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方家在h省的龍團(tuán)縣，這個貧困縣大半部分都是山，蜿蜒不斷的山丘像一個屏障，擋住了外面的世界。

    龍團(tuán)縣里的學(xué)校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就是都離大山有點遠(yuǎn)，端方就讀的那所龍團(tuán)二中是距離他家最近的一所初中，但盡管是距離最近的，端方從前每天下山走到學(xué)校仍然虛要花上大約3個小時。

    為了每天能準(zhǔn)時到校上課，端方至少需要在每天還沒亮的4點鐘就起來。

    “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在這個點起來?！蓖裘鞑煌５卮蛑?，眼皮又耷拉了下來，頭慢慢朝著甘波的肩膀靠攏。

    “少來了，我看你是經(jīng)常在這個點才睡吧?！备什ㄈ斡伤恐?，也跟著打起了哈欠。

    腳下的這條路雖然是泥土路，但還算好走，看得出有不少人曾經(jīng)從這兒走過。

    端方背著小書包，邁著小短腿奮力走著，跟在他身后的三人也被帶著加快了步伐。

    山上的溫度有些低，晨風(fēng)穿過林間，送來馨甜的空氣也讓四人打了個哆嗦。

    端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袖，這件長袖不僅單薄而且偏大，這是故意買大的，免得他以后長個子了會穿不上，也算是能節(jié)省一筆錢?？墒沁@不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風(fēng)一吹過來就直往衣服里面灌，凍的端方走著走著就慢慢挪到了程逸后面。

    但是沒一會兒，他就被人拎了起來。

    只見程逸仗著自己個子高，手一伸，抓著端方的書包袋子，連人帶包全拎了起來。

    端方在半空蹬著兩條小短腿，歪著頭不不解地看著他。

    “程哥？”

    程逸將人往前一放，“你走前面。”這小鬼走著走著沒影了，一看卻是藏在了他們身后，還踩了兩下他的腳后跟。

    “可是我冷。”端方將書包抱在胸前，又鉆到程逸身后。高大的程逸就像一堵墻，躲在他身后就不用擔(dān)心會被風(fēng)鉆到衣服里面去。

    被人當(dāng)成擋風(fēng)墻的程逸皺了皺眉。

    這小鬼跟他說冷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他媽。

    真是麻煩！

    程逸在心里狠狠地鄙視了端方一番，然后伸手將端方的書包往汪明身上一丟，牽起小鬼的右手就走到了前面。

    被左手心的冰涼的小手激了一下，程逸下意識地就想將手甩開，可沒想到對方居然連另一只手也握了上來。

    兩只冰涼的小手毫不猶豫地吸收著他左手的熱度，程逸斜眼看了一下眼睛彎了起來的端方，這小鬼還真是黑，都冷成這樣了也沒見變白一點。

    算了吧，反正也就一會兒，等會兒到了教室里面就把這個麻煩的小鬼扔開。

    “走快點?！背桃荽吡艘幌?，左手卻一直沒有甩開。

    等到四人到校時，天早已大亮。

    龍團(tuán)二中建在鎮(zhèn)上，校址原來是個小學(xué)，后來生源不足就和龍團(tuán)二中合并了，所以一個學(xué)校里，既有小學(xué)部，也有初中部，但所有學(xué)生人數(shù)加起來也沒有汪明從前就讀的學(xué)校里一個年級的學(xué)生多。

    但是等到端方領(lǐng)著三個一看就不屬于龍團(tuán)鎮(zhèn)的少年出現(xiàn)在教室時，還是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小小的教室簡單又干凈，兩邊的墻上掛著牛頓、愛迪生等人的名言，后面的一堵墻上是一副簡單的黑板報，上面是國旗和標(biāo)語，標(biāo)語還是那句十年如一日的老話——“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br>
    早自習(xí)還沒有開始，一群和端方一樣大的小男孩小女孩都在討論著新來的三人，他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卻沒有一個敢湊上前去跟他們說話。

    這時，一個男孩推了一下端方，腦袋湊過來很是好奇：“方狗蛋，他們?nèi)齻€人真的住在你家么？”

    方狗蛋？

    這個外號一出，被汪明他們給聽了個正著，頓時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的外號也太搞笑了吧?！卑阉念冀o笑跑了。

    有同學(xué)插嘴道：“那不是外號，方狗蛋是小名?！?/br>
    甘波忍俊不禁，明明端方的大名這么正式，沒想到卻有這么一個搞笑的小名。

    端方自己也是被人喊了才想這一出來。

    村里人相信賤名好養(yǎng)活，成年之前不容易被不干凈的東西給勾走，所以端方才有了一個土氣的小名。

    后來讀了書有了端方這個大名，有的人就改了口喊他的大名，但是還是有人一直叫他的小名，而原來的端方從小聽到，也早已習(xí)慣了。

    回憶完這段，卻只見汪明和甘波仍然還在笑著，就連程逸，在他看過去的時候，眼睛也是彎了起來。

    汪明坐在后面，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方狗蛋你完了，你的小名要紅遍全國了?！?/br>
    剛才的畫面早已被隨行的pd給拍了下來，就連對方剛才都笑了一下，想必這個畫面到時候絕對會出現(xiàn)在全國觀眾的面前。

    一想到到時候這個外號會火起來，汪明就忍不住幸災(zāi)樂禍的地擠兌了一下端方。

    甘波一聽，又再次笑了起來：“哈、哈小明你夠了，我腦海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畫面了?！?/br>
    端方看了看周圍，那兩個pd架著機(jī)器待在教室的最后面的空地上，一絲不茍地拍攝著，但是只要有人念出‘方狗蛋’這個小名，他倆就會笑起來。

    他嘆了口氣：“小明、波波，我的小名真的有這么好笑嗎？”

    “小明和波波哈、哈哈?！毙『兊男β曈猪懥似饋?，不過這回卻是換了一個對象。

    “笑什么笑！”汪明不輕不重地兇了一下。

    卻有一個小女孩打開了一本數(shù)學(xué)書，攤到了他的桌子上，指著上面的卡通小人問道：“你看他也叫小明?！?/br>
    又翻出了另一面給甘波看：“這個叫波波?！?/br>
    甘波、汪明：“……”為什么出教材的人就不能有點新意，鐵打的小明，流水的教材，真是看都看厭了。

    汪明看向端方：“我比你大著呢，要叫我汪明哥，別沒大沒小的聽到?jīng)]？”

    端方點了點頭，一臉乖巧，慢吞吞道：“知道了。可是小明哥你之前還說如果飯熟了就會喊我……”

    回想起這茬的汪明連忙捂住了端方的嘴，低著頭瞪了他一眼。

    甘波正聽著，見他把人捂住嘴，連忙問:“怎么了？小明你干嘛捂住方狗蛋的嘴？”

    汪明打了個哈哈，他才不要被甘波和程逸知道他之前那么丟人，他將端方往前一推，惡聲惡氣道：“行了行了，回你座位上吃饅頭去?！?/br>
    端方坐回座位上，因為節(jié)目的原因，三個原本讀高二的男孩臨時要在這間初二的教室度過一段時間，所以端方從前的同桌就搬到了另一邊，換成了現(xiàn)在同桌——程逸。

    其實新來的三個人本來都是可以當(dāng)他的同桌的，只可惜的是汪明和甘波都更加愿意和對方待在一塊兒，所以無論是木床還是教室，端方旁邊的人都是程逸。

    不像汪明他們那邊，小孩子們混熟了之后就放下了心防，湊了上去問東問西，程逸附近的小孩都乖巧的不像話，全都安靜地看著他吃著饅頭，偶爾有一兩個想要問東西的小孩也被他眉眼中透露出來的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給凍住了。

    就好像是鶴立雞群，無論是外表還是內(nèi)在，這個人實在是太突出了，初二的小孩還不懂什么叫氣質(zhì)，但卻也覺得這個跟他們不一樣，不太好靠近。

    端方卻是毫無感覺，徑直走到位置上拉開凳子坐下來，將饅頭拿起來放進(jìn)了書包里，從里面拿出了一個有些硬的半發(fā)黃的餅。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早餐——米餅子，從前的時候他早上也多半都是吃的這個。

    同學(xué)們有的是去食堂買饅頭吃，也有人是自己在家里吃了來，而他以前卻是從家里背著米餅子來學(xué)校之后吃，路上吃了怕吃到?jīng)鲲L(fēng)肚子疼，而且也沒有水。

    學(xué)校的饅頭3毛錢一個，又大又白可是他卻很少吃，一袋子米餅子有10個，卻只用1塊錢，雖然皮子太硬有點膈嗓子，但是就著水小口小口掰碎了也能吃下去，為了節(jié)約，端方一直都是吃的這個。

    今天因為另外三人第一次過來學(xué)校的原因，節(jié)目組的兩個pd掏的錢買了饅頭，連帶著端方的那一頓也買了，但他卻沒吃，而是放回了書包里。

    甘波不解地問：“你怎么不吃饅頭？”

    那個餅看著就很硬，顏色半黃，還得掰成小塊就著水才能吃下去，可想而知有多難吃，可是端方卻沒去碰白嫩的大饅頭，而是吃起了難以下咽的餅。

    汪明也問他：“對啊，你吃餅干嘛，饅頭好吃多了?！逼鋵崒λ麄冞@些嘗慣了各類花樣繁多的精致早點的人來說，這種3毛錢一個的饅頭除了便宜之外就再也找不出一個優(yōu)點了。

    但就算是這樣，這個饅頭也絕對遠(yuǎn)勝過端方手里的那塊餅。

    兩人想不明白，只好開口問了出來。

    等到端方慢吞吞地咽下餅，說出來米餅子的價格時，汪明和甘波都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

    他們知道端方窮，但是這種認(rèn)識卻很淺顯，等到他們看到他連一個3毛錢的饅頭都要省下來去晚上吃的時候，他們這才終于知道端方到底有多窮。

    看著手上的饅頭，兩人第一次有了一種珍惜食物的感覺。

    從前就算家里人將早餐端到床邊，他們也不一定領(lǐng)情會吃，甚至有可能還會怒氣沖沖地將那些食物全部掀到地上。

    可是現(xiàn)在看著一群比他們小很多的小孩子非常滿足地吃著并不美味的饅頭，看著端方將饅頭攢下，硬著頭皮掰餅吃的時候，兩人心里有了異樣的感覺。

    第09章

    汪明看著手上的饅頭，心理很不是滋味。

    難怪端方這小鬼這么矮，都讀初二了還沒個小學(xué)生高，小身板干瘦的好像風(fēng)一吹就會不見了，原來都是餓的。

    他將手里的班頭一掰，直接塞了一半過去。

    “吃吧，別啃那餅子了?！彼芍罪炞樱桓辈蛔尪朔嚼^續(xù)吃的樣子。

    “沒事的，我以前每天都吃，不要緊的?！倍朔叫α似饋?，眼睛彎成一條線，黑黑的臉蛋也看上去可愛了一點。

    汪明哼了一聲，仍是將半截饅頭塞過去。

    “叫你吃就吃，怎么這么多廢話啊?！闭f完就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看到甘波還在吃饅頭，轉(zhuǎn)頭就從上面揪了一塊。

    “你劫富濟(jì)貧啊你?！备什ǚ噶藗€白眼，卻沒有阻止他。

    端方拿著那半塊饅頭，咧嘴笑著，一口白牙干凈晃亮，他說，“謝謝小明哥?！?/br>
    汪明和甘波不自覺地笑了出來，陽光照進(jìn)教室里，光明，透亮。

    “免費的饅頭僅限于今天，明天你們就會和這小鬼一起啃餅?！?/br>
    不用想都知道說這話的是誰，除了程逸還能有誰。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蓖裘饕桓惫夤鳂?，心寬的很。

    程逸嘲了他一聲，自己吃的都是別人施舍的，又有什么條件去幫助別人。

    “我愿意幫誰就幫誰。”汪明抓了一把頭發(fā)，覺得程逸說的根本不對。

    “幫助別人和我自己能力又沒有關(guān)系，想幫就幫了唄?！彼鋈说脑瓌t就是順心。

    程逸看了看滿教室：“你覺得自己做的真的能幫到人嗎？你看看他們。”教室里吃不上白饅頭的不止端方一個小孩，有的小孩甚至比他看上去還要瘦小。

    “自己都沒錢買饅頭，就別讓給別人了。”他就像是在陳述著一個事實，直白得讓人難受。

    “誰說我沒錢買！”汪明下巴一揚(yáng)，整個人站起來，“等我以后有錢我不僅買饅頭，我還要捐希望小學(xué)，一個山里面捐一個，不捐我就不姓汪?！?/br>
    他嗓門大，人又高，這番話說完，教室里面的小孩子不管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的都鬧哄哄地歡呼起來。

    甘波一手捂著臉，看到笑得牙不見眼的汪明，特別想給他腦門上敲一下。

    這二傻子，就是喜歡放豪言，一激動起來就容易掉智商，他怕是忘了教室后的還有兩個pd在拍攝吧。

    “行了行了，別傻樂了?！彼麑⑷顺痘貋恚澳悴粫峭嬲娴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