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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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他能聞到很淡的幾乎快要捕捉不到了的煙味兒。 他走進晏航的臥室,艱難地按亮了手機,看著已經(jīng)空蕩蕩的屋子。 什么都沒有了,雖然晏航的臥室里本來也沒什么東西,但現(xiàn)在卻空得另人喘不上氣來。 手機的亮光依次照亮空了的床,空了的桌面,空了的椅背,空了的衣柜。 轉(zhuǎn)了一圈之后他猛地停下,手機卻黑了,他一邊著急地按著手機的按鍵,一邊往桌子旁邊走過去,伸手在桌面上摸著。 在手碰到那個小瓶子的同時,手機亮了。 那支迷魂香晏航?jīng)]有帶走。 初一看著手里的這支迷魂香,突然有種欣喜若狂的感覺。 他輕輕晃了晃瓶子,起碼還有大半瓶! 打開蓋子,噴了一下,空氣中彌溫著很淡的香氣,讓他馬上就能想起躺在晏航身邊的那個晚上。 他把這支迷魂香放進了褲兜里。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晏航走的時候沒有告訴他,沒有跟他道個別,但這支迷魂香,他可以強行默認(rèn)是晏航專門留給他的。 期末考當(dāng)天,初一是在姥姥和鄰居吵架的聲音里下的樓。 從家里去學(xué)校的這條路,他感覺自己挺長時間沒走了似的,有些陌生。 路上碰到了李子豪。 李子豪有些反常,平時碰上了,李子豪一定會過來損兩句,拍兩巴掌,但今天卻只是看了他一眼。 初一看向他的時候,他的眼神甚至有些躲閃。 一直快走到學(xué)校了初一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 大概是因為他打了梁兵。 挺好。 初一覺得有些愉快,至少以后李子豪應(yīng)該不會再輕易找他麻煩。 不過這種愉快在進了學(xué)校之后就有些保持不下去了。 初一并不覺得自己聽力有多好,但從校門口走到教室這短短的一段路,他至少聽到了四次自己的名字被一種帶著驚恐和嫌棄的語氣說出來。 一個突然爆發(fā)了暴力本性的殺人犯的兒子。 大概就是此時此刻自己在眾人眼里的形象。 這種氛圍里,初一差點兒連期末考這三天都堅持不下來。 從小到大,他都努力讓自己隱身,不被人看到,不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野里,他習(xí)慣了自己一個人在角落里安靜地待著。 而現(xiàn)在這一切都被打破了,無論他走到哪里,都能感覺到目光。 最后一科考完,他回到家,連姥姥讓他去買煙,他都有些不愿意。 無論是殺人犯的兒子,還是暴力解決問題的“老實人”,都讓他難以適應(yīng)。 “磨嘰什么!”姥姥叼著煙瞪他,“你爸把這個家搞成這樣了!你還跟著抖上威風(fēng)了是吧!跑個腿兒是不是能把你蛋磨破皮兒了??!” 初一跳了起來,抓過姥姥扔在桌上的錢出了門。 下樓的時候他抓著樓梯欄桿猛地晃了幾下,又踹了兩腳。 身體里的煩躁讓他只覺得后背全是汗。 走到小賣部門口的時候,幾個人從里頭晃了出來。 是梁兵,還有他的小弟。 “喲?!绷罕惶а劭吹剿?,眼神頓時變了。 初一習(xí)慣性地停下了,往后退了一步。 梁兵順手往旁邊抄起了小賣部的拖把沖了過來。 初一轉(zhuǎn)身想跑開的時候,拖把掄到了他腰上。 他身上全是那天跟跟梁兵打架時還沒好的傷,洗澡的時候他都能看到身上有大片淤青。 拖把掄到腰上最大的那片淤青上了。 本來已經(jīng)模糊了的疼痛瞬間蘇醒,一片鉆心。 “現(xiàn)在沒人給你撐腰了吧!”梁兵緊跟著一腳踹到了他后背上,“我看你還他媽狂!” 初一被踹得脖子猛地往后一仰,跪到了地上,再順著慣性往前一撲,手撐地的時候在滿地的石渣上蹭起一陣灰塵。 “哎!”小賣部老板跑了出來,“干什么!在這兒就打上人了!梁兵你也太混了!” “閉嘴!”梁兵瞪了老板一眼。 小賣部就在幾棟樓旁邊,來來往往的鄰居不少,都是十幾年的鄰居,這會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梁兵扔下了拖把,看了初一一眼,轉(zhuǎn)身帶著小弟往街上走了。 初一慢慢站了起來,撿起了地上的拖把。 撐腰? 他從來就不需要誰來給他撐腰,晏航幫他也不是撐腰,那是朋友。 但是既然這事兒已經(jīng)開了頭,初一腳踩往拖把頭,手抓著桿子猛地一扳,拖把桿咔地一聲斷掉了。 那就這么著吧。 他拎著棍子往梁兵身后走了過去:“梁兵?!?/br> 梁兵轉(zhuǎn)過身。 初一掄起棍子對著他的臉砸了過去。 棍子砸到梁兵腦袋上時,震得他虎口發(fā)麻。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 梁兵像是被打蒙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幾秒鐘之后,血從他發(fā)際線那兒流了下來。 “你……媽……逼……”梁兵震驚而又迷茫地說了一句。 一個小弟回過神,撲了過來,初一再次掄起棍子,迎著他也撲了過去,一棍子砸在了他肩膀上。 棍子應(yīng)聲而斷。 半截棍子飛到小賣部老板跟前兒,他才跟被扎了似地跳了起來:“初一!” 初一準(zhǔn)備掄出第三棍的時候,老板攔在了他面前:“初一!你干什么!” “哎喲我的天哪!”一個大媽尖著嗓子驚恐地喊了一嗓子。 “你以后,”初一指著梁兵,“見了我,繞著走?!?/br> 梁兵似乎沒有從那一棍子里回過神來,瞪著他半天都沒動。 “走啊,”老板回過頭沖梁兵吼了一聲,“還想打??!” 梁兵這才抬手往自己臉上摸了一把,盯著自己滿手的血又看了一會兒,才夢游似地說了一句:“走?!?/br> 老板拿走了初一手里的棍子,看著他:“你瘋了?” “沒?!背跻恍α诵?。 “那你還打上人了?”老板還是瞪著他。 “啊,”初一應(yīng)了一聲,走進了小賣部,從兜里掏出錢放到收銀臺上,“煙。” 老板拿了煙給他,始終一臉震驚的表情。 初一把煙放到兜里,轉(zhuǎn)身走出去,沒有往回家的方向走,而是走到了小街上。 兩棍子砸完,梁兵似乎是被他砸蒙了,他卻突然像是喝了一盆清涼油,清醒得都能感覺自己倆眼睛冒著光。 他已經(jīng)沒辦法再做以前的初一了,那不做就不做了吧。 晏航走了,什么也沒告訴他。 但晏航是他這么多年生活里最漂亮的那一抹風(fēng)景。 他羨慕晏航的囂張和灑脫,他被他的溫柔吸引,哪怕知道晏航也會脆弱得陷落在黑暗里,他還是想要像晏航一樣。 像晏航一樣。 初一在街上沒有目的地轉(zhuǎn)了幾圈,最后進了一家文具店。 買了一個最便宜的線圈本,然后回了家。 “買包煙一個多小時!”姥姥坐在沙發(fā)上,“你是現(xiàn)去種的煙葉吧!” 初一沒出聲,把煙放到姥姥手邊,坐到了小書桌旁邊。 打開了本子。 他打算寫點兒什么,不算日記吧,就是想記點兒什么。 明天理發(fā)。 去打拳。 晏航。 晏航,晏航,晏航。 第26章 初一起了個大早, 在家里人都還睡著的時候, 他起身拿了自己的錢袋子出了門。 錢袋子就是一個袋子,里面有他攢下來的一點兒錢, 不過在經(jīng)歷了老媽隨手用同學(xué)隨手搶以及正常的開銷之后, 這里頭攢下來的錢真的很少。 他在樓道里把錢都拿出來數(shù)了數(shù), 有不到三十塊,對于一直沒什么花銷的他來說, 也夠用了。 但要去理發(fā)夠不夠, 他就不是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