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難卻，樊香只好領(lǐng)了她的好意。她騎上車，讓劉新珍坐在后座上抱著收音機一塊回小院。

    “你住的地方好寬敞?！边@次樊香笑笑，“這也是組織上照顧，并不是我的房子?！?/br>
    “反正只要能住就行了，還分什么是不是自己的?，F(xiàn)在吃公家糧的誰不是租的單位房子？反正能一直住下去，跟自己的有什么區(qū)別？”

    當(dāng)然有區(qū)別，不過樊香并沒有與她爭論這個。她把自行車停好，伸手接過收音機，“一直捧著累不累？”

    “還好吧?！?/br>
    樊mama迎了出來，“樊香，你怎么這時回來了？”

    樊香給兩人作了介紹，劉新珍道：“阿姨，恭喜你們了，樊香買了收音機，現(xiàn)在三大件齊全了。要是樊香孩子大了，沖著你們這條件，立馬媳婦就能娶回家?！?/br>
    “就是愛軍還小著呢。你吃糖?！彼贸鎏枪拮幽昧藥讐K糖給劉新珍。

    媳婦，這就是她心里的病啊，不過這一切都是樊香的，又不是樊強的。要是強子有這么好的條件，是否媳婦已給她娶回了家？

    作者有話要說：　　收音機里的節(jié)目參考那時中央臺廣播的節(jié)目單。有興趣的百度下可以出來

    第53章

    樊香不知道老人的心思, 她小心把收音機放在了領(lǐng)袖像下面打開，沒想到還是革命文藝節(jié)目, 不過這次是《紅燈記》, “我家的表叔數(shù)不清, 沒有大事不登門……”

    樊香給老人試驗完畢, 等她會用后說：“媽, 您要是沒事就可以聽聽收音機上的節(jié)目，我要支上班了?！?/br>
    老人沉浸在對新家電的迷戀中, 沖女兒揮揮手。

    晚上，樊香一回到家，就見幾個孩子低頭圍著收音機在聽，一個個臉上還露出迷之笑容。

    看到樊香回來，程愛軍也沒像原來那樣直奔她懷里，直到樊香說：“寶貝們，在聽什么呢這么入迷？”

    程愛軍這才發(fā)現(xiàn)了mama, 直朝她撲來，猴子一樣順著衣服往上爬, “mama, 我們在聽收音機, 它好奇妙, 像廣播一樣能發(fā)出聲音，我們還能自己換臺，聽不同的節(jié)目?！?/br>
    程愛紅說：“我們學(xué)校的同學(xué)說收音機可以聽紅小兵節(jié)目，很好聽, 沒想到我們家也買收音機啦。可惜這個節(jié)目時間在下午四點，只有周末才能聽了?！?/br>
    樊mama已做好了飯，問：“現(xiàn)在吃飯還是等一會兒？”

    “讓孩子們聽吧，媽，我上午還買了毛線，給您織一件毛衣吧?！?/br>
    “我這入土半截的人啦還穿什么毛衣，那太浪費了。不如給伯紹織一件吧，他在燕京，大城市得穿得好些?！?/br>
    樊香嗔道：“什么入土半截，這話我可不愛聽，您還要長命百歲，看著我們生活越來越好呢。”

    穿越過來后，樊mama一直關(guān)心著她，前世她是孤兒，很喜歡有這樣一個老人相伴，也愿意替原主孝順?biāo)?/br>
    “長命百歲，那時候我豈不成老妖婆啦，都是你們的拖累?！?/br>
    “什么拖累，您就是我們的定海神針，有您在，我們過得才安心?！辈幌朐贍幷撨@個，樊香說，“媽，要不我來教您怎么織毛衣吧，如果白天你嫌沒事閑得慌，可以聽著收音機，想織了就織兩針。反正很快天熱也穿不上，能趕到秋天穿就成?！?/br>
    樊mama自然同意。樊香之前找花朵換了兩副針，按mama的身材把邊給她起好，一針正一針反，講了怎么繞線和拿針的姿勢后，老人就開始織了起來，“別說，這還怪有意思的，比原來織布簡單多了。”

    在幾個孩子稀罕過后，樊香從收音機中聽到了一個新聞，“從第三個五年計劃開始，我國國民經(jīng)濟(jì)的發(fā)展，可以按兩步來設(shè)想：第一步，用15年時間，即在1980年以前，建成一個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yè)體系和國民經(jīng)濟(jì)體系；第二步，在本世紀(jì)內(nèi)，全面實現(xiàn)農(nóng)業(yè)、工業(yè)、國防和科學(xué)技術(shù)的現(xiàn)代化，使我國國民經(jīng)濟(jì)走在世界的前列?！?/br>
    又重提這個規(guī)劃了，實現(xiàn)幾個行業(yè)的現(xiàn)代化，這種詞聽著還怪陌生的。如果這不是政府的電臺，樊香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左公原來就是這個時候又上臺了，怪不得不管楊主任還是嚴(yán)主任，都對蘑菇種植這么支持，這正是著重經(jīng)濟(jì)建設(shè)，向現(xiàn)代化邁進(jìn)的一段時間。

    印象中左公重整經(jīng)濟(jì)不是很久，就又下臺了，直到那一場震天動地的巨蕩之后，才又開始他的規(guī)劃。

    她也得加快速度了，趕在這個好時候把起點升得再高些，這樣，即使有什么事，騰挪的余地也大些。

    之后周末，幾個小家伙終于聽到了紅小兵節(jié)目，聽了兩次后，程愛軍又學(xué)會了一首新的歌——《紅小兵之歌》，很得意地跑到樊香這里來獻(xiàn)寶。

    “我們是領(lǐng)袖的紅小兵，領(lǐng)袖的話兒句句聽，從小立下革命志，長大要當(dāng)工農(nóng)兵，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跟著偉大領(lǐng)袖，要做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br>
    樊香摸摸他的小腦袋，這個兒子在唱歌上真是有天分，才兩遍，整首歌唱得一字不差。沖他翹翹大拇指，看著程愛軍屁顛屁顛跑走了。

    心想，如果要寫信，得和程伯紹說說這些孩子們值得驕傲的事。樊香覺得，她現(xiàn)在已變成標(biāo)準(zhǔn)的孩子是自家好的那種人。

    不過和周圍的人說自家孩子很棒別人會以為她在炫耀，不利于團(tuán)結(jié)群眾。和熟悉的王婧說吧，程愛華剛跳級完畢，陳默也受此影響要求跳級，好像在刺激人家一樣。能毫無顧忌表示自家孩子非常棒這種心情的人，也就是孩子的爸了。

    這時候，樊香反而有些懷念程伯紹了，如果他在身邊，兩人可以互相夸耀一番，咱家孩子就是棒。

    程伯紹也在焦急地盼望著回信。自從寄走信，他就每天都往傳達(dá)室跑，問有沒有他的信。傳達(dá)室大爺問他是哪里的信，這么盼望著回信。程伯紹說是家人的，大爺有些好笑，這個程工原來看著挺嚴(yán)肅高冷一個人啊，沒想到這么戀家。

    覺得他多了幾分地氣，不由打趣，“程工，您的信剛寄走，怎么也不會這么快就來的，以我看啊，半個月能到就是快的，二十天也正常，一個月也不是不可能，您不用著急，到了我就告訴您?！?/br>
    “不著急，不著急。”程伯紹擺擺手，“麻煩你了啊，有信告訴我一聲?！?/br>
    待他走了，傳達(dá)室大爺不由失笑，這還不急呢，不急天天來問他。

    這一天，院里幾個同事約著去打乒乓球，周海燕嬌笑，“我們走快些，我好不容易讓人幫咱們占了一個臺子?！?/br>
    “那我們可真是沾你光了。自從乒乓外交之后，喜歡上打乒乓球的人越來越多，這臺子是越來越難搶占嘍。”

    周海燕眼神飄到程伯紹那里，不是為了這個人，她何必費那么大勁呢。

    快走到傳達(dá)室門口時，程伯紹沖大家說：“你們先去，我看看有沒有我的信！回頭就趕上?！?/br>
    “程大哥，我等你！”

    程伯紹紹皺了下眉頭，“你先走吧，好不容易占的臺子，早去早打。”

    “沒事，我等你一起走?！?/br>
    程伯紹正想勸周海燕讓她先走，卻見大爺沖他招手，“程工，你的信！”

    他把其他都忘了，三步并作兩步趕了過去，接過了自己的信，一看正是從清水縣寄過來的，臉上表情不由柔和下來。

    周海燕看著不由心酸，對她，程大哥從來沒有這么溫柔過。不，在最開始認(rèn)識的時候，他好像也挺溫和的，不過自從那次他愛人暈倒自己說了那一番話之后，他面對自己時的表情是越來越冷了。

    明明自己是一片好心，為什么他對自己一日不如一日呢，周海燕覺得眼角有些濕，心里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一樣。

    看程伯紹一把撕開信紙，當(dāng)場就要拿出信讀的急切，她忍不住撇撇嘴說：“你家屬又不認(rèn)識幾個字，說不定寫的信還是讓別人寫的呢？” 她心里很不想說那是程大哥愛人這個字，她覺得愛人這個詞很美好，能攜手并進(jìn)的人才能用得上。

    程伯紹轉(zhuǎn)過了身，周海燕心里有些竊喜，覺得是否程大哥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卻見程伯紹一番話如急風(fēng)驟雨。

    “不認(rèn)識幾個字？你知不知道，我愛人她發(fā)現(xiàn)了蘑菇的人工種植方法，還正在研究其他菌種的人工種植；

    你知不知道，她是領(lǐng)袖思想學(xué)習(xí)的先進(jìn)人物，在全縣都巡回作了多場報告，我老家全縣的人都在向她學(xué)習(xí)？

    你知不知道，這封信就是她寫的，她不但自己一直在學(xué)習(xí)提高自己，還把我們的孩子教育得很好，連孩子們都會給我寫信了！小女兒還畫了我們的全家像！

    你知不知道，她以一己能力，得到清水縣上下干部群眾的信任與尊重，還從農(nóng)業(yè)戶口轉(zhuǎn)為城鎮(zhèn)戶口？

    周海燕同志，下次鄙視別人的時候，麻煩你調(diào)查清楚再說，不要隨便看不起別人，你這樣說話，顯得比一個粗鄙的農(nóng)婦還不如。農(nóng)婦可能只是沒有學(xué)識，而你，沒有的是教養(yǎng)！”

    “我不相信！”被心心念念的人這樣嚴(yán)厲的話深深刺激了，周海燕“嗖”地伸手去抓程伯紹手里的信。程伯紹沒有防備，被她一把抓了過去，其中一張紙飄飄悠悠向下落去。

    地上都是泥土，地面因為一場細(xì)雨還有些濕，程伯紹可不想家人的信掉下去，顧不上去找周海燕要信，忙伸手去接。不料一個人卻先他一步接著了。

    “咦？”那人一把抓住了程伯紹，“這是誰畫的？”

    程伯紹伸手接過那張紙，上面正是程愛紅畫的一副全家在一起的情景，有些自豪地說：“我女兒?！?/br>
    “筆法稚嫩，但□□很足，你女兒要不要拜我為師？”

    程伯紹打量他一眼，來人五十來歲年紀(jì)，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衣服右邊口袋里插著一只英雄牌鋼筆，腳上穿著一雙看著就很柔軟的皮鞋，看著就知道是條件比較好的人。

    反正是自己找上門的，倒不用急，程伯紹乘周海燕在看信，一把奪了過來裝進(jìn)了褲兜里。這個年代見多了各種各樣的奇葩人，他真怕她萬一發(fā)瘋把信毀了就麻煩了。

    周海燕有些失魂落魄，原來程伯紹說的是真的，他愛人不但會寫信，還做出了那么多成績。相比人家，她說的那些話好像笑話一樣。一時間，她只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卻不料被人叫住了，“海燕，你爸在哪兒？”

    “夏叔叔，您過來了啊。我爸應(yīng)該就在辦公室。我?guī)フ宜??！敝芎Ｑ喑榱顺楸亲樱瑒偛拍且荒蝗蝗丝吹搅搜劾?，她恨不得現(xiàn)在地上有個地縫她能鉆進(jìn)去。

    “不用，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br>
    夏眠一把抓住程伯紹，“走，走，你跟我一道走找老周去?！?/br>
    程伯紹正好不想跟周海燕在一起，也好奇這個姓夏的說的讓女兒拜師的事，半推半就走了。

    周海燕此時完全忘了打乒乓球的事了，自己徑直回住的地方去了。

    這邊和周院長見面后分賓主坐下，程伯紹自覺去倒了茶坐在一邊，夏眠這才道：“有老周作證，我是《紅太陽畫報》的編輯夏眠，我看你女兒畫畫很有天分，一時心喜，想收她作個學(xué)生，不知你是否愿意？”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出來了，你們還滿意他表現(xiàn)嗎？大家覺得程伯紹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呢？

    第54章

    周院長解釋道：“老夏是我同學(xué), 善于進(jìn)行兒童畫創(chuàng)作，《農(nóng)場小英雄》這本連環(huán)畫里面的圖畫就是他畫的?！?/br>
    連自家情況都不了解，只看了女兒一副畫，就想收徒，這師傅也不太謹(jǐn)慎了。放在其他時期，這可能問題不大，可這是特殊年代, 以這人不小心的性格，萬一有什么事連累了女兒怎么辦？

    但從周院長的為人來看, 能與他交好, 這人的人品應(yīng)該沒問題。程伯紹有些為難，他不想這么倉促地讓女兒拜師, 又怕她錯過機會。

    想了想就沒把話說死：“我也想讓我女兒跟著您學(xué)，不過我女兒現(xiàn)在老家清水縣隨她mama在一起，離得這么遠(yuǎn)太不方便請教了, 要不我去信和她mama商量下怎么辦?！?/br>
    這樣就可以有一段時間作緩沖，等他打聽清楚再說，如果合適就讓女兒跟著他學(xué), 不行就拉倒, 到時就說樊香不舍得女兒遠(yuǎn)行, 寧可錯過機會, 也不想讓女兒涉險。

    周院長笑了起來，“老夏，你也有吃癟的時候, 哈哈！”

    “那也比你女兒吃癟強！”夏眠毫不客氣地說。

    “哪有當(dāng)叔的笑話侄女的，你太為老不尊了！”

    周院長瞪了一眼程伯紹，不是他，自家女兒一向是個嬌女，還沒有被嫌棄的時候。

    夏眠卻繼續(xù)道：“你不用瞪人家，我都看見了，趕快給海燕再相個對象結(jié)婚吧，不然可不是僅僅我笑話了。”

    這一幫老朋友里，誰不知道老周的女兒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都覺得老周太寵他女兒了。

    一個巴掌拍不響，他開始覺得那個男人說不定是在吊著海燕，沒想到見面后卻完全不是這回事，真是海燕在纏著人家，人家有妻有子，根本連敷衍都不愿意。

    他從頭到尾見證了一切，覺得程伯紹的話說得一點也沒錯，笑話別人的人就要有被人笑話的準(zhǔn)備，鄙視別人的人就是沒有教養(yǎng)。

    有程伯紹這樣的父親，當(dāng)女兒的會差嗎？夏眠這么想著，又看到那么有靈氣的畫，收徒弟的心才一下子熱了起來。

    卻沒料到被委婉拒絕了。算了，不同意拉倒，他也不是非那個女孩不可，收徒弟也是要緣分的。現(xiàn)在不愿拜他為師，證明是緣分未到，緣分到時，自然徒弟還是他的。

    周院長卻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老夏教徒弟還是有兩手的，難得起了收徒弟的心，你還不趕快答應(yīng)下來，還要和你愛人商量？你愛人離那么遠(yuǎn)又不知道情況怎么答復(fù)你？”

    “沒事，問問也好，畢竟是大事?！毕拿邊s不以為意，尊重愛人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這點像他。哈哈。不虧是他未來徒弟的爸爸，就是不同凡俗。

    明明那么多人提了禮物請求拜師夏眠不收，這下倒對一個未曾見過的女孩青眼有加，周院長只能把這歸于藝術(shù)家的奇葩性格。

    不過，他想到一件事，“上次你說要調(diào)走，你愛人回信了嗎？怎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