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李家莊的。” “李家莊要過桃花嶺,還要過子母山。多兇啊,你不要命啦!” 阿泰對他微一頷首,仍是拉了媳婦往里走。 熱心腸的老漢在后頭喊直了嗓子,捶胸頓足地罵:“你個夯貨,自己不惜命就罷了,可惜你如花似玉的娘子?。 ?/br> 敢情又是個憐香惜玉的! 夫妻對視一眼。一個調(diào)皮地發(fā)笑,一個恨恨地磨牙。 四周山林遮天蔽日,野樹縱橫。許是人跡罕至之故,越往里越狂野,植物繁盛得近乎猙獰??諝庠加直牒罚勂饋砀睦锒疾灰粯印?/br> 嚴錦被森林的濕度浸透了。頭發(fā)和皮膚都發(fā)了黏。 但是,她發(fā)現(xiàn)里頭有數(shù)不盡的好吃的,再黏也甘之如飴: 野栗子,松子,野核桃,野棗兒,野柿子,各種鮮麗漿果兒,各種肥嘟嘟的松菌……直叫人目不暇接,有如打開一個天然寶庫! 她激動壞了。邊撿邊吃,尋寶似的在里頭兜逛,撿了一大籃子才意猶未盡地收了手。 丈夫諷刺說,“山里到處是你的哈喇子?!?/br> 她眉飛色舞,得意極了:“我看咱大可不必種田嘛!別人又不敢進山,整座山脈的野果兒野菜都盡咱們撿!” 此話換來丈夫毫不客氣的鄙視,“跟松鼠和兔子搶吃的,虧你理直氣壯!” 他不再由著她。接過籃子,扣在扁擔上。另一只手把人一抱,開始飛快地翻山越嶺。 掠過桃花嶺,去往子母山,異況陡然發(fā)生了。 林子里平地起風,亂樹作響。松鼠、狐兔、獾子驚慌逃竄,“哧溜溜”潛走了蹤跡! ——沒過一會兒,百丈外的山頭上,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虎嘯! 嚴錦“啊呀”一聲,死死勒住丈夫的脖子。 “不怕。有人被虎盯上了。”男人鎮(zhèn)定地說著,竟飛步?jīng)_了過去。 只見那綠魆魆、陰森森的山坳中,果然騰躍著一只錦斑大虎,個頭足有水牛般大! 好一只八面威風的獸中王! 兩只獸瞳紅猩猩的,蘊含魔光。獠牙尖戳戳的,森冷逼人——正剪尾弄風,撲著下面三個男人! 那三人似已搏殺有時,渾身血淋淋的。步伐踉蹌,沒了章法。勉強騰挪躲避間,險象環(huán)生。生死已懸在一線上。 想必也功夫了得,才能在虎爪下?lián)伟局链恕?/br> 只是,這大老虎絕非等閑的兇猛,迅如閃電,身似鐵打,再高的武功經(jīng)它幾番掀撲,也已支離破碎。 嚴錦瞧得肝膽直顫。 耳邊忽聽丈夫驚叫了一聲:“云信和尚!” 原來,三人中有一僧侶,竟是他的熟人! 他連忙將妻子往地上一放,捋掉扁擔上的物件。 錦斑虎抬頭張了一眼。 它的眼真是紅的!像游戲里走出來的大怪物!極不尋常! 只聽它又是一聲咆哮,把那鐵尾剪了一剪,如同炸了個霹靂。伸腰一縱之間,滿山亂葉“刷刷”狂舞,簡直成了個妖怪逞威的現(xiàn)場。 僧人眼看被逼入絕境,橫空迎了上去,大氣凜然道:“禪機已到!貧僧今日以身伺虎。你們快走!” 阿泰瞠目戾然,張嘴一嘯,好似蛟龍出海躍下山坳!半空掄起扁擔,朝著虎頭就拍將下去! 下方三人集體張大了嘴,瞪著從天而降的殺神。 那大蟲果然是個成精的,知來者不善,落地就是一刨,轉(zhuǎn)身騰空斜撲,上來掀他一爪! 血盆大口“嗷”一聲咆哮,滿山震蕩! 阿泰扁擔落空,干脆丟棄一旁,徒手擒虎! 嚴錦嚇得目眥欲裂,心想:完了完了!他托大了! 卻不料,她丈夫一身鋼筋鐵骨,施施然側(cè)身一讓,掌刀平削,鏗鏘一聲,火光飛濺,竟把那虎爪“咔吧”撅斷了! 四個觀戰(zhàn)者:“……” 這是人嗎? 那大蟲吃痛之下,兇性大發(fā),咆哮如雷。山中腥風獵獵,殺氣騰騰,落葉與野果亂滾一氣。 ——嚴錦嚇得抱住樹干,四肢都發(fā)了軟。 她漢子卻面無表情,只顧不慌不忙地逞威風。只聽他烈吼一聲,拖起那幾百斤重的大物,狠狠往山壁上一摜! 這一擊果然有撼山之力!空洞的崖壁震如鳴鐘,石塊飛落如雨。 男人傲立其間,有如大山的主宰者。 而那獸中之王愣是成了一只花布袋,軟綿綿滑落石壁,橫在了野草上——睛光已然熄滅了。 丈夫移動鐵塔似的身軀,慢步上前去,撾住那錦斑花頂,冷漠地打量一二,才抬頭向崖上的妻子看去。 仿佛在說:沒事,搞定了! 妻子怔怔的,滿臉的崇拜快要滴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隱藏設定:女主在人市時是沒這么好看的,頂多算小清秀?,F(xiàn)在的姿色是作者用金手指幫她加持出來的。 來的三人是絕世美僧云信和尚,吊炸天的美世子秦漠,以及他的侍衛(wèi)。 第14章 美僧 丈夫丟了老虎,慢步走到崖下。張開雙臂,示意她往下跳。 嚴錦伸長脖子一看,崖壁約七八米。不算太高,摔死人盡夠了。萬一接不準,就是頭破血流,斷胳膊斷腿。 她磨蹭半天,硬是不敢把腳伸出去??嘀樁紫聛?,對他擺了擺手。丈夫瞧得直磨牙,又氣又笑攀上來,一手夾住她,一手提籃往下縱。 ——落地無聲,未惹塵埃。 嚴錦知他本事大,也不驚訝。只覺有點難為情,迅速瞥了那三人一眼,從他臂間滑了下來。 眼睛向大老虎瞄著,心頭還在怦怦狂跳。 “它剛才眼睛是紅的呀!”她沙著嗓子說。 “你看錯了?!卑⑻醒笱蠡厮?/br> 虎口逃生的那三人,還癱軟在死亡線上喘氣。仿佛三只沒有行動能力的雛鳥,充滿依賴地望著他們。 阿泰瞧向那僧人,張嘴便嘲諷起來:“什么叫禪機已到要以身伺虎,不知羞恥的和尚!分明是你干不過人家,倒要說成大義凜然的布施,這自欺欺人的習性改不了,還好意思妄想成佛!” 那和尚被他嗆得又咳又喘,接過話頭笑道,“成佛倒也不急。合著周施主如今也不急要貧僧度化了?!?/br> 兩人同時笑起來。 那僧人目光投向嚴錦,頗有興味地問:“這位想必就是尊夫人吧?” 阿泰掀了掀嘴皮,拉過嚴錦說,“……吾妻嚴氏?!?/br> 他頓了頓,又意興闌珊對妻子介紹道,“此僧法號云信。是個假正經(jīng)的和尚。很會玩弄佛理,欺瞞世人,如今又跑去京城侍奉王親貴族。你只認識便罷,往后見著他啐一口,自不必理會?!?/br> 嚴錦聽得一呆,驚疑地看著他的臉。 丈夫的嘴角動了動,漏出一絲笑來。 和尚笑罵著回敬他,“你這莽夫,侉得不知收斂?!?/br> 他伸手扶住旁邊大石,緩緩起身;慈眉善目慢行了過來,與嚴錦見了個僧禮。 這和尚有著光風霽月的妙色身。面如銀盆,目如朗星。 看人時疏淡而不傲慢,溫和卻不狎昵,威儀極其端正。 ——是個姿容清圣的美僧人。 嚴錦自覺是紅塵濁物,被他看著甚感羞慚,連忙雙掌合十,躬腰致歉道:“拙夫說話無禮,圣僧切勿見怪!” 男人們同時失笑。 阿泰牙疼似的歪了歪嘴,斥道:“傻家伙還不打??!此處何來圣僧,老子滿口牙被你酸倒了!” 嚴錦羞紅了臉。 那和尚嗔笑道:“夫人天真溫柔,倒叫你這侉子呼來喝去,好不知福!” “不知羞恥的和尚,看樣子還真想把‘圣僧’二字生受了!”阿泰繼續(xù)嘲諷著他。像不共戴天的死對頭。 嚴錦卻是看得出來,兩人情誼挺深。 他平常與外人說話,很少諷刺得如此起勁的。 地上那兩人,此刻方把三魂七魄塞回軀殼里,起身略整儀容,一瘸一拐走上前來。 其中一位眉眼冷冽,孤傲得似個修羅。受傷明顯最重。衣裳都被老虎的爪風撓爛了,全身血跡斑斑,行走不太自如。 另一男子,長相比云信和尚還好。 他受傷輕,血跡也少。顯見是受了保護的,一身玄色錦袍幾無破損。 姿容端的是美若神仙:斜長的鳳眼,冷冷的薄唇,五官精致處難以描畫。 落難到如此地步,走來依然如君臨天下般高貴奪目。 嚴錦垂眼不敢多瞧。以免失了莊重,丟自己和丈夫的臉。 人家好看也罷,圣潔也罷,尊貴也罷,孤傲也罷,跟她畢竟無關(guān)。 ——她只祈求別是什么勞什子“男配”就好了! 那美男子行到阿泰近前,夢囈似的嘆道:“天下竟有先生這般奇?zhèn)ト宋?!?/br> 他肅著表情,伸臂叉手,莊重往下一拜,“在下秦漠,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一聽這大名,夫婦倆感覺如雷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