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的試探得到驗證，“那姑娘真倒霉?！?/br>
    封北的腦門蹦起青筋，“怎么就倒霉了？”

    石橋面癱著臉，“你女人緣好，桃花運(yùn)旺，情債多。”

    封北，“……”

    他問起石橋家里的情況，“你兒子快三歲了吧？”

    石橋說，“還差兩個月零六天?！?/br>
    記得非常清楚。

    封北半點(diǎn)都不奇怪，石橋很在乎他老婆跟兒子，勝過他的命。

    當(dāng)年石橋的老婆還沒懷孕，有次執(zhí)行任務(wù)，她帶著班上的學(xué)生們穿過馬路，跟他們碰上了。

    尖叫聲跟槍擊聲交織在一起，場面混亂，她就是一普通老百姓，遇到那種情形就慌了神，大聲喊著石橋的名字。

    罪犯團(tuán)伙挾持她做人質(zhì)。

    封北看到槍法精準(zhǔn)，向來沉穩(wěn)的石橋拿槍對著那名罪犯，手一直在抖，那是他唯一見過的一次。

    慶幸的是人被救下來了，除了收到驚訝以外，只是受了點(diǎn)皮外傷。

    石橋腿軟，攤在地上半天都沒起來。

    那時候封北拖著一條傷腿過去，發(fā)現(xiàn)石橋在哭，一點(diǎn)兒聲音都沒有，近看才能看見他滿臉都是鼻涕眼淚。

    封北記得他剛畢業(yè)那會兒，有個師兄跟他說過，干他們這一行，討了老婆生了孩子有了家，不?；厝プ?，錢給不了多少，愛給不了，人也給不了，很無奈。

    家人不但要承受很大的委屈，還要做好面臨危險的準(zhǔn)備，沒有強(qiáng)大的內(nèi)心是絕不可能撐不下去的。

    以前封北覺得那一類的事不會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面，不需要去考慮，現(xiàn)在不同了，他也想擁有一個家。

    門從外面推開，高燃搖搖晃晃的扶著門框，臉蒼白，“小……小北哥……我頭疼……”

    封北失手打翻了茶杯。

    石橋是開警車來的，他把警報器開了，一路飛快的前往醫(yī)院方向。

    后座的封北把少年放在腿上，手臂圈著，喉頭干澀，“一會兒就到了?！?/br>
    高燃疼得厲害，手腳冰涼，人在封北懷里抽搐，太疼了。

    他的嘴里發(fā)出痛苦不堪的聲音，一張臉疼的扭曲，所有感官都在瞬間模糊成了一團(tuán)。

    封北握住少年的手，力道收緊，他嘶啞著聲音說，“燃燃，你忍著點(diǎn)，就快到了?！?/br>
    說著，封北就去親少年冰冰涼涼的額頭，薄唇貼在上面，輕輕磨蹭。

    石橋抓著方向盤的手一滑，他突然喊道，“封北！”

    封北抬起頭，跟后視鏡里的兄弟目光撞上，一切都已明了。

    之后石橋一言不發(fā)。

    封北會找個時間回答石橋的問題，現(xiàn)在沒空跟他廢話，心跳的太快，隱隱發(fā)疼。

    到醫(yī)院時，高燃渾身都是冷汗，神志不清，要是他還清醒，知道自己被封北抱孩子樣的抱著，估計會尷尬的找個洞鉆。

    封北去給高燃辦住院手續(xù)。

    石橋在病房里看著人，他的目光深黑，落在少年沒有血色的臉上，帶著明顯的難以置信。

    封北的選擇讓石橋無法理解，他認(rèn)為這是一個大錯特錯的決定，大好前途極有可能毀掉。

    石橋走近一點(diǎn)，俯視著稚氣未脫的少年，這是封北給自己找的弱點(diǎn)。

    找什么不好，偏偏是個男的，而且身體還不健康。

    石橋的神情冷冽，他需要跟封北好好談?wù)劇?/br>
    家里打了通電話，兒子想爸爸，妻子想丈夫，石橋的眸光柔和了些許，他出去接電話。

    病房的門輕掩上了。

    過了不到三分鐘，高燃的頭不疼了，他睜開眼睛，視線里是一片慘白的天花板。

    愣了愣，高燃才知道自己是在醫(yī)院，只是上個廁所，哪曉得會頭疼。

    最近出現(xiàn)過好幾次，都是這樣的毫無預(yù)兆。

    高燃抓抓濕答答的頭發(fā)，去年明明只有在集中注意力盯著斑時才會疼，年一過就變了，變的更加詭異。

    應(yīng)該是漏掉了哪個細(xì)節(jié)，要好好想想，也許就能找到答案。

    高燃無力的喘著氣，慢慢的調(diào)整呼吸。

    每次從發(fā)作到平靜，他都有種在鬼門關(guān)走一回的感受。

    即便攤上怪異的毛病，不知道能不能好，什么時候好，高燃也沒有任何消極的念頭。

    他要活著，想活下去。

    因為人一死，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小北哥一直沒回來，高燃躺得無聊，就起身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走廊上靜悄悄的，空氣里飄散著一股子淡淡的消毒水味兒，不好聞。

    高燃邊走邊想，雖然他知道醫(yī)生檢查出問題的可能性很低，不過發(fā)作的時候，他還是要來看的。

    “不要再看了！”

    左邊冷不丁傳來一聲怒吼，高燃嚇一大跳，他尋聲看去。

    病房的門半開著，床上躺著一個病人，床邊站著一個人，正在對著病人怒罵。

    “你得的是絕癥，每天要花那么多錢，家里欠了一屁股債，你老婆跟你兩個孩子都被你拖累，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你還想怎么樣？”

    那人的肩膀不停顫動，嘴里的話越發(fā)難聽，“沒聽醫(yī)生說嗎？你現(xiàn)在就是花錢買時間，治不好的，還活著干什么啊，跟癩皮狗有什么區(qū)別，死了算了！”

    “你多活一天，就拖累你老婆跟孩子一天，死吧，趕快死！”

    高燃蹙蹙眉頭，他沒管住自己的腳，走到門口往里看。

    說話的那人是個不到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很有學(xué)識，真看不出來那些話是出自他的口。

    就在這時，有個護(hù)士進(jìn)來查房，她驚慌的按響警報，很快就有幾個醫(yī)生趕了過來。

    高燃正要走，邁開的腳步忽然一停。

    他看到了病人的臉，跟床頭站著的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一個還能說話，一個吊著一口氣，隨時都會死掉。

    高燃發(fā)愣的功夫，病人死了。

    第53章 你瘋了

    高燃杵在門外, 聽著醫(yī)生宣布死亡時間，他用兩只手捂住臉搓了兩下, 讓自己從壓抑沉重的境地里出來。

    新生和死亡結(jié)合在一起, 就是醫(yī)院。

    往前走了幾步，高燃的身形猛地一滯，他掉頭快速跑回去。

    病房除了醫(yī)生護(hù)士, 就只有離世的病人，沒有那個人。

    他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不對！

    高燃大力捏了捏手指，從護(hù)士按響警報，到醫(yī)生趕來急救，再到宣布死亡, 這期間也就一兩分鐘，沒有人走出過病房。

    高燃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大口大口喘息, 滿臉驚恐萬分。

    有個猜測在心里狂野生長，速度可怕，勢不可擋。

    不是鬼，也不是雙胞胎兄弟, 他剛才看到的是那個病人的靈魂。

    那是一種自我譴責(zé)。

    病人在罵自己，不要再自私下去了, 死吧, 這是為妻子跟兒女做的最后一件事。

    悲哀，又很痛苦。

    可是我為什么會看到病人的靈魂，聽到那番話？

    頭疼來的太過蹊蹺, 總不至于來醫(yī)院，就是老天爺要他看到那一幕吧？

    高燃一個激靈，狠狠地打了個哆嗦，他青白著臉想，這里面的因果順序有點(diǎn)兒模糊不清。

    是他的能力提升了或是有變動，可以看到靈魂，還是另一方想讓他看到，所以他才能看到？

    就像蔣翔家那個燒飯的阿姨。

    她是來跟他道歉的，他才能看得見她？

    高燃無意識的啃嘴角。

    假設(shè)，現(xiàn)在就假設(shè)那個病人的靈魂想要自己目睹病床前的那一幕，目的呢？是什么？

    曹狐貍說過，小北哥也說過，每個人做每件事，背后都會有一個目的。

    高燃的思緒被一串凌亂的腳步聲打斷，他看到一個女人從走廊一頭跌跌撞撞的跑來，直奔這間病房，就靠邊站，給對方騰出位置。

    女人沖進(jìn)病房里，她哭著喊著，泣不成聲。

    高燃聽見醫(yī)生跟女人解釋，說病人本來還能撐一到兩個月，可是他的氧氣罩被拿掉了，應(yīng)該是他自己拿的。

    女人哭的更厲害，消瘦的身子大幅度顫動。

    凄厲的哭聲被絕望一攪，呈現(xiàn)出令人窒息的悲涼，從床前蔓延至整間病房，而后從里面沖出來，瘋狂涌向走廊。

    高燃的腿肚子發(fā)軟，有些脫力，他的鼻子酸酸的。

    封北辦好手續(xù)趕回病房，發(fā)現(xiàn)床上沒人，他的心頭一跳，慌忙出去尋找，在另一頭找到了人。

    高燃擦擦眼睛，對跑到他面前的男人說，“我已經(jīng)不疼了?！?/br>
    封北看著少年微紅的眼睛，他克制著暴漲的情緒，嗓音壓到極低，近似怒吼，“你知不知道你在來醫(yī)院的路上是什么樣子？”

    高燃說知道，“疼起來會半死不活，不疼了，就沒有什么感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