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映荷端了盆水進(jìn)來,看到自家小姐還躺在床上,心中很是擔(dān)心。于是放下水盆,來到床前查看,發(fā)現(xiàn)方采言臉頰通紅,映荷試著摸摸方采言的額頭,手剛一觸碰,就嚇得彈了回來。 “小姐,您怎么燒得這么厲害!”映荷嚇得喊出聲來。 “我發(fā)燒了嗎?”方采言還不自知,剛才只覺得心情不好而已。 “一定是昨天淋雨著了涼,我這就去請大夫!”映荷急道。 “等一下!”方采言囑咐,“今天方府上下忙成一團(tuán),你悄悄的去請,莫要驚動了旁人!” 越低調(diào)越好! 映荷答應(yīng)一聲便慌慌張張地出了門,方采言自己摸了摸額頭,也沒有摸出所以然來,她只是覺得冷,于是裹了裹被子,輕輕合上眼睛決定休息休息。 突然得了風(fēng)寒,淋雨是原因之一,恐怕最大的原因還是自己思慮過重,加之歷默清不斷挑釁,上了一把火! 過了一會兒,房門突然被推動了,方采言猜想映荷不會回來的這么快,于是睜開眼睛看是誰來了。 來人竟是歷默清?!他怎么會來!他來干什么! “你怎么能隨意進(jìn)我房間!”方采言大喊,不管他要干什么,對于害自己生病的人決不能姑息! 她自以為聲音鏗鏘有力,足夠震懾人了,可是她不知道因?yàn)樯?,她?shí)際發(fā)出的聲音卻是柔弱到細(xì)不可聞的,她這么一喊,反倒讓聽的人更加憐惜。 “你生病了?”歷默清皺眉,看到這番場景,心中忍不住心疼。 他默默地坐到了方采言的床邊,方采言本來急促的呼吸就更加急促了,她不得不后退,躲到床角,用被子把自己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裹住,別過頭,試圖穩(wěn)定呼吸。 歷默清伸出手,將白玉般溫涼的手掌輕輕抵到方采言額頭,“這么燙?”他輕聲皺眉,語氣溫柔中又帶著一絲焦慮。 方采言竟有些貪戀他掌心的溫度,不知不覺把頭向歷默清的方向靠了靠,歷默清卻在這時(shí)撤離了手掌。 方采言這才如夢方醒,又向著床角擠了擠,覺得自己真是燒糊涂了,她竟忘了歷默清究竟是個(gè)什么樣的人。 其實(shí)在上一世,他們兩個(gè)是互相利用沒有絲毫感情的關(guān)系,因?yàn)闆]有任何感情的基礎(chǔ),歷默清對待方采言就像對待路邊的花草,隨時(shí)都可以為了他心愛的另一人——良皇貴妃,棄之如弊履。 方采言就像是是一個(gè)靶子,一個(gè)rou盾,為良皇貴妃和歷默清的愛巢遮風(fēng)擋雨。可能若是沒了這點(diǎn)作用,歷默清早就殺了她了! 他從未對她有情,更遑論現(xiàn)在。 方采言放松自己,任由心臟緊張不安跳動??赡苁沁@具年輕的身體抵擋不住歷默清的靠近吧,既然抵擋不住,又逃脫不開,還不如迎面出擊! 她往前爬了幾步,雙手搭在歷默清肩上,聽到心臟的跳動變成了雷霆般的砰砰聲。 “言兒?”歷默清定定地盯著方采言,看到她的臉紅到嚇人的程度,而眼神卻帶著視死如歸的壯烈。 方采言猛地傾身,將唇貼近歷默清的唇,他的呼吸他的氣息他唇間淡淡的龍誕香,悉數(shù)順著方采言的唇齒間鉆進(jìn)她的四肢百?。》讲裳灾挥X得頭嗡地一聲,心臟猛地撞擊到胸口,她似乎聽到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這次是真的,炸了! “言兒!”歷默清一把摟住倒下去的方采言,他的嘴里一絲腥甜,而方采言的的嘴角掛著一條鮮紅的血跡。 “曹榮,傳太醫(yī)!”歷默清沖著門外大喊。 “皇上,隨行而來的只有張和忠張?zhí)t(yī)一位?!辈軜s在門外答道。 “去傳!”歷默清命令,將不省人事的方采言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到床中間。 等映荷請了大夫回來,方采言的閨房里已經(jīng)擠滿了人,映荷和大夫在門外張望,擠都擠不進(jìn)去! 張和忠一手摸著方采言的脈搏,一手捋著胡須,搖頭晃腦不知道探出了什么。 “張愛卿,方家小姐究竟怎么樣?”歷默清急問道。 “回皇上,”張和忠皺眉沉思,回道,“方小姐本是思慮過重又受涼所致的風(fēng)寒,原本是不礙事的,可是如今她卻脈搏微弱,氣息游離,試問剛才方小姐是否出現(xiàn)了情緒激動的征兆?” 歷默清想到方采言剛才異常的舉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唉,”張和忠搖了搖頭,“微臣不敢欺瞞皇上,方小姐這種情況基本是回天無力了,她本該命喪黃泉,奈何一息尚存,可這一息卻不足以使其復(fù)蘇,恐怕方小姐余生要在這張床上度過了!” “一息尚存就是還有一線生機(jī),”曹榮看了看歷默清陰沉的臉色,接話道,“張大人莫要將話都說死了呀!” “老夫句句實(shí)言,還請皇上節(jié)哀!”張和忠依舊耿直說道。 “張和忠,”歷默清看著方采言仍舊瑩潤的臉龐,哀莫大于心死般道,“朕只問你,怎么才救得活?” 作者有話要說: 上回書說道:方采言為了解開一見到歷默清就臉紅心跳的旮瘩,于是以身犯險(xiǎn),若要得知此招究竟如何,還請聽下回分解……內(nèi)個(gè),明天見啦啦啦啦! ☆、不破不立立住了 張和忠如實(shí)說道:“救不活也死不了,便是活死人?!?/br> 方泓拭了把眼淚,走到方采言床邊,終是忍不住痛哭失聲,方府的丫鬟仆從一見老爺哭了,紛紛跟著抹眼淚。 人群外面的映荷聽到哭聲,知道大事不妙,想著擠進(jìn)去看看自家小姐卻被從屋里出來的人擠到另一處去了。 這伙出來的人群,正是此次跟過來的宮中妃嬪,一位是麗才人趙芷柔,一位是慧貴人閆秀慧,她們二人本來是想來看看未來的競爭對手究竟是個(gè)什么樣,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都哄到自己家去了。 本來還想著冷嘲熱諷一番,沒想到進(jìn)去后竟是這樣一番光景,不由得憐憫起方采言來,又聯(lián)想到自己的身世命運(yùn),不禁淚眼漣漣。 麗才人趙芷柔拉過閆秀慧的手,悲戚道:“方meimei變成這樣也難說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她進(jìn)了宮,像我們一般苦守,才更加痛苦,且宮中向來是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之地,你我二人存活至今已是萬幸,像方meimei那般沒有心機(jī)的人,可如何存活!” “是啊,”閆秀慧連連贊同,“莫說咱們皇上如今喜愛她,等入了宮說不定就有別人搶了她的風(fēng)頭,花無百日紅,與其像我們一樣茍延殘喘,還不如像方meimei一樣,變成個(gè)活死人,一了百了!” 映荷聽到活死人這個(gè)詞,雙腳一軟,差點(diǎn)坐到地上。 她也不管人多人少了,橫沖直撞跑進(jìn)屋內(nèi),果然看見方采言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手指探到鼻尖,只隱約有一點(diǎn)微弱的呼吸。 她悲從心來,不禁錘著方采言的胸口大哭,“小姐呀,是誰害了你的命啊,你和映荷說好了一起進(jìn)宮的,怎么就撒手撇下映荷一人受苦,究竟是誰害的你,映荷一定為你報(bào)仇啊,我定要叫那人抽筋剝骨,叫他一命抵一命!” 歷默清在一旁不知作何表情,只覺得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而他應(yīng)該承受。 正要安慰一下映荷這個(gè)忠心的小丫鬟,床上的方采言突然劇烈咳嗽了兩聲。眾人都是一驚,驚后是喜,歷默清急忙上前扶起方采言,方采言一直起身子,便嘔出了一大口黑血,都染在了歷默清的白衣上。 方泓大驚,意欲換下歷默清自己接著女兒,歷默清卻拒絕了他。方泓便叫丫鬟去取了痰盂,方采言一連嘔了四五回血,終于把黑血嘔盡了,人才虛虛弱弱地清醒了些。 因?yàn)閲I血嘔的多了,不免缺氧眼花。方采言環(huán)顧了一下屋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側(cè)過頭看向抱著自己的人。 歷默清?她皺了皺眉,不過這次好像……心跳跳得沒那么快了。 終于平靜下來了啊,她看著歷默清,終于在虛弱的臉上露出輕松莞爾的笑容,而后卻又人事不知地昏迷了過去。 歷默清輕輕放下方采言,知道她沒事了,這才放下了心。又換了身衣服,準(zhǔn)備去赴方府的宴席。 曹榮跟在他身后,問:“皇上,張和忠張大人還跪在門外請罪,不知……” “革去官職吧,”歷默清毫無語氣波瀾地說,“畢竟一個(gè)醫(yī)術(shù)不精的人留在太醫(yī)院也沒什么用,哦,對了,也不能讓他危害人間,順便也把從醫(yī)的資格也革去了吧!” “是?!辈軜s笑著回答。 歷默清趕到,宴席才算真正開始,席上歌舞升平,推杯換盞,半點(diǎn)看不到之前為方采言一事的憂慮與焦躁。 另一邊,方采言所居住的院子終于是清凈了下來,不應(yīng)該說是清靜,而是冷清,因?yàn)楝F(xiàn)在院子里除了方采言和映荷,都沒有第三個(gè)人了。 方采言也慢慢清醒過來,映荷正給她喂藥,她捏著鼻子,勉強(qiáng)咽下去一口。 聽到別院笙歌艷舞,不禁感慨道:“恐怕住在冷宮也就是這樣的滋味了吧?” 她心里忽然一痛,莫名就聯(lián)想到了陳蓮玉陳昭儀,那時(shí)候她也被打入了冷宮。 映荷將藥匙遞到方采言嘴邊,笑說,“怎么會?小姐不知道剛才皇上有多在意你呢?到時(shí)候你進(jìn)了宮,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皇上才舍不得讓你住在冷宮里呢!” “是嗎?”方采言笑笑,喝下遞來的藥,直覺苦澀難忍,心中莫名一片凄涼。 “方施主!”門外忽然傳來無塵的聲音,映荷便放下藥碗出去迎接。 “方施主,”無塵雙手合十,恭敬拜道,“別來無恙?” “不過一天沒見,”方采言笑說,“大師說的好像很久沒見到了似的。” “不過一天,方施主卻像變了個(gè)人。”無塵行至方采言床邊,臉上露出慈悲憐憫的神色。 方采言知道無塵定是和自己有話要說,便打發(fā)映荷去宴席上取些食物來,然后和無塵單獨(dú)相處。 等映荷走遠(yuǎn)了,無塵便從袖中掏出了玲瓏玉。不過玲瓏玉竟然周身布滿了裂痕,表面光輝不再,顯得死氣沉沉,如同一塊普通的石頭。 無塵道:“今晨貧僧正打坐念禪,懷中之玉忽然震動不止,貧僧便將此玉取出,發(fā)現(xiàn)上面多了幾句禪文:不破不立,心死玉碎。” 方采言不解問道:“大師是何意?” “以前竟不知,玲瓏玉與娘娘心脈相連,所以心死玉碎,反過來玉碎身死,道理都是一樣的?!睙o塵回答,“這次娘娘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玲瓏玉便幾乎碎裂,但是禪文不破不立,似乎又有柳暗花明的意思?!?/br> 方采言想到自己這次經(jīng)歷風(fēng)險(xiǎn),都是為了克服一見到歷默清就心跳不止的毛病,如今大難不死,醒來后癥狀確實(shí)是消失了,難道指的是這件事? “貧僧想到,玲瓏玉乃是娘娘之物,又助了您的重生,而上面的禪文似乎也和娘娘身上發(fā)生的事情有所應(yīng)試,所以貧僧想,還是將此玉物歸原主比較好。”無塵又嘆息一聲,“這是無塵能為娘娘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此后,無塵便要重歸佛門,回到西天極樂。此去經(jīng)年,恐怕再不能與娘娘相見,此后種種,皆有玲瓏玉為你指示。切記,此世是償前世債,或生或死,皆無法逃避?!?/br> 方采言將玲瓏玉收下了,捧在手心里,只覺得熾熱燙手,卻又不敢放開。 這一世,生不由己。 方采言向無塵合十拜謝:“多謝大師指點(diǎn),祝愿大師重歸佛門,功德無量?!?/br> 無塵便化作一縷清風(fēng),飄然而逝。 很快,映荷也回來了,她帶回的都是清淡入口的食物,但是方采言還是吃不進(jìn)去,只吃了一點(diǎn),便將粥菜放到了一邊。 “映荷,今天那兩位嬪妃娘娘是不是也來了?”方采言問。 映荷點(diǎn)點(diǎn)頭,“一位麗才人,名叫趙芷柔,另一位慧貴人叫閆秀慧,今天兩位娘娘為小姐你流了淚呢!” “怎么還為我流淚了?”方采言不禁覺得可笑,這兩位在上一世都是陳蓮玉陳昭儀宮里的???,和陳昭儀同氣連枝,曾經(jīng)為了對付方淳月,方采言也和她們共事過,這兩位的為人她是再清楚不過。 映荷便學(xué)起來那兩位的神態(tài)姿勢,將在門口兩人的話學(xué)給了方采言聽。 方采言見映荷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道:“她們那是感慨自己時(shí)運(yùn)不濟(jì),并非是同情我。深宮里的女人啊,別人得寵的時(shí)候恨不得殺了宰了那個(gè)人,一旦那人從云端跌落谷底,便又覺得這是自己的同類了,又忍不住跟人家親近。這哪里是同情,分明就是另一種的奚落。” 映荷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沒聽懂。 “你還太小了,”方采言長嘆一聲,語氣就像是一個(gè)四五十歲的老女人一樣,“自然聽不懂,以后經(jīng)歷的事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映荷看了看燭光下,方采言稚嫩的臉龐,便打趣說:“小姐,你我同歲,怎么這兩天你的語氣神態(tài)卻好像夫人一般老氣?” “你看得出來?”方采言略有些詫異。 “當(dāng)然了!”映荷點(diǎn)頭,“而且總覺得小姐你心事重重的,而且做事也沒有以前果斷了,總覺得你猶猶豫豫的,好像顧忌的很多?!?/br> “這你也看出來了?”方采言更加詫異,不過又聯(lián)想到上一世的映荷黑化,可能也和她察人觀色有很大的關(guān)系。 “這個(gè)很容易看出來的啊,”映荷理所當(dāng)然道,“我和小姐從小一起長大,自然對小姐你的心思很是熟悉了?!?/br> “對啊對??!”方采言點(diǎn)頭贊同,所以上一世映荷的每一個(gè)小動作都能切中方采言要害,就是因?yàn)樗盐兆×俗约旱男乃及。?/br> 方采言又套近乎地握住了映荷的手,情真至切地道:“映荷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不是姐妹勝似姐妹,我們的情誼無人可比!今天多謝你的悉心照料,你的付出,我將來一定會回報(bào)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