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她下的毒都是要人命的毒藥,不是真正的醫(yī)毒圣手根本拔不了毒,方令蔻有個師兄救她的命,可她卻無人可救,吃了這幾樣毒藥,就意味著她只能暴斃而亡! “皇后殿下開恩啊……”丁雨南也一咬唇,砰砰砰磕起了頭,“求求您饒了我娘,這毒藥我來吃!饒了我娘吧!” “郡主倒是有孝心,只是一碼事歸一碼事,”蔻兒搖了搖頭,“長公主如何害我,我如何還回去??ぶ鳟敵跞绾位I謀害我,我也要還回去?!?/br> “郡主可還記得你當初找來的那個廚子?”蔻兒好意提醒,那個廚子自然是在當時就被花香的人拿下押在牢中至今,她緩緩道,“我還是那句話,如何對我,我如何還回去,藥就不給郡主下了,請郡主嫁給你當初找來的人結(jié)為夫妻,這碼事就算了了。” “不!我不!阿娘救我!舅母幫幫我,救我??!”丁雨南一聽到這個幾乎就瘋了,她當時為了羞辱方令蔻,找了個又胖又丑的老男人,用了十兩銀子讓人來辦事,當時是怎么惡心人怎么找,斷熱沒有想到,一報還一報,還到她身上來了! 明城也沒有辦法,只能繼續(xù)哀求,蔻兒卻始終冷眼以待,無動于衷。 女冠很快把明城長公主和丁雨南拉了下去,房間中只剩下蔻兒和蒲心。 暖爐里的炭火燒的嗶嗶啵啵,蔻兒手下已經(jīng)燙燙的,她抿著唇,目光直視著蒲心,輕聲道:“蔻兒生性如此,不吃虧,有仇報仇有怨了怨。” 她的性格對于閨閣女兒來說,太過剛烈,是許多人都不喜的那種,只是如今眼前的蒲心道長可能就是她未來的阿家了,她是什么樣子,總要讓人知道,所以她剛剛完全沒有留有余地,把自己的性子完全展示了出來。 卻不料蒲心牽著她的搖頭輕嘆:“我本以為你年輕壓不住事,還有些擔心?,F(xiàn)在看來,你是這般的性子太好了,立得?。 ?/br> 蔻兒眨眨眼,抿著唇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突然覺著,她可能遇上了一個世上最好的阿家。 準婆媳兩人在房間里又聊了片刻,蔻兒回到了隔壁之前住過的廂房,里頭幾個丫頭已經(jīng)準備妥當,房間里早已經(jīng)燒得暖通通了。 天還早,蔻兒卻強行讓自己睡了下去,睡到一半,忽然渾身一震,睜開了眼。 此刻已經(jīng)是月明星稀,正是大家睡覺的時候,她的丫頭一個在腳踏上睡著,一個在堂中矮榻上睡著,聽見動靜,濃香立即睜開警惕地起身,看見蔻兒坐起身,有些不解:“姑娘可是要喝水?” 蔻兒輕手輕腳穿著衣服,笑瞇瞇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濃香立即閉嘴,眼睜睜看著姑娘摸著黑把自己裹成一個棉花包子,穿著厚厚底子的棉靴,輕輕拉開了正門,順著一條縫鉆了出去。 濃香被蔻兒眼神示意不許跟,只能抱著被子眼睜睜看著蔻兒離開了房間。 廊下的燭燈早就被吹熄了,蔻兒頂著月色悄悄順著回廊走到另一端,繞道了背面院子的一間廂房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門,靠著門笑瞇瞇悠悠然道:“偷窺了我那么長時間,不出來解釋解釋么?” 第四十三章 蔻兒敲了敲門后, 她側(cè)耳傾聽,忽然聽見房間里傳來零亂的步伐, 片刻, 門被打開,她剛剛一抬頭就被一團黑影罩住。 軟綿而厚實…… 蔻兒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抬手慢吞吞摸了摸后, 把罩在臉上的男子斗篷取下來,這才看見門口站著的青袍青年, 他面上似有無奈看著眼前在斗篷中掙扎的女孩兒:“冷不冷?” 他不過是知道太后邀了蔻兒來,忙完之后緊趕慢趕過來想看看她, 只是礙于禮法, 悄悄在偏房看她, 臨到入夜,隔著窗瞧著她那邊的窗,等著何時會推開。 不料窗子沒推開, 人倒是來了,聽見她敲門聲和悠悠然的含笑說話聲, 他心中一咯噔,差點漏跳了半拍。 為了防止自己心隨意動唐突了她,開門時他順手拿起自己的斗篷, 先把人裹起來,平復平復心情。 他的斗篷厚重而長,蔻兒抱不住,他主動替她抖開來, 兜帽也給戴上,系帶在她頸肩打了個結(jié),包裹了蔻兒整個人的斗篷長得已經(jīng)垂在地上了。 宣瑾昱順手就解下腰間佩戴的九環(huán)佩,把斗篷往起來拎了拎,用九環(huán)佩在蔻兒腰間繞了一圈,一扣,人工將斗篷變短了些。 蔻兒低著頭看在自己腰間隔著一些位置扣著九環(huán)佩的手,眼睛彎彎,按著自己微動的手指滿口稱贊道:“陛下真是一雙巧手!” 宣瑾昱毫不意外離了宮中,蔻兒本性暴露。以往他們之間還沒有定下什么盟約,她都敢出言調(diào)戲,如今差一步就是夫妻了,她能不占占嘴上便宜么。 宣瑾昱把人裹成了一個棉花包子,滿意地點點頭:“我送你回去。” 蔻兒完全沒有之前夜跑過來戳破人的模樣,乖巧地應了:“嗯?!?/br> 夜里廊下的燈早就被吹熄了,唯一的光源是來自被薄薄云層遮住的月亮,清冷皎潔的月光灑在地上,庭院中只有鋪在地上的鵝卵石上泛著冷冷的光,木質(zhì)廊檐下,蔻兒和宣瑾昱借著淡淡的一層光一前一后,繞著回廊走著。 深夜時分,一片寂靜,蔻兒來時就盤算了,穿著軟軟底子的靴,宣瑾昱腳上的皂靴底子偏硬,踩在木板回廊上,發(fā)出不輕不重的噠噠聲。 他倆一前一后,蔻兒裹成了一個幾乎橢圓葫蘆的形狀,努力扛著很沉重的宣瑾昱的斗篷,身后的宣瑾昱穿的比較單薄,夜風一灌,吹得他袖子獵獵作響。 宣瑾昱跟在蔻兒的身后,她個子小,步子碎,他一步要頂她三步有余,為了保持節(jié)奏,他放慢了速度,看著前面的蔻兒圓滾滾的背影,有些懷念。 宮中一別,他已經(jīng)有兩個月沒有見過她了,每次都只是聽著方令賀說,聽著濃香花香京香說,僅僅靠著這些,度過了兩個月。 終于能見上一見了。 他眼神柔軟,嘴角噙著笑,正處于一種對蔻兒前來讓他們見上一面的行動極為滿意的時候,突然聽見了蔻兒的話。 “來多久了,身邊可帶了人?”蔻兒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在前頭,聽著身后和她一起保持著節(jié)奏的聲音,一樣有種滿足感。 宣瑾昱頓了頓,道:“剛到?!?/br> 其實不是的,他早早就來了,蔻兒和太后在房間里審問明城母女的時候,他就在隔間,順著一條門縫,看著他的姑娘。 可是這話他沒臉說??傆X著會被蔻兒欺負。 好歹是帝王,好歹是她夫婿,一定要穩(wěn)??! 宣瑾昱若無其事:“剛來就被你發(fā)現(xiàn)了,蔻兒好眼力。” 聽到宣瑾昱這話,蔻兒笑瞇瞇道:“哦?剛來哦……” 她低著頭輕笑,想了想,問道:“我那樣處理長公主她們,會不會不好?” 宣瑾昱一聽就知道這里頭有陷阱,謹慎著回答:“聽娘說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沒有什么不好,你安排的妥當。” 蔻兒慢悠悠道:“……哦?!?/br> 罷了,看來是從他嘴里得不到什么話了。 剛剛來時長長的回廊如今卻十分的短,兩個人不過走了片刻,就已經(jīng)到了蔻兒廂房門口,里頭本來想要出來迎接的濃香一眼看見姑娘身后還跟著陛下,剛邁出的腳步又悄悄縮了回去,假裝自己不存在。 從后頭繞到了廂房正門口,蔻兒腳抵著門檻,笑吟吟回頭看著一直在她身后默默注視著她的宣瑾昱道:“那我進去了?!?/br> 宣瑾昱遲疑了下,還是敗給了自己的貪心,輕柔地看著蔻兒,嘆道:“再等等吧?!?/br> 今日一別,恐怕再見就是立夏,中間時日太長,他還是貪心不足。 蔻兒慢吞吞縮回腳,順著宣瑾昱所指,兩個人站在回廊邊,早早有眼見的濃香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在這里放了兩個厚厚的棉花蒲團,旁邊甚至心細的準備了滾茶和毯子。 京城的冬季干冷,外頭吹著一股股寒入侵骨的風,回廊廊檐上還有之前結(jié)的冰棱,滴滴答答慢慢化成的水珠在滾落。蔻兒把綿綿的厚毯子抖開,給宣瑾昱遞過去:“喏,陛下可不敢凍著了?!?/br> 宣瑾昱知道輕重,若只是回廊走一走,他穿著單衣倒也無妨,在外頭多坐一會兒,若是沒有保暖做好,只怕第二天要風寒,他老老實實接過了一半的毯子,心中一動,道:“蔻兒也不可凍著,不如……” “免了?!鞭盒χ钢缸约荷砩系暮裰囟放瘢拔乙呀?jīng)夠厚了,可不敢和陛下爭奪毯子?!?/br> 雖然是已經(jīng)定下的婚事,到底還沒有成婚,哪里有兩個人裹一個毯子的道理。這個宣瑾昱自然是懂得,怎么就明知故犯了呢? 沒有得逞,宣瑾昱也并無失望,或許話提出口的時候就知道不能成,只自己裹了毯子,阻開了寒風,小口小口喝著茶,身體漸漸回暖,驅(qū)散了寒意。 回廊檐下有點點月光穿過透明的冰棱,碎碎撒開,蔻兒抬著頭看著泛著光的冰棱,居然第一次感覺不到寒冬的刺骨冷意。如果說起來,仿佛還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不多,只是一點,但這一點足以讓她溫暖。 宣瑾昱捧著茶杯側(cè)眸停留在蔻兒身上。她不過十四,身形尚未長開,與他并肩而坐,小了一圈,也柔弱不少,卻意外的讓宣瑾昱覺著,如此甚好。 兩個并肩而坐的人都沒有說話,蔻兒目光落在庭院中,房檐下,掃來掃去,最后漫不經(jīng)心掃過宣瑾昱的臉,然后低頭無聲輕笑。宣瑾昱總覺著蔻兒掃來的目光中帶有熾熾溫度,他想說什么,又舍不得說,只能努力悄悄調(diào)整著自己臉的角度,力求在蔻兒眼中最好看。 以往總要貓冬的蔻兒今夜似乎是提前睡好了,沒有困倦,精神百倍,總覺著能這樣在廊下坐一晚上都不累。 只是他明天還要上朝,熬夜時間長了,只怕會影響到第二天…… 蔻兒想了想,微微側(cè)過頭輕聲道:“回去吧,您明兒還要早起呢。” 宣瑾昱何嘗不知道,他只是……舍不得想起來正事罷了。 手中的茶杯已經(jīng)暖了冷,冷了暖,來來回回添了幾次水,廊下的冰棱滴滴答答的水在庭院邊石頭上已經(jīng)積了小小一灘水洼,這一坐,只一恍惚就是許久許久。 宣瑾昱放下手中茶杯,抬起眼細細看著身側(cè)的姑娘,用視線化作筆鋒,把女孩兒的容顏細細繪制了一遍,這才輕嘆了聲:”嗯。“ 蔻兒坐在廊下時候長了,腿有些發(fā)麻,她小心翼翼起身,揉了揉裹在厚厚衣服下的腿,待酸麻過去,才慢慢起身,只是她裹得太厚了,行動有些不便,腳下一步一絆,差點摔倒。 宣瑾昱毯子一掀,連忙把人穩(wěn)穩(wěn)扶住,手緊緊抓著她一層又一層的袖子上,心有余悸:“慢著點?!?/br> 蔻兒有些赧然,站穩(wěn)了腳就松開了宣瑾昱,低低道:“謝謝?!?/br> 宣瑾昱定定看著蔻兒半天,突然道:“口頭上的謝謝我不需要?!?/br> 蔻兒眼睛一眨,看著宣瑾昱,臉上漸漸浮起了一絲笑意,慢悠悠道:“那蔻兒回去后,給陛下補上一份謝禮?” “如此甚好。”宣瑾昱頷首。 有了謝禮,起碼她也要記得他三分,總能占據(jù)她兩份心思,而且說不定,還能再見上一面呢? 宣瑾昱心里頭升起了希望,面上也帶了出來,含著笑看著蔻兒:“那我就等著了。” 蔻兒一臉意味深長:“放心,一定會讓陛下滿意的?!?/br> 兩個人面對面各自藏著心思,笑容滿滿。 此時已經(jīng)快到寅時,再有幾個時辰就要天亮了,他們只是在廊下默不作聲坐著,就已經(jīng)花費了許多的功夫,的確不能再待下去了。 宣瑾昱把人送進了房門,不過幾步路,又磨蹭了片刻,等蔻兒房門關(guān)上,他才大步而去。 回廊邊沿上,還有兩個棉蒲團,旁邊放著早已經(jīng)冷卻的茶杯和一個失去了溫度的毯子,廊檐上冰棱化作的水珠在冰尖處匯集,嘀嗒一聲滴落在地,發(fā)出輕不可聞的啪嗒聲。 蔻兒回到房間睡不著,翻來翻去,幾乎天明時分才睡下,一覺睡得很沉,巳時了才醒來,趕緊穿衣打扮,去了蒲心道長那兒。 昨晚兒倆年輕人的事兒,蒲心哪里有不知道的,她一個字兒也沒有提,只拉著自己兒媳閑聊,因她腿疼,出去不得,兩人索性就在房間內(nèi)下棋消磨時間。蒲心這才發(fā)現(xiàn),兒媳還是個其中好手,不由感慨:“我兒當真好福氣,只怕除了妻子,連知音也有了?!?/br> 蔻兒捏著棋子直笑不說話。知音,聽起來倒是不錯…… 蒲心腿疼,大冬天的難有消遣,蔻兒索性在道觀陪了她小十天,等到了快要入年時,才叩拜了蒲心而去。 回到方家,蔻兒就緊鑼密鼓開始準備在道觀時,宣瑾昱要的謝禮,忙碌了兩日終于做好了,笑瞇瞇拜托了哥哥替代她送了去。 宣瑾昱那晚上到底睡的覺少了,回來一個哈欠連著一個,當天多睡了一個時辰才補回來。之后就收了心思,老老實實在勤政殿繼續(xù)日以繼夜cao勞國事。作為肱骨之臣的方令賀,也是經(jīng)常的陪著熬夜,一旬里有一半的時間都要和幾個同僚睡在外頭偏殿。 這天君臣幾人照例挑燈夜戰(zhàn),胡侍郎困地頭一點一點,宣瑾昱看看時間,收起了奏章,道:“夜已經(jīng)深了,今日就到這里,諸位去安寢吧?!?/br> 幾個大臣叩拜了而去,方令賀磨蹭了下,落在最后。 眼下勤政殿中只有宣瑾昱和方令賀,之外就是黃門宮侍,宣瑾昱很隨意笑道:“大舅哥還有何事?” 方令賀嘴角一抽,慢吞吞從袖子里取出來一個巴掌寬的木質(zhì)盒子,雙手呈上:“稟陛下,臣……不過是信差,幫忙送信的?!?/br> 宣瑾昱眼前一亮,立即接過木盒,笑瞇瞇道:“有勞大舅哥,朕不留你了,去吧?!?/br> 什么叫做用過就扔,方令賀沒有在政事上面感受過,卻在家事上面體會了個深,無奈對著樂呵呵眼睛锃亮的陛下行了禮而去,自己還在想著,meimei到底送給了陛下什么,讓人這么期待? 來自小半月前的謝禮,終于在今日遞到了他手上,宣瑾昱無不期待小心翼翼打開木盒上的扣鎖,咔噠一聲,搭扣打開,然后他掀起木盒,看見了里面的東西。 一張……卷起來的紙。 宣瑾昱取了出來,把卷紙上的絲帶抽掉,慢慢展開來看。 他嘴角的笑容隨著紙上的畫面出現(xiàn)的一半而一僵,猶豫再三,充滿了壓力地再次把卷紙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