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她貼近棣棠樹,靠著它的樹干,合眼。少頃之后,她掏出一塊娟帕,覆蓋到臉上,遮一遮刺目的白光。 —————— 陸昀走在陸致一旁,時不時張開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标懼虏煊X出她想要問他什么,對她道。 陸昀掛著笑,道:“噯,七哥,今日書院休沐,我得了空,特地來你這里來給你認認錯?!?/br> 陸致步伐沉穩(wěn),身形頎長,黑袍平整,不顯一絲褶皺。他聞言,冷然道:“嗯?” 陸昀聽得這一個“嗯”字,心跳驀地停了一拍。 “七哥,我曉得我是胡鬧了,以后我絕不再犯了……” 陸致:“嗯?!?/br> “七哥,其實我想問……”她想問顏遲來著,可是她見到了七哥,還是不敢直接問他。 “想問什么。” “呃……這個,就是……”她還是選擇不問了,就在她想著如何把話接下去的時候,她看見七哥微彎下腰,抱起了一個東西。 她偏了偏頭,看見了他單手抱著的黑貓。她一看見它,馬上后退開。她被它咬過,到現(xiàn)在都還有陰影呢。 她被它咬了之后,氣得要殺了它,可是七哥不準她動它,怎么也不準。把它當個寶貝似的,任由這只貓橫行霸道,見誰都咬。不能動它,也不能報仇,她雖氣不過,不甘心,但也無可奈何,她總不能違背七哥說的話。七哥這么看重這只畜生,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阿貍?!痹趺磁艿竭@里來了?陸致抱著它朝前走。 步行至一個拱門前時,阿貍忽地叫了一聲,隨后往地上一躍,跑進了拱門里。陸致皺眉,隨即跟著進了去。陸昀也隨著他進去了。 一進里面就是撲面而來的芬芳香氣。阿貍直朝著里面走,最后停在一顆樹旁。 樹下石凳上坐了一人,那人身著淺白長衫,背靠著棣棠樹,衣衫上鋪滿了棣棠花,面上蒙了一塊娟帕,許是用來遮光的,風卻將它吹下來一截,露出了此人的眼睛,如蝶翼般的睫毛旁,一顆圓痣殷紅至極。 陸昀怔然失神,緊接著大步走了過去。 她站定,緊緊盯著此人。這人帶著娟帕,怎么這么眼熟,她細細回想一番,然后恍若收了大驚。 他這般模樣很像……很像……很像江修璽! 她與他第一次在聚山見面時,他就蒙著面,與現(xiàn)在這樣子一般無二??墒墙蕲t明明就在書院啊,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不對,這不是江修璽,可是,心里突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她總覺得有什么東西搞錯了,可又不知道是什么搞錯了。 她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他是誰?下人? “喵!” 顏遲迷蒙中聽到阿貍的叫聲,知道它回來了,她沒睜眼,把快掉下來的娟帕往上一提。她拍了一拍她的大腿,說:“上來,別再亂跑了,我再睡會兒?!彼穆曇衾镉幸蛑擞X,長時間沒說話的清綿軟糯。這里睡覺實在是愜意舒服。 但是等了半天都等不到它爬上來。她那塊娟帕,睜眼的同時,說:“阿貍,你快————”她猛然頓聲。 身前的羅衫女子柳眉緊顰,一臉困惑地看著她。 陸昀,她怎么到這兒來了?她旋即一想,陸昀是陸致的meimei,出現(xiàn)在這里也沒什么奇怪的。 顏遲不動聲色地回望著她。 陸昀沒想到娟帕下的他竟長了這么一副秀致中帶著陰柔的容貌。若不是他高高束起的頭發(fā)和一身男子服飾,她還險些以為他是個女子。而且,這人看著確實很眼熟,她仿佛在哪里見過…… “參……參見王爺!”顏遲旁光注意到陸昀身后有人,她一開始還沒看清楚,后來是她又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壓迫感時,她才猛然定睛一看,陸致竟然也在這里! 陸致沒說話。 陸昀倒是問道:“你叫什么?” “奴才……”顏遲猶豫,要說真名嗎?她不能說真名,一說她肯定會起疑,如果她發(fā)現(xiàn)了她的真容,以后她還有機會回書院的話,這肯定會成為一個大麻煩。她躑躅著不開口。 “陸昀?!标懼峦蝗坏?。 “七哥?” “去前廳?!?/br> “可是七哥我————” “去!” 他不容一點拒絕的語調讓陸昀心肝兒顫了一記,然后嗯了一聲就走出了花園。走出拱門之前,她回眸望了望那個長相陰柔細致的人。她眸光微閃,繼而離去。 顏遲以為陸致要吩咐她什么,可是沒想到他什么也沒說,直接就走了。 顏遲目送著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門口。 ———— 陸昀到了前廳,才剛要跟七哥說話,就有人稟告,宮里有事。七哥立刻匆匆離開了王府。 陸昀也急急地回到書院。她拿出畫卷,鋪平展開,然后將一塊帕子覆在畫中的人臉上,只遮住半張臉,她越看越覺得不對。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聚山下的那張蒙了帕子的臉,然后又出現(xiàn)另一張臉,今日在七哥府里遇見的那個下人。 兩張臉漸漸重合在一起。 她恍受大驚。 “公子?”丫鬟見她臉色變化,問道。 她搖搖頭,示意她沒事。 一種讓她心慌的空蕩感涌上心頭。 陸昀收好畫卷,她必須得去弄個明白。她去枕頭底下拿出吊佩,急忙去了江修璽住的房間。 江修璽好半響才開門,見是她,語氣不善,道:“有什么事?” 陸昀:“江兄,你可曾丟過吊佩?” 江修璽:“不曾?!?/br> “從未?” 江修璽不耐煩,“沒有!” 陸昀心低發(fā)涼。 “還有事嗎?” “沒有了,打擾江兄了?!?/br> 江修璽摔上了門。 陸昀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怎么會這樣?江修璽不曾丟過吊佩,那她撿到的吊佩是誰的?難道她一直都弄錯了人?可是,怎么會錯的呢?她分明記得當時那人的帕子上繡了“江”字。 陸昀現(xiàn)在很混亂。她需要靜下來,仔細想想。 如果不是江修璽的話,那又是誰?那個人為何會有江家的手帕?她理著亂成一團毛線的思緒,努力想弄清楚明白。 難道要她一個一個地問誰丟了吊佩么? 她的腦中忽然閃過棣棠樹下那人的臉。 第三更 顏遲從花園回來后,熱了一桶水,給阿貍洗澡。它的腳掌和腿子上都有泥,鼻子上還有灰。應該是在花里到處鉆時弄臟的。 熱好水后,她試了試溫度,接著倒了涼水調好,覺得差不多可以了就把阿貍抱了過來。剛把它放進去它就撲騰撲騰地要出來。 水很淺,才一指長不到。 可是它很怕。 顏遲哄著它,道:“阿貍乖,別怕,馬上就洗好了,乖啊?!?/br> 它還是撲騰個不停,顏遲卷起的小臂上全是它撲騰濺出來的水。 顏遲沒辦法,只好把它抱出來。它離開水后,甩了甩毛,水珠扇到顏遲身上。顏遲擦掉水珠,拿著小瓢,舀一點點水倒在它身上,然后給它抹上專門用于貓的洗滌膏類。抹好后,她用小刷子給它清潔毛發(fā)。 它這下倒是安靜下來,乖乖地任她洗刷。它的毛很順滑,抹了東西之后,更加順滑,而且還特別好洗。 差不多洗干凈之后,顏遲用干布給它擦毛上的水跡。它渾身濕漉漉的,淺淺的絨毛貼在身上,這樣一瞧,它倒是沒有洗之前rou滾滾的樣子了??粗萘嗽S多。 給它擦完,她取出小木凳,搬到陽光底下,給阿貍曬毛。 阿貍懶洋洋地平躺著,四肢攤開,伸得老長。顏遲正要回屋,卻感覺一道探究性的目光自對面射過來,她尋過去。 陸昀? 顏遲挑眉,剛要與她行禮,卻只聽她道:“你別動?!?/br> 顏遲不動,不知道她要作何。 陸昀眼神犀利,打量著她,少頃,道:“本公主好像在哪里見過你?!?/br> 顏遲笑回:“剛才在花園,公主確實見過奴才。” “本公主不是說這個!本公主是說今日之前!” 顏遲答道:“奴才惶恐,今日之前從未見過公主?!?/br> “是嗎?” “是?!彼J不出來,顏止篤信,畢竟她與之前在書院時面貌差別很大,陸昀她應該不會認出她來。但她仍有一絲忐忑,指不定她就認出來了呢。 “你叫什么名字?”陸昀又問。 “奴才……” “顏遲?!彼€未說話,陸昀就打斷她,說出了她的名字。 顏遲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驚了一跳。 陸昀湊近打量她,“你叫顏遲,你竟然叫顏遲?!彼讲艁硗醺畷r,問了其他人的話,才知道府里來了新奴才,專門伺候阿貍的奴才,名喚顏遲。 她聽到這個名字,腦袋里一炸,顏遲?他是顏遲?是書院里的那個顏遲么? 七哥把顏遲帶回府了?還讓他做下人?可是他不像她所認識的顏遲?。康纫坏?,也不是不像,她咬著唇畔,她就說她怎么看著他有一種古怪的熟悉感呢!難不成他真是顏遲? 顏遲故作鎮(zhèn)定,“回公主的話,奴才正是叫顏遲?!?/br> 聲音也越聽越像。 “你是嵩雎書院的學子?!标戧缼缀蹩梢詳喽ǎ褪悄莻€失蹤的顏遲了。原來這幾日,他竟被七哥帶到了這里做下人。 還有,他這臉怎么回事兒!他以前不這么白的?。孔钪匾氖?,他……他很像她在聚山看見的那人。 她其實很不愿接受這個猜測,那個人除了江修璽,怎么可以是別人?她發(fā)現(xiàn)她十分厭惡這樣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