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jié)
臥床受制的元十三限,近似她在黃河大堤上見到的那一個。那個至少血還沒冷,還記得驚艷她的容貌。這位則對她殊無好感,全憑一股傲氣,才不像年輕人似的,朝她大喊大叫。 他畢竟是老了,作出許多惡行的同時,也承受過許多折磨。 她打量他時,再度感受到衰老的威力,并深深體會到他的苦楚。她自然不生氣,只把椅子拉到床邊,坐進(jìn)去,展顏笑道:“你狀況好了很多。若師姐沒說錯,你胸口如大石重壓的感覺,已經(jīng)無影無蹤?!?/br> 元十三限不理她。 她說:“今天我收到消息,你大徒弟魯書一失蹤了。有人在黃河渡口見過他,他搭了只船,一路順流東行,不知要去哪里?!?/br> 元十三限還不理她。 她想了想,依然滿臉笑容,笑道:“所以,我們來談?wù)劇!?/br> 元十三限繼續(xù)不理她。 這是一間非常簡單的石室,談不上多么不舒服,卻只有生活必需設(shè)施,無聊到了極點(diǎn)。元十三限不盯床頂,便只能去盯墻壁、地板。與這些東西相比,蘇夜真是姣花軟玉,令人眼前一亮。但他最不想見的人,第一是諸葛小花,第二就是她。 蘇夜不再說話,向后倚著椅背,換了個較舒服的姿勢,耐心等候他作出反應(yīng)。等了許久,元十三限忽然開口,用低沉嘶啞的聲音道:“有啥好談?!?/br> 蘇夜笑道:“別這樣,不然你長著那張嘴,只是為了吃東西的嗎?” 元十三限再度沉默。 蘇夜心知他不會主動說話,遂嘆了口氣,淡淡道:“既然你聽得見我說話,那我就說了。今天我來看你,是想告訴你。你身負(fù)三大奇功,卻練成這樣,其實(shí)并非你的過錯?!?/br> 話音未落,元十三限肌rou抽動,連連冷笑。笑聲中有憤懣,更有辛酸。無人能夠體會他的心情,如同他體會不了她的用心良苦。但在這一刻,他突然很想聽聽她的話,因?yàn)樗岬搅怂信d趣的事情。 蘇夜回以微笑,“三鞭道人奉蔡京之命,給了你假的山字經(jīng)。他不敢自行偽造贗品,怕你一眼看出來。因此,他顛倒了經(jīng)文順序,抽走一些書頁,篡改許多用詞和句子。他們的用意是,讓你照書修煉,練成一個瘋子,與你的同門師兄作對?!?/br> 元十三限驟然劇震,厲聲道:“你放屁!胡言亂語!” 蘇夜笑道:“我沒放屁,也沒胡言亂語。以你的天賦才情,如果拿到真正的經(jīng)文,絕不至于困擾這么多年。你每走一步,便遇上無數(shù)兇險(xiǎn),難道就沒懷疑過經(jīng)書自身有古怪?實(shí)話告訴你,你們師兄弟四人縱橫江湖時,已是蔡京的眼中釘了。他撼動不了你的師兄,便打你的主意。你呢,人家怎么哄你,你便怎么中計(jì)……” 元十三限深吸口氣,厲聲道:“我絕不信你的鬼話!你來挑撥離間,以為我看不出嗎?” 蘇夜失笑,笑道:“原來你不信?你不信,又何必激動呢?!?/br> 元十三限霍然轉(zhuǎn)頭,兩眼怒瞪向她,寒聲道:“你有啥證據(jù)?” 說來奇怪,盡管他平時志氣高,戾氣重,從來不和人講理,但一碰這種意外變故,本能的反應(yīng)仍是“證據(jù)何在”。他自己都未察覺這變化,只是氣咻咻的,眼中卻已流露驚駭之情。 蘇夜淡然道:“要證據(jù),那還不容易?三鞭道人仍然活在世上,找他問個明白,自然水落石出。噢,我想起來了,我這里有另一個版本的山字經(jīng),你要不要讀一讀?”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 忽然之間,元十三限的呼吸聲粗重起來, 如同剛干完活的水牛。他在哆嗦, 控制不住地哆嗦, 腦子里轟隆作響,臉漲的通紅。他想怒斥她是個騙子, 專門花言巧語,騙取他的信任。但是,他一生中所有的經(jīng)驗(yàn)和閱歷, 都無比及時地趕來告訴他, 她沒有必要哄騙他。 以前的他, 或者還有一些利用價值。這時他走火入魔在先,受制于人在后, 功力少說減退了三分之一。內(nèi)息胡亂沖撞, 阻塞xue道, 令他時常出現(xiàn)麻痹、麻木的感覺, 不知何時才能恢復(fù)如初。 她能利用他做什么?難道是要他平躺在床上,把他連人帶床, 抬到太師府門前, 控訴蔡京的陰謀詭計(jì)嗎? 血色盡褪, 他臉上再次浮出淡淡的灰黃, 猶如得了黃疸病。他胸膛則類似風(fēng)箱, 發(fā)出呼呼作響的聲音,顯然正氣急攻心,隨時可能張口吐血。 蘇夜特意等了兩天, 給他機(jī)會想清楚,給他時間冷靜下來。然而,當(dāng)年山字經(jīng)之事影響深遠(yuǎn),乃元十三限最大的心病。別說只有兩天,就算兩年、二十年,他的反應(yīng)也不會更好。 在眾多前輩高人里,他氣性獨(dú)占鰲首,堪稱絕頂暴躁。這一半出于天性,一半源自功法的影響。幸好他還是個人,不是氣球,否則非當(dāng)場氣炸不可。 他臉色幾經(jīng)變幻,張了幾次嘴,恨恨說道:“我聽你還在放屁!” 蘇夜笑道:“你真不想看我手里的山字經(jīng)?” 元十三限稍一猶豫,傲氣險(xiǎn)險(xiǎn)勝過好奇心,嘶聲道:“不想!” 蘇夜不置可否,淡然道:“也好。反正啊,你發(fā)現(xiàn)真正的仇敵不是諸葛小花,而是蔡太師一干人后,立即軟弱如泥,忙不迭地退讓示弱,宣稱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即使報(bào)了大仇,也沒太大意思,所以干脆不報(bào)了?!?/br> 她冷誚的話語如同尖針,刺痛了元十三限的心。他仍瞪著雙眼,消退的血絲又回來了,把他的眼白染成紅色,好像昨夜沒睡好覺。 他低沉地道:“你說這話,是啥意思?” 不知不覺間,他不再質(zhì)問她,問她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因?yàn)椤渡阶纸?jīng)》經(jīng)文有假,是最好也最符合邏輯的解釋。 過去他被怒火、嫉妒、悲傷等情緒燒昏了頭,只顧找諸葛復(fù)仇,顧不上其他問題。如今,蘇夜的言語聲聲入耳。他不愿相信,卻在潛意識里信了一大半。假如她獻(xiàn)上經(jīng)書,請他翻閱,那他其實(shí)不會拒絕,將一字一句,對照三鞭道人給他的版本,徹底揭開這個謎底。 可氣的是,她絲毫沒有這個打算。她只是坐在那里,笑盈盈地望著他,柔聲道:“沒啥意思,隨便說說而已。對啦,我忘了問你,你年紀(jì)都這么大了,是不是有點(diǎn)想和諸葛講和呢?” 元十三限頓時暴跳如雷,只可惜動彈不得,能暴不能跳。他身子一挺,厲聲道:“不可能!” 蘇夜臉色一沉,冷笑道:“別這么鐵口直斷。你來殺我的時候,是何等威風(fēng)八面,狂傲霸道,也沒想到會站在街上,被人當(dāng)成耍把戲的猴兒,圍起來看個不停??!” 她前一秒笑靨生春,后一秒冷若冰霜,對比之強(qiáng)烈,令元十三限心頭微震,生出羞憤交加,又無可奈何的感覺。他既想反唇相譏,又想再問問三鞭道人的事,還想扭過頭去,拒絕繼續(xù)交談,猶豫再三,忽聽外面石門軋軋作響,再次被人推開。 沈落雁裊裊娜娜走進(jìn)囚室,見他氣的面如金紙,詫異地掃了他一眼,明眸中大有同情之意。掃完這一眼,她不再理會他,向蘇夜輕聲道:“諸葛神侯來了,在水云齋里等你?!?/br> 蘇夜早知神侯府會有人找上門,卻沒想到是神侯親至,也微覺愕然。然而,沈落雁這句話,與她之前談的話題榫接得嚴(yán)絲合縫,簡直像故意為之。元十三限聽在耳中,火起心頭,怒吼道:“我絕不會見他!” 他對同門師兄誤會之深,實(shí)在難以化解。他居然寧可困在斗室里,盯著石壁發(fā)呆,也不愿出去會見諸葛先生。而且他正在氣頭上,忘記此時見與不見,不由他本人說了算。 蘇夜尚未回答,沈落雁已嬌笑出聲。 她回頭望著他,嫣然笑道:“像你這種不識抬舉的人,落雁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老可消消氣吧,須知?dú)馐?,肝臟脾臟無不受害。按落雁的意思,應(yīng)當(dāng)斬草除根,以絕后患。龍王愿意浪費(fèi)口舌,你不感激就算了,何必劍拔弩張?這么看來,你倒不愧為傳說中的高人,深知欺軟怕硬的道理。今日若是太師、丞相坐在這里,你敢發(fā)脾氣嗎?” 元十三限怒道:“你……” 他受困十二連環(huán)塢以來,所見過的重要人物,幾乎都是年輕女子,平時絕不會被他放在眼里。蘇夜對他冷言冷語,他都受不了,何況再多幾個??上幘晨皯n,自己想想,也覺垂頭喪氣,很難再對著她們夸夸其談。 他搜腸刮肚,尋找有力的還擊話語。蘇夜已笑了笑,起身道:“我出去會會客人。你不必?fù)?dān)心,即使你想見他,也沒有這種機(jī)會?!?/br> 諸葛先生拜訪五湖龍王,自然是為了,也只能是為了這個不省心的四師弟。 蘇夜曾對總管們笑言,說在神侯心里,元十三限的分量比世間所有人加在一起還重。以智小鏡為例,她不惜自我奉獻(xiàn),為元十三限換來《山字經(jīng)》,誰知竟在他功成之時,死于他的傷心小箭。結(jié)果,她死了也是白死。從來沒有人為了她的慘死,向元十三限興師問罪。 這些話固然是說笑,卻不算空xue來風(fēng),準(zhǔn)確描摹出自在門下,多年以來形成的復(fù)雜關(guān)系。 諸葛先生孤身前來,身邊未帶任何隨從。連常常陪伴他的四大名捕,也是不見人影。毫無疑問,他此行有求于人,不愿造成仗勢欺人的假象。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以他的睿智清明,亦覺這事難以啟齒,更不用提當(dāng)著心愛弟子的面。 他盤膝端坐,垂眼注視面前的小小方幾。幾上擺有一只棋盤,棋盤上有一局殘棋,不知誰是對弈之人。他剛才說,自己有要事請見龍王,程英便把他帶到這個地方。他尚未盡覽殘局棋路,她又親自端來茶盤,撤走棋子,為他斟了一杯香茗。 斟茶過后,她向他斂衽一禮,從容離去,把他單獨(dú)留在這間文雅靜謐的書齋中。他有心叫住她,和她攀談幾句,摸清她的性情為人,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只默然舉起茶杯,細(xì)品茶水的清香苦澀。 一杯茶尚未喝盡。水云齋側(cè)門吱呀一聲打開,蘇夜?jié)M面春風(fēng),飄然而入。 她人美,美的像一場白日夢境,把天然靈秀之氣帶進(jìn)這個房間,說不出的賞心悅目。但她真正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于深不可測的實(shí)力,以及常人根本無法摸清的心思。諸葛先生看見她,看見的不是令人驚艷的佳人,而是必須小心對待的對手。 大部分留胡須的人,都會在她面前,伸手去摸他們的胡子。諸葛先生差一點(diǎn)落入這個俗套,手伸到一半,忽地縮回。他把雙手平放在小幾上,平和地注視著她,等她亦盤膝坐下,才沉靜說道:“龍王,你好?!?/br> 這既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又不是第一次。蘇夜在神侯府住過一段時間,每天和他抬頭不見低頭見,看他這張臉,都快看的煩了。但在這里,不論是蘇夢枕師妹,還是江南五湖龍王,均未見過這位正道領(lǐng)袖、朝廷棟梁,僅僅聽過彼此的大名。 她心中涌起奇異感覺,柔聲答道:“神侯,你也好?!?/br> 說完這句很古怪的話,她突然又笑了。她覺得好笑,所以絕不吝惜笑容。她目光四處逡巡著,從他的臉,掃到他白皙、秀氣、不似習(xí)武之人也不像老年人的雙手。 然后,她很長很長地嘆了口氣,下定決心似的,搶在他前面說:“不瞞你說,我現(xiàn)在很忙,相信你比我更忙。我們何不開門見山,珍惜大好時光呢?你有什么見教,請盡管說出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幫忙。” 諸葛先生本就不想拖延。他要做的事情,好比動刀割除一個膿瘡,若不敢快刀斬亂麻,只會越來越痛,越來越尷尬緊張。蘇夜選擇有話直說,正中他下懷。 他神色平靜如湖水,目光深沉如古井,到了把話說出口的一刻,卻凝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苦笑??嘈φ缜蹇嗟牟柘?,讓人覺得回味無窮。 他苦笑道:“好,很好。請你把元十三限交給我。他出身于自在門,是我的四師弟?!?/br> 蘇夜笑道:“可以?!?/br> 諸葛先生登時一愣,想不到她這么好說話,答應(yīng)得這么快??赡墙z苦笑尚未來得及撤退,她的第二句話接踵而至。 她又說:“贖金一百萬兩白銀,一手交錢,一手交人?!?/br> 諸葛先生又是一愣,發(fā)出類似元十三限的聲音。區(qū)別僅在,他的聲音里沒有怒氣,“這……” 他的吃驚之態(tài)發(fā)自內(nèi)心,絕無半點(diǎn)虛假,既因?yàn)樗{子大開口,也因?yàn)樗杖话l(fā)覺,她竟不是在開玩笑。她的態(tài)度很認(rèn)真,認(rèn)真到令他無法輕松以對。 多少年了,敢向他當(dāng)面索要贖金,無視他六扇門魁首身份的人,一只手便能數(shù)出來。到了今天,蘇夜有幸名列其中。 她坐在他對面,如同名家筆下的仕女圖。但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仕女像她這么可惡。她欣賞著他的驚訝,心情極好地微笑道:“拿不出也沒關(guān)系,我給你指兩條明路?!?/br> 諸葛先生愣了又愣,最終只覺無話可說,再度苦笑道:“請講?!?/br> 第四百四十六章 蘇夜無意賣關(guān)子,立即笑道:“其一, 你可以把府上四位爺賣掉, 一位賣二十五萬兩銀子。我敢保證, 肯定有人愿意買。” 諸葛先生沉默半晌,失笑道:“誰買?” “我啊, 除了我還有誰,”蘇夜理直氣壯地說,“二十五萬兩, 我還覺得賣賤了呢。” “……其二呢?” 蘇夜道:“其二, 你去找蔡京, 和他進(jìn)行一樁交易。如今他部下死傷殆盡,好不容易請動的元十三限, 亦被我生擒活捉, 正是急于用人之際。你幫他對付我, 讓他給你一百萬兩銀子做酬勞, 豈非兩全其美?” 兩條“明路”一出,即使諸葛先生是個傻子, 也能看出她無意放人, 純屬借機(jī)刻薄自己。 他登門之前, 已料到結(jié)果不會盡如人意, 卻沒想到她如此尖酸刻薄, 幾盡奚落之能事。最要命的是,她態(tài)度里竟有幾分真誠。假如他送來百萬白銀,說不定, 她真會乖乖交出元十三限。 一時間,他哭笑不得,認(rèn)為她畢竟年紀(jì)尚輕,頗有幾分孩子氣。但事已至此,這種“孩子氣”,反而十分難纏,變成她特意豎起的盾牌。 人人敬重諸葛神侯,蘇夜也一樣。但敬重與聽話,是兩種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立場。他在這里空口白話,決計(jì)要不出元十三限。而且,她不認(rèn)同他的行事方針,決定自行其是,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肯受他一星半點(diǎn)的影響。 諸葛先生的手,終于像拈花似的,拈到了須髯之上。面對普通人時,他可以慈祥和藹,亦可表現(xiàn)出天威難測的冷酷威儀。即使是他一手養(yǎng)大的無情,一旦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他也會親自動手清理門戶,絕不區(qū)別對待。 然而,眼前的人是五湖龍王。他敢擺出這等威風(fēng),她便敢翻臉請他走路。她是個軟硬不吃,只愿意講講道理的人。 道理,正好是他此行缺乏的東西。 他不能以勢壓人,亦很難以理服人,只得嘗試用“規(guī)矩”解決問題。他手撫長須,淡然道:“龍王,論公義,你該把人犯交到我手上,讓我得以秉公執(zhí)法;論私情,自在門的事,應(yīng)該交給自在門的人,不必勞動你的大駕。” 蘇夜笑道:“我不想勞,也不想動。我只想安靜地躺在床上,窩在棉被里,任憑外面天崩地裂,也不關(guān)我事。但,令師弟非要當(dāng)街殺我,我沒有法子。” 她不等諸葛先生回答,繼續(xù)說道:“論公義,元十三限早已心性大變,為了勝過你,與蔡京眉來眼去,并擔(dān)任蔡黨的武功總教頭。任怨的竹葉手雷鶴腿、傅宗書的斬馬刀,全部由他親自指點(diǎn),耐心教導(dǎo)。到了后來,他更派出一二三……魯書一到天下第七,這七名徒弟,全力以赴地幫助太師?!?/br> 諸葛先生一聲嘆息。 蘇夜臉容轉(zhuǎn)冷,從春風(fēng)化雨的醉人風(fēng)情,變?yōu)槟┓馑愕睦淠畤?yán)厲,厲聲道:“若論私情,我當(dāng)場殺了他,你都不該有半分不滿。諸葛小花,我沒殺元十三限,自有我的道理。換了任何一個人,處在我的位置上,再看見他神憎鬼厭的可惡秉性,早就先斬草除根,再向你賠個罪完事。你倒好,竟以為我軟弱可欺,膽敢上門要人?” 諸葛先生又是一聲嘆息。 他向來辯才無礙,心懷大通悟、大智慧。這時候,他之所以無力辯駁,只因蘇夜句句屬實(shí),并無夸張之處。元十三限做過的事,清清楚楚擺在那里,不容他人顛倒黑白。 更有甚者,六合青龍的“青龍大陣”,原本是為了對付他和四大名捕。六人運(yùn)氣不好,陸續(xù)惹了蘇夜,才死傷慘重,使大陣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