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中秋過后不過四天就是寒露日,也就是宣瑾昱的二十一歲生辰。 按理說帝王的壽誕都是舉國歡慶的大事,但是宣瑾昱自從登基一來,他的生辰從來沒有大辦過,加上蒲心不在宮中,身邊真正的親人只有年幼的阿饞一個,他對于后宮也好,宗室也罷,到底都有兩分疏遠,所以年年生辰都是帶著阿饞去道觀,請蒲心下一碗素面就算了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外頭對于不鋪張的帝王的崇敬更是高了幾分。 今年與往年瞧著也不像是有什么變動,后宮中知道帝王的生辰和她們完全無關,基本不cao心,前朝也就是少給宣瑾昱一些事,讓他輕松一二,就算是給帝王的生辰賀禮了。 只是今年相比往年稍微有了的變動,就是多了一位皇后。 蔻兒詢問過宮中的人,得知宣瑾昱的確年年都不辦壽宴,心下打鼓,不知道今年這個擔子交到了她肩上,到底該怎么去給宣瑾昱cao持才是。 宣瑾昱倒灑脫,見蔻兒隨著時間的逼近有些犯愁,安慰道:“不過到時候去道觀陪娘一起坐會兒,別的都不用cao心?!?/br> 他說不用cao辦,蔻兒也不能真的一點準備都沒有,她之前中秋做了一身衣服給宣瑾昱,這次生辰,打算換個別的給他。 蔻兒尋思來尋思去,每天趁著宣瑾昱去上朝的時候,摩拳擦掌進了小廚房,在幾位廚娘的幫助下,學著燒菜。 廚房中的這一些事兒不是很容易,特別是對于蔻兒來說,她從認配料起,一樣一樣認真記,花費了點時間才算是把數(shù)十種常用的配料認下,然后才開始學著做菜。 皇后捏菜刀,幾個廚娘都是心驚膽戰(zhàn)的,不敢給她重的,給了一把輕飄飄的陶瓷薄刀,教她的時候都是以慢為主,生怕皇后一個不小心切到了自己手指。 蔻兒也知道她若是切著手了就不美了,心里也很謹慎,落刀又慢又輕,虧得刀刃鋒利,才叫她能cao作下去。 學了切菜就是炒菜,蔻兒把握不住火候,幾次下來不是夾生就是焦了,反反復復了許多次才算掌握了火候時間,剩下的就是味道。 廚娘們幫著嘗了許多,最后都感覺自己已經(jīng)嘗不出味道,要斷送廚房生涯的時候,蔻兒手中炒出來的菜才算是勉強過關。 給宣瑾昱做一桌子菜,這個在蔻兒計劃中的生辰流程維持住了,接下來她就在考慮,是不是有必要去把當初成婚時壓箱底的書翻出來? 宮中的許多事情是瞞不過宣瑾昱的眼睛的,蔻兒熱火朝天學著廚藝這事兒宣瑾昱自然知道,他甚至知道蔻兒用了那些菜,做了什么樣的菜色出來,對于蔻兒的心思也是清楚,他很期待生辰到來時,能夠親口吃到妻子做的飯菜。 蔻兒忙活了兩三天廚房之后,忽然開始翻箱倒柜,宣瑾昱自然也知道,他甚至知道蔻兒在找什么,作為一個體貼的夫君,宣瑾昱覺著當初的那本書太粗淺了,好心的悄悄往箱子里多塞了幾本更細致更清楚的書進去,等待著蔻兒發(fā)現(xiàn)。 蔻兒有些懵。出嫁時她記得舅母塞給她箱子底的就一本薄薄的書,怎么她現(xiàn)在找到了嫁妝箱子打開一看,里頭塞了七八本? 她還沒有聯(lián)系到宣瑾昱身上,只當是當初舅母多塞進去的。她也沒有多想,把這些書翻出來打算好好觀摩學習一下。 這一看,蔻兒整個人都震驚了。如果用等級來衡量,她以往自己看的話本兒就是最低級,和宣瑾昱一起看的話本是中級,現(xiàn)在手上的,只能是最高品級了。 蔻兒看了沒兩頁,就把書重新藏了起來,打算當做從未翻開過這幾本書。 從勤政殿回來的宣瑾昱假裝不知,問蔻兒一天忙了些什么。蔻兒心虛:“沒忙什么,不過看看書罷了。” “哦?”宣瑾昱淺笑著,意味深長看著蔻兒,“看得什么書,不如讓朕陪皇后一起看?” 蔻兒想了想,從書柜中抽出來兩本書,遞給宣瑾昱,很是認真:“就是這兩本,我已經(jīng)看過了,陛下想看的話自己看好了?!?/br> 被塞進懷里的兩本書赫然是關于如何潛心修心的道家書籍,一看那清心寡淡的名字,宣瑾昱就嘴角一抽。 “陛下要多看看這種書才行?!鞭赫裾裼性~,“陛下肩負重任要學會如何保護自己的身體,這本書里頭講的就是如何更好的善待自己身體的。” 宣瑾昱隨意翻看了一頁,然后無奈:“皇后這是打算讓朕去修仙?” 書里頭講的清心寡欲到一種非常人能夠忍受的寡淡,如果他按著書上的去做,也別當什么帝王了,直接換身道袍去修仙好了。 他豈能不知道蔻兒的小心思,伸出手捏了捏蔻兒的臉頰,故意調(diào)笑道:“皇后知不知道修仙還有一種方式,可以兩個人一起?” 蔻兒一聽就覺著宣瑾昱會說出來什么不得了的話,連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卻被宣瑾昱捏著手輕笑著湊到她耳邊說道:“朕很期待和皇后一起……” 雙修。 蔻兒臉一紅,只覺著自己夫君沒救了。 過了中秋,溫度一直往下降,蔻兒在寒露之前,抓緊時間給宣瑾昱做雙襪子和靴子。 宣瑾昱不像她能夠一直待在內(nèi)殿中,他每天要往返與寢宮和前朝與勤政殿之間,這些天降了溫,寒從腳底來,最先要保溫的就是腳。 蔻兒拓印了宣瑾昱的靴子大小,在里頭內(nèi)瓤的墊子里加縫了一層軟軟的毛料,又做了一個厚一些的足衣。 這些事情蔻兒其實可以放手讓司制局去做,但是她還是自己捻了針,認認真真給宣瑾昱縫制著鞋襪。 寒露的前一天,蔻兒把做好的鞋襪交給了宣瑾昱。 靴子是黑色的磨料,防寒保暖也好搭配,宣瑾昱當場就換上了,發(fā)現(xiàn)鞋底柔軟,鞋面舒適,知道蔻兒在里頭花費了一番心思。 蔻兒也挺自得的,她把針線盒一收,笑瞇瞇道:“還不錯吧?” 她可是丈量了許多次宣瑾昱的雙足尺寸,又比對了他好幾雙鞋才做出來的,自覺算是拿得出手了。 “皇后手藝不錯,”宣瑾昱踩著走了兩步后,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含笑問著蔻兒,“若是為夫穿慣了夫人做的鞋,別的穿不慣了,怎么辦?” 蔻兒趴在桌案上沖著宣瑾昱笑:“那妾身就只能包攬夫君的鞋襪了。” “一雙足以,多了為夫也舍不得。”宣瑾昱在蔻兒身側坐下,把這雙鞋脫了下來,翻看了下針腳,嘆道,“夫人的手還是少拿針的好,沒得磨手?!?/br> 納鞋底的針粗長,又要些力氣,如果全部讓蔻兒做,沒得要在她手上磨出繭子來。 “這點事妾身還是辦得到的,”蔻兒自信滿滿,“陛下只等著好了,入冬的時候,我給陛下露一手?!?/br> 宣瑾昱捏著蔻兒的手,摸到了她指腹上一片柔軟,笑吟吟道:“那為夫就多謝夫人了?!?/br> 一夜的時間過得很快,蔻兒睡前思來想去了許多,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睡著的,只感覺還未來得及做夢,就感覺到唇上一片柔軟,宣瑾昱輕柔地吻醒了她。 眼睛都還沒有睜開,蔻兒就先接受了宣瑾昱一個綿長的吻,半響被放開時,她腦中暈暈乎乎,趴在宣瑾昱肩頭喘了會兒氣,有些茫然。 宣瑾昱起身一般都是不叫她的,任由她睡到自然醒,今兒天色尚早,甚至比宣瑾昱起身上朝的時間都還要早一些,蔻兒自然迷糊。 “陛下,怎么了?”蔻兒清醒是清醒了,卻不明所以,軟綿綿問著。 宣瑾昱把軟軟靠著自己的蔻兒摟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笑意:“皇后是不是忘了今兒是什么日子了?” 蔻兒怎么可能忘,今兒是寒露日,同樣也是宣瑾昱的生辰。 宣瑾昱已經(jīng)穿戴了起來,這會兒也不讓宮女們前來插手,自己把蔻兒的一套羅棉襖裙遞過來,服侍著蔻兒穿戴。 等蔻兒在宮女的服侍下梳妝打扮好了,她才問道:“這么早,陛下是有什么安排么?” 宣瑾昱聞言,單手撩了撩蔻兒的垂發(fā),在她唇角輕輕一吻,溫柔笑道:“今天我們要出宮去。” 第一百零四章 天還未亮, 宮中已經(jīng)準備了一輛馬車,坐在馬車里睡意朦朧的蔻兒很快迎來了睡意朦朧的阿饞, 姑嫂二人抱成一團, 在馬車中靠著宣瑾昱抱著軟墊繼續(xù)瞇了一路。 天氣一冷,天亮的也晚, 外頭都是灰蒙蒙的。此刻還未鳴鼓, 從宮中而出,天色還暗, 馬車上掛著四盞八角玲瓏燈,下面墜著鈴鐺, 隨著馬車一路從空無一人的街道清脆著響到了城門外。 此次出宮帶的人不算太多, 圍著馬車騎馬的是二十余名羽衛(wèi)軍并蔻兒身邊的四個暗衛(wèi)侍女, 算是輕裝,所以速度也算快,等到拂曉之際, 郊外路邊農(nóng)舍傳來雞鳴犬吠,炊煙裊裊, 人戶開始前往農(nóng)田侍弄莊家之時,馬車一搖一晃到了京郊的道觀。 外頭吹風,宣瑾昱下了馬車之后就接過濃香遞過來的斗篷, 先把睡得臉上還有紅印子的阿饞抱了下來,裹了斗篷,又扶著瞇著眼打哈欠的蔻兒下來,同樣把斗篷給一裹, 稍微阻擋了清晨微涼的秋風。 宣瑾昱精神不錯,嘴角噙著笑,他攥著蔻兒,蔻兒牽著阿饞,三個人慢悠悠往青石板鑄成的百層石階上爬。 過了仲秋,臺階兩側山巒上的樹葉從青綠一重重而上,變得發(fā)黃染紅,隨著秋風吹過而嗚咽蕭索,飄零在空中,打著旋兒飄過宣瑾昱肩頭,落在蔻兒的發(fā)髻上。 枯黃的葉子被宣瑾昱抬手摘去,他捏著葉子揉了一圈,手指一松,重新飛落了出去。 蔻兒側眸,見宣瑾昱心情很好,她自己也跟著開心,口中哼著南省小調(diào)兒,輕柔呢喃,撓人心弦。 道觀早已經(jīng)有人在守著山門,蔻兒與宣瑾昱一到,立即被送進了坤道小院。 他們身后跟著的羽衛(wèi)軍都在門口停了腳,等著宣瑾昱與蔻兒點人跟著進去。蔻兒還注意到,在拱門外駐足的有個長得五大三粗的黑臉漢子,幾次三番把目光投向她,哼哧哼哧卻不說話。 宣瑾昱點了羽衛(wèi)軍首領舒榮并兩個副手,其他人留在外頭,叫了那個黑臉漢子守門。 蔻兒身邊的四個侍女則都跟了進去,她們不光要照顧蔻兒,還要順帶照顧阿饞。 此時天剛亮,外頭的一些動靜也傳了進去,蔻兒與宣瑾昱剛走到垂著藤蔓的回廊時,另一頭就響起了腳步聲,一個滿臉笑意的坤道走過來行了個禮,領著她們?nèi)チ似研牡姆块g。 蒲心正坐在矮矮方幾邊剝著栗子,蔻兒他們打簾進來,她抬手和藹地招呼道:“我兒路上累了,快來歇歇?!?/br> 阿饞年紀尚小,直接撲到了蒲心懷中,蔻兒與宣瑾昱先給蒲心行了個禮,然后并肩坐了,案桌上在他們到之前已經(jīng)晾了三碗杏酪,正熱氣騰騰卻不燙手,他們分別吃了一碗,腹中暖暖,整個人也舒服了許多。 一家子四口圍著方矮幾坐著,蒲心剝著栗子,蔻兒有模學樣跟著一塊兒剝,新炒的栗子脆口香甜,宣瑾昱與阿饞就直接就著蒲心與蔻兒剝的吃了起來。 “早上可用過膳了?”蒲心問道。 宣瑾昱道:“尚未?!?/br> 早起到現(xiàn)在他們除了剛剛的一碗杏酪墊墊肚子外,什么都還沒有吃的。 “這怎么行。”蒲心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栗子,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你餓著倒好,偏叫你妻子meimei陪著你一到餓著。” 宣瑾昱拍了拍手上的栗子皮,含笑道:“沒用膳就來,不就是專程來討娘一頓飯吃的么。” 蒲心笑道:“往年都是過了中午才來,今年大早上就來了,為娘可沒有給你準備。” 話雖這樣說,蒲心還是心疼孩子,特別今兒又是宣瑾昱的生辰,她拍了拍手起身:“罷了,且先坐著,我去做飯?!?/br> “阿家,我也一起吧?!鞭鹤愿鎶^勇站了起來。 蒲心親昵地看了蔻兒一眼,又看過宣瑾昱并阿饞,拍了拍蔻兒的手,笑道:“好,蔻兒和為娘一起去。” 婆媳二人一前一后去了旁邊的小廚房,里頭早已經(jīng)準備的差不多,蒲心與蔻兒一起挽了袖子,淘了米熬粥。 蔻兒手腳不算麻利,只能說不添亂,蒲心看了一會兒,笑道:“在家時未曾做過這些吧?” 蔻兒羞赧:“在家時未曾做過?!?/br> “昱兒命真好?!逼研妮p笑道,“以往在家中未曾進過廚房,如今你也愿意為了昱兒學著洗手作羹湯,當真感情好?!?/br> “是蔻兒命好才是,”蔻兒把手中的菜清水洗了,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嫁給陛下,是蔻兒以往未曾料到的幸福?!?/br> 蒲心瞧著蔻兒眉眼帶著笑意,溫和而舒順,忍不住調(diào)笑道:“我兒,既然這么幸福,何不讓幸福更多一些,早日養(yǎng)個孩子如何?” 蔻兒眨了眨眼,想了想道:“這個……陛下說了算。” 她怕蒲心繼續(xù)問,連忙岔開話題:“天氣轉(zhuǎn)涼了,阿家身體如何,腿疾可還有發(fā)作?” 明知道這是蔻兒在轉(zhuǎn)移話題,蒲心還是笑著順著她說道:“多虧了徐先生,往年這個時候早就痛了起來,今年一點感覺都沒有,徐先生真是醫(yī)術高明。” 提起徐嵐,蒲心問道:“挺俊俏又有本事的郎君,不知道是否訂了婚配?” 豈止是定了婚配,孩子都在嬈表姐懷中四個多月了。只可惜他現(xiàn)在求不到一個名分,正郁悶的發(fā)狂。 蔻兒勉強道:“已經(jīng)定下了?!?/br> “這般好的兒郎是該早些定下,”蒲心又問了蔻兒的哥哥方令賀是否有了如意的人。 提起方令賀,蔻兒遲疑了片刻:“尚且不知?!?/br> 那個洛姑娘的消息不過初初打探,她心里頭還沒有底,到底事情會如何,現(xiàn)在都說不好。 蒲心問過了之后,笑道:“如今我算是老了,看見年輕人只想問問這些,到底是在巴望著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