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廣風(fēng)沒有回答。

    趙小貓淡淡瞥了一眼，道：“他是巖棲蝮，毒蛇的一種?！?/br>
    柳廣風(fēng)臉色rou眼可見的灰敗下去，僵硬地看向趙小貓，臉上慢慢凝滯著驚恐。

    趙小貓說：“不必驚訝，我的眼睛能看到你們的本體，這是身為陰司儲君所擁有的本領(lǐng)?！?/br>
    柳廣風(fēng)從僵硬狀態(tài)，軟了下去，跪癱在地上，半昏狀態(tài)。

    趙小貓勾了勾指頭，示意孫貍：“去審他，另外，肖隱，去查那兩條參與拋尸蛇的背景來歷?！?/br>
    肖隱點頭，孫貍則為難道：“貓兒，我這觀妖心的本事今年才上手練，只頂那么一小會兒，現(xiàn)在看不到了……”

    “鼻子底下是什么？”趙小貓白眼，“既然長著一張嘴，不會去問嗎？”

    “呃……”孫貍小心試探，“我去行嗎？我怕我無法勝任這個艱巨的任務(wù)……”

    趙小貓說：“今年周吳重點培訓(xùn)你，你要是做不好，那就沒什么好說了，扣半年工資，自己看著辦?！?/br>
    師秦有心幫孫貍，摸出大衣口袋里的拘捕令，簽了字，遞給孫貍：“合法審問，帶些警衛(wèi)找間屋子問他?！?/br>
    這給孫貍減了點壓力，他稍冷靜了會兒，理清了思路。

    師秦問趙小貓：“接下來什么打算？”

    趙小貓拿出一張泛黃破舊的紙，伸手抓向旁邊的空氣，手指輕挑，這張紙飄上天空，與趙小貓?zhí)羝鸬奈L(fēng)相遇，倏地，像接到了命令的士兵，繃展了紙面。

    “傳令。”

    趙小貓說，“即刻起，沈陽妖鬼特區(qū)所有部門工作人員停止工作，原地等待中央安排?！?/br>
    頃刻間，紙抖出無數(shù)紙令，四面八方飛向地面。

    見此壯觀情景，師秦驚道：“你做什么？”

    趙小貓一攤手：“罷官?！?/br>
    “你一步一步來不行嗎？”師秦急了，“不是，貓兒，你身為領(lǐng)導(dǎo)，做事能不能別一拍腦袋直接下令??？中央下決策文件前還開個會請個專家團做做調(diào)研，你倒好，你這不跟人商量就直接把所有的官給抹了……你知不知道這會讓東三省的妖鬼機構(gòu)癱瘓掉？你考慮過后果嗎？”

    趙小貓：“你是處長還是我是處長？”

    “沒你這樣的！”

    趙小貓卻突然笑了一聲：“抱歉，師副處，我是儲君，有特殊情況優(yōu)先命令權(quán)?！?/br>
    “你這叫搗亂！”師秦道，“我充分理解，你們腦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樣，所以行事風(fēng)格詭異，但詭異不是不經(jīng)大腦思考的任性為之！你今天給地方政府發(fā)警告函了嗎？你沒有。那你一下子昭告天下說要扯掉沈陽妖鬼特區(qū)，今夜妖鬼要是大狂歡，你能擔(dān)得起后果嗎？”

    趙小貓微微挑起嘴角，自信又自負(fù)道：“師秦，你可能對妖不是很了解。”

    她說：“雖然它們看起來我行我素，但他們比任何物種都遵循強弱法則。當(dāng)取消職權(quán)，權(quán)威不在后，它們就會把目光移向能夠作為新權(quán)威存在的地方。”

    “我不懂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睅熐氐?，“太魯莽，而且，這么大的事，你說撤就撤，一句話，到時候回去給部長匯報，很容易讓政府感到不安。你權(quán)力不能太大……”

    “說實話?！壁w小貓微微垂眼，目光變得犀利起來，“如果我有干涉人類的能力，我今日想清除的就不僅僅是妖鬼特區(qū)這些從內(nèi)到外的骯臟，我想給人類也做個清潔……”

    師秦捂住了趙小貓的嘴：“算了，算我沒說，不提?！?/br>
    孫貍在小黑屋里審問柳廣風(fēng)。

    “死水潭的尸體你知情？”

    柳廣風(fēng)并未回答，他一直看著孫貍的眼睛，臉上慢慢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孫貍換了個問題：“紅衣服的蛇妖怎么死的？”

    柳廣風(fēng)說：“不知道?！?/br>
    孫貍笑：“那天廣源的宴席是你安排的吧？”

    柳廣風(fēng)緩緩搖頭，放松了下來，挑著狹長的金瞳眼睛，悠閑的打量著孫貍，慢悠悠說道：“廣源有廣源的老板，誰安排的宴席，我還真不知道，我跟老爺子都是到那里吃飯的，和你們一樣，是廣源的客人。那個紅衣服的女孩兒……她是廣源的員工，我那天也是第一次見。你請人吃飯，去了一家不錯的飯店，第二天這家飯店給你倒過水的服務(wù)員死了，你就一定知道兇手是誰嗎？”

    孫貍：“柳廣風(fēng)，我提醒過你，我是昆侖狐?！?/br>
    柳廣風(fēng)點了點頭，笑：“是啊，所以呢？”

    千年昆侖狐，可觀人心。

    什么時候，能觀妖的心了？

    孫貍明白，這是柳廣風(fēng)反應(yīng)過來了。

    孫貍今年才開始練習(xí)觀妖心，結(jié)果進展并不順利，其實上次在廣源幫趙小貓看柳白龍，也只是強撐著精神看了一小會兒。

    柳廣風(fēng)不再懼怕他，甚至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煙，點燃，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看孫貍。

    孫貍道：“柳廣風(fēng)，你在現(xiàn)場時的反應(yīng)我們看的一清二楚，勸你還是盡早交待，要是現(xiàn)在欺瞞，最后可就要數(shù)罪并罰從嚴(yán)處理了?！?/br>
    “我什么反應(yīng)？” 柳廣風(fēng)說，“你是說我臉色不太好看嗎？那我問你，你工作的轄區(qū)內(nèi)出了這么大的命案，你臉色能好看嗎？我實話說了吧，不管是那個紅衣女孩兒還是尸塔，我都不知情，我唯一掛念的，是我頭上這頂烏紗帽……不過，我也不怕了，剛剛你聽到門口的儲君令了嗎？沈陽妖鬼特區(qū)所有的職位全撤了，不管有命案還是沒命案，大家的官職都沒有了，我還提心吊膽做什么？”

    “不瞞你說……”柳廣風(fēng)吐出煙圈，道，“我在體制內(nèi)待久了，習(xí)慣性的把官職看得很重，這些你們中央的可能不太理解，你要是在地方就知道了，到了體制內(nèi)，就沒有一個不想往上走，不想升官升職的。剛剛出了命案，死亡數(shù)超過三，這是鐵定要問責(zé)的，我今年考評很好，本來有望沖擊副主任的，我轄區(qū)內(nèi)突然出了四百多條命的重案，我仕途肯定是完蛋了……”

    “但現(xiàn)在我釋懷了?！绷鴱V風(fēng)說，“反正大家都一樣了。不知我說清楚了嗎？我的話……失態(tài)是因為出了命案，并非命案與我有關(guān)。”

    柳廣風(fēng)看了眼手腕上的銀色手表，說道：“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不知我什么時候能走？”

    他說完就已經(jīng)站了起來，掐滅煙，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拉開椅子時，他笑著說：“孫探員男身時，更有魅力?！?/br>
    孫貍忽然笑了起來：“柳廣風(fēng)，你和柳白龍什么關(guān)系？”

    柳廣風(fēng)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問題，微微愣了愣，道：“孫探員不知道嗎？他是我們家老爺子，我七叔?！?/br>
    “噢~”孫貍意味深長笑了，他也站起來，說道，“那就好。按照規(guī)定，沒有保釋人，你要在這里待著。你先坐，我呢，通知你七叔來簽字領(lǐng)人。”

    柳廣風(fēng)僵住。

    幽靈船上，趙小貓詔令文件一出，負(fù)責(zé)偷盜案的蛇妖們都離開了，索爾請周吳上船聊天看海，話題聊到蛇，周吳說：“不知道船長對蛇了解多少，蛇的習(xí)性還蠻有意思?！?/br>
    他說：我自己把蛇的一種對待同性的奇怪習(xí)性，稱為君子斗?！?/br>
    “什么意思？”

    “發(fā)情期，兩條公蛇會為了追求一條母蛇進行一場君子戰(zhàn)，不傷性命，身體相纏比試力氣，贏的那方，獲得與母蛇的交配權(quán)，但對待母蛇，公蛇并沒有這么君子，若母蛇不回應(yīng)他的示好，公蛇就會殺了母蛇。”

    周吳說：“這方面……他們對同性很溫柔，卻對異性很殘忍，好像是一種本能。很奇怪，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君子斗……我很小的時候，可能四五歲吧，看動物世界提到的，好像是具體的某一種蛇，外籍的23333，情敵之間會友好決斗，輸?shù)舻哪哺C，贏家去追求雌蛇，如果那條雌蛇不搭理它，就會激怒他，然后被咬死。

    而且有的雄蛇會因為天氣變冷，釋放雌蛇的氣味，吸引周圍的公蛇纏到他身上，這樣取暖2333333，很心機了。

    我稍微改編了一下，讓這種行為變成了一種普遍現(xiàn)象，其實應(yīng)該不是普遍現(xiàn)象，所以大家感興趣的還是要看正規(guī)渠道的權(quán)威科普，不要信我的杜撰哈哈哈哈。

    第16章 廢棄的工廠

    沈曉陽帶著那只間歇性發(fā)神經(jīng)的鸚鵡在街上游逛，鸚鵡離了索爾，仿佛成了智障，原本的鳥型翻譯機現(xiàn)在也故障了，語言不通后，被沈曉陽拿來當(dāng)樹洞使了。

    沈曉陽一手?jǐn)]串，一手提著鸚鵡爪子，邊走邊甩，倒苦水：“人掌權(quán)跟妖掌權(quán)是一樣的，喂，你知道中國什么性質(zhì)吧？說起來打倒三座大山，其實你只看這些妖魔鬼怪，就知道這社會根本就是……千古明月?lián)Q朝代看?！?/br>
    “妖本來就崇強欺弱，我是城妖，城妖沒攻擊性，是被都城帝王之氣養(yǎng)出的幻形妖，因為能代表這個城市，所以才被白澤定為特區(qū)的負(fù)責(zé)主任……可我沒什么實權(quán)，五大家很牛氣，它們都不聽我的，縱觀全國，混這么慘的城妖也就我了?！?/br>
    話說到這里，沈曉陽似是不好意思，又道：“嗨，算了……說這些像憤青。我也不是跟你賣慘……主要今天……有些喪。柳白龍就算了，我自知震懾不住，但你也看見了，其他的那些蛇妖們也看我不起，當(dāng)著中央領(lǐng)導(dǎo)的面，都敢從我同學(xué)身上耍手段把我支走，我今天就站在那該死的蛇妖面前，它都敢往我同學(xué)身上纏……”

    鸚鵡扯著嗓子笑。

    沈曉陽也笑，比它笑的還慘還難聽。

    “不知道這次趙處長能做到哪種地步……”沈曉陽說，“我既抱著希望，又不敢太過期望，我知道這毒瘤積了這么多年了，不好剜，還有吧……我怕柳白龍到時候給她點什么好處，她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沈曉陽扔掉手中的空串兒，整了整書包，像個考試沒及格的普通高中生，滿臉沮喪垂著頭，一步一拖，沿著路邊走。

    路燈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但若仔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人影如流動的煙，會隨風(fēng)顫動，影子的邊界模糊不清，瞬息千變?nèi)f化。

    “回去嗎？”沈曉陽說，“我給你送回招待所?！?/br>
    鸚鵡瞪著豆豆眼，忽然，它昂起了頭上的一根呆毛，看向南邊的天空，爪子扒拉了下沈曉陽的肩頭，翅膀一展，飛了出去。

    翅膀帶起的風(fēng)吹起了沈曉陽的劉海兒，沈曉陽推了下眼睛：“嘿，你飛哪去？”

    鸚鵡一路笑著，朝南飛去，紅色的尾巴一翹，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像是在追蹤什么，突然滑向另一邊，以詭異的角度朝下俯沖。

    沈曉陽半張著嘴看了會兒，一拍大腿追了上去：“我去！伙計，那是雷區(qū)！”

    這里離沈陽特區(qū)總部近，因而附近這個黑燈瞎火的背陰小區(qū)里住的幾乎都是蛇妖。又因這里風(fēng)水不好，意外死過幾個人，樓盤也變成了兇盤，柳家低價盤下，跟片警打了招呼，這一片成了三不管地帶。

    那是柳家的地盤，小區(qū)中央的獨棟區(qū)是柳家?guī)讉€有頭有臉的當(dāng)家人在市區(qū)的暫居地……

    應(yīng)該是有事。

    鸚鵡又笑了起來，收起翅膀，如“正義之錘”向地面狠狠砸了下去，沈曉陽跳起來，隱隱約約見幾個瘦溜的影子慌張躲著。

    是蛇妖！

    這個時間點，他們在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沈曉陽先是猶豫，之后迅速興奮起來，不管他們在這里做什么，肯定不會是好事，所以……“干它們！”

    反正他是沈陽特區(qū)的負(fù)責(zé)主任，柳家雖看不起他，卻也不敢動他。

    這只鸚鵡十分生猛，沈曉陽到場時，它的翅膀和鳥嘴的襲擊已使一個小蛇妖現(xiàn)出原形。

    其他蛇妖驚恐過后，看到沈曉陽，氣道：“怎么回事？丫的，這你的破鳥？！”

    沈曉陽下意識地要胡扯，但目光一轉(zhuǎn)，看到他們在場五只妖，一只提著黑箱子，剩下幾個提著黑色密封袋子，鸚鵡襲擊下，一只妖變回蛇時，手上的東西掉在地上，沉甸甸的，落地有坑。

    沈曉陽低頭看過去，掉落的是一串大珍珠項鏈，顆顆飽滿，中間一顆如撲克牌大小的方形紅寶石，閃爍著光芒。

    沈曉陽笑了，娘的，等的就是這天，抓現(xiàn)行了！

    多么明顯的銷贓！！

    沈曉陽底氣十足，爆喝一聲：“你們在干什么？！”

    他摸出手機，準(zhǔn)備攝像留證，不料幾只蛇妖向他撲過來，手機摔了出去，高高飛上天，狠狠砸下來，啪嘰一聲“斷了氣”。

    手機六千買的！！

    沈曉陽心疼的齜牙咧嘴，又驚又愣，見他們不停手，不像嚇唬他而是動真格的，心想：“這么猛？這群小嘍啰們都敢對他這個主任動手了？已經(jīng)如此明目張膽瞧不起他了嗎！”

    鸚鵡大笑著拍打翅膀，盤旋在半空。

    那條被鸚鵡襲擊的蛇變回人身，正是那個謊稱身體不舒服，給周吳請假的小蛇妖，他打個滾兒起身一看，拽著頭發(fā)瘋了：“傻逼們干啥啊！那是沈主任！都快住手！”

    沈主任雖然是城妖，沒什么戰(zhàn)斗力，屬妖中廢柴，但他是中央欽定的特區(qū)老大，現(xiàn)在中央的領(lǐng)導(dǎo)們都在，打了沈曉陽，人家一個御狀告過去，這群流氓們不怕，可蛇妖的工作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