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誰都過得不容易。 陸駿被她有些激動的神情給震了一下,便安撫道“小姐繼續(xù)說吧” 昭嬌癱到椅子上,喃喃道“我跟你說,我經(jīng)常覺得我自己是個不祥的人。我出生以后,太子哥哥就死了。然后父君也死了。最后就連嬤嬤都死了” “在宮里,除了我的婢女,就沒有人真的關(guān)心我?!?/br> “我嬤嬤死的時候,是冬天,她是病死的,那天很晚了,我去求,我派人去求太醫(yī)院的御醫(yī),但是沒有人愿意來。 “明明,明明暄陽養(yǎng)的小貓生病了,他們都來的” “我就看著我的嬤嬤慢慢在我面前死掉。她和我說,殿下要好好在宮里生活,以后找個好人嫁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我卻莫名奇妙被賜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母皇也很少關(guān)心我,有一年,有一年分明是汪公公同傳晚了,那年的宮宴我遲到了,母皇就在暄陽面前打我” “他們都在笑我,我本來就,就經(jīng)常被笑,我好討厭他們” 說到這里的時候,昭嬌的聲音都在哽咽,她卻強(qiáng)行抑制住哭出來的沖動。 陸駿此番終于稍稍能夠體會昭嬌的情緒了,他冷峻的臉盤不由得也浮上悲涼憐憫的神情來,安慰道“可是小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嫁出宮了,以前的事情忘了就好吧” “怎么忘?我原本是快要忘了,可是事情是忘不掉的!你看今日,我看到暄陽成親的消息,我就又會想起來?!闭褘墒樟藴I,恨恨道“想起來我被莫名其妙嫁給了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就因為這樣,我剛剛嫁給他的時候我就很討厭他,我本來以為怎么樣我也可以和一個身份相當(dāng)?shù)娜顺捎H,或者嫁給鄰國的皇子,至少不會和暄陽差的太遠(yuǎn)” “沒想到,沒想到,都是他向母皇求娶我,所以我才下嫁道延川這個土地方來!真是丟死人了!一點(diǎn)都不好,現(xiàn)在暄陽成親了,相比一下我就更……我就更沒臉了……肯定背地里他們又會嘲笑我,說我嫁的人都這樣寒酸,就是低人一等的庶出?!?/br> 陸駿卻問“世子他待你不好嗎?” 這……昭嬌聞言咬咬嘴唇,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許多許多的畫面,那總是對她溫暖笑著的沐欽澤,為她做早膳的沐欽澤,送她小狗的沐欽澤,帶她去看煙火的沐欽澤,任她打罵的沐欽澤,抱她下馬的沐欽澤,還有昨夜闖到她房內(nèi)的沐欽澤…… 她原本收住的淚突然又盈滿了眼眶,鼻尖發(fā)酸“他,他對我……他是個混蛋,總是在笑我。他在別人面前看起來很好,但是其實……其實總是喜歡欺負(fù)我!” “看來世子對小姐很好” “是……是又怎么樣啦!他這個人,其實我覺得他也很慘的,他身世那么可憐,其實……其實我有些羨慕他……他好像總是活的很是開心…而且,而且他竟然還能夠?qū)λ腥硕寄敲春谩N摇看挝夜室馄圬?fù)他,他都只是笑……” 昭嬌說著說著突然一下子再也壓抑不住,那愛恨交織的心情逼得她委屈地哭了出來“……其實……其實我,我好喜歡他啊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哇哇” 這種感覺有誰能懂呢,明明應(yīng)該討厭他的,都是他害的自己這樣丟臉。 可是,可是他又是那樣的好。 什么都好。 不像自己,因為過得不開心就對身邊的人冷言冷語。 但是他卻依舊能夠?qū)⑸砩系臏嘏o予身邊的每一個人。 常常聽人們夸贊他。說他救助貧人,體恤百姓。 況且他也是這世上對她最溫柔,最好的。 她又不是傻子她怎么會不知道。 她其實并不討厭他……反而挺喜歡他的。 他這樣的人,誰能不喜歡呢? 陸駿看著她,又是憐憫又是無奈。也不知道怎么哄哭泣的女孩,于是只是嘆了口氣。又拉起胡琴來。 這一次,和剛剛那一曲不同。拉琴的人飽含著憐惜的情懷,連琴音都更加的婉轉(zhuǎn)曲折。 都說胡琴的聲音很rou,最是像人聲,哀哀凄凄幽幽嬈嬈,那弦與弓也隱忍地纏吻著,一來一去。直抵人心。 直到昭嬌哭的有些累了,就伴著琴聲,靠在桌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傍晚。 她是聞到飯菜的香味醒來的。睜開眼的時候,桌上滿滿都是菜肴,陸駿正在擺放碗筷。 見她醒了,他便道“小姐醒了,吃完了飯就回去吧,今日已經(jīng)很晚了” 他眉目淡淡,也沒有提及前頭的事。 昭嬌醒過來之后卻清醒不少,她也知道自己前面有些失態(tài)了。一口氣羅里吧嗦地說了那么多,也是難為陸駿一個冷面少語的大男人聽了那么久。 她覺得有些羞愧,但是她卻知道他不會在意的。因為他總是這樣冷冷的,不多說什么,但是也不會對她的行為有什么意見。 于是她就唔了一聲。拿起了碗筷。 桌上的菜還挺多,看得出陸駿也是下了血本的。令她有些感動。 不猶得多看了他一眼,那男子神似自己父親的側(cè)臉還是那么溫潤好看。 她心中卻很是遺憾地想,這,也許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了吧。 雖然一開始接近他的目的不純,不過這也算是自己在宮外交的第一個朋友了。況且他知道自己是帝姬也沒有另眼看她,只是把她當(dāng)成普通的朋友一樣聽她說了那么多的話?,F(xiàn)在還請自己吃飯。 于是她誠懇道“謝謝你” 陸駿點(diǎn)點(diǎn)頭“不用,小姐替我還了欠債,這都是我應(yīng)該的” 昭嬌對他笑了笑,這次是真心實意的,不是故作姿態(tài)。 “真的謝謝你?!?/br> 就在二人一片溫馨默默吃飯的時候,突然房門外傳叩叩的敲門聲。有人在說“我給大爺送酒來了” “你點(diǎn)了酒?”昭嬌疑惑的問 “不曾,估計送錯了”陸駿說。 沒人去開門,門外安靜了幾許,突然砰的一聲巨大的聲響傳來。昭嬌和陸駿紛紛轉(zhuǎn)過頭去。 客棧的房門整個掉了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外。 是沐欽澤。 第30章 不是捉j(luò)ian 昭嬌看到沐欽澤第一反應(yīng)是“我的天?這難不成是來捉j(luò)ian的?” 正常人都會這么想的對吧。 你看這眼下,她和陸駿孤男寡女的呆在客棧的房里,任誰都會覺得怎么看怎么可疑對吧。而且本來她就動機(jī)不純來著。連她自己都有點(diǎn)心虛。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將因為震驚而長大的嘴給合上的時候。沐欽澤就腳下生風(fēng)似得飛快地走了進(jìn)來。 不對,那都不能稱之為走,簡直就是撲過來。而且周身的氣場極其冷冽詭異。 他到跟前的時候,昭嬌還在想,要是他一會罵她,“你這個負(fù)心人,竟然背著我偷人”她該怎么回答才能顯得比較體面又很有帝姬氣概呢。 沒想到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面色非常的緊張而凝重甚至都有些猙獰,但神情卻沒有絲毫的憤怒。焦慮和擔(dān)憂充滿了他墨玉般的眸子。額頭上汗珠滾滾,胸膛還劇烈起伏著,喘息聲粗重。 當(dāng)下他并沒有和她說話,只是不由分說,一把緊緊將她抱在了懷里。 呃??!昭嬌被他抱得胳膊都要折了一般。內(nèi)心痛吟了一聲。 當(dāng)她再次被他身上的皂角香氣給充盈的時候,還是沒有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眼睛朝前頭一看,那門板好像又長回原位去了,但其實仔細(xì)看看就會發(fā)現(xiàn),是有人在用手撐著那門不讓它倒下來。 昭嬌通過那門板的縫隙看到,門外都是全副武裝的官兵。 誒? 發(fā)生了什么? 眼下緊緊箍著自己的人在腦后一聲聲低啞喚著“殿下,殿下”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身體好像也不正常地微微抖動著。抱著自己的雙臂更是又熱又重。 這是干嘛?昭嬌現(xiàn)在非常想從他懷里掙開問個清楚,但是那人卻將她抱得非常非常之緊,仿佛嵌入rou里一般。 其實……其實剛剛他出現(xiàn)的時候,明明早上還在怨著他的,但是看到他的那一剎那,她竟然覺得那本就動搖的恨意,更是縹緲無蹤了起來。 甚至……被他抱在溫?zé)釕牙锏乃步z毫都沒有要掙脫的想法,反而覺得心頭臉上皆是一陣的麻熱。 她的心瘋狂地跳了起來,但是此時卻不是嬌羞的時候。眼下的情況好像不太對。那些官兵是干什么的?而且陸駿還在呢,這樣大庭廣眾之下?lián)ППУ膩G死人了。 “喂,喂”昭嬌忍不住掙扎起來,“你放開我啊,你干嘛?” 終于他將她放開,看著她的黑眸中全然皆是濃的化不開的深情和令她看不懂的幽幽情愫。 昭嬌愣了愣。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冷冷掃了一眼陸駿,復(fù)低下頭來緊切道“他可有對你如何?” 他?昭嬌轉(zhuǎn)過頭看了看陸駿,陸駿也抱著自己的琴一臉迷茫地盯著這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人。 門外此時傳來一個熟悉的人聲“世子,我們可以進(jìn)去了么?” 那聲音有些粗啞,是何知府的。 沐欽澤眉頭皺了皺,將昭嬌前頭睡的有些亂的衣襟整理好,發(fā)髻理了理,重新牢牢攬住她,才冷聲道“進(jìn)來?!?/br> 刷啦啦一下子一大群的官兵就拿著武器進(jìn)來了,然后團(tuán)團(tuán)將陸駿圍住。 “你們要干什么?”昭嬌從沐欽澤懷中跳開來驚聲問道。 他見她掙脫了自己,眸光不易查覺地黯了黯,啞聲解釋道“殿下,這里很危險……” “唐突殿下了”那何知府此時卻從門外踏著官步大敕勅地走了進(jìn)來,揚(yáng)聲打斷了沐欽澤的話,然后對那些官兵沉聲吩咐道“還不快將這罪人拿下!” 啥?眼看著那些官兵魚貫而入一個個都神情兇狠,昭嬌以為他們也許是誤會了陸駿,便直接繞過沐欽澤走到何知府跟前急急開口道“等等等等,” 她指了指已經(jīng)被官兵壓倒在地的陸駿“他是我的朋友,是我自己要和他約在客棧的,不是他拐騙我來的!” “朋友?”何知府?dāng)Q著眉毛,抖抖袖子伸出右手大步上前指著陸駿道“殿下可知,他就是殺了翠云閣那兩個妓/女的兇手?” 什么??昭嬌腦子里轟得一聲巨響炸開,馬上回道“不可能!陸駿不是這樣的人!” “何知府,”這時候沐欽澤從她身后走了過來,扶住昭嬌有些站不穩(wěn)的身子,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對何知府道“此案還未查清,莫要現(xiàn)下就下結(jié)論?!?/br> 他方才就是收到了何知府派人送來的急信,說是找到了殺了妓,女的兇手,而且那兇手現(xiàn)在正和昭嬌呆在一處??赐晷藕笏剿氐睦潇o自持頃刻間消失,瘋了一般地騎著快馬趕到了這里。 但現(xiàn)在昭嬌還好端端的在他懷里。他也對知府的話持有保留意見。 “呵呵”何知府眼睛一瞪,隨后露出一個冷笑“殿下若是不信,就自己親口去問問他?!?/br> 這……昭嬌馬上站直了身子,幾步跑到陸駿面前。 他此時被幾個強(qiáng)壯的官兵拘著按在地上。幾縷碎發(fā)垂在臉上整個人好不狼狽。但面上卻依舊是平靜無波。那把他珍愛的胡琴也被摔在地上,幾根琴弦好像在扭打之中被震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