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愿意嗎？當(dāng)然是愿意的。

    無論是留在孟家還是留在公主身邊, 無論是貼身伺候還是只做些灑掃的粗活，總歸是安全的。

    但是……

    “我不配?！?/br>
    她喃喃著低下頭去，兩手絞在一起。

    “為何不配？”

    楚瑤挑眉。

    因?yàn)椤驗(yàn)椤?/br>
    柳氏說不出來, 半晌才又低聲道：“公主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吧？又何必來問我?！?/br>
    雖然孟郎君沒有直說，但是跟在她身邊的那個小婢女告訴她了，說郎君問起了，她沒辦法只好說了。

    柳氏不怪她, 但也越發(fā)不敢回到孟家。

    這副臟污殘破的身子前后被多少人碰過了，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惡心。

    楚瑤點(diǎn)頭，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我知道啊，不過這跟配不配有什么關(guān)系？”

    “而且既然我知道了還來問你，就說明我并不覺得你有什么不配。”

    柳氏許是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愣在椅子上沒有接話。

    楚瑤動了動身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道：“表哥讓我?guī)兔窠鈩窠饽?，但是說實(shí)話，我并不知道該如何勸解?！?/br>
    “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事，永遠(yuǎn)都無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說什么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不要放在心上，估計(jì)你也做不到?！?/br>
    “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我不在意。”

    “不管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并不會因?yàn)檫@件事情而覺得你配或者不配。正如我剛才所說，我選近身伺候的人，最看重的是忠心，這一點(diǎn)你已經(jīng)達(dá)到要求了，其他的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慢慢學(xué)?！?/br>
    她說完又停了下來，等著柳氏表態(tài)。

    柳氏依舊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什么，卻始終沒有給一個肯定的答復(fù)。

    想來這件事對她的影響還是很大的，她一時半刻難以從中走出來。

    楚瑤也不急，容她思索了片刻，在她似乎又要開口拒絕的時候，忽又張口道：“那幾個男人，你不想知道是誰嗎？不想找到他們報(bào)仇嗎？”

    柳氏面色一僵，猛地抬起頭來：“公主可以……幫我報(bào)仇？”

    “當(dāng)然，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

    這回柳氏回答的毫不猶豫。

    楚瑤笑了笑，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人總是要有個目標(biāo)的，既然以前的事注定更改不了，那就先找個目標(biāo)往前看，說不定尋著這個目標(biāo)走著走著就走出來了，總好過一直在原地停滯不前。

    “你跟我說一下那幾個人的大致相貌，你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有沒有稱呼過彼此？是怎么稱呼的？”

    “我對周國那邊了解的比表哥多些，你跟我說個大概，我派人查一查基本就能確定個八九不離十了。”

    “不過……有些話我還是要先跟你說清楚。既然能被周世子派去找你，那就八成是他的親信，如今戰(zhàn)局未定，就算查出是誰，一時半刻我也不一定有辦法幫你報(bào)仇，所以這件事還需要時機(jī)，你怕是要等一等?！?/br>
    柳氏點(diǎn)頭：“我可以等的！可以的！”

    多久都可以！

    楚瑤嗯了一聲：“好，那就先留在我身邊吧，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br>
    柳氏應(yīng)諾，起身離去時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對楚瑤施了一禮。

    “多謝公主?！?/br>
    楚瑤受了她的禮，看著她離開了，等青青進(jìn)來后讓她扶著自己去床上躺下了。

    “明明路上睡了很久的，不知道怎么又困了……”

    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喃喃道。

    青青笑著給她掖了掖被角：“路上睡得再久終歸是不舒服，如今能躺下了，自然該好好睡一會兒，您歇著吧，奴婢就在旁邊守著您?！?/br>
    楚瑤嗯了一聲，沉甸甸的眼皮終是支撐不住合上了，沒一會兒便陷入了夢鄉(xiāng)。

    從她這里離開的柳氏本是要回扶柳宮去，但是神情恍惚間走岔了路，回過神時才發(fā)現(xiàn)早就已經(jīng)走過了。

    她收斂心神又往回走去，面色雖然仍舊有些憔悴，但依然掩不住姣好的容貌，秀眉輕蹙間那股輕愁反倒讓人心生憐惜。

    穆成帶著何大錘進(jìn)宮，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身后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慢，下意識的停下來回過頭去，就見何大錘還在回廊的另一邊，擰著脖子看著遠(yuǎn)處，整個人都魔怔了似的。

    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到幾株花草，其余什么都沒看見。

    偏偏何大錘卻似乎沉醉其中，腦袋依然固執(zhí)的扭著，連腳下的路都不看。

    穆成也不出聲，直到他轉(zhuǎn)過來時沒有看到前面的柱子，咚的一聲撞了上去，才輕笑一聲，道：“看什么呢？”

    何大錘捂著腦袋轉(zhuǎn)過頭來：“沒……沒啥?！?/br>
    沒啥是啥？

    穆成皺眉，但見他不說，也懶得多問，只是提醒他別耽誤時間，世子還在等著他們呢。

    何大錘哦了一聲，忙跟了上去，心里慶幸還好自己臉皮又黑又厚，不然估計(jì)就要讓將軍看出他現(xiàn)在臉上發(fā)燙了。

    剛剛無意中看到一個仙子一樣的人，他腦子里瞬間把這些年看過的春宮圖全過了一遍。

    不過這想法太猥瑣了，也太褻瀆仙子了，他可不敢說。

    何大錘訕訕地想著，撓了撓頭，亦步亦趨的跟在穆成身后，想著待會兒得去打聽打聽那仙子是哪個宮的宮女，看公主能不能賜給他當(dāng)媳婦兒。

    第132章 封王

    魏祁與楚瑤進(jìn)駐楚京的第五天, 接連收到三個消息，且都是關(guān)系著天下大局, 令人無比震驚的事。

    一是徐公等人突然發(fā)難, 指出如今的燕帝并非先帝所生，而是丞相劉承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 不知從何處抱來的。

    大燕當(dāng)朝太傅康恒遠(yuǎn)親自站出來認(rèn)同了徐公的說法, 并攜兩名已經(jīng)致仕的太醫(yī)作證，證明根據(jù)當(dāng)年的脈案記載, 先帝早在納林氏為妃時就已經(jīng)氣虛體弱，沒有了生育的能力, 林賢妃根本就不可能懷上先帝的子嗣。

    二是幾個藩王之中, 魏王首先明確表示不再承認(rèn)如今的燕帝的身份, 不再以大燕朝廷為尊，并自立為王，在魏國登基為帝。

    三是登基后的魏帝頒下的第一條圣旨, 便是封珍月公主楚瑤為王，封號長寧, 并將原有的楚國國土全部賜給長寧王為封地。

    此令一出，天下嘩然，竟比前兩條消息還讓人震驚。

    同意女子隨軍領(lǐng)兵也就罷了, 如今竟然還封這個女子為王，簡直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天下人議論紛紛，指責(zé)楚瑤牝雞司晨者不在少數(shù)。

    然而魏國此時雖已拿下楚國，但到底還沒有一統(tǒng)天下, 只要魏國內(nèi)部認(rèn)可了這件事，其他人說再多也沒有什么用。

    但偏偏，魏國國內(nèi)真就默許了這件事，眼睜睜看著這份圣旨頒布了下來。

    一是因?yàn)槌幖薜轿簢髮ξ簢呢暙I(xiàn)有目共睹，武將里幾乎沒有人反對這個決定。

    二是新晉為魏帝的魏延在朝堂上舌戰(zhàn)群雄，并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他的理由大概可以總結(jié)為如下內(nèi)容：

    “楚國驟然間國破，民心不穩(wěn)，讓他們立刻就誠心誠意的歸順于我們是不大可能的，只怕很多將領(lǐng)都會有二心?！?/br>
    “何況如今楚國大半兵力都在孟家手里，孟家手中又有孟氏臨終前親手所托的兵符，難保他們不會以此為由，稱楚國先王將楚國交付與了他們，之后如我大魏一般自立為王?！?/br>
    “若是如此，我們先前的努力就白費(fèi)了，打了半天，又拱手將楚國送給了別人，豈不吃虧？”

    “雖然也不是不能再從他們手里奪回來，但到底勞民傷財(cái)，不劃算。所以，與其咱們自己花時間去收服那些將領(lǐng)，勸降孟家，不如直接封公主為王，將楚國賜給她做封地?！?/br>
    “左右公主是我魏國的兒媳婦，楚國在她手里就等于在我魏國手里，將來等她誕下子嗣，這封地不還是要留給她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不就是我魏家的孩子？有何區(qū)別？”

    明明說的都是歪理，偏偏又真是這么回事，讓人找不到什么反駁的理由。

    有人仍舊心有不甘，站出來道：“那若是您封王的圣旨頒了下去，孟家卻仍舊不承認(rèn)這道旨意，堅(jiān)持自立為王呢？”

    魏延雙目微狹，神情認(rèn)真地道：“那就看公主怎么做了，這不正是她證明自己對我大魏忠心的時候嗎？”

    楚瑤手握穆家軍，又跟在魏祁身邊，手邊有一批隨時可以調(diào)動的魏國兵馬。

    如果孟家不從，她究竟是按照魏延的圣旨將楚國收入囊中，還是偏袒孟家把楚國拱手相送，這就是個值得玩味的問題了。

    反駁的人想了想，覺得這樣的結(jié)果似乎也不錯。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這一步，屆時公主若偏袒孟家，就可以讓陛下及太子看清她的真面目，今后不再輕易被她蒙蔽。

    若公主為了魏國而對孟家興兵，就可以借此機(jī)會斷了她和孟家的感情，免得她今后和孟家往來甚密。

    于是封楚瑤為王的事就這樣定了下來，朝中眾人各有所思，雖然不見得十分滿意，卻也勉強(qiáng)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決定。

    自始終中魏延根本就沒提孟家已經(jīng)把兵符交還給楚瑤的事，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人被戲弄了尤不自知，還沉浸在考驗(yàn)公主一番的念頭里。

    殊不知即便不給楚瑤封王，楚國也已經(jīng)是魏國的了。

    魏祁接到這份圣旨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蒙的。

    魏延在頒布圣旨前并沒有跟他打招呼，甚至連自立為王登基為帝的消息都是塵埃落定后才讓人隨著圣旨一起帶給他的。

    他剛被人稱為太子的時候還以為對方瘋了。

    “太子，這圣旨是頒給長寧王的，不知她現(xiàn)在身在何處？何時能來接旨？”

    那來宣旨的人笑著問道。

    圣旨不同于其它文書，受封的人理應(yīng)準(zhǔn)備好香案來親自接旨的。

    但魏祁卻直接把所謂的圣旨卷了起來，道：“公主懷了身孕，這兩天身子不適，這圣旨我待會兒帶給她就是了，你先下去吧?！?/br>
    ??？直接帶給她？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如此恩寵，不是理應(yīng)親自出面叩首感謝君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