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這道殺氣,她在海神三爺身邊遇到過。 三爺要殺魏東辭。 ———— 是夜,風猛浪涌,碼頭尤其冷,凍得人發(fā)顫,沒人愿意呆在外頭。 夜已很深,平南島的人累了一天,早早都回艙歇下,只剩幾個當值的水手瑟瑟守在風里。 祁望喝了兩壺濃茶,也不知是茶的關系還是心情關系,半點睡意皆無。出去的水手都已回來,只有霍錦驍遲遲未歸,也沒個口信帶回來,讓人焦躁。 正坐在書案前發(fā)怔,艙門外忽有細聲響起。 “誰?”他警覺低喝。 “祁爺,三爺讓小人代為問好?!庇械廊擞皦涸诹伺撻T鑲的明瓦上。 祁望霍然站起。 作者有話要說: 齁了沒有?我竟懷念虐了……t.t ☆、抱抱 月霜傾灑, 夜城寂靜, 兩道人影自空蕩蕩的街巷疾掠而過。霍錦驍?shù)哪_尖幾乎不曾點地,拉著魏東辭的手全力往前跑, 可身后追來的仍漸漸逼近,殺氣便也越發(fā)濃烈,似附骨之蛆, 如影隨形。 魏東辭沒有武功, 只會些逃命的輕功,此番全仗霍錦驍帶著,只是如此一來, 霍錦驍便受他所累。若只她一人,大概早就逃走了。 正奔逃著,霍錦驍卻忽駐足停下。 那人咬得緊,再逃下去他們遲早被追上, 而此地離魏東辭的醫(yī)館還有些距離,她得想辦法擺脫這人。 如是想著,霍錦驍忽將魏東辭往旁邊兩幢屋舍中間破損的夾縫里塞去。 兩人都沒說話, 魏東辭只以眼望她,眉頭淺攏著, 霍錦驍做了噤聲的動作,轉身就要跳出, 卻被他拉住手。 “放手!”霍錦驍甩手,做了個口型。與其兩人都被追上,不若她去引開那人, 可他死不松手,再拖下去兩人都要倒霉,她急得直瞪人。 魏東辭仍是搖搖頭,霍錦驍已察覺那人殺氣近在咫尺,咬牙就要將他甩開,魏東辭卻不知哪里生的力氣,拽著她就往胸前一拉,抱著她藏進夾縫。 夾縫狹窄,只是兩屋交錯的間隙,前面有殘損的木柵攔著,僅容一人藏身,霍錦驍只能貼在魏東辭胸前踮腳站著,外邊殺氣已至,她來不及再走,只能恨恨盯魏東辭。 魏東辭勾起唇角,手臂又將人摟緊些。霍錦驍知道那人已到外面,便屏了氣息一動不動站著,另一手狠狠捂住東辭口鼻,不叫他的氣息泄露行蹤。 兩人就這么藏著,霍錦驍?shù)哪抗庠竭^他肩頭,依稀看到外頭有道人影停在街中不動,正在尋找他們,那人著一身黑衣,蒙著臉,她只能瞧見他一雙倒三角眼在月下四處掃搜,像厲鉤般陰冷。 那人在外頭停了一段時間沒能再察覺他們氣息,似乎放棄繼續(xù)找,往前一躍消失在街巷之上。 霍錦驍仍未松懈,又躲了會不見異常,她方小松口氣,回頭時目光撞入他眼中。她這才想起自己還捂著他的口鼻,潮溫的氣息在她手中似有若無地繞著,東辭的唇輕觸她的掌心,她能感受到他唇瓣起伏的形狀。 心跳呼吸都跟著一窒,她刺猥般縮回手,可下一刻,她忽又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要掛到他身上,這一回她再難控制自己的情緒,臉騰地紅了。 哪怕與他再熟稔,可這般親密的舉動五歲之后就再沒有過了,更遑論如今二人都已長大,再不是兩小無猜的孩子。 魏東辭見狀便松開手,只是溫香繞來,軟玉在懷,他不免被惑得胸中直跳,沒了從前清明。 霍錦驍推推他,正要出去,卻忽然又覺不對。 那人的殺氣消失得太快太徹底,像被刻意藏起。 警心才起,她心間冷意頓生,暗道聲“不好”,還未反應,便聽到細微的破空響聲。 一道劍氣劈向他們藏身的木柵。 “走!”霍錦驍厲喝一聲,拉著東辭從豁口跳出。 木柵粉碎,劍氣堪堪劃過她的手背,拉著道細長傷口。魏東辭一眼瞧見血色,眉頭攏作結。 行蹤既已曝露,霍錦驍便也不逃,抽/出軟劍在空中挽出劍花。對方武功雖高,但這并非最可怕之處,這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身上的凜冽血氣殺意,仿佛才從修羅場上踏回。 若不是沾染過無數(shù)性命,絕不會有這樣的殺氣。而這樣的人,通常深諳殺人之道,比一般江湖高手更難對付。 那人根本不給他二人反應的機會,第二輪攻擊轉瞬間便至,劍尖直指魏東辭咽喉,并不理會霍錦驍。霍錦驍把東辭往身后一推,迎擊而上,劍招如網(wǎng),兜地而落。對方太強,她只能以虛招避其鋒芒。 “找死?!蹦侨藨獙渍校雌扑膶Σ?,橫劍放出龐大劍氣,如炸海般四放。 絕對的實力差距讓人難以招架,她被震離魏東辭身邊。那人的劍又往東辭指去,霍錦驍咬牙迅速站起,再度握緊劍往東辭處攔去。魏東辭閃避兩步,身形微亂,眼見已置于對手劍刃之下,霍錦驍心急如焚,將劍脫手擲出。 錚—— 一聲脆響,霍錦驍?shù)膭Ρ荒侨藫]手格開。只是這一瞬間停滯,她已沖至東辭身前,正要以雙拳迎上對手劍光,半空中卻忽有強大氣勁如山巒壓下。 “吃老夫一劍!” 佟岳生趕到,接下此人攻擊。 魏東辭忙拉霍錦驍退到旁邊,捧起她的手查看傷口。傷口頗深,她又握劍廝殺,是以此時血流不止,染了滿手,觸目驚心。 “我沒事?!笨吹劫≡郎s來,霍錦驍心中稍安,轉而罵他,“讓你藏你就藏,拉著我做什么?剛才要你跑你也不跑,你是不是找死?” 魏東辭任她罵了兩句,才有些委屈道:“那人若見我跑了,必要對你下殺手。” 他在,就是靶子,他若不在,那人勢必先殺霍錦驍再來尋他,太過危險。 “我能逃,你能嗎?”霍錦驍想起剛才危急,氣上心頭。 “佟叔與我之間有子母纏心蠱,剛才我已催發(fā)母蠱,佟叔收到消息馬上會過來,所以我才留下。”魏東辭從懷中摸出拇指大小的白瓷瓶,開了封便往傷口上撒藥。 藥香散開,數(shù)寸長的傷口竟已rou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凝合,霍錦驍便知這藥是一等一的救命藥,卻被用在她手上,倒是可惜。 “蠱?你醫(yī)毒雙修,何時又開始涉及蠱蟲這類歪門邪道?”霍錦驍心念一動,問道。 “只是普通蠱蟲,用來傳遞消息而已?!蔽簴|辭并不抬頭,只專注于她的傷口。 那廂殺手眼見佟岳生趕到,心知今晚已然難以得手,便干脆放棄,與佟岳生拼殺十來招后尋隙逃離,佟岳生追出幾步,怕其中有詐,便又回到魏東辭身邊。 “公子,你明知近日有人跟蹤,怎還如此任性偷偷瞞著我獨自上街?” 佟岳生回來,一開口便頗有責怪。 霍錦驍聞言俏臉立沉,魏東辭馬上舉雙手:“別說了,是我錯!” 他這么一認錯,她縱有滿腹怒言也不好發(fā)作,便朝佟岳生道:“佟叔,到底怎么回事?” 她隨他稱佟岳生為“叔”。 “三個月前起就有人盯著公子了,平時我也在暗中守著,一直沒出差子,就今天……”說著佟岳生又有幾分怒氣。 “這么說來對方很早就起了殺心,之前沒動手是因為找不到合適機會?!被翦\驍沉吟道。 “可不正是如此,公子心忒大。”佟叔還在生氣。 三人說著話便慢慢往醫(yī)館行去。 醫(yī)館很快就至,魏東辭想和霍錦驍說話,奈何霍錦驍正陪佟岳生生氣,對他不理不睬,東辭摸摸鼻子,只能默默帶人進了醫(yī)館。 才進醫(yī)館,霍錦驍便將眸一沉。醫(yī)館的布局,竟按奇門遁甲的八風陣所布,極為精妙,用來御敵再好不過,再加上佟岳生,他在醫(yī)館是最安全的。 “行了,我不進去了。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霍錦驍出言告辭。 “不許走。”魏東辭不由分說拉住她,“你的傷還沒包,況且外面也不知伏沒伏人,你出去會有危險?!?/br> “你以為我是你么?”霍錦驍甩不開他的手,“血止了,我自己回去包扎就可以,你松手!” “要走可以,我送你回去,不然你若被他們抓了來威脅我,我怎么辦?”魏東辭隨便想想,都是借口。 “你!”霍錦驍指著他鼻尖要罵,偏對著他無賴的笑臉又罵不出所以然。 “公子所言也有道理,醫(yī)館有不少空房,霍姑娘今晚不妨在這委屈一晚,明早再回也不遲。”佟岳生聽不下去,只得站出做個和事佬。 霍錦驍看看兩人,用力掙開他的手,冷道:“帶路。” 魏東辭便將人領到東廂房里,親自抱了干凈被褥過來,又燒水予她,又煮來掛面,好一頓折騰,待諸事皆妥,她手上傷口也包好,魏東辭這才安心放她休息。 第二天日上三桿,這人還沒起,魏東辭便命館中老mama去看,推門才知,房里早沒人影。 也不知何時跑走的,霍錦驍只在屋里留了張輕飄飄的紙,寫著明早出航再見,落款處畫了個生氣的臉,和小時候一樣。 魏東辭失笑。 ———— 天色才亮,霍錦驍就悄悄離開醫(yī)館回碼頭,手里拎著途中買的飯團與豆?jié){上了玄鷹號。 她有預感,祁望會生氣。 敲開祁望的艙門進去,天雖剛蒙蒙亮,祁望卻衣裳頭發(fā)齊整地坐在書案之后,瞧見她進來略抬起頭,眼里陰鷙針般戳人。霍錦驍一愣,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已非簡單的生氣了。 “祁爺,這么早起來?早飯吃過沒?我來孝敬你了?!彼鐝那鞍阈χ锨埃睦飬s有些忐忑。 祁望一夜未眠,在這坐到天明,自然知道她昨晚未歸,見她還若無其事笑著,心里無名怒火更熾。 “昨晚去了哪里?”他往后懶懶一靠,摩挲起拇指扳指,冷道。 霍錦驍將帶回來的飯團和豆?jié){擺到他桌前,他看也未看一眼,她便輕聲道:“昨夜與師兄相約談事,不想半途出了意外,所以在醫(yī)館對付了一夜。昨日到醫(yī)館時天已太晚,我尋不著人,又想著你已歇下,便沒向你報信,是我不對……” 她話未完,手便叫他抓住。 “這怎么回事?”祁望問道。 “不小心傷的,無妨?!彼⒖炭s手。 祁望目光便落在那圈包得漂亮的繃帶上。 同生共死又如何?兜轉一圈最后還是回到原點。 “祁爺,讓你擔心了,抱歉?!被翦\驍小心道歉。 他今天太不對勁。 “沒有別的事就出去吧。”祁望擺手,不愿多說。 霍錦驍咬咬唇,將飯團遞給他,又道:“祁爺,我有些事要與你說?!?/br> “說吧?!逼钔唇印?/br> “我要離開幾日。”霍錦驍便不再兜圈。 “去哪里?”祁望抬頭,借著明瓦透進的淺光看她,人還是那個人,只是不能靠近了。 “給師兄幫些忙,只要六天時間?!彼氐馈?/br> “六天?”祁望揚起淡嘲的笑,“你是想帶他出海去找勾魚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