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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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樓一共五層, 只有104室的門口放著一袋廚余垃圾。 燕北驕敲了敲門, 門很快從里面打開, 一個滿臉橫rou的中年男人擋著門縫,語氣不善地說:“找誰?” 燕北驕單手搭住他的肩膀,用力往里一推。那人反應(yīng)極快, 右手抓腕,左腳卡位,左手用力去推燕北驕的右肩后側(cè), 想要將人壓到墻上, 但燕北驕反應(yīng)也不慢,身體重心移到左腳, 右膝猛地往上一拱! “呵!” 隨著那人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原本想上前幫忙的陳致也趕緊夾緊雙腿, 保護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里面聽到動靜,沖出來兩個人, 正要動手,被一聲嬌斥喝住。 “阿驕,你怎么來了?”燕夫人穿著迷彩服走出來, 上次見面還細描的柳葉彎眉被厚涂成了兩道英氣勃勃的劍眉, 整個人的氣質(zhì)隨之剛硬了起來。 燕北驕說:“哪里方便談話?” 燕夫人不高興地撇嘴:“我不要與你談。你不會聽我的,我也不想聽你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什么都不要講了。” 燕北驕說:“我已經(jīng)派人去接俊軒了?!?/br> 燕夫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說:“你威脅我?” 燕北驕看著她不說話。 燕夫人抿了抿唇:“這里有個院子?!?/br> 說是院子,其實就三四個陽臺的大小, 燕北驕和燕夫人往里一站,各自割據(jù)一方,陳致能下腳的地方就很有限了。他只好飛到二樓陽臺,俯瞰他們談話。 燕北驕說:“放了楚國維,我會說服他不控告你?!?/br> 燕夫人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br> “專案組正在追查他的下落,遲早會找上門來?!?/br> 燕夫人無所謂地聳肩:“那你拖住他們嘛。我已經(jīng)通知楚瑜媛付贖金了。她錢不夠,不是賣股份,就是挪用公款,反正百幸集團一定會被害死。到時候,我再撕票,楚家就完蛋了?!?/br> 燕北驕冷靜地說:“那是你一廂情愿導(dǎo)演的故事?,F(xiàn)實充滿變數(shù),很可能楚瑜媛還沒有動作,你已經(jīng)被警察抓住了?!?/br> 燕夫人賭氣道:“那我會先殺了楚國維?!?/br> 燕北驕氣笑了:“不用你動手,他也蹦跶不了多久。我手里掌握的證據(jù),足以讓他把牢底坐穿。你以為百幸集團出事是誰的手筆?” 燕夫人凝眉沉思。就在他以為勸說起了效果,她搖頭道:“我不相信你。如果我沒有動手,楚國維已經(jīng)跑路了。他把我害得這么慘,是一定要死的。” 陳致盯著燕北驕的頭頂,覺得那里已經(jīng)氣得冒煙了。偏偏,他還要收斂火氣,好聲好氣地說:“嬸嬸,你還年輕,還有美好的未來,為了一個人渣賠上自己的一生不劃算?!?/br> “沒有的,沒有了?!毖喾蛉藫u搖頭,苦澀地說,“不可能再有美好的未來了。你知道,一個女人躺在床上,沒有男人的懷抱,只能抱著冷冰冰的枕頭,是多么空虛寂寞嗎?” 陳致奇怪地想:那就抱羽絨枕啊,很快就暖和了。 燕北驕說:“叔叔過世這么久,我們從來沒有阻止您開始新的生活?!?/br> “我知道!我找過的!偉奇過世第二年我就找了。我太痛苦了,我需要一個人來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我告訴自己,不能繼續(xù)沉浸在偉奇帶給我的甜蜜中。但是,不行的!他們說話沒偉奇溫柔,走路沒偉奇帥氣,甚至,連身上的香水味都那么刺鼻。只要他們一靠近,我就會想,偉奇是不是在天上看著我,他要是看到了,會不會很生氣很失望。會不會有一天我死了,他也不愿意再見我?!彼s在墻邊,整個人都沉浸在悲憤絕望的臆想中。 面對她的歇斯底里,燕北驕冷靜依舊:“叔叔死在綁匪的手里,如果在天有靈,最恨的就是綁匪。如果他知道你變成了他最恨的人,你猜他以后會不會再見你?” 燕夫人呆住。 “立刻放人。”燕北驕說完,轉(zhuǎn)身要走,就聽她喃喃道:“來不及了?!?/br> 燕北驕回頭看她。 燕夫人凄惶地說:“我約了楚瑜媛來交贖金,其實是派人殺她。很可能,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br> 燕北驕皺眉。 燕夫人雙手握拳,壓在唇邊,自言自語地說:“俊軒變成了這樣,沒道理楚國維的女兒還好好的。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br> 燕北驕問:“交易的地點在哪里?” 燕北驕頂著那群男人吃人般的目光,來到楚國維被關(guān)的房間。他被人蒙了眼睛,塞了嘴,五花大綁地放在衣櫥里,像驚弓之鳥般縮著腦袋。只要四周有個動靜,就會驚惶地抬頭。 燕北驕從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然后去抓他的肩膀。 屋里的幾個男人立刻緊張地說:“你要干什么?” 燕北驕沒說話,只是看著燕夫人。 燕夫人靠著門框,眼睛無神地張著,半晌才搖頭說:“我已經(jīng)不能回頭了。與其半途而廢,不如一錯到底。你走吧?!?/br> 楚國維意識到了什么,腦袋激動地搖晃起來。 燕北驕看著虎視眈眈的男人們,知道憑自己,將人帶出去是不可能的,只好放棄。離開的時候,他對燕夫人說:“叔叔會很失望?!?/br> 燕夫人垂眸,落下眼淚來:“他早就失望了。” 燕北驕一邊駕車疾駛,一邊打電話給律師,讓他做兩件事,一是找人過來救人,二是報警說燕夫人失蹤。 律師說:“我暫時將專案組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別處,你確定要報警喊一句‘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燕北驕說:“我無法說服她。” 律師沉默了很久:“俊軒在的那家精神病院,你有沒有特殊關(guān)系?” 燕北驕說:“想辦法讓她也變成受害者。” 陳致在旁邊聽得越來越不是滋味。燕家是打算改行當家族型犯罪團伙嗎?一個綁架,一個包庇。 律師說:“恐怕不好辦。我們不知道燕夫人留下了哪些證據(jù),萬一被揭穿,再想走別的路徑,被采信的可能性就會低很多?!?/br> 手機掛斷,燕北驕摘下耳機,手掌憤怒地拍了下喇叭。 之前看他冷靜的談判,冷靜的分析,還以為無動于衷,原來是用理智與情商支配了情感與沖動嗎? 陳致伸出手,虛放在握方向盤手里的上方,模擬著十指相扣的動作。 車突然轉(zhuǎn)彎,手心差點擦過他的手背,陳致嚇了一跳,急忙將手收回來。 車停在一座孤山的山腳。 燕北驕問村民古道入口。燕夫人曾與燕偉奇來此登山,知道此地偏僻,古道已是半廢棄了,只是偶爾有登山愛好者沖著古道的原汁原味過來。 他沒有急著上山,而是撥通楚瑜媛的手機。 手機沒人接。 陳致走到一邊,交出了土地公。 土地公幾百年沒見過神仙,驚訝之余,欣喜不已:“何事可為大仙效勞?” 陳致問:“山上可有人?” 土地公說:“剛上去了幾波人。一波是三個男人,我觀其面容,獐頭鼠目,不是善類。一波是一個年輕女子,行色匆匆,似有急事。還有一波像是在跟蹤人,躲躲閃閃地往上走?!?/br> 一波綁匪,一波楚瑜媛,還有一波,多半是楚瑜媛請來得幫手。 陳致見燕北驕還在原地,便自行上山。 到土地公說的位置,果然看到楚瑜媛。她被三個男人團團圍住,似乎在爭執(zhí)些什么。 陳致見他們說著說著,動上了手,有些不忍再看。若是飛升前的陳致,見此狀況,早已費神相救。如今當了神仙,確實住多顧慮,生怕亂了天道命定。 推搡得越來越厲害,陳致正要下山,就聽“砰”的一聲槍響。 他一回頭,就看到楚瑜媛手里拿著把槍,被兩個男人抓著,另一個男人捂著肚子跪在地上。 這是解放后,他第一次看到槍。 “啪”,楚瑜媛被甩了一巴掌,一個男人將她罵罵咧咧地按在地上,一個男人抱著受傷的男人,似乎在詢問怎么辦。 就在這個時候,土地公說的第三波人趕到了。他們雖然手中沒槍,但勝在身手敏捷,加上三個綁匪還處于突然受傷的驚慌失措中,很快被制服。 陳致驀然想起準備上山的燕北驕。如果他現(xiàn)在上來,一定會被懷疑,忙下山通知。 果然,燕北驕等不到律師派來的人,正準備上山來看看,陳致忙顯露行跡,仿佛剛剛踏青下山,匆匆忙忙地沖到他面前:“燕先生也來爬山?好巧啊?!?/br> 第97章 隔世之遇(七) 燕北驕揚眉:“秦少?” 陳致湊近他, 低聲說:“現(xiàn)在不能上山。我剛剛在上面聽到了槍聲, 正打算報警呢, 發(fā)現(xiàn)手機沒帶?!?/br> 燕北驕瞄了眼他的口袋,果然癟的。 “我們快走吧?!标愔氯ダ氖郑欢汩_。 燕北驕說:“我在山下沒看到秦少的車, 秦少是走來的嗎?” 坐你的車來的。真話不能說,只能說假話。打的?坐公交?徒步?各種借口在陳致腦海轉(zhuǎn)了一圈,都覺得不靠譜, 便想了麻煩但符合邏輯的解釋:“是……司機送我來的, 我讓他先回去,中午來接我。你, 是不是不相信我?” 楚瑜媛等人正從山上下來。 陳致怕碰面說不清,直接抓起燕北驕的手, 往樹林里跑。 沒有躲閃開的燕北驕愣了下。他向來排斥陌生人的肢體接觸,點頭交、握手交、勾肩搭背交……各個階段, 涇渭分明。至今為止,到達勾肩搭背交的,也只有幾個堂兄妹。禮儀外的握手交也不多, 國外讀書時的室友, 高中同學(xué)……僅止于此了。秦學(xué)而舉止怪異,又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他本以為會很排斥,誰知自己的手指與心臟像是有了獨立的靈魂,不但自覺握緊對方的手, 還生出了淡淡的安心感? 這兩個叛徒。 燕北驕的腦長官雖然訓(xùn)斥著兩個不聽話的下級,卻也沒有甩手。 陳致并不知道短短的幾十秒鐘內(nèi),燕北驕在內(nèi)部整頓,到了較為茂密的地帶,就用隱身術(shù)隱去了自己與燕北驕的身形。 幾分鐘后,楚瑜媛帶著人下山。 燕北驕看到被烤的綁匪,臉色不佳。他本打算救下楚瑜媛,再放走那幾個綁匪,來個查無實證,如今是不行的了。他了解燕夫人的能力,找來的人必定不是經(jīng)過訓(xùn)練、能守住秘密的職業(yè)殺手。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沾上楚國維鮮血之前,勸她自首。 “走了?!标愔孪胝酒饋?,被燕北驕一把扯下。這輩子,看多了他戒備探究的眼神,此時倒也不覺得陌生了,干脆睜大眼睛與他對視。 燕北驕沒想到先敗下陣來的會是自己。對方眼睛盯得久了,竟然產(chǎn)生湊上去親吻的沖動,真是見鬼了!他強斂心神:“這座山遠離市區(qū),也不是有名的登山古道,你今天出現(xiàn)在這里,一定有別的原因吧?!?/br> 陳致無奈地說:“你就不能相信是巧合嗎?” “可以?!毖啾彬溦酒饋?,撥開灌木叢往外走。 他反應(yīng)如此平淡,反倒讓陳致回不過神,急忙追在他后面:“等等,你去哪里?” 燕北驕腳步不停:“既然是巧遇,我去哪里沒必要和你交代吧?!?/br> 陳致語塞。燕北驕越走越遠。長此以往,兩人就是兩條平行線,無法產(chǎn)生交集——感謝那位生物學(xué)家庭教師,讓他學(xué)會了平行線這個貼切的形容。他意識到,如果想突破,要不像崔嫣與陳應(yīng)恪那樣,站在對立面,要不像容韻與陳悲離那樣,進一個戰(zhàn)壕。 “我知道你嬸嬸綁架了楚國維!” 吼聲不夠大,卻是順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