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祁……祁爺, 您溫柔點兒?!绷至济⑴瓒诉M屋里,竟叮囑起祁望來。他已接受景驍是個女人的事實,總覺得這么個千嬌百媚的姑娘家跟男人似的拼斗,看了叫人心里難受。 祁望抬頭見林良滿臉不忍, 愁眉苦臉的模樣就跟這傷劃在他手上一樣。 “我不溫柔,要不你來?”祁望冷道,他在這起人眼里就那么糙?都還沒下手呢, 一個喊疼,一個嫌他不溫柔? 惱火。 “好啊?!绷至嫉共豢蜌? 伸手就要接。 祁望一掌拍開他的手,沒好氣說:“滾一邊去?!?/br> 小滿正好進來, 上前就拽著林良的后領(lǐng)閃到旁邊:“沒點眼力?!?/br> 霍錦驍“撲哧”笑了,道:“大良哥,其實也不是很疼, 我就瞎叫叫,你別擔心。” 正笑著,傷口忽然一陣灼痛,她臉色頓白,祁望已開始清洗傷口。 他動作再輕,也難免她痛楚,只好快。 “祁爺,小景,梁二公子剛送了兩瓶傷藥過來,現(xiàn)在人還在外頭候著,說想瞧瞧小景的傷?!毙M將進來時抓在手中的藥擺到桌上。 “好啊,請他……”霍錦驍咬著牙道。 “不見!”祁望頭也沒抬地拒絕,“讓他走,大宴之前誰也不見?!?/br> “……”霍錦驍被堵個結(jié)實。 “是?!毙M識相退下,順手拉走林良。 霍錦驍皺著眉看祁望給自己處理傷口,沉默了一小會,她控制不住嘴,便道:“祁爺不是說不救我嗎?怎么和邱愿打上了?” “我不是救你,我救的是那幾箱金銀?!逼钔逑春脗冢瑢幘鶆蚍笊?,拆出卷繃帶開始包扎。 “口是心非,嘴硬心軟?!被翦\驍揭穿他,“我這傷可是因你而受?!?/br> 祁望沒理她,她自言自語:“還好你沒娶沙慕青,那姑娘天仙模樣,蛇蝎心腸,要是放在身邊指不定能給你帶來什么禍事。祁爺,娶妻求賢,你眼睛可千萬要放亮,人品比容貌重要?!?/br> “她就是再能耐也不如你能闖禍?!逼钔懿涣怂泥┼┎恍?。 “我怎么叫闖禍?沒見我替燕蛟找了強有力的幫手?!?/br> “等你能真正駕馭丁喻再說?!逼钔麧娝渌?。 “怕什么,五年賣身契呢!還愁不夠時間收服他?”霍錦驍不以為然。 “好了,回你自己屋去。”祁望把她的手推開。 他已將她手臂包好,連雙掌的虎口也一并裹好。 霍錦驍動動手臂,笑道:“多謝祁爺?!?/br> “出去吧?!逼钔皖^趕人。 霍錦驍見他冷淡,也就不說什么,轉(zhuǎn)身出屋。日頭已有些西斜,院里的風愜意,她在樹蔭下站了一會,越想越覺不對,忽又回頭奔至祁望門前,將門一推。 門“砰”地被推開,她道:“祁爺,你是不是也受傷了?” 語才落,她便駐足,與祁望四目相遇,各自呆滯。 祁望半身衣裳已褪至腰際,露精實胸膛,右胸至肩處一片黑青,他倒了藥酒正要揉。 霍錦驍?shù)钩榭跉?,整張臉騰地燒起。 祁望回神飛快將衣裳拉起,抓攏襟口,喝了句:“你……” 要罵什么卻也不知。 霍錦驍背過身去,尷尬不已,卻無要走的意思,只道:“被邱愿打傷的?重嗎?” “無妨?!逼钔卮?。 “要幫忙嗎?”霍錦驍說完馬上又補充,“我是說,我去喚小滿來幫忙。” “不用,你離我遠點就是幫忙了?!逼钔曇魶龅孟袂镲L。 霍錦驍“哦”了聲,道一句“我先出去”,便匆忙將門一關(guān),離了他的屋。 ———— 在院里想了想,她叫來林良和小滿,叮囑兩人別去吵祁望,讓他在屋里好生療傷。林良與小滿應(yīng)聲而去,她自回屋歇息。未歇滿半個時辰,林良又來尋她,只說丁喻的屬下來送主仆契約。 霍錦驍沒有驚動祁望,在院中見了人,笑著收下契約,只夸丁喻守信是條漢子,又問及丁喻傷勢,順手就把梁俊毅送來的傷藥轉(zhuǎn)贈給了丁喻。送走了這人,小滿又來回稟金銀之事,抬去斗獸場的金銀并沒抬回,而是按祁望吩咐直接送到黑市的銀號里換成銀籌子,免得一大筆錢財放在身邊又帶來帶去的,倒添麻煩。 “就憑這個在黑市采買?”霍錦驍翻來倒去的看手里的一把銀籌子,每支籌子上都有數(shù)字,也有三爺記號。黑市的銀號是三爺所設(shè),為的就是方便來往的人買賣交易,將銀兩暫寄銀號中,換成銀籌子,此法雖說要花費一筆寄存費,但勝在安全,這島上可沒人敢打三爺銀號的主意。 “是啊?!毙M解釋著,又遞給她一片玉牌,“咱們存的銀兩數(shù)豐,銀號老周管事說了,這么大額銀兩算是黑市甲等貴客,這玉牌是身份象征,你在黑市里買賣的抽頭都能打個折扣,但凡有什么稀罕物件都會先緊著你,另外貴客包間、茶水果點等均不收費?!?/br> “看不出這么一塊玉牌,門道挺多?!被翦\驍拔弄著玉牌上的紅穗子道。 黑市里不管是買是賣都要給抽頭,名曰孝敬三爺,南來北往的商客那么多,這抽頭可是一大筆油水。 “你收好了,可別丟?!毙M瞧她滿不在乎的模樣不由叮囑道。 “身家性命!丟不了?!被翦\驍握起玉牌和銀籌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答。 身后的房門卻忽然打開。 “祁爺!”霍錦驍轉(zhuǎn)頭喚人。 “你怎么不回屋?衣裳也不換?”祁望見她還是早上的衣裳,露著一段雪白手臂,不由蹙眉。 霍錦驍咬著玉牌苦道:“祁爺……我沒衣裳可換。” 昨日女裝已被血臟污,今天這套又被扯爛了袖子,她只剩下兩套海上航船時穿的普通衣裳,晚上大宴穿著不合適。 “……”祁望沉默半晌,覺得自己cao的心快趕上她爹了。 正要說話,林良捧著套衣裳進來:“小景,曲夫人又送了身衣裳過來,說是新做的還未穿過,請你莫嫌棄。” “夫人善解人意。”霍錦驍一下跳起來,歡喜接下衣裳,朝祁望道,“不勞祁爺cao心了,一會替我謝謝曲夫人?!?/br> 說著,她奔回房去換裳。 ———— 華燈初上,霍錦驍換好衣裳時候已不早,便與祁望坐到馬車里。梁俊毅還想邀她同騎,奈何曲夢枝所贈之衣竟是綾襖縐紗裙,不便騎乘,只得作罷,倒是她今日這打扮,一出來又是奪人眼眸。 櫻花粉的小襖,底下壓著重寶藍色的十六幅褶裙,裙擺繡著明月碧海圖,襖上卻是兩條小鯉,既有姑娘的嬌俏,又鎮(zhèn)得住場面,曲夢枝挑衣裳的眼光比祁望和霍錦驍都好。 霍錦驍往車里一坐,大半位置都被她散開的裙子給侵占,祁望只能坐到角落。 “祁爺,你的傷好些沒有?”她問他。 “管好你自己就成?!逼钔^仰靠在迎枕上打量她。明眸嬌唇,容色逼人。 霍錦驍討個沒趣,估摸著他還在為下午的事害羞,也就不說話了。 沒多久馬車就到明王殿。兩人跳下馬車,恰逢前頭馬車上也下來兩人,霍錦驍瞳眸一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下來的是沙家父女。 祁望正要往里走,不妨手臂猛地被她勾住,霍錦驍挽著他沖沙家父女揚眉笑起。燈火之下沙慕青的臉便是一白,楚楚可憐地望向祁望,倒是沙劍飛心虛地低低頭,見他們走過來,這才要打起笑臉相迎。 “祁爺,我可告訴你,你要娶誰都成,就是不準娶沙慕青,否則咱兩拆伙。”霍錦驍挨近祁望小聲威脅。 祁望只覺她的氣息拂過耳朵,脖子卻莫名其妙癢了。 “祁爺,景姑娘?!鄙硠︼w抱拳行禮,又恭維道,“景姑娘今日揚威斗獸場,實乃女中豪杰,沙某佩服?!?/br> 沙慕青站在沙劍飛身后只是欠身行禮,并不說話。 “運氣而已。沙爺不知,當時那老虎牙齒都頂?shù)轿已屎砹?,也不知那幾只畜牲是怎么出來的?”霍錦驍咧唇笑道。 “大概管獸籠的人一時疏忽,以景姑娘的能耐,別說虎豹,便是加上獅熊也難不倒姑娘。”沙劍飛拭拭額上的汗,覺得眼前之人雖換成女裝,驚艷絕俗,可那目光卻比先前更加稅利。 “是嗎?那是托了沙爺與沙姑娘的福。”霍錦驍目光掃過沙慕青。 沙慕青沒來由一陣顫意。 “再有難耐,也不是別人想動就動的,祁某再無能,也不會讓人把手伸到在下妻室身上。畜牲不懂事,主子就要替畜牲受罰,這事不能善了,沙爺說是吧?”祁望淡道。 “那是,那是。”沙劍飛結(jié)巴起來。 “好了,時辰不早,進去吧?!逼钔焓?,“沙爺請?!?/br> “祁爺請?!鄙硠︼w謙讓他。 祁望不再互讓,攜了霍錦驍?shù)氖诌M了明王殿。 “祁爺威武。”霍錦驍心情大悅,拍了他馬屁。 祁望不置一辭。 ———— 明王殿里里外外燈火通明,到處都是人,比第一日還熱鬧。祁望與霍錦驍被人領(lǐng)進正殿,殿上二人一案分席而坐,霍錦驍自然是與祁望坐到了一起,只是還未落座,兩人已被前來打招呼的人團團圍住。 正午一戰(zhàn),霍錦驍聲名已揚,無人敢再小瞧,眾人又見她美艷無雙,較之首日更加動人,便紛紛過來結(jié)識。 霍錦驍一邊與人寒暄,一邊觀察這明王殿。 席列兩邊,中間有伶人作舞,殿尾有鼓樂琴瑟奏曲,十八層盤龍云鳳燭臺上火光搖曳,滿殿生輝,殿前有青玉階作引,往上是主座,垂著三重幕簾,其后是鋪金錦的寶座。 寒暄沒多久,顧二便上前發(fā)話,大宴開始,眾人各自落座,伶人暫退。 “三爺?shù)健?/br> 眾人盡皆站起,朝著殿前行禮。 殿側(cè)幕簾后緩緩走出一人,看不到模樣,霍錦驍只能瞧見他紫檀色的衣袍。 印在簾上的人影模糊,只依稀可辯是個高瘦的男子,舉手抬足氣勢萬鈞。他登上寶座,撩袍坐下,道:“諸位英雄不必多禮,今日能邀得眾位來我漆琉參加半丈節(jié),是我漆琉島的榮幸,快請入席。” 聲音溫和,與昨日行祭時不太一樣。 “謝三爺?!北娙诉€禮落座。 “來,我先敬諸位一杯?!比隣斚蕊嬒乱槐疲接值?,“今日除了請大伙暢飲之外,還要向諸位引薦幾個朋友。未來海上諸務(wù)我將與這幾位朋友協(xié)力合作,共圖大業(yè),還望在座諸位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他說完喚了顧二。 顧二已行到殿下左首席位,朗道:“這幾位便是我漆琉貴客,東瀛第一武者……” 霍錦驍與祁望相視一眼,均感詫異,再觀席間眾人,也是同樣神色。外域船隊除了商隊之外,是不予進入大安東海海域,若然被東海諸雄發(fā)現(xiàn),便會群起而攻之,以防其進犯東海與沿岸城池。而在所有蠻夷海盜之中,又以東洋浪人為最為狡猾兇殘,屢屢犯禁,東海不少人都吃過他們的虧。這次漆琉島邀來浪人已叫人頗感意外,如今三爺更當眾宣布合作之事,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霍錦驍心中更是驚愕非常,先前她就聞?wù)f海神三爺頻頻接觸東洋浪人,意欲勾結(jié),圖謀不軌,如今一見,料來非虛,且他不僅是要勾結(jié)浪人倭寇,她估摸著他還想將東海各大勢力盡收麾下,以壯其勢。 大安海防薄弱,若真讓其得逞,后果不堪設(sh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