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懵懵怔怔的，沉默了下來。腦中多了不少信息。好像有所明白；又好像什么都沒明白……

    二人迎著晨光，緩步徜徉著……

    離家還有三百步遠(yuǎn)時，阿泰忽然發(fā)出一聲充滿危險意味的嗚咽。

    嚴(yán)錦順著他的目光一瞧，發(fā)現(xiàn)有三人上了她家的斜坡——對里頭望了望，竟推開柵門，大搖大擺進(jìn)去了！

    “誒……是賊嗎？”

    “是不要臉的江湖人，比賊還無恥！”

    丈夫攬住她的腰肢，腳下加快了速度……

    上了坡，嚴(yán)錦一眼看到檐下有一條大蟒蛇，皮色黑中泛紫，像淬了劇毒。身子有她大腿粗，以懶羊羊頭頂那坨便便的形態(tài)盤踞在藤椅上，高昂三角腦袋，對她調(diào)戲地吐了吐信子。

    嚴(yán)錦的臉上失了血色。

    “莫怕?！闭煞蛘f著，彎腰扶起被踢壞的柵門。緩步走進(jìn)了院子。

    廚房里大搖大擺出來三個人。

    各自拿了食物，把嘴里塞得滿滿的。走在最前頭的，是個狂野不羈的男人，上身光著，衣服搭在肩上。身形又高又壯，竟和阿泰相差不了多少。

    更為英俊的五官線條中，透著一抹毒蛇般的邪肆……

    嚴(yán)錦皺著眉?？此麄儼炎约阂辉缱龅姆涿奂t糖糕都拿走了，不禁生了一肚子氣。

    但是，想到丈夫叮囑她要謹(jǐn)慎的話，又強(qiáng)忍著沒開口罵人。

    雙方打了照面，三個不速之客齊齊一愣——都被那雄偉如鐵塔的男人晃了心神。

    再瞧見柵欄外的女子后，神魂都飄出來了。

    只剩三張?zhí)顫M食物的嘴巴無意識地蠕動著……

    “幾位不請自來、不問自取，不太妥吧？”阿泰淡漠地說。

    一陣尷尬氣氛后，三人中體形粗圓的中年男人發(fā)出一聲洪亮的吆喝：“喂——我們給你這村夫面子，進(jìn)來拿點(diǎn)東西吃，還犯得著問？！你這講的哪門子不知理的屁話！”

    高個的年輕人抬手阻止了同伴，對阿泰揚(yáng)揚(yáng)手里的糕點(diǎn)，客氣地笑道：“對不住了。我等前來參加靈玉縣主的選親，山中迷路，兜轉(zhuǎn)了一夜，餓到現(xiàn)在頭也發(fā)了昏，見有人家，便忍不住進(jìn)來討些吃食。兄臺若不介意，容我等賠些銀錢如何？”

    阿泰沒有表情地說，“行啊，五十兩?！?/br>
    “多少？再說一遍？”中年男人咬牙切齒地問。

    年輕人卻毫不介意，徑直從腰間褡褳中取出一個銀錠子來，瀟瀟灑灑向阿泰一丟。

    滿面都是和氣的笑，像個一擲千金的江湖豪客。

    那銀子上卻裹著一縷黑煞罡風(fēng)，一路兇猛異常地撕開空氣，向阿泰的胸前大xue飛了過來。

    殺氣如排山倒海。

    作者有話要說：　　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漿糊人來啦。。。

    第33章 夜宵

    阿泰面不改色, 稀松平常地一抓，銀子落到了手里。

    ——罡風(fēng)消弭于無形。

    所謂排山倒海的殺氣，在他面前不過是螳螂舞臂, 根本不值一瞧。

    空氣滯住了！

    三個江湖客駭然變色。

    乖戾與狂肆稀里嘩啦地碎了。三張臉都僵硬成了干屎橛子！

    原本料定那一擊必能奪命的，沒想到……

    這是遇上隱世高人了？！

    那么，問題來了。是合力將其圍殺，還是夾起尾巴離開？

    氣氛僵持著……關(guān)乎生死的決定懸于一息之間。

    阿泰嘴皮子一掀，露出兇惡的表情來：“三位既然來選親的，就趕緊去吧。別在不相干的人家逗留。這里雖不是你們的江湖，也有它的險惡之處呢！說不定某個平凡的鄉(xiāng)野村夫一出手, 就把你們千錘百煉的武功拍得稀巴爛了。明白？請吧——”

    年輕男人神色幻變, 最終突兀地爆出一陣豪氣干云的朗笑，像個海涵春育的大俠一般, 抱拳道：“果然山水深處有高人！在下陸坤, 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老子沒你這樣的后輩。識相的趕緊撒丫子滾蛋?！?/br>
    中年男人被他一嗆, 咬牙要上來拼命。氣氛如一張拉滿的長弓，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陸坤卻長臂一橫, 生生阻止了同伴。

    似乎一擊失利后少了幾分氣焰, 他笑里藏刀地迂回道：“既然如此, 在下便不叨擾了。后會有期！”

    三人互使幾個眼色, 終究忍氣吞聲，托著食物往外走去。

    那條黑蛇也灰溜溜滾下藤椅，“簌簌”游走，跟上了主人。所過之處, 留下一片腥臭逼人的氣味……

    嚴(yán)錦往柵欄邊讓了讓。

    陸坤背對著她的丈夫，一步步走過來。眼底泛起陰狠邪氣的光芒。

    一種嗜血的攫取欲從他們的膚表散發(fā)出來，空氣中的塵埃也因之顫抖了。

    他們會拿她當(dāng)人質(zhì)嗎？或者指揮那條蛇攻擊她？

    嚴(yán)錦的花絲在識海中飄搖著，本能地蠢蠢欲動！

    如果他們先下手，我也不客氣了——她近乎期待地想。

    喉嚨里升起了一種陌生的焦渴感……

    武者的真氣吸起來應(yīng)該不錯吧！

    這種邪惡的念頭讓她心頭熱血翻滾！

    然而……

    對方什么也沒做。他們就那樣一聲不吭下了坡，頭也不回地走了。

    空氣中殘留了一份陰暗的余韻……

    嚴(yán)錦扭身向他們瞧著。三人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她內(nèi)心的喧囂也緩緩平息下來。

    不知是遺憾還是慶幸，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丈夫慢步走了上來，從后面抱住了她。

    他略微彎了腰，以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在她耳邊說：“錦娘，瞧瞧他們是什么？”

    “……江湖人唄?！?/br>
    “不，”阿泰低沉地說，“這些家伙都是你的口糧啊……”

    咦！

    嚴(yán)錦的身體瞬間一僵，口是心非地遮掩道，“我沒有……我不會那樣做的?！?/br>
    “為何？”

    她低了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吸人真元的事是邪道。這個我很清楚的。我會盡量控制住！”

    只是盡量……

    “這種動不動就仗武欺人的家伙，你跟他們客氣什么？他們武功越強(qiáng)，世上越多的人遭殃。你偶爾也要替天行道嘛！”

    嚴(yán)錦僵了半晌，“……可是，萬一上癮了怎么辦？”

    阿泰低沉一笑，“你吸靈氣有上癮嗎？”

    “沒有……”

    “那就是了。生元也好，真氣也罷，本質(zhì)與靈氣并無不同。都是天地間的精粹能量。這些精粹的存在，絕對不是為了供惡人為非作歹的，掠奪過來就是正義的。能想通嗎？”

    嚴(yán)錦轉(zhuǎn)過身，仰臉瞧著他。內(nèi)心的困惑袒露無疑：“這樣想會不會太道貌岸然了？在我看來，掠奪本身就是惡呀……”

    你再敢慫恿我，我可就要無法無天啦——她心里掙扎地想。

    丈夫的目光伸入她的眼底，深深的一直探到靈魂的邊緣。

    他帶著憐惜輕嘆一聲，抬起一只手撫摸著她的臉頰，“這種意義上的惡是你的一部分啊，錦娘。事情到了某個程度，你必須要學(xué)會正視自己，接受自己……”

    嚴(yán)錦陷入怔忡……

    “如果你是一頭虎，你無法不吃山羊；你是一條魚，就無法離開水；如果你是一朵花兒……你就該做你這朵花該做的事。順應(yīng)宇宙的選擇，反而又是一種善了……”

    “那修行不就沒了意義？”她表情怔怔的，如孩童般依賴地問他。

    這個問題，讓丈夫的心軟成了水。

    他撇了撇嘴，再次溫柔地嘆息道，“你就是一個村婦啊，把修行那種事掛在嘴上做什么？修行啊，那可是一說便是錯的東西。誰能真正明白……”

    “你也不明白嗎？”

    “不明白?！?/br>
    “可是你把楞嚴(yán)咒修得那么好……”

    “我沒有修。我拿來一用。”

    丈夫的話里似有禪機(jī)，她簡直聽不懂……張嘴愣了半天，不禁又疑惑地問：“可是，你剛剛不還讓我要謹(jǐn)慎嘛！”

    他嗤笑一聲，“謹(jǐn)慎與畏首畏尾之間只有一線之隔。前者會讓你強(qiáng)大，后者讓你弱小……你選哪一種？”

    她嘟起了嘴，抿住笑意道：“瞧瞧，話都叫你說了，我成了傻子！”

    丈夫一笑，叉著她的胳肢窩把人抱起來，在院子里晃起了步子。

    “總之，下回遇到橫行霸道的江湖人，只要時機(jī)合適，你就順手替他們消消業(yè)……但做無妨！”

    她趴在他的肩上，一邊揪玩他的辮子，一邊陷入了沉思……

    被他這樣一誘惑，內(nèi)心的邪惡渴望全都汩汩涌出來了。

    *

    午飯前，秦漠來拜訪師父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