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 幾天后,邢也變得越發(fā)忙碌起來,她甚至只有在晚上才能見到他的身影。 陳汝心看著桌上的臺歷,今天是11月20日,她拿起桌上的簽字筆在27號那天畫了一個圈,因為這一日是一切塵埃落定的日子,是任務終結之日。 這日,陳汝心和往常一樣打開郵箱,一封封看過去,她留意到了一封陌生人發(fā)過來的郵件。點開一看,是一封十分正式,措辭嚴謹?shù)男偶?/br> 最后的落款寫的是——白小雅。 “系統(tǒng),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是這個世界最接近真相的人。”系統(tǒng)沉穩(wěn)的聲音傳來,“天道之下,我言之有限,但若你能從別的地方得到情報,那是不違背規(guī)則的?!?/br> “嗯?!标惾晷目粗欠忄]件,“我便去一趟。” “那你要小心。” 陳汝心奇怪系統(tǒng)的提醒,問:“為什么這么說?” “越接近任務期限,你的情況會越危險。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讓天道忌諱,自然會用盡一切可能的手段在你完成任務之前殺死你,阻止你完成任務。” “我的任務是讓邢也不憎恨天道,天道為什么要忌諱我?”系統(tǒng)的話讓陳汝心內心警覺起來:“我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會讓天道忌諱?還有……天道又是什么? “我言之有限,等你將輪回走完,一切都將明了?!毕到y(tǒng)的口氣竟有種滄海桑田般的悠遠:“任務若是失敗,你將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代價決定了你滯留在塵世的時間。不管是誰,在一次又一次的輪回后都會忘記本我,就算當初……你做了很多準備,但也難保有一日不迷失本我,再也無法記起自己是誰。你可知道,你先前所去往的世界都已經崩潰了,因著任務失敗,所以你才不會擁有那些世界的記憶。所以,請一定要將輪回走完,不要忘了自己是誰。” 陳汝心聲音莫名沙?。骸拔沂钦l?” “汝心。”系統(tǒng)好似想起了什么往事,“‘陳’是后來你為自己加的?!?/br> “無法記起自己是誰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可說?!?/br> 陳汝心知道是真的不能說,便不勉強,她將系統(tǒng)剛才所說的話記在了心里,緩了緩神,她問了另一個問題:“你說不能留下孩子是否與這個有關?” “是,”系統(tǒng)微微嘆息,“你要知道,重走輪回是你自己的決定,你萬般算計只是為了……” “……為了什么?” 系統(tǒng)語氣變得更為輕松:“你的七情六欲并不是失去,任務成功后,禁制便會松動,你就會漸漸明白了?!?/br> 恍惚間,陳汝心仿佛抓住了什么,可細想之下卻什么也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她幾乎用了一種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熟稔語氣對系統(tǒng)道:“雖然你說話的感覺有閱盡千帆的滄桑,但你的聲音聽起來不過而立之年?!?/br>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 陳汝心問:“我們是朋友嗎?” 系統(tǒng)好似輕笑了聲,回道:“比朋友更為親密的關系?!?/br> 倆人間這樣的交談仿佛曾經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陳汝心從他在自己腦海中出聲的那一刻,就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也許,正如他所說,曾經的他們是比朋友更為親密的關系。 陳汝心將自己手中的簽字筆擱在一邊的筆筒內,站起身:“你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時間變長了?!?/br> 系統(tǒng)答道:“因為接近任務結束的時間?!?/br> 這話讓陳汝心一怔,隨即輕聲道:“謝謝。” “一切皆是吾自愿?!边@句話所包含的情緒太多了,一時間讓人竟無法分辨。 陳汝心眼眸微垂,手指無意識合攏,這話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是否在她未失去記憶之前有人跟她說過這句話呢? …… 陳汝心換了外出的衣服,透過窗外看到天色有些暗,好像是要下雨了。下樓的時候拿了把傘塞包里,陳汝心跟管家說了聲,便準備出門。 “陳小姐,我讓司機送您過去?”管家在她身后說道。 “不用了,謝謝?!本芙^了管家的好意,陳汝心攔了輛出租車,報上白小雅提供的地址。 二十分鐘后,陳汝心來到一家環(huán)境高雅的咖啡廳。 這家咖啡廳地理位置處在繁華街道,在侍者的引領下,陳汝心看到了一位妝容精致,氣質婉約中帶著一絲凌厲氣場的美麗女人正抬手朝她示意。 謝過侍者,陳汝心走了過去,落座。然后說道:“抱歉,我來晚了。” 白小雅大方地笑了笑:“我也剛到。” 此時客人并不多,坐下后,白小雅將菜單遞給她。陳汝心也不推辭,接過后按著自己的口味點了一杯藍山咖啡和一份抹茶慕斯。陳汝心點好后將菜單還給白小雅,白小雅笑著接過,點好菜后也與陳汝心一樣點了杯咖啡,然后繼續(xù)與陳汝心交談起來。 一開始的話題很輕松,圍繞著各自對咖啡的了解和喜好來聊,始終沒有進入正題。漸漸地,也許是陳汝心從始至終都太過冷淡。白小雅抿了口咖啡放下,笑看著陳汝心,說道:“前段時間因為你的離開,薛隊可是急破了頭,甚至還為你的失蹤立了案,這其中雖然有小題大做的成分,但他真的很關心你。” 陳汝心對上她的眼睛,不是很想接這個話題,于是轉而問道:“你喜歡他?” “……”對于陳汝心這跳躍性的問題,白小雅愣了愣,但很快平復了那一絲驚訝,淡淡笑著:“你誤會了,我雖然曾經和他在兩小無猜的年級玩過過家家的游戲,但很顯然我們并不合適?!?/br> 她沒有否認自己和薛銘煊之前有過一段戀愛的事實,反而很坦誠地說了出來,這不免讓陳汝心對她多了幾分好感。陳汝心也無意兜圈子,便直截了當?shù)卣f道:“我跟他也不合適?!?/br> “可你們都準備訂婚了?!?/br> “訂婚宴上,我走了?!?/br> 白小雅眸子一動,笑:“讓各世家看了笑話,薛家很氣憤,顏面全失?!?/br> 陳汝心輕輕攪拌著咖啡,眼眸垂下:“嗯?!?/br> “噗~”對于她真?無所謂的態(tài)度,白小雅突然笑了起來,“我原先以為你是一個虛榮的女人,為了嫁入豪門費盡心思,想來是我膚淺地先入為主了?!?/br> 也許原主曾是百般心思想著嫁給薛銘煊吧,里頭未嘗沒有想要成為豪門太太的意思。原主生長的那個壞境,雖然衣食無憂,但家庭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所以這方面的缺失會想辦法在另一個方面補回來。對于白小雅這么認為,陳汝心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說道:“我們也才今天認識?!?/br> “也對。”白小雅笑著執(zhí)著杯子,不過短短幾句交談,也發(fā)現(xiàn)了陳汝心并不像被人威脅過的樣子,大概事實真如她所說,突然不想跟薛銘煊在一起了吧。 感情的事誰說的準呢?一如曾經的自己,被最親近之人背叛,最后…… 想到這兒,白小雅臉上透著一絲說不出的哀傷,那個時候的自己如果不是被情愛迷了眼,又怎么會被敵人盜走最重要的軍要機密,白白犧牲了這么多同胞,最后唯有自己在這陌生的星球茍延殘喘…… 可惜沒有如果。 白小雅喝了口咖啡,苦澀的滋味在口腔蔓延,她緩了緩神,收起自己的情緒。整個案子處處透著無法解釋的地方,加之上面抓的十分緊,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眼前這個叫做陳汝心的女人對這個案子是清楚一些的,至于這個清楚到底有多少,還不好說。 此時店里的客人已經就只剩下她們這一桌了。外面也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雨聲透過玻璃窗清晰傳來,白小雅突然問道:“聽說你之前參與了那個案子的調查?” 那個案子自然是指連環(huán)殺人案,陳汝心點了點頭:“嗯。” 白小雅話中意有所指,“我聽薛隊說起過,你對犯罪嫌疑人的動機有所研究,我看了你寫的報告,發(fā)現(xiàn)很多細節(jié)上都與我們監(jiān)視的其中一位目標極為吻合?!?/br> 陳汝心絲毫不受影響,淡淡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br> 白小雅得不到自己要的東西,轉而轉開了話題,關切地看著她,問:“冒昧地問一下,你的感情缺失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眼下的情況完全被白小雅控場,陳汝心完全處在了被動的一方。她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原主之前是沒有異常的,便說道:“高考前夕。” “原來是這樣。”白小雅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面上笑容輕柔,“難怪薛隊說你高考前夕和初戀分手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陳汝心驀地看向她:“初戀?” “邢也,你不記得了嗎?”白小雅笑了笑,從大腦儲存的記憶中找出了一段,“說起來我和你一個高中畢業(yè)的,比你高一屆,算起來還是你學姐。那個時候因為邢也被人欺負地太厲害,我曾試著阻止過,但好像被欺負地更厲害了,我就沒怎么再去管了,只是對這個人還有點印象,沒想到他后來會成為你的初戀男友?!?/br> “那只是一個玩笑?!?/br> “嗯,我知道。”白小雅看著外面的雨幕,說道:“那個時候我們并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會在對方身上造成多大的傷害,也沒有想過在未來的某一天將鑄成什么樣無法彌補的大錯,所以隨心而為,不計后果?!?/br> “世上從來就沒有后悔藥這一說?!标惾晷恼J同的點了點頭,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問了她一個問題:“你小時候,大約十歲的時候是否在雨中遇到一個比你小一些的孩子,順手幫了他一回?” “十歲?”白小雅托腮沉思著,然后確實從記憶中找出一段,“好像有點印象,你見過她?” “算吧?!标惾晷男闹幸恢眽褐哪莻€疑問終于解開,可此時交談著的倆人并沒有察覺出出“他”和“她”這兩個字讀音一樣,意義卻南轅北轍。 白小雅順口問了一句:“怎么了?” 陳汝心看著她,然后搖了搖頭,只是隨便問問。 “太過久遠的事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你若問詳細些,只怕我也回答不了你。”白小雅笑了笑,對這件事也沒往心里去,而是說起了另一個事:“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故事?” “什么故事?”陳汝心問道。 “從前有個叫巴魯?shù)暮⒆樱瑥男〖胰吮粩硣勘鶜?,他親眼看著自己的jiejie被那些人分食。失去家人的巴魯被邪惡的巫師帶了回走。后來,巴魯長大了,他成了帝國的將軍。他將曾經殺了自己家人的敵國將領和士兵殺了,并把那個吃過他jiejierou的敵國士兵們關在潮濕陰暗的地下室,不給他們食物和水,等那些士兵們餓極了,巴魯就用鋒利的刀片將那些人身上的rou一片一片切了下來,裝在用黃金制成的盤子里盛給他們食用。那些人餓極了,就取了盤子里的rou片吃,當他們自己身上的rou不能再割的時候,就與同伴廝殺取對方身上的rou吃。最后,那些人都慢慢死去…… 巴魯憎恨這個國家,如果不是國王無能無法守護自己的子民,他的雙親和jiejie就不會死在敵國士兵的手中。于是,他殺了國家的王,并用國王的血祭典了自己的jiejie,自己加冕為王。成為國王并不能讓他感到滿足與高興,甚至他的一生都活在噩夢中,每天夜里都會重現(xiàn)jiejie被人分食的場景。后來的巴魯分不清真實與夢境,變得暴戾癲狂,清醒的時間是短暫的,他用無數(shù)額金銀玉器和美麗的處女從巫師信仰的惡魔手中換來了力量。巴魯已經徹底被黑暗吞噬,他用那力量摧毀了整個國家,他漸漸愛上了擁有力量的感覺,也漸漸被自己的力量吞噬。最后他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自己曾經的家人,以及最愛的jiejie,如同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巴魯這個人?!?/br> 陳汝心平靜地看著她:“故事是人杜撰出來的?!?/br> “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世界存在的真實性,也許這樣的說法很可笑。”白小雅看著她平靜的雙眼,說道:“我們所在的世界,未嘗沒有被人杜撰出來的可能。從前我不敢這樣想,可世界倘若是圍繞著少數(shù)人來轉,豈不是很不正常嗎?” “為什么這么說?” “直覺?!卑仔⊙判α诵?,“我們都是命運的棋子,所有人都在抗爭,就跟缸里養(yǎng)的蠱蟲那樣,就看最后剩存下來的是誰。” “命運的棋子?” “呵~胡言亂語別在意,憋得太久,突然對著你就不知不覺就說出來了?!卑仔⊙藕攘丝诳Х?,轉而朝她笑了:“這也許是心理咨詢師身上特有的能力?” “……” 接下來,倆人又閑談了還一會兒,陳汝心看外面的雨好像更小了,便說道:“我該回去了,改日有時間再約。” “也好,我送你?” “謝謝,不必?!?/br> …… 臨走時,白小雅叫住了她,眼睛里的東西格外復雜,她說:“若是巴魯?shù)膉iejie還在,巴魯?shù)慕Y局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呢?” 陳汝心頓住腳步,回頭對上她的視線,“或許吧?!?/br> ……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陳汝心撐著傘漫無目的地走著。 在上一世,原主是邢也畢生的執(zhí)念,又怎么容許被薛銘煊奪走?而原主一心則想要嫁給薛銘煊,卻因為邢也的出現(xiàn)一切都變了樣。她恨邢也,可邢也死也不愿放過她。就這樣,倆人互相折磨,到最后兩敗俱傷,誰也沒能好過。 甚至,到了最后被他親手用那條一直珍惜著的手帕活生生勒死。那個時候的邢也失去了原主后,也失去了活著的信仰,他憎恨這個世界,然后不折手段地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也不好過。然后,便是系統(tǒng)所提到的,他得到了遠古的記憶,然后將這個世界硬生生崩壞、毀滅。 這些不得不讓陳汝心疑惑,邢也究竟是什么人? 還有……若是邢也知道其實當初的那個白月光女孩兒還在,其實就是白小雅,又會怎樣呢? ……會不會,對這個身體沒有那么執(zhí)著? 還有白小雅,她所知道的東西太多,這本身也不太符合常理。 雨下得更大了,陳汝心放慢了腳步,一邊在腦海中詢問:“系統(tǒng),白小雅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邢也的?” “從你去工作室上班的時候開始,在你訂婚之日消失后確定,只是苦于沒有能夠拿出來的證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