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高燃聽見一道冷靜沉穩(wěn)的聲音，“小燃，你表哥的事我聽你媽說了，你看著你大姨，別讓她干傻事?！?/br>
    “知道的?！?/br>
    高建軍問，“你表姐知不知道？”

    高燃說，“通知過了，她正在趕回來的路上?！?/br>
    高建軍又問，“警察呢？”

    高燃說，“村長報案了，這是命案，派出所會聯(lián)系公安局的，公安局會通知刑警隊，過不了多久就會派人來調(diào)查?！?/br>
    高建軍交代道，“別讓人碰你表哥的身體，兇手留下的痕跡一破壞，線索就不好找了?！?/br>
    高燃動動嘴皮子，說來不及了，“表哥在水里泡過，被好幾個人撈了上來，大姨抱著不撒手?！?/br>
    高建軍默了會兒，“那先這樣吧?！?/br>
    高燃掛電話前聽到那頭傳來聲音，他爸跟他說，男子漢遇到事兒要冷靜，不能怕，他抿嘴，聲音里帶著哭腔，“嗯，我不怕?！?/br>
    其實(shí)高燃怕的要死。

    表哥的尸體腫脹的像個巨人，肚子跟個球似的膨脹了起來，眼球突出，舌頭伸在外面，臉腫脹的厲害，身上皮膚是灰綠色的，散發(fā)著一陣陣刺鼻的尸臭味，他一放進(jìn)堂屋，就有蒼蠅飛進(jìn)來，往尸體上叮。

    水里有很多魚跟蟲子，啃了尸體的很多個地方，還長了一點(diǎn)點(diǎn)水草樣的東西，表哥已經(jīng)沒有人樣了。

    高燃看到的第一眼，胃痙攣，酸水直往上冒，他不能露出一丁點(diǎn)惡心的表情。

    大姨已經(jīng)很傷心了。

    屋內(nèi)寂靜片刻，劉秀慌忙去開抽屜拿錢。

    高建軍說，“我們不是警察，火急火燎的趕過去也幫不上什么忙?！?/br>
    劉秀抬頭，眼睛通紅，“那你說怎么辦？”

    高建軍說，“別慌。”

    劉秀扯高了聲音，“你說的輕巧，這都什么時候了，你跟我說別慌，我能不慌嗎？文英是我姐，不是你姐，我就不信老小家出了事，你也能說出這種話來！”

    高建軍厲色呵斥，“劉秀！”

    劉秀冷笑，“不能吧？”

    高建軍一甩手，桌上的瓷缸子掉在地上，發(fā)出的清脆聲響驚動了高老太，她顫巍巍進(jìn)來，“干嘛，吵架?。咳龤q小孩呢？”

    劉秀正在氣頭上，口氣很沖，“媽，你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不要添亂了？！”

    高建軍拍一下椅子扶手，“劉秀，你沖媽發(fā)什么火？”

    高老太干癟的嘴動了動，“我要去找小燃?！?/br>
    她去堂屋喊自己的大孫子“小燃”，又去院里喊，走到哪兒喊到哪兒。

    劉秀擤了擤鼻涕，情緒平復(fù)了下來，“我去看看媽?！?/br>
    高建軍在屋里待了一會兒出來，“你跟媽在家待著，我去廠里找劉輝，讓他跟我去文英那里。”

    劉秀說行，“什么時候動身？”

    高建軍看看天色，“現(xiàn)在就去吧，有情況我會電話通知你，等所有的事都查的明明白白，我就跟小燃一起回來?！?/br>
    劉秀給他簡單收拾了一個包，想起了兒子說的綁木樁一事，她的背上生出一層涼意，“你們擔(dān)心點(diǎn)，配合警方調(diào)查就好，別自己找兇手?！?/br>
    高建軍嗯了聲，“媽你照顧好了?！?/br>
    劉秀追出去一段路，想起來老太太還在屋里，就趕緊掉頭回去，怕人跑丟了。

    .

    大白天的，村里靜得很，地里沒人，活兒也不干了，都關(guān)上門在自個屋里聊天。

    劉雨就是這時候趕回來的，接到電話時正在開會。

    知道弟弟出事了，她“騰”地一下在桌前站起來，蒼白著臉在其他人錯愕的目光里沖出會議室。

    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大門緊閉，堂屋里臭味彌漫，劉文英坐在兒子的尸體邊上，披頭散發(fā)，眼神空洞，整個人都是僵著的。

    劉雨行色匆匆，高跟鞋都沒來得及換。

    她下車急著進(jìn)村，半路上把腳給崴了，紅腫了一大片，進(jìn)了家門就把鞋給脫了，一瘸一拐的去堂屋。

    看到地上被蒼蠅圍著的尸體，劉雨倒抽一口涼氣，全身僵硬，半響才顫抖著發(fā)出聲音，“媽，我回來了?！?/br>
    劉文英的眼珠子轉(zhuǎn)動，頭也跟著轉(zhuǎn)，她用猩紅的眼睛看著女兒，不說話，臉上也沒表情。

    劉雨被看的頭皮發(fā)麻，她趕走那些蒼蠅，又喊了一聲，“媽，是我?！?/br>
    劉文英眼里有了波動，悲憤一點(diǎn)點(diǎn)凝聚，砰地一下炸開，她啊的大叫一聲，聲嘶力竭，老淚縱橫，“小雨，你弟被人害了——”

    劉雨抱住mama，哽咽著說，“警察會查的?！?/br>
    高燃坐在門檻上，聽著堂屋里的哭聲，他嘆口氣，眼睛望著遠(yuǎn)處的一棵桃樹。

    那句老話說的真沒錯，明天跟意外，你永遠(yuǎn)不知道哪個會先找上你。

    他這幾天總是在前一天安慰大姨，說表哥第二天一早說不定就會回來，今早是回來了。

    可回來的不是人，是尸體。

    這是一起惡性謀殺案，不是謀財害命，是仇殺。

    高燃抓了個石頭子丟出去，希望表哥的案子是封北接的，而不是那只狐貍。

    封北來了，他就不怕了。

    派出所的人過來了，他們看到尸體變了變臉色，說已經(jīng)把案子移交給了公安局。

    那邊會很快派人過來。

    劉文英哭暈了過去，劉雨剛回來，什么也不知道，只能讓高燃來回答派出所提的問題。

    高燃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派出所的人做好簡單的筆錄之后，誰也沒走，都留下來等公安局的人，順便派了一個人去塘邊看守現(xiàn)場。

    兇手的作案手法太過殘忍，跟這里淳樸的民風(fēng)格格不入，可能牽扯到了陳年舊事，這案子恐怕有點(diǎn)兒棘手。

    高燃挨家挨戶的串門，以為自己會有所獲，卻沒想到結(jié)果不出他想要的，他沒有在哪個人的額頭看到黑斑。

    李瘋子額頭上也沒有。

    高燃蹲在樹底下，拿了個鋼镚兒在地上轉(zhuǎn)，一次次的重復(fù)著這個動作。

    那賣菜的好幾年前殺了人，額頭留了個斑，像一個標(biāo)記，標(biāo)著對方的罪行。

    他兩只眼睛都看到了，看得真真的。

    這次應(yīng)該也有。

    不多時，楊志跟痕檢員許浩出現(xiàn)在了村里，他們直接去勘察現(xiàn)場。

    趙村長陪同。

    忙活了一上午，趙村長累的夠嗆，他邀請兩位刑警去家里坐坐，剛泡好茶，公安局就來人了。

    趙村長趕緊去村口接待。

    高燃時不時出來看看，他望見了封北的身影，撒腿就往那邊飛奔過去。

    那架勢有點(diǎn)兒像是雞寶寶看到了雞mama。

    第9章 賴上哥哥了啊

    封北正在跟趙村長說話，一抬頭就瞥見了少年飛奔過來的身影，下意識的張開手臂。

    高燃剎不住車，一頭栽進(jìn)了男人懷里。

    眾人面面相覷。

    封北臉紅了，他把少年撈起來，“瞎跑什么呢？”

    高燃不自在的站直身子后退一步，抓著耳朵咕噥了一句，“我是慣性?！?/br>
    封北聽見了，他的嘴角抽抽，傻孩子，你一抓耳朵就暴露了。

    高燃發(fā)著呆，臉上還火燒火燒的，臥槽，剛才甩開胳膊腿飛奔那樣兒肯定特傻逼。

    趙村長拉拉少年，“小燃，這是封隊長?！?/br>
    高燃撓一下后頸，“他住我家隔壁，我們是鄰居?！?/br>
    趙村長驚訝的啊了一聲，他笑起來，臉上堆滿褶子，“那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好?！?/br>
    封北瞥一眼高燃，高燃也在看他，眼里全是信任。

    他挑挑眉毛，這孩子八成是嚇到了。

    一行人去了趙村長家里，第一批到的民警上交了筆錄。

    封北翻開一頁頁看完，上面有高燃的口供，他一一看完后揉揉額頭，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趙村長。

    趙村長遞上去一杯茶，“封隊長，鄉(xiāng)下沒什么好茶葉，你別嫌棄?！?/br>
    封北屈指在粗糙的桌面上敲點(diǎn)幾下。

    楊志立馬就跟封北匯報上午現(xiàn)場勘察的情況。

    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是齊老三，四十六歲，孩子成家后在外地定居，家里就他跟老伴。

    村里人睡的早，起的也早，尤其是夏天，涼快。

    在日頭升起來前抓緊時間多干些活兒，等外面曬的沒法待人了，就能喘幾口氣。

    今天早上四點(diǎn)不到，齊老三去田里看水，他的田靠著大水塘，去的時候會留意塘里的水位。

    每年一到夏天，各家就會在附近的水塘里找點(diǎn)撒漁網(wǎng)，條件好點(diǎn)兒的用電瓶打魚。

    等到哪個水塘抽干了，會一窩蜂的抄家伙下去撈魚，老人孩子全上。

    吃不完的腌了曬魚干，能吃到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