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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妙妻飼養(yǎng)實錄在線閱讀 - 第2節(jié)

第2節(jié)

    “講!”

    “那三位大人可都是民女的金主兒呢,出手闊綽,給民女的錢都夠民女在帝京買一棟三進院的宅子了,民女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希望他們死呢?”夏舞雩笑道:“所以,李大人倒是說說民女殺人的動機是什么,難道,大人覺得民女和你一般高風亮節(jié),還嫌錢多嗎?”

    “你……”李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只覺得是受了奇恥大辱,差點擼袖子站起來。

    樓詠清瞅著不對,忙要走出來,卻聽冀臨霄沉聲道:“李大人,請容本官問她幾句話?!?/br>
    冀臨霄的出聲,無疑是給李彬這盆即將四濺的炭火上撒了點灰,穩(wěn)定住李彬的情緒。

    李彬到底是剛升任不久,不論資歷年歲還是品級都在冀臨霄之下,對冀臨霄平日的為官之道頗為欽佩,當即起身,給冀臨霄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下官不才,有勞冀大人。”

    冀臨霄右手一揮,示意李彬坐下,這才又視線緊鎖夏舞雩,問道:“織艷姑娘年歲幾何。”

    夏舞雩纖纖食指卷起額前一縷碎發(fā),就著唇邊一吹,似撒嬌道:“大人,哪有上來就管姑娘家問年齡的?!?/br>
    李彬抄起驚堂木一拍:“放肆!竟敢頂撞當朝御史大人!”

    冀臨霄又朝他揮手,穩(wěn)住唇角那細微的抽搐,道:“織艷姑娘,此案關乎人命,還請你配合?!闭f罷也不等夏舞雩答應,再問:“你年歲幾何?!?/br>
    這次,夏舞雩笑著答了他:“民女是戊寅年生的,恰值桃李之年,雙十韶華?!?/br>
    她回答時,珠簾后的樓詠清不知從哪里掏出個小本子,持著支羽毛筆在上面記錄:嫌犯織艷,性別女,年二十。

    冀臨霄再問:“你家鄉(xiāng)何處?可是我大燕國之人?”

    “這個自然是,我是東南邊陲之人,自小父母雙亡,從前是做流民的?!毕奈桷χf:“民女在來帝京的時候,已經(jīng)在戶部做了登記了,大人若是對民女感興趣,不如上戶部去翻看資料,這樣更詳細些?!?/br>
    冀臨霄并未理她后面一句話,而是肯定的說:“所以,你是在來帝京之后,于軟紅閣落腳,做起了舞妓?!?/br>
    “大人所言屬實?!?/br>
    “何人為證?”

    “怕是無人能為證了。”夏舞雩倏爾收斂笑容,眼底似鮮花開敗,黯淡無光,“民女流浪十七年,途中學了些歌舞的技藝,三年前大著膽來帝京討生計,下了比旁人多三倍的功夫,才有了如今?!彼旨由弦痪洌骸斑@些也都在戶部的資料里登記著的,因無人為證,大人如若不信,民女也沒辦法。”

    冀臨霄稍稍低頭,黝黑厚實的睫毛擋住一雙盛滿思緒的眼,眼中風云涌動了一陣,他抬起頭來,一手撩開珠簾,走了出來。

    樓詠清這會兒正好記到“嫌犯身份背景簡單,無憑據(jù),天資與努力兼?zhèn)洹?,就見旁邊的人走去嫌犯面前了。他隨手轉(zhuǎn)起羽毛筆,好整以暇的觀察冀臨霄的下一步動作。

    可接下來樓詠清就被驚住了,同樣被驚住的還有夏舞雩。只見冀臨霄突然毫無征兆的扣住夏舞雩的手腕,高高揚起,手勁極大。夏舞雩眸中驚詫一閃而過,隨即化作厭惡,用力把自己的手腕拔出來。

    白皙纖細的手腕,被扣出一圈紅印子,那顏色如藕粉似的鮮嫩又脆弱。

    夏舞雩委屈道:“大人這是做什么?”邊說邊用袖角擦了下濡濕的眼角,將濃艷的眼妝暈了淺淺一絲翹起。

    李彬也目瞪口呆。

    冀臨霄卻是后退一步,向夏舞雩一揖到底,語調(diào)充滿歉意:“此案人命關天,本官方才只是為了取證,對你冒犯實屬不得已……抱歉?!?/br>
    夏舞雩沉吟片刻,不知想了些什么,又委屈的說:“大人,民女冤枉,民女去過朝中好些大人的府上獻舞,是不是只要有哪位大人不明不白的去了,就都要算在民女的頭上?民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要怎么在不在場的情況下殺掉朝廷命官?”

    冀臨霄緩緩直起身,肅然道:“本官公事公辦,若不是你做的,自然不會讓你蒙冤,你可以暫時解除嫌疑回去了,來日如案件有新進展,需要你再過堂的,記得配合三法司審理。”想了想,又對一個差役道:“給她兩錢銀子,算這幾日過堂的補貼?!?/br>
    夏舞雩這才撤下拭淚的袖角,軟軟道:“謝大人?!?/br>
    她右手交疊在左手之上,雙手置于腹上,屈膝行了個萬福禮。屈身的時候,因著身子低了,衣領下的深溝瞧著更深,已可瞧見大半的酥軟豐盈。

    這景象皆在冀臨霄的眼中,他心震得厲害,忙朝后退了一步,扭過頭在心里嗤罵:穿著暴露,成何體統(tǒng)!

    誰想夏舞雩直起身后并不急著走,卻是朝前一步,貼到冀臨霄面前,在他還沒來得及繼續(xù)后退時,竟抬起十指,在他鼻尖上點了下。

    “大人,有空記得來我們軟紅閣喝上一杯,姑娘們定不會讓你失望的?!?/br>
    說罷,媚眼一挑,轉(zhuǎn)身離去,獨留冀臨霄驚呆的立在那里,半晌,腦袋里轟的一下炸開,炸得他差點失去平衡跌坐在地。

    他、他剛才是被嫌犯給調(diào)戲了嗎!

    呃不對,是大膽嫌犯竟敢于公堂之上搔首弄姿,還意圖勾引朝廷命官!真真是有傷風化寡廉鮮恥,可惡!可惡至極!

    竟還邀請他去那種吃喝嫖賭的地方……

    可惡至極!

    冀臨霄滿腦子惡語叱罵,如一個肚子里全是沸水的茶壺,翻江倒海無比激烈。他堂堂七尺男兒竟被個女子戲耍,作風那般正經(jīng)還遭此女子侮辱,秦樓楚館的女人莫不都是這副不知廉恥的樣子?

    她們到底有哪點好,竟讓爹當年不惜為了娘,做下累累錯事……

    思緒一到這里,便如沸水中落下一塊萬年寒冰,迅速將冀臨霄冷卻,也令他回神。

    眼底有復雜的思緒浮現(xiàn),又被他壓抑住,望向門外夏舞雩僅剩的一抹剪影,厭惡道:“惡劣之極?!?/br>
    可接著,耳朵根子被什么東西戳了下,頂?shù)梦⑻?,冀臨霄一回頭就看見樓詠清收回戳他用的扇柄,打趣他道:“說別人惡劣前先摸摸自己耳根子吧,這都紅成什么樣了,嘖嘖,連脖子都是紅的。”

    冀臨霄一怔,猶如被棒子打了,不能置信的伸手去摸。手心罩住的皮膚燙的和烙鐵似的,果然從耳朵一直延伸到頸后,可以想象那紅色究竟多濃。

    好死不死的,樓詠清還落井下石說:“不就是和女人說話嗎,這都面紅耳赤的,那以后要是娶妻怎么辦?”

    “我臉沒紅。”紅的只是耳根子和后脖頸。

    “有差別嗎?”

    “有。”冀臨霄從牙縫里擠出字句:“何況,我自是會娶良家女子為妻?!?/br>
    “是嗎!”樓詠清展開折扇擋著下半張臉,故作驚訝的眨眨眼,發(fā)出低沉的兩聲笑:“呵呵?!?/br>
    冀臨霄忽然很想一拳頭砸他臉上。

    好在樓詠清沒繼續(xù)開涮好友,而是搖了搖扇子,瀟灑俊逸的臉上,神情漸漸認真起來:“臨霄,剛才試探的結(jié)果如何?”

    “她不會武?!奔脚R霄也就言歸正傳,說道:“若是會武之人,面對我突然發(fā)難,即便不使出內(nèi)力,也會本能的想要招架。方才我立于她面前,聽她呼吸淺薄規(guī)律,既不像心中有鬼之人,也聽不出有絲毫內(nèi)力?!彼偨Y(jié)道:“她的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和她的身份沒有大的沖突?!?/br>
    樓詠清眼珠慢悠悠轉(zhuǎn)了一圈,又問:“還有別的發(fā)現(xiàn)嗎?”

    冀臨霄皺起眉頭,厭惡的說:“臉上都是胭脂水粉,氣味太濃,教人惡心?!闭f著將適才扣住夏舞雩的那只手抬起,掌心殘留的香粉味撲面而來,更是惹他嫌棄。

    “稍后再議!”冀臨霄轉(zhuǎn)身就走。

    “誒?干什么去?”樓詠清問。

    冀臨霄頭也不回道:“洗手!”

    樓詠清瞧他那飛揚的發(fā)絲下暴露的紅脖頸,低聲說:“矯情?!?/br>
    倒是大理寺卿李彬從剛才起就成了空氣,恩師和冀大人好像都把他給忘了,現(xiàn)下趁冀臨霄去后院洗手,李彬忙快步到樓詠清面前,喚道:“恩師,學生……”

    樓詠清一收扇子,啪的一聲響,打斷李彬的話。

    他語重心長道:“阿彬,你雖只比我小五歲,但畢竟入仕的晚,還得多下些功夫。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我和臨霄能幫襯你的自然會幫。但臨霄的本職不是調(diào)查案件,別指望他把時間都耗在你這兒,至于我這個刑部尚書……得,誰叫我是你恩師呢?”

    李彬感激的行了個大禮:“學生謹遵教誨,多謝恩師!”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春快樂!雞年大吉!

    ☆、第3章 軟紅閣頭牌

    冀臨霄洗手洗了很長時間才回來,據(jù)說后來后院里有仆役討論,說那天洗手用的皂粉直接少了一半,懷疑是被無聊的人偷了。

    冀臨霄自是不知這番小話,他已凈過手,順便把鼻尖被夏舞雩用指頭點過的地方也洗了好幾遍,樓詠清和李彬還在原處等他。

    見他歸來,樓詠清道:“剛剛我仔細想了想,覺得要徹查此案,必須先弄清楚兩點,像現(xiàn)在這樣不斷審理每個嫌疑人,反而不是最有效的舉措?!?/br>
    冀臨霄嚴肅的說:“第一點,查出三位大人的死因;第二點,分析出三位大人之間有何關聯(lián)?!?/br>
    一聽冀臨霄與自己所想的一致,樓詠清深感欣慰,就說臨霄雖然古板悶sao沒情趣了些,但到底是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省心省力啊。

    李彬則有些詫異的問:“那三位大人之間的關聯(lián),京兆尹衙門也調(diào)查過了,并沒有明顯的相似之處。”

    “凡事不能看表面,真相往往出其不意?!睒窃伹鍝u著扇子,眉目一沉,冷笑道:“都別忘了這三起案件是相繼發(fā)生的,我現(xiàn)在最擔心的是還有后續(xù)呢。下一個死的是誰,若想知道答案,就得趕緊把三位大人的共同之處找出來,趁著皇上還沒動怒……”

    李彬咬了咬唇,很有壓力的說:“恩師放心,學生和京兆尹那邊會傾力徹查的?!?/br>
    ***

    永安長街,人來人往。

    車水馬龍之中,一頂朱紅軟轎慢悠悠的走過,抬轎的四位轎夫都沒什么表情,冷冷的驅(qū)散所有擋路的人。

    陽光透過轎子的窗簾照射進來,像金粉似的灑在夏舞雩的睫毛上,她的睫毛稀疏,卻纖長彎曲,隨著她呼吸時身體的微微起伏而輕輕浮動,金粉跳躍,流光溫暖。

    但此刻她的心卻是溫暖不起來的,心中百轉(zhuǎn)千回,一道道思緒綿綿密密的交錯在一起,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她仔細的思考,不敢有半分放松,生怕想錯了一環(huán)便滿盤皆輸。

    三次被提審,兩次是在京兆尹衙門,這次在大理寺,她當真身心疲憊。

    京兆尹不足為懼,大理寺卿李彬也不足為懼,但另外的兩個人就有些麻煩了。

    記得剛才,李彬在情急之下說出“御史大人”四字,看來,那抓她手腕的男人便是都察院御史冀臨霄,而珠簾后那人,多半就是傳言中冀臨霄的好友刑部尚書樓詠清。

    就夏舞雩迄今為止調(diào)查到的資料來看,此二人都是年輕一代的俊杰,二十多歲便坐到高位。

    樓詠清做人圓滑婉轉(zhuǎn),做事卻公正明理,對犯錯的人毫不手軟。而那冀臨霄,更是大燕國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爺”,他帶領都察院一干官吏糾察百官失職之處,但凡有貪污受賄、欺男霸女的官吏,不論品級大小后臺多硬,冀臨霄都條條罪狀彈劾不誤,一點面子不給,就連當今太子想納個民女進府都被他彈劾去英宗面前。

    太子沒能納到那民女,必是記恨冀臨霄的,而那民女一家據(jù)說感激涕零,帶著家中積蓄親自登門道謝,卻被冀臨霄反塞了二十兩銀子。

    積年累月下來,冀臨霄公正廉明的口碑在大燕廣為傳頌,深受百姓愛戴,但朝堂官場里卻有無數(shù)人將他視為眼中釘rou中刺,只怕他明槍暗箭沒少受,更說不定還會遭遇刺殺。

    不過,這與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大燕國,如果能徹底消失,那才是最好的。

    低低的哼笑了聲,夏舞雩把身子放軟在座椅上,頭靠著椅背,抬起白皙的手,看向手腕上那一圈已經(jīng)淡去很多的藕粉色掐痕,眼前似又浮現(xiàn)出冀臨霄在掐了她之后那行大禮的愧疚模樣。

    御史大人,你是在試探民女的武功嗎?

    夏舞雩的唇邊綻開一抹嫵媚的笑靨。

    可惜了,我“勾魂娘子”奪人性命,又哪里要用到武功呢?

    半個時辰后,朱紅軟轎晃晃悠悠的停在了軟紅閣門前。

    大天白日的,這條秦樓楚館聚集的街道還沒有綻放它的華糜,只如睡著了似的,沉寂在明亮的陽光中。白天對它來說仿佛是黑夜,而唯有黑夜到來時,它才繁華而鮮活,溫柔的讓那些獵艷而來的男人流連忘返。

    夏舞雩是三年前來到軟紅閣的。

    她來的很突兀,也沒人知道她是從哪里來的,只知道她剛來,軟紅閣的老鴇就把軟紅閣轉(zhuǎn)手賣給他人,辭職走了。

    新任的老鴇也不知是打哪兒來的,卻是很看好夏舞雩,悉心栽培她,再加之夏舞雩的確天資不凡,生來就是能歌善舞的料,練習得也刻苦,舞風更是前所未見的獨特,是以,花朝節(jié)那日她在秦樓楚館聯(lián)袂舉辦的斗舞比賽上一舉奪魁,舞姿驚艷全場男女,被許多追捧她的男人譽為是“北方有佳人,一舞傾人城,再舞傾人國”,隨即便登上軟紅閣頭牌的位置。

    如今但凡是尋花問柳的人都知道,今年的花魁,是軟紅閣的織艷姑娘,她的名聲甚至壓過了此前很出風頭的教坊司官妓。

    于是不少官吏在家中設宴時,都不再請官妓來表演,而是邀請夏舞雩。死去的中書省郎中張大人、參將裴將軍、吏部主事劉大人,便在這些人之列。

    步入軟紅閣,登上二樓,推開走廊最深處的那扇房門,一室熏香的氣息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