第123節(jié)
“這樣啊?!鳖佭t低喃,繼而道:“你出去吧。” 青染頷首。 畫紙被一截一截揉皺,直至成一坨紙團。她忽地將紙團丟出去。阿貍迅急追撲向紙團,咬住紙團后,用爪子把紙團扒展開。 它舔了下已經(jīng)皺得不成樣子的人臉。 “阿貍,別碰!”墨水吃不得。 把畫紙從它嘴下扯出來后,她把畫紙放到燈燭火苗上燒掉。 還才燒到一半,阿貍猛地朝火苗撲去。顏遲迅速攔住它。 “阿貍!” 她邊叱著它,邊把它往火苗外邊擠推。等到紙燒盡后,她吹滅掉蠟燭,這才移開攔著阿貍的手臂。 倏然之間,阿貍不動作了。它合著手掌,看著一堆灰燼,瞳仁里的光彩瞬間黯下去。 一張畫而已。顏遲陷入沉思。 晚間入寢沒多久,后背就擁上了一雙鐵臂。顏遲被緊緊地箍進他的懷中。白日里差些就被他強迫的恐懼重新回到了她身體里。 她使出全身力氣要將他圈在她腰際的胳膊揮開。 “你能不能滾!”她已經(jīng)記不清對他罵過多少次這樣的話了。 在她以為他會像以前那樣沉默著讓她罵的時候,他貼到她的發(fā)頂,“不滾?!?/br> 話音落下時,顏遲的小腹被他用大掌覆住。她一震,想要蹬他時,卻只覺得一陣舒愜的暖熱在她小腹處散開。 一時之間,這種舒愜讓她沉溺。但卻不至于完全沉溺。她啪地一下打在他手背上。 “拿開!” 他不拿開。 顏遲反正知道自己掰不開他,就又打了他一下,以此出氣。打他時她就知道小腹會承受到她打他使下的力氣,可是她卻沒有感受到反力。她掀開被子,垂眼一看。陸致雖還握著她的小腹,但是趨近于虛放在上空,且弓著手背。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她沒半點感覺。 她哼了哼,把被子拉上。沒辦法讓他滾開的情況下,只要他不再亂碰她,他要抱就抱吧。 已經(jīng)被抱過那么多次了,多抱這一次也不是不能忍下來。 她安靜下去后,陸致把掌心貼合到她身上。 ———— “少爺,您……您也吃點兒吧?!卑⒏3钊轁M面,神色擔憂。自少爺那日在顧府暈過去后,再次清醒到現(xiàn)在,少爺未進一丁點東西。 老爺夫人來勸了好幾次也沒用。少爺抱著膝蓋,頭埋在膝蓋上,任誰也勸不動他。他見少爺這樣,也跟著難受。誰知道那顧家二小姐就這么去了呢!少爺之前對那顧家二小姐可是用了好些心思的,可見少爺他很是中意她,可她就這么沒了,唉。 他提著裝膳食的錦盒出去時,碰見了正好走過來的夫人。 江氏:“怎么樣了?” “回夫人的話,少爺他還是不吃?!?/br> 江氏轉(zhuǎn)著念珠,稍提裙擺,進入了房間。 “修璽?!苯吓呐乃K耘f抱著腿,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圍所有的事物都闖不進去,都打擾不到他。 一聲嘆息滿溢出來。 沒想到顧家二小姐沒了對修璽的影響有這么大。她還沒見到過她兒子何時有這般消沉過。 又喊了他好幾遍,他還是未有回應。江氏要走開時,卻瞧見他手上似乎捏著一樣東西。紫金色的錦料露出一角。她剛剛觸到這東西,修璽就猛然一彈,埋在膝蓋上的頭昂了起來,他緊緊攥著那紫金色的東西,就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憔悴沉郁的面色以及不帶生氣的眼眸使得江氏心尖凜住。 “修璽,你不要太難過了。”安慰的話已經(jīng)說了許多,但他卻依舊是這副模樣,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要拖垮的。 “那姑娘沒了雖然可惜,但是你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日子還是要繼續(xù)————” “她沒有死!”江修璽像是受了刺激,突地揚聲吼道。江氏被這忽然的吼聲吼得半天不能動彈,她纏住念珠,“修璽,娘曉得你很傷心,但人死不能————” 又一次被他打斷,“我說她沒有死!” 江氏斂了斂目,“你好生休息吧?!彼€是不要在這兒刺激他了。江氏離開后不久,阿福就立即從門邊過來。他看著雙眼發(fā)紅的少爺,踟躇下,又踟躇了下,最后一跺腳,“少爺,今日就是那顧二小姐的出殯之日,您要不要再去見她最后一面。” 本來不提顧二小姐最好,可是不知怎的,他覺得少爺要是不能見到顧二小姐最后一面,定會比現(xiàn)下更傷心難過。 “誰的出殯之日,誰?”少爺眼光凌冽,直朝他射來。 “顧……顧家二小姐?!?/br> “我說了她沒有死?!鄙贍斅暰€沉靜下來。他把紫金小香包放到鼻端,深吸著氣。 阿福抓了一抓頭發(fā),少爺這狀況不太好啊。他到底還該不該說。 還沒等他斟酌好,少爺就側(cè)躺下去,先是背脊彎曲著,然后是全身彎曲起來。阿??粗谋巢?,最終還是沒再出聲。 是夜。 荒寂的野地里,一盞小燈發(fā)著慘白的光。冰冷的墓碑前站了一個人。 少年摸著墓碑上刻的字。慘白的燈光映得他的面容更加慘白。 寂靜的夜色里沒有一點聲響,整個世界都像是被堵住了聲音。 許久后,他放下了手,望向擱置在旁邊的鐵鏟。 第95章 這已經(jīng)是顏遲被關的第四日了。這幾日因為來了月事, 她沒有過多與理陸致。每次陸致一從皇宮回來就直奔她的屋子,甚至把奏折文書什么的也搬到了她這兒來處理。顏遲把他當做透明的,他做什么她都裝作沒看見。 他一來她就歪在床上假寐或是逗著阿貍,就是不看他一眼。一到晚上他就從她背后圈住她, 第二日在她還沒有起床時又早早地離去。除了老喜歡親她的發(fā)頂, 也沒做出其他出格的動作。 今日他回府后, 到她房間里來時, 她正在發(fā)呆,閑得發(fā)呆。整日整日地關著她, 將她囚在這方小屋里, 什么事也干不了。顏遲早晚會被他逼瘋。他見她在出神,就捏了下她的面頰,強迫她回神。 “別碰我?!鳖佭t斜退開。 陸致沒有再碰她。他翻開奏折,微垂下頸。顏遲從案前走開, 欲要從外屋進去。前幾日她也是這樣,他一來她就去里間, 他也沒有阻止她。等到他批閱完奏折后就從外面進入里間。但是今天他卻突然道:“不準進去?!?/br> 不容置喙的強硬語氣令顏遲反骨逆生。她沒有停下來,更沒有回頭。纖瘦的背影消失在珠簾里。 陸致望著還在晃著的珠簾良久。 瞅見陸致抱著一摞奏折文書從珠簾里露出人影時,顏遲額角直抽了幾記。他難道要在這里處理政事? 他把東西放在里床榻不遠的小桌臺上, 面對著她,坐得挺直。顏遲無語。她翻了個身, 把被子蒙住。 明青色的被子里隆起圓圓的小包,小包頂斜出幾縷柔軟的頭發(fā)。 陸致看著床上的小包,俄頃后, 捻開書頁。不過片刻,他又把眼睛送到了對面的床上。 即使蓋著被子,即使背對著他。顏遲也能感受地到他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久久不轉(zhuǎn)移開。 不是要批閱奏折么,老是看她干嘛。顏遲煩得很。 “你能不能別看著我?”她倏然直起身,眼帶怒氣地沖道。 陸致與她對視了好一會兒,而后眼簾一垂。 終于不再看她了。顏遲回躺下去。然而她還沒調(diào)整好睡姿就又發(fā)覺他看了過來。她穿好鞋,一言不發(fā)地掠過他。 他不出去,那么就她出去。她實在受不了了??墒沁€沒越過他幾步就被他攬住,“去哪兒?” “去外面,不打擾你辦事?!彼f辦事的時候語調(diào)加重,帶有幾分譏諷。 陸致:“不打擾?!?/br> 顏遲快被他逗笑了。合著他還真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不打擾他?明明是他在打擾她吧。 她勻了勻息,決定把話說明了,“你打擾到我了?!?/br> 陸致抿唇,然后松開她,去小桌臺前把奏折文書一把抱起,出了里間臥房。顏遲有點詫異。她走到卷簾前,掀開簾子一角,看見他把東西放回原來放的地方,旋即提筆開始批閱起來。 顏遲嘖了嘖,把卷簾放下。腳跟處的阿貍歪靠著她。她把它扶正,從卷簾前走開時又頓住。 他到底要關她多久。難道要一直這么關著她?顏遲必須想辦法逃出去。然而他的人看她看得很緊,她哪里有機會逃。連這間屋子都出不去半步,更何況逃出府了?,F(xiàn)在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他把她關在這里的用意是什么。顏遲穿過簾子,徑直來到他面前。 “陸致,我們談談。” 陸致抬眼,眸光淡淡,顯露不出一絲情緒。 顏遲坐下,“你把我關在這里要做什么?” 他不說話。 “你還要把我關多久?一輩子嗎!”顏遲最是討厭他這樣,問他什么他什么都不說,她登時聲音一冷,叱道。 “嗯?!?/br> 乍一聽見這聲“嗯”,顏遲愣了一愣,繼而瞬時變了神色,“你真打算把我關一輩子?” 陸致雖沒回答她的話,但那眼神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你瘋了嗎!”顏遲已經(jīng)摸不透陸致到底怎么想的了。竟然要把她困在這里一輩子! “沒瘋?!彼脸恋?,神情冷肅。 “陸致,我是顧啟林的女兒?!彼呀?jīng)不再是從前那個小和尚了,她是有身份的,她是蘄陽大將軍的女兒,他怎么敢這么就將她囚禁起來。 陸致緩緩地敲著桌面,沉吟,“顧啟林的女兒……” 他抬頭,“你真是顧啟林的女兒?” 顏遲蹙眉,他這問題問得讓她有點不明所以,“怎么?” 他還敲著桌子,突然間,他勾唇,“顧啟林的女兒已經(jīng)死了?!?/br> “什么?”她不好好的還在這兒嗎,怎么就死了。陸致接下來的一句話讓顏遲徹底怔住。 她幾日前就猝死在家中了?怎么一回事。她虛了虛眸,心中驟然敞亮。好啊,陸致布置的一場好局啊。把她擄到這里來,讓人假扮她猝死,這樣的話,她爹娘是不會去尋她的。因為她已經(jīng)“死”了,而不是失蹤了。 “王八蛋!”顏遲抓起奏折就扔向了他。奏折擦過他的臉,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淡紅的擦痕。他觸摸了下被擦到的地方,隨后把奏折撿起來,若無其事地整理好,繼續(xù)批閱。 顏遲又砸了幾次,他依舊重復著剛剛的動作。她愈發(fā)來氣,把桌子上所有的奏折文書全部揮到了地上。陸致終于皺起了眉峰,卻還是不說一個字。 他微俯身,把散亂在地上的東西一一撿起來。顏遲要一腳踩到他還沒拾起的奏折時,他握住了她的腳腕,道:“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