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jié)
他死前, 體會到眾叛親離的絕望感覺。他自以為忠誠的部屬, 有三分之一見到轎子,立馬呼啦啦跑去拜見蘇夢枕,三分之一進一步退兩步, 準備看看風頭再說,剩余三分之一死傷殆盡,紛紛投降乞命。 他過去信賴的援軍,一個都不肯來。那些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心知肚明蔡京不再寵信他,沒辦法從他這里獲得好處,索性坐山觀虎斗。“神油爺爺”葉云滅因討厭吳驚濤,故意跑到金風細雨樓,助他一臂之力。但蘇夢枕輕描淡寫說了幾句話,竟把葉神油說得再三猶豫,最終袖手旁觀。 朱如是、利小吉當場倒戈,自他背后偷襲,差點傷了他。之后,王小石出手對陣,蘇夢枕在旁指點,叫破他指法中的破綻,令他束手束腳,狼狽至極。 如斯絕境中,雷媚仍在他身邊,與他同進同退。這多少是個安慰,因為眾叛親離之際,他實在太需要朋友,需要知道自己并非孤家寡人。他喜歡雷媚,是因為她清艷嫵媚,風流入骨,那天晚上的喜歡,卻是真心誠意,帶著隱約的感激。 然后,雷媚莞爾一笑,忽地劍出如急電,給了他必死一擊,嬌笑著逃走了。 全京城均未想到,殺死白愁飛的會是她。那時候,劍光現(xiàn),血光綻,她一擊斃命,交代幾句場面話,沖破包圍揚長而去。在場眾人錯愕至極,既驚訝又憤怒,同時疑惑她為何要這么做。 她是白愁飛奪權(quán)的大功臣。若非她刺死刀南神,白愁飛說不定會葬身于象牙塔內(nèi),哪有日后耀武揚威的機會。 事后她一直不聲不響,從不在人前出沒,仿佛淡泊名利,一切均源自對白愁飛的好感。誰知在白愁飛窮途末路時,她又主動跳出來,不分敵我地驚嚇別人。 她劍術(shù)絕佳,輕功亦不在劍法之下。她蓄意逃走,極少有人能跟上。因此,她有恃無恐,說暗算誰就暗算誰,做事由著愛好來。無論哪個梟雄豪杰,只要信任她,讓她親近自己,都免不了背后挨一劍,目眥欲裂的命運。 然而,她不該冒這個險,不該沉迷刺殺他人的快感。她本可以直接消失,卻偏要插上一腳,在眾目睽睽下拔劍殺人。 她成功過兩次,難免藝高人膽大,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道理。她逃走的那一刻,蘇夜已跟在她身后。 蘇夜背著那個大的出奇的包袱,包袱里裝著一個溫柔。即使如此,她仍然可以跟蹤雷媚。雷媚輕功固然驚艷,她的還要再驚艷五分。跟到后來,她終于查清楚誰是幕后主使。 那人是“神槍血劍小侯爺”方應看。 雷媚是方應看的人。 這樣一來,她連續(xù)背叛雷損、蘇夢枕、白愁飛,一系列不叛不舒服的舉動,突然理所當然,有了極為合理的解釋。 六分半堂時期,她暗算雷損,假稱因雷震雷之死而恨他,取得蘇夢枕的信任。金風細雨樓時期,她假意勾搭白愁飛,裝作兩情相悅,借著郭東神的偽裝,毫不留情地刺殺刀南神,致使蘇夢枕失勢,白愁飛接任樓主。 現(xiàn)在,她像扔一袋垃圾一樣,輕易扔掉了白愁飛,隨后全身而退,把風雨樓交還給病懨懨的蘇夢枕。 那天晚上她說,蘇夢枕對她有恩,待她不錯,一直很尊重她,所以她舍不得親手殺他,只殺了刀南神。也正因為她的心軟,他才得以僥幸存活,帶來后續(xù)的無窮變數(shù)。不然的話,她暗殺的名單上,將多出“金風細雨紅袖刀”蘇公子的大名。 方應看站在臺下,斯文高貴,云淡風輕,對誰都客客氣氣,擁有數(shù)不清的好處,被數(shù)不清的人敬仰倚重。結(jié)果,他單用一個雷媚,便挑下了臺上的幾大霸主,自身則干干凈凈,無可挑剔,難以找到破綻。 江湖群雄一個個橫死,蔡黨高手亦被不斷消耗,到了最后,可不就剩下他和米公公主持的有橋集團? 他確實好心機,好手段,藏在幕后應時而動,看上去什么都沒做,實際什么都做了。倘若江湖爭斗里存在唯一勝者,蘇夜愿意把賭注押給他。 她有理由相信,雷媚冒險殺死白愁飛,是自身愛好使然,而非方應看的指示。方應看這人深沉老練,絕不會做多余的事情。反正白愁飛注定要死,等他死就是了,何必為他暴露雷媚的身份? 雷媚自行其是,卻忘了把黑衣老頭算進去,遂引發(fā)多米諾骨牌般的反應。那時候,蘇夜藏身于街邊陰影,直勾勾盯著神通侯府,盯了很久很久,才冷笑著轉(zhuǎn)身離開。 她當然不可能忘記,在現(xiàn)實世界里,雷媚主動找上十二連環(huán)塢,提出幫五湖龍王弄死雷損,并要求總管之位為報酬。如今問都不用問,這肯定是方應看暗中搗鬼。 他派紅顏知己勾引盟友,想故技重施,埋個伏筆,等龍王把雷媚當成貼心的小棉襖,再從后頭來上一劍。 與此同時,他不惜親身下場,多次向蘇夢枕的師妹示好,盡顯富貴公子的溫柔體貼。如果蘇夜受他誘惑,變成第二個雷媚,那京城之中,焉有他方小侯做不到的事情? 蘇夜站在白樓欄桿處,獨自憑欄而立,俯視下方的一大片空地。她出了錢,要求蘇夢枕重修青樓與象牙塔,務必要和過去一模一樣。此時,空地上正在開工動土,盡是忙碌的工匠。地基已見雛形,估計一兩個月后,一樓一塔便會重新拔起。 她不高興,一點都不高興。白愁飛身死之后,她一直在想雷媚和方應看。天泉山的山峰弧度,仿佛雷媚顰笑均相宜的黛眉;天泉附近種著的筆直青松,像是方應看英姿勃發(fā)的挺拔身影。她看著看著,心里陡然好一陣浮躁,恨不得把山峰捶扁,青松砍倒。 她在面具下冷笑,笑容比大惡人更為猙獰。說實話,她不太在意方應看的陰謀,因為誰還沒有幾個陰謀呢?她所厭惡惱恨的,僅是他的木偶中包括了蘇夢枕。 從昨夜到今天,短短十個時辰里,她已無限提升謀殺方應看的任務優(yōu)先權(quán),順帶把雷媚加入了列表。 蘇夜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輕搭在漢白玉欄桿上,黑白對比分明,幾乎驚心動魄。忽然之間,她不耐煩地輕拍一下欄桿,頭也不回,冷冷問道:“找我有事?” 剛才,樓梯方向傳來雜亂紛沓的腳步聲,讓她想不聽都不行。他們顯然是來找她的,而且是組團前來。 果不其然,她一問完,腳步聲頓時停住,停在她身后。唐寶牛、方恨少、張?zhí)康热四阃莆遥彝颇?,均不想做第一個開口的勇者。王小石苦笑著看了看他們,堆出友善的笑容,問道:“我們只想打聽一下……” 他本不是縮頭縮尾的人,也從未怕過任何敵人。可一見這個沉默的黑影,他的頭皮就開始發(fā)癢,如同一年沒洗過頭。他忍著這糟糕的感覺,繼續(xù)賠笑道:“請問溫柔去了哪里?我們幾個找來找去,總也找不到她?!?/br> 唐寶牛說:“點xue點到現(xiàn)在,也該解了吧!她是生我們的氣,還是生你的?要是……要是她又跑了,我們可得馬上去找?!?/br> 張?zhí)亢筒趟畵裨慷盟龔臉琼斚聛?,背著溫柔,一刀斬斷吳諒右手。溫柔在她手里,接受她的照顧,應當用不著擔心安全問題。王小石聽說這件事后,立即松了口氣,心想這樣也好,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與白愁飛的決戰(zhàn),等溫柔醒了,這場慘劇早已結(jié)束,隨她哭鬧打罵,怎么也不會影響正事。 黑衣老頭不太喜歡王小石,象鼻塔子弟不太喜歡黑衣老頭。不過,他們潛意識中,仍無條件地相信她,倚重她,誰都不懷疑她。他們無不認為,溫柔正在床上酣睡,第二天就會蘇醒。 到了第二天,他們遲遲沒見著她的倩影,疑惑之余四處尋找,找遍所有房間,依舊沒找到她睡著的那一間。王小石去問蘇夢枕,蘇夢枕回答不清楚。他嚇了一跳,趕緊過來向正主打聽。 蘇夜冷笑道:“我還當你們永遠想不起她呢!” 王小石一聽這充滿諷刺的語氣,心情便放松了,苦笑道:“怎么會,她究竟在哪兒?” 蘇夜并不為難他們,直接吐出兩個冰冷的字,“洛陽?!?/br> “……洛陽?就是汴梁以西的那個洛陽城?” “對,洛陽城,洛陽王溫晚所居之處,”蘇夜悠然答道,“昨天夜里,我把她送回洛陽,交給溫晚本人。以后三五個月,你們是見不著她的了?!?/br>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白愁飛身亡,風雨樓中的惡斗塵埃落定, 再也沒人能夠掀起波瀾。蘇夜放下心來, 背起溫柔跟蹤雷媚。跟蹤完畢, 她原本想返回天泉山,轉(zhuǎn)念想了想, 二話沒說找準方向,奔上通往洛陽的驛路官道。 洛陽在開封南邊,距離大約是四百里, 所以她一夜間可以打個來回。她片刻不停息, 沿直線奔至洛陽城, 求見洛陽太守溫晚。見面之處,她咣的一聲, 把他女兒從包袱里倒出去, 說人已送到, 以后都是他的問題了。 因著天衣居士的緣故, 溫晚已聽說并關(guān)注她的事跡。她忽然來了太守府,是奇事之一;竟把溫柔帶回這里, 是奇事之二。他哪肯放她離開, 趕緊請她入座, 傾身相談, 詢問京城的種種變故。 蘇夜有問必答, 態(tài)度卻十分惡劣。說了沒幾句,溫晚畢竟父女連心,話題不住向溫柔轉(zhuǎn)移。蘇夜正在等這個機會, 他既然問了,她便一五一十,把她所知道的問題都講給他聽,包括當日險些被白愁飛迷jian的巨大危險。 她無意貶低溫柔,僅是實話實說,喚起溫晚的警惕。溫晚和溫柔不同,一聽之下,深知那時的情況何等兇險,登時大吃一驚,當面承諾會嚴肅對待此事。他還說,等溫柔醒來,他要與她長談一番,無論如何讓她學會識人知事,不再懵懂無知。 說到底,下一次溫柔遇到大麻煩,未必有蘇夜這等高手及時救她。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自以為聰明機靈,設(shè)局騙了朋友,希望他們盡早回去。 萬一張?zhí)孔杂X無趣,當真走了,她的下場可想而知。救人途中,蔡水擇還險些送命,幸好蘇夜于同時下樓,總算沒讓象鼻塔再少一員大將。 即使蔡水擇白饒一條性命,后來為他報仇的人也不會是溫柔,因為她刀法不行。 溺愛女兒,不代表分不清事情輕重。兩人對話之時,溫晚幾次笑不出來,除搖頭嘆息外,更無其他反應。而且蘇夜話里話外,盡是對他的指責。她的意思其實是,若他無力管教愛女,致使她再度惹禍,她說不得就要替他管教,以免繼續(xù)連累別人。 她面對王小石等人,常于不知不覺間,把自己置于前輩的地位,因而不跟他們計較,亦不多做要求。但是,她對著這個和紅袖神尼同輩份,武功文采均驚才絕艷的一代高人,可沒有半分客氣的意思。 溫晚聽不出她的威脅是真是假,也不敢找機會弄清楚,除了賠笑,便是苦笑。 他曾送出得意門生、老友獨子許天衣,去京城追回逃家的溫柔,順帶調(diào)查一些往事。結(jié)果許天衣出面保護溫柔時,慘死在天下第七的勢劍之下,令洛陽“老字號”勢力受到沉重打擊。 事后,他再未派人過去,認為雷損雷純父女、蘇夢枕白愁飛兄弟均喜歡溫柔,與之交好,無需自己擔心。孰知江湖風云一波三折,白愁飛奪權(quán)過后,不再顧念過往情誼,不放過王小石,也不放過溫柔。 他只好勉強笑了幾聲,說從此以后,他將暫時把溫柔關(guān)在家里,好生教導。她什么時候懂事了,他再放她出去。蘇夜回憶一下過去,暢想一下未來,覺得他恐怕是白費心機。但人家誠意十足,她也只能點頭稱是,希望至少能清靜三個月。 蘇夜走后,溫晚屢次感到后怕,一想女兒差點被人玷污,便血氣上涌。他咬著牙狠著心,決定無論她怎么哭,怎么鬧,怎么撒嬌,他都不松口放人。于是,他倒了大霉。 王小石始終掛念溫柔,明知她在父親的羽翼之下,絕不致有危險,仍忍不住寄去幾封書信,問她在洛陽過得好不好,開心不開心。他把信寄給天衣居士,旁敲側(cè)擊地打聽溫柔。天衣居士倒也明白他的用意,每次都如實回答。 據(jù)說,溫柔第二天午后方醒,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父親的府邸,不由大駭大驚。溫晚趕緊過來陪她,向她解說明白,勸她暫且避一陣風頭,收一收性子。 但過去數(shù)年里,她獨自在汴梁,遠離家中束縛,與兄弟們一起行俠仗義,無所不為,過得極為舒心,又怎么愿意回到過往的平淡生活? 她收到白愁飛死于非命的消息,當即伏案痛哭,說是想替他報仇,想找王小石合計如何才能殺死雷媚。溫晚氣的不知該怎么回答,叫她趕緊死了這條心。 她先是撒了幾天嬌,發(fā)覺沒用,又耍了幾天小性子,仍然毫無用處。溫晚麾下子弟不得罪她,也不放她出門,次次客氣地把她擋住,口稱不敢違背溫大人的命令。 她無計可施,大發(fā)脾氣,砸毀溫晚收藏的幾十方古硯,用墨汁在他素日辦公的花梨木大書案上,一氣畫了十來只烏龜。溫晚氣惱許久,可憐她在宅院里憋得冒火,并不去責備她,親自動手把烏龜擦掉,邊擦邊嘆息不已。 王小石讀完信,十分心疼她的遭遇。按照他的意思,白愁飛已死,危機已經(jīng)解除,大可不必這樣對待她。 然而,天衣居士在信中提到,溫柔所畫烏龜均是黑色的,表示黑衣老頭在她心里是“老王八”。她怒氣沖沖地返回京城,沒準會和蘇夜發(fā)生沖突。王小石若無把握安撫她,還是別冒險的好。反正她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過上一兩個月,便會好多了。 蘇夜不清楚雙方的通信內(nèi)容,也從不去打聽。她預計多則半年,少則三月,溫柔將活蹦亂跳地再次出現(xiàn)。 以前,溫晚多次試圖約束她的行動,減少她在江湖中的闖禍次數(shù)。但她在家里確實待不住,日子一久,立刻茶飯不思,容色清減,使溫晚萬分無奈,不得不解除禁令。同理可證,只要她到了吃不下東西的地步,溫晚一定會松口。 蘇夜對此亦無良策,唯有慶幸她只是她師妹,不是她女兒。 這一天,她下樓查看仍未竣工的工程,一一核對記憶,檢查是否有地方與過去不同。然后,她繞到熟悉的青樓內(nèi)庭,在那里站定了,垂眸看著“傷樹”留下的密道入口,愣愣發(fā)了很久的呆。 蘇夢枕靠地道逃生,通過天泉湖、汴河的水路,逃到神侯府藏身。到了今天,此事廣為人知,密道也不再是秘密。開工動土時,他命令工匠疏通整理,堵住通往六分半堂踏雪尋梅閣的路徑,務要使人力不能挖開。 不足二十天,連通兩大勢力總舵的秘密通道成為歷史,似是預示了兩個涇渭分明的未來。堵住過后,即使以蘇夜的武功,也無法穿過砂石泥土,突然出現(xiàn)在六分半堂總堂主的閨房。 但傷樹入口還在。她答應過蘇夢枕,等到冰消雪融,春暖花開的時候,會在原址上種一棵嶄新的樹。 青樓大體搭建完畢,剩下許多外觀細節(jié)需要修繕。玉塔約有七八成規(guī)模,尚未完全恢復。京師重要人物送給蘇夢枕的賀禮,均堆放在黃樓的側(cè)廳里,等候主人按需分配。 楊無邪無意中提及,當年雷損詐死,那些人也像現(xiàn)在一樣,送來大量珍奇異寶,恭賀蘇夢枕躍升京師霸主。這是無心之言,卻讓蘇夜很不痛快,連去看一眼禮物的興趣都沒有。 她想殺人,想把樓子里曾經(jīng)背叛蘇夢枕的人連根拔起,一個都不留下,但她不能殺。倘若她真這樣做了,以后無人愿意臨陣倒戈。何況,她只是一介凡人,哪有資格要求每個人都舍生取義,不屑榮華富貴?她自己不也利用權(quán)勢和金錢,引誘他人為己效命嗎? 換言之,她一邊厭惡有奶就是娘,腰身如芳草般柔軟的行為,一邊得好言以待,耐心安撫,省得他們被她嚇跑,令風雨樓人才凋零。這絕非愉快的任務,可她人在江湖,就必須得去做。 她愛憐地看了一眼以前是傷樹的洞口,向它微笑了一下。她的想法類似于許多武學大宗師,即什么都比“人”可愛,寧可避世隱居,也不在凡間泥沼里打滾。可惜歸根究底,她仍憐憫和同情這些并不怎么可愛的人。 在她幻夢的終點,她期盼把他們放在一個不必接受考驗,不必經(jīng)受誘惑的世界,讓他們用不著見風使舵,也可以過得很好。這僅是一個夢,卻為她指明了她想要的方向。 她站在內(nèi)庭發(fā)呆的時候,戚少商來了。 自從他們離開神侯府,戚少商經(jīng)常過來探望蘇夢枕和王小石,并找她說話。他對她充滿好奇,覺得她富有吸引力。這種力量基于男女間的天然誘惑,也基于一個謎團天生具備的誘引能力。 他照常走過來,打了聲招呼,仿佛相識很久的老朋友,自然而然站到她身邊,盯著她正在看的東西。但是,他看到的是一片空地,一個淺淺的土坑,實在沒什么好看。因此他問:“你最近打算做什么事?” 蘇夜笑道:“戚寨主真是關(guān)心我啊。” 戚少商淡淡道:“關(guān)心你的,豈止戚某一人而已。京師上下,哪個人不在乎你下一步行動呢?” 蘇夜陡然抬頭,不再關(guān)注那個坑口。她昂然道:“假如我實話實說,你會吃一大驚,并懷疑我胡吹大氣。我想做的事,你們?nèi)魏稳硕枷氩坏健!?/br>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戚少商負手而立,以假手握住真正的手, 看上去真假難分。他似乎沒聽出她言下的狂妄之意, 哈哈一笑, 繼續(xù)問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蘇夜笑道:“你為啥追問不休?” 戚少商笑道:“因為,也許我可以幫你。這幾個月, 你風頭一時無兩。戚某在旁看著,總覺得心底發(fā)癢,也想出一份力。” 他自然想不到, 蘇夜盤算的目標, 一是李師師, 二是方應看。 最近李師師芳名鵲起,艷冠京城, 無人不知白牡丹的艷名。她入行時間不長, 卻一躍成為四大名妓之一。遲早有一天, 她會被皇帝看中, 上演一段與后世不少影視作品息息相關(guān)的風流事跡。 蘇夜關(guān)注她,無非想故技重施, 避開宮中內(nèi)監(jiān)耳目, 自宮外接觸皇帝, 再次令他驚艷欣賞, 取得他的信任。所謂一回生, 二回熟,這次肯定比上次更順利。她了解皇帝的愛好,明白他喜歡別人怎樣夸獎他, 精通迂回達到目的的技術(shù)。 但是,鑒于她不會永遠留在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必要建立這個關(guān)系,是一個尚未想好的問題。 這樣做的好處不用多說。不說其他人,單說常年隱居深宮,動輒侍駕奉圣的詹別野,便在玉佩推薦的謀殺名單之列。與此同時,接近皇帝等同于接近內(nèi)城宮廷,接近皇城等同于接近神通侯方應看、大內(nèi)總管米蒼穹,大大增加了她刺殺得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