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謝皇上拼命眨眼,把眼淚憋回去,“想的。但是……” 她嘆了口氣,“但是不想做作業(yè),覺得很煩。所以外婆讓你不要做,你就不做了對嗎?” 小家伙默認了。 這種心理鄧芮茗不能更懂。她何嘗不是像孩子一樣,想成功卻懶得付出,將事情一拖再拖。可是學(xué)習(xí)耽誤不起,要想進步必須鞏固練習(xí)。 她拍拍他的頭,讓他先去上數(shù)學(xué)課,自己留下來斟酌該怎樣緊盯他的學(xué)業(yè)。 另一邊,謝聞也百般苦惱。 昨天他把外甥送回爸媽家,千叮嚀萬囑咐二位老人要監(jiān)督孩子做作業(yè)。哪知老人嘴上答應(yīng),實際又寵溺他任性妄為。 收到客戶的合同回傳后,他便立即趕往學(xué)校。 憑著記憶找到三樓的語文辦公室,敲門進去,看見鄧芮茗正靠著窗臺和兩個老師交談。 “謝先生,你來啦?!币娝麃砹?,鄧芮茗站直身子引見,“這兩位就是教數(shù)學(xué)的張老師和教英語的陸老師?!?/br> 未免打擾其他老師,幾人移步至外面的角落。 簡單打過招呼,老師們就謝皇上的作業(yè)情況和課堂表現(xiàn)向謝聞?wù)f明了大概,并毫不掩飾憤怒和焦急。 張老師和陸老師執(zhí)教了二十多年,對于家長的態(tài)度自然不像鄧芮茗這樣的年輕教師需要再三推敲。她們言辭鑿鑿、語氣威嚴(yán),字里行間對謝皇上的家庭教育表達了極度不滿。 “我們老師盡心盡力教導(dǎo)孩子,也僅限于在學(xué)校。出了校門,一定要你們家長配合。孩子才九歲就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不愛學(xué)習(xí)的壞習(xí)慣,等以后升上高年級該怎么辦?初中的老師更加嚴(yán)厲,作業(yè)也更多,難道你們也照樣任由他玩嗎?” 謝聞翻閱謝皇上的作業(yè)本,上面的空白和錯誤讓他心煩意亂。 “如果像他們班那個陳浩一樣,實在不肯讀書,家長又根本不管,我們也就默認放棄了。”張老師直勾勾地看著謝聞,“可你家孩子又不是傻子讀不出,相信如果你們盯得緊,肯定能進步!” 鄧芮茗大力點頭,表示贊同。 他覺得很煩躁。 很多事他并不知情,但還是態(tài)度誠懇地接受了老師們的批評,全然沒有反駁。 待兩位老師走后,鄧芮茗派人把謝皇上找來,緊接對蹙眉思索的他低聲說:“你們家里的事情,我已經(jīng)從趙孟西那里了解過了。這種情況下,老人家確實會對孩子更加關(guān)心,控制不好就變成了溺愛。所以平時還得麻煩你多注意,最好跟老人談一談,不要耽誤孩子的學(xué)習(xí)?!?/br> 謝聞詫異極了,沒料到她會知曉自己的家庭情況。 他向來不喜外人參與家事,加之外甥的問題,頓時冷漠回應(yīng):“說真的有時候我也沒辦法,工作忙的時候根本沒時間管孩子。不是沒有跟老人聊過,但是我不和他們住在一起,不可能隨時隨地監(jiān)督?!?/br> 鄧芮茗剛要說什么,卻見謝皇上快步跑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陌生男人。 “你是……” 她還沒問完,謝聞先開口了。 “黃益達,你來做什么?!”他的聲音很響,宛如被激怒的獅子。 ……黃益達? 綠箭聽了想打人。 鄧芮茗記起來,這個名字槽點滿滿的男人,就是謝皇上那個不負責(zé)任的親生爸爸。 謝聞怒氣沖天,黃益達也輕佻陰鷙。 “真是晦氣,竟然碰到你?!彼[著和謝皇上一模一樣的小眼睛,無比輕蔑,“還敢問我來做什么?我來看自己兒子不行嘛!” 家里人對于他出柜又沒孩子特別抵制,因而數(shù)次要求他把孩子要回。恰好剛才路過學(xué)校,他便順手買了塊蛋糕想來哄哄兒子套個話,誰知遇上了謝聞這個程咬金。 謝聞一下將外甥拉到身邊,“這里是學(xué)校,你別搗亂。” 黃益達不屑理會,邊說邊拽謝皇上,假笑著哄道:“兒子,看爸爸給你買了蛋糕。哦喲,太久不見怎么越來越瘦了,肯定是那兩個老不死的不給你吃飯是不是?來,過來爸爸這里,我們吃蛋糕!” 謝皇上一臉不情愿,畏縮在舅舅身后,使勁掙脫父親的禁錮。 “警告你別惹事!”謝聞用力掰開他的手,將其推開,“還有,你給我放尊重點,不準(zhǔn)罵我爸媽!” 黃益達又迅速沖上去,踢翻了旁邊圍棋課閑置的棋盤,黑白棋子稀里嘩啦滾落一地。 “關(guān)你屁事?”他揪住謝聞的衣領(lǐng),齜牙咧嘴咒罵,“你們一家子都一樣,還是那么討人厭!” 謝皇上未敢作聲,癟著嘴躲在邊上,滿眼含淚。 謝聞見狀,眼中遏制不住怒火燃燒,幾乎要揚起拳頭。 上課鈴已響,走廊里恢復(fù)寂靜。鄧芮茗生怕他們的爭執(zhí)會影響學(xué)生,急忙迎上前阻攔。 她本不該動手,但還是施力抓住黃益達的臂膀,示意他不要惹麻煩,“這位先生,我們學(xué)校在上課期間是不允許家長隨意進出的。謝聞先生能進來,是因為我提前告知了保安室。而你,恐怕不合規(guī)定吧?” 意思很明確,這里不歡迎你鬧事,麻煩你盡快離開。 “你誰?。俊秉S益達斜視她,不耐煩地問。 她理直氣壯回答:“我是孩子的班主任!” 謝聞微皺眉頭,沒想到鄧芮茗會幫他。況且在他面前,矮了一個頭的她這樣弱小,手臂細得像竹竿。即便黃益達也高不到哪里去,但男女力量之差總是懸殊的,可她并不害怕,并且態(tài)度生硬明確。 “聽見沒有,學(xué)校老師都在趕你走,還不快滾?”他扣住黃益達揪著自己領(lǐng)子的手,重重甩開,“連孩子班主任是誰都不知道,裝什么父親,你有關(guān)心過他嗎!” “你他媽的——”后者氣急敗壞,嘴里亂罵一通,說著就要揍上去。 不巧的是,他大幅揮手之際撞到了身邊的鄧芮茗。后者今天穿了細高跟,忽然被推立刻失去重心。 謝聞情急之下想去拉住,可惜慢了一拍。某個倒霉蛋還沒來得及驚呼,腳下就踩到散落一地的棋子。接著猛然滑跤,一頭撞上了貼著瓷磚的墻壁。 剎那間,鼻梁劇痛,頭暈?zāi)垦!?/br> 謝聞和黃益達,包括謝皇上,都被這意外驚呆了。待鄧芮茗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他們堪堪反應(yīng)過來。 只見她踉蹌著轉(zhuǎn)過身子,人中處赫然掛著兩道流動著的通紅的鮮血,滿眼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聞聞:六秒男的稱號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第5章 第五章 見此情形,謝皇上倒吸一口涼氣,目瞪口呆地望著半張臉都是血的鄧?yán)蠋?,不知所措?/br> 謝聞也慌亂了。雖然她受傷和他無關(guān),而且看她有那么點不順眼,但怎么說都是幫他而受連累,心里非常過意不去。 他急忙扶住鄧芮茗,防止她再次摔倒,并用指尖小心觸碰她的鼻子,擔(dān)憂問道:“喂,你還好吧?” 鄧芮茗的頭往后縮了縮,抬手抹去血跡以免流到身上,“還好……” 個屁啊,鼻子都快歪了! 想起剛才撞上墻壁的那刻,仍舊心有余悸。整張臉都貼上了瓷磚,屁股又跌在地上,從頭到尾都在發(fā)疼。 直到現(xiàn)在,腦袋還有些糊涂。 “真的沒事?流了這么多血……”謝聞放心不下,彎腰湊近仔細查看,自言自語,“要不還是去看一下吧?” 他沒注意彼此的面部距離太近,可鄧芮茗注意到了。單身一年沒近距離接觸過男人,當(dāng)下面對他放大的好看的臉,自己竟然氣血上涌,一時忘了鼻子的疼痛。 美色誤人,頭更暈了。 為了遮掩自己的失措,她揉搓鼻頭假裝拭去血液,不巧又牽動鼻子,引起更劇烈的痛楚。 伴隨痛感而生的,是她情不自禁發(fā)出的一聲帶哭腔的“嗷——”。 這聲叫喚引起謝聞天生的男子保護欲,他當(dāng)即想要找黃益達這個罪魁禍?zhǔn)姿阗~。 然而一轉(zhuǎn)頭,剛還站立人影的地方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那家伙人呢?!”他一頭霧水。 謝皇上淡定地往樓梯口指了指,“跑了,就在剛剛?!?/br> 鄧芮茗:“……” 果真如趙孟西所說,黃益達這人真的很奇葩,頭一回見到撞倒人還逃逸的。 謝皇上半蹲身子,指著鄧芮茗的膝蓋說:“鄧?yán)蠋?,你這里也破了?!?/br> “啊,真的誒。”她低下頭,見自己膝蓋邊上有擦傷,難怪隱隱作痛。 謝聞看看她手上沾染的血跡,思忖片刻決定帶她去做個檢查。 “不用這么大陣勢吧?我去醫(yī)務(wù)室消毒就行了?!彼B連推辭。 他堅持去醫(yī)院,“鼻子事大,就怕骨折。還是去檢查下比較好?!?/br> 經(jīng)他這樣一說,鄧芮茗也有些害怕,便答應(yīng)去拍片看看有無大礙。 和搭班老師調(diào)課之后,她叮囑謝皇上回教室把作業(yè)補齊,便隨謝聞前往醫(yī)院。 出了校門,她才發(fā)覺天氣陰冷,風(fēng)勢也有點大。瞧瞧自己的裙子,不禁擔(dān)心起來。 “怎么了?”見她停下腳步,謝聞疑惑問道。 她再次低頭看了看,略有遲疑,“會不會不方便???” 風(fēng)這么大,又坐他的電瓶車,萬一走光了怎么辦? 謝聞很莫名,“我送你去啊,有什么不方便?!?/br> 鄧芮茗怕又惹他煩,吞吞喉嚨不再說話??墒钱?dāng)跟著他走到一輛四個圈面前時,她納悶了。 “你的電瓶車呢?”她張望四周,確實沒見到初次相遇的破舊小綿羊。 謝聞的面皮抽動幾下。 他也記起那夜自己跨上電瓶車落荒而逃的景象,解釋說:“電瓶車是我媽的。那天車子借給別人了,我就騎電瓶車了?!?/br> 他才沒那么無聊,喜歡騎電瓶車在街上飛馳的感覺好不好。 她松了口氣。 去最近的醫(yī)院,車程不過十分鐘,可倆人都沒出聲。包括掛號就診,也只是簡單交流幾句。直到包扎完畢拍完片坐在走廊里等待拿片,他們之間的氛圍依舊寂靜。 鄧芮茗用余光瞟他,恍惚以為健身房的烏龍事件是個怪夢,而非現(xiàn)實發(fā)生。 謝聞就這樣坐在邊上,不看手機也不東張西望,眼神放空地直視前方,安靜如雞。 實在沒法把他和扮娘炮栩栩如生的形象聯(lián)系起來,更何況是六秒真男人。 這樣沉默下去不是辦法,以后總得打交道。鄧芮茗想了想,覺得大概是昨天自己口頭冒犯了他導(dǎo)致他還沒消氣,所以才不愿多聊。 于是,她斟酌措辭,試探道:“那個,謝先生,有件事我要跟你說聲抱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