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丟下碗后,他低著頭,一聲不吭去了屋后造房子。 嚴錦被他這死樣子弄得無精打采,兀自把浸了一夜的糯米撈起來,用瓦盆裝了,準備拿去碾坊磨粉。 ——明日要行拜師禮。按當?shù)亓?xí)俗,師父家要賞給徒弟吃“湯圓”。討個圓滿學(xué)藝的吉祥意頭。 她剛走到坡下,那家伙像個冷酷獄警似的出現(xiàn)了,“你去哪?” “打水磨粉去?!彼仡^說。 “水磨粉?” “明天你徒弟不是要來拜師嘛,要吃湯團子的。” “虧你想得周到?!彼湫σ宦?,滿口譏諷起來,“老子這當師父的都沒想到呢?!?/br> 嚴錦真來氣,“蹬蹬”往回走,“你要是不希望我周到,我就不周到了。被你作天作地的,我也受夠了!” 他僵了半晌,陰沉著臉說:“你愛去便去,老子不稀罕管你!” “不稀罕管你還管,你也真輕?。≮s緊站茅廁里反省去吧!” 她轉(zhuǎn)身下了坡,義無反顧地走了。好像永遠不再回來…… 阿泰:“……” 氣得往自己心口捶了一拳頭。 * 到了碾坊,好幾個婦人在等著磨粉。 李燕妮也在,挽著她娘親,笑靨如花與左右交談著。 嚴錦一到,婦人們都噤了聲,超乎尋常客氣道,“嚴娘子也來啦!快,快,讓嚴娘子先來……” “不用啦。也要講究先來后到嘛,大家都來磨粉?。俊彼悬c納悶兒。 大全媳婦羞澀地說:“過兩天是下元節(jié)……” 口吻恭敬,仿佛奴才回稟主子。 嚴錦恍然“哦”了一聲——她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十月半,要燒紙祭水官,要用“湯團子”、“糍粑”齋天的。幸虧她糯米拿得多,順便都做了吧! “嚴娘子你不會忘了下元節(jié)吧,那你來磨粉干啥的?” “……明兒家里有個拜師禮。”嚴錦大大方方地說。 反正日后秦漠往來家中,村里也都得知道,沒啥好瞞的。 “哦……對對!”大家互相瞧一眼。 看樣子,顯然已經(jīng)都知道了。各自眼里都帶著復(fù)雜的羨慕向她瞧著。 嚴錦便想,可能因為秦漠的身份,大家都有些敬畏吧。敬畏就敬畏!她也沒什么不自在的,反正跟她們也不熟。 可是這時,她卻看到李燕妮對旁邊人飛了一眼。眼尾的一抹輕蔑的冷笑,立刻讓嚴錦心生警惕。 她猶豫一下,將“花絲”探了過去。只聽那小妮子腦子里說: “好一朵裝逼的大白蓮!大家都把你嚼爛了,還在這裝玉女!還拜師呢!誰還不曉得是個什么勾當!可真有本事啊,三來兩去就給秦漠灌了迷魂湯,讓堂堂世子爺跑你家當木工!在老公眼皮子底下搞jian||情,一定刺激吧!隨便!反正老娘也不稀罕什么破世子妃!” 她腦子里停了一會,又“嚶嚀”一聲嘆了嘆,“我果然還是喜歡硬漢款的呢。周泰那家伙……到了床上一定是一匹馳騁疆場的駿馬吧!噢……” 嚴錦聽著,渾身的血都涌上了面門子…… 我勒個去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蠻牛:我不是生媳婦的氣。就是想她抱抱老子,說些暖心窩子的話…… 阿塔:按正常言情套路,你昨夜就該把人拖起來翻云覆雨!全天下的霸道總裁都這么干!咋這么沒用! 大蠻牛:…… 謝謝妹子們的灌溉和撒花。。。。 第23章 夫婦 嚴錦從燕妮的腦中得到了答案。 怪不得那家伙會渾身發(fā)擰尥蹶子。他氣性高,聽到村民那樣嚼舌,能鎮(zhèn)定才怪。 就算是無中生有,也會讓他感到領(lǐng)地被侵的震怒吧。 偏偏又發(fā)作不得…… 嚴錦收回“花絲”,斷開燕妮腦中奔騰的濁流。淡著表情,只作不知。一干婦人們?nèi)栽谥t讓著,請碾坊的鐵柱嫂幫她先磨。 嚴錦心中有怒,也不客氣了,上前將糯米倒入量斗里。 鐵柱嫂瞧一眼,敦厚說道:“兩個銅板子。” 嚴錦覺不出貴賤,從荷包里拈兩個子兒,往錢簍子里一放,“有勞了?!?/br> 她花錢有種氣度,好像從不需為錢發(fā)愁,故而不識人間柴米貴——天生是富家女的姿態(tài)。 一干婦人瞧在眼里,各自帶點不屑在心里鄙賤她一通,自不必提了。 粉快打好時,屋外傳來男子的說話聲。 話音清冷,端嚴,不同于村民的口音。 婦人們踮足翹首,向窗外看。 嚴錦也瞄了一眼,卻見是秦漠與碾坊主人在田埂上說話。 不遠處,還站了兩個表情森嚴的侍衛(wèi)。 “是貴人吶……”婦人們輕聲嘀咕著。 目光都像做賊似的,掠過嚴錦秀美的臉。 嚴錦淡漠移開了眼,事不關(guān)己。 隨著鐵柱嫂的cao縱,大木錘子落下又升空,將石臼里的米漿碾得稀碎。外頭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大全嫂哈著腰,掩嘴說:“好像在問十年前的事兒。昨兒也去過王寡婦家,問她男人當年怎么死的!” “咋又問十年前的事兒了?”李燕妮的娘表示奇怪。 燕妮瞇了瞇眼,若有所思道:“大人恐怕認為糧食丟失與十年前的事存在聯(lián)系……” “糧食不都找著了嗎?還查干啥?”大全嫂斜著腦袋,依賴地望著燕妮這智多星。 “嫌犯還沒捉到,案子等于沒破。留著那種厲害的對手始終是個隱患。”燕妮語氣篤定,滿臉洋溢著聰慧的光。 “喲,不會再來偷糧吧?”婦人們緊張地問。 燕妮搖頭,“不會?!?/br> ——因為書里沒提。 只是過了一段時日,卻出了幾條人命! 可惜,死的是哪些人她根本沒注意,否則倒可以幫著防患于未然了。 她對嫌犯倒是不怕的。 有空間在手,等于就是逃命神器。有恃無恐! “好了?!辫F柱嫂說。 用小竹帚掃掃水磨粉,倒進了嚴錦的瓦盆里。 嚴錦用毛巾蓋好,對大伙恬然一笑,便出了磨房。 數(shù)道目光緊追其后。 秦漠正在問周鐵柱:“可還記得當時的時辰……” 一眼瞟見她,連忙做個暫停動作,趨步上前問候,“竟不知師娘也在此!” 嚴錦先沒說話。斂著表情,目如冰雪把他打量一通,才冷淡地問:“你這穿的什么亂七八糟的!” 磨房里的聲音靜了。 秦漠好似一個焦雷落頭上,錯愕半晌,低頭瞧瞧自己。 紫色祥云錦袍,腳蹬皂靴,難道不妥么…… 嚴錦冷冷一笑,“你師父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鄉(xiāng)野村夫,穿著粗衣陋裳在泥巴地里討生活的人。俗語有云,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既認死理要拜入我農(nóng)家,就該有個農(nóng)家子弟的樣!穿得滿身富貴,喬張做致給哪個看!莫不是這樣廣袖飄飄的也能干木工活?” 碾坊內(nèi)外鴉雀無聲。 侍衛(wèi)掛著下巴,幾乎給這村婦跪了! 當朝皇后也不敢這般發(fā)作他! 這哪里是村婦啊,是王母娘娘吧! 秦漠也整個人愣住。 自打出生以來,還從未領(lǐng)教過如此劈頭蓋臉、“嘎嘣脆”的訓(xùn)斥,簡直如同天國降臨一般的震撼。 回神后,連忙恭敬回道:“師娘訓(xùn)斥得極是。” “知錯便好。明兒見你師父,敢如此裝模作樣討人嫌,仔細著拿棍子攆你出去!” 說罷,傲然棄眾人而去。 耍的這場好威風(fēng),讓四下里空氣久久無所適從。 大家呆呆瞧著貴人,生怕他遷怒螻蟻草民。 秦漠掃視一眼,親切笑道:“讓諸位見笑。本官的師父師娘治家嚴謹,看來,日后可有得掛落吃!” 眾人訕訕陪笑,如墜荒唐夢里。 不多時,李燕妮大方地走出磨房,向貴人道聲萬福,知性沉穩(wěn)地說:“不知大人是否在追查偷糧的嫌犯……” 秦漠用陌生的眼神打量她,似笑非笑問道:“這位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