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一片慌亂中,曾有不自量力之輩想立大功,設計擒捉兇手,以便青云直上??上н@番驚人氣魄,在他們聽說了案發(fā)場景后,馬上就消失了。 那十八名生還者驚魂未定,敘述時添油加醋,說的天花亂墜,把那幾支白羽箭形容成鬼神馭使,自幽冥之中射出。他們是無從聽說元十三限的傷心小箭,否則會給她取個名字,叫開心大箭。 去掉夸張部分,她給人的印象仍驚世駭俗。越聰明的人,越明白為何不該招惹她。 汴梁城雞飛狗跳,風雨樓雞犬不寧。與這兩處相比,蘇夢枕實在閑的不能再閑了。他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覺,要不然就找?guī)妆緯纯?,幾乎成為神侯府里的大閑者。一言以蔽之,他正在度過他生命里最無所事事的日子。 蘇夜殺了人,一直隱瞞著他,避開相關話題。她向他探聽情報,問誰忠于他、誰堪信任、誰愿意為他出力,然后見機行事,暗殺這張白名單以外的人,同時明確表明殺人意圖。她要他們害怕,要他們畏懼,要他們仔細考慮值得不值得。 因此,她殺死梁何,放過孫魚,臨走前還好好觀察了他一番,把他看的眼角頻頻抽動。他當然想不到,全憑蘇夢枕一句話,自己才能僥幸生還。 忠心人士不太多,卻足夠撫慰她躁動不安的心緒,告訴她黑暗中依然存在燈火,沒必要對人心完全失望。她最初的震驚與盛怒漸漸平復了,心思則愈發(fā)堅定。以后該辦的事項,如同白紙黑字寫出來的一般,明確清晰地列在她腦子里。 她決定我行我素,拒絕麻煩任何人,拒絕通知任何人。即使不太可能,她仍想開脫別人,攬住所有責任,讓一切報復沖著她來。 今天龍八過來找麻煩,無情方知天泉山上的慘案。以他的為人,恐怕當場火冒三丈,又不能流露出來,當真十分倒霉。蘇夢枕迄今未得消息,終日躺在床上,思考下一步棋落在何處。無奈他身邊缺人,就剩一個顏鶴發(fā),想的再多,也難以將想法付諸實施。 蘇夜進門時,他正抱著一只玉枕,捧著一本書,慵懶地靠在床頭。 玉枕觸手生溫,通體潔白,絕無半點瑕疵,仿佛一大塊凝結了的羊脂,乃是上好的白玉。它正面雕有瑤池群仙圖,以云紋與背面連通。背面則刻著蛟龍吸水,海水沖天而起,海面舟船傾覆。兩面寓意密不可分,形成海天相連的奇景。 衣袂龍睛均栩栩如生,人物形象呼之欲出。整只枕頭精美絕倫,縷飾奇絕,是件難得的藝術品。而且它的大小重量,與他原有的那只完全相同,觸感亦極其相似。 蘇夢枕名字里有個枕,也曾擁有一只實打實的翠玉枕頭。那只枕頭非同小可,是由紅袖神尼唐見青、洛陽王溫晚、雷家代理掌門雷滿堂、妙手班家的圣手班搬辦,四位高人齊心合力制作,贈給老樓主蘇遮幕的禮物。 它外表是枕頭,實際是絕世機關,其中凝聚了唐門暗器、雷家火藥、溫家劇毒、班家工藝。那一夜,蘇夢枕見大勢已去,遂用它作臨死一搏。枕中射出千百道淬毒的致命暗器,阻攔上前捉拿他的敵人,同時碎成無數小塊,隨象牙塔灰飛煙滅。 蘇夜見過翠玉枕,了解它的秘密,聽說它為主人犧牲,頓時冷笑幾聲,表示要還他一只新的。她在洞天福地的箱子里翻找,找出一大塊羊脂白玉,利用閑暇時間,精心雕刻裝飾,雕成這只嶄新的羊脂玉枕。 除此之外,她又找到玉質奇佳的翠玉,準備以一己之力,復原那只真正珍貴的枕頭。 枕頭尺寸有限,想內設機關,必須利用好每一毫每一厘的空間。所幸她對它并不陌生,對機關暗器更是相當熟悉??v使如此,它需求的精力也十分驚人。白玉枕花了她數天時間,翠玉枕怕是得耗費數月、數年。 每個人聽到這故事,感動之余,都忍不住問一句:她怎么了解得這么清楚? 蘇夢枕懷抱白玉枕,衣袖時左時右,擦過溫潤細膩的枕面。他腰后墊著一只用絲綿填充的軟枕,防止力氣不濟,滑落在床。那只吃飯寫字用的小桌子放在一旁,桌上擺了瓶梅花,紅的像朱砂胭脂,還有點像紅袖刀的刀鋒。 外人看見這幕場景,八成會以為他自暴自棄,過起yin靡奢侈的生活。但桌子是無情的,花瓶是無情的,花是無情的,書還是無情的,沒一樣屬于他本人。那只珍貴精致的玉枕,亦是由蘇夜全程包辦。 他那時心情很好,笑問道:“枕中不設機關,毫無殺傷力,有啥用處?” 蘇夜心情卻很不好,沒好氣地說:“至少它價值千金,很容易賣出去。等你下次落難,無人相救時,拿它去當鋪換錢吧!” 于是,他解嘲般地笑笑,收下了它。 玉枕在懷,梅花在側,他的模樣也有不少變化。他自己動手,刮去頜下的蓬亂胡須,露出光溜溜的下巴。皮膚原先透出藍色,緩慢消退,已徹底恢復正常。他依然消瘦枯槁,精神卻充沛多了,和過去大相徑庭。 精神好,不代表身體狀況好。他余下的歲月忽然延長,允許他再茍延殘喘一陣子。也許一年,也許半載,他早晚得走向那條死路。 他是風中搖曳的燭火,蘇夜是夜空灑下的明凈月華。她常常在旁人心里,留下虛無縹緲的印象,生命力卻極其旺盛。她每次見他,都希望分他一點兒。 她繞過四時花鳥屏風,站住了,盯著臥床休息的蘇夢枕,平靜地問:“你身體如何?睡眠如何?飲食如何?” 蘇夢枕不動聲色,看也不看她,合上手中的書,反問道:“何必日日都問?” 蘇夜道:“因為我想問?!?/br> 她的答案如此理直氣壯,倒讓人難以接話。蘇夢枕笑笑,答道:“不錯?!?/br> 他把玉枕和書放在一旁,側過頭,從容說道:“我想離開這張床,去做點事情?!?/br> “……不行,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蘇夜冷笑一聲,“而且你能做的,我也能。我若做不到,你照樣不行。” 她自覺語氣太重,趕緊軟化態(tài)度,補充道:“我自有主張,你們休要魯莽行事。譬如說,你叫顏鶴發(fā)去執(zhí)行某件任務,他不幸失手被擒,我還得費心去救他。” 蘇夢枕笑道:“你可以不救?!?/br> 蘇夜道:“不可以?!?/br> 她說得異常短促,也異常堅定,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兩人沉默了許久,蘇夢枕才狀若無意地說:“那么你得告訴我,你見過多少人,做過多少布置?” 蘇夜苦笑道:“我無親無友,孤身一人,能怎么布置?” 蘇夢枕道:“你不愿意說?” 蘇夜道:“是,我不愿意。我辦事時不喜歡受到干擾,寧可只依靠自己的力量。蘇公子,你應該可以理解吧。你和我,還不是一個套路?你一旦作出決策,旁人就無法動搖?!?/br> 她雙手環(huán)抱胸前,倚在屏風側畔,仿佛一個脫出畫面,突然凝結的影子。鐵面具顏色較淺,此時受她氣質影響,也顯得朦朧暗沉。 不知為什么,她心底涌出濃重的疲乏感,甚至懶于解釋。其實她不說,他也可以去問別人,比如戚少商或無情,但她就是不想說。這種疲乏從何而來,她想不明白。她唯一確定的是,到了這個地步,蘇夢枕的意見似也不太重要了。 蘇夢枕在審視她,試圖看出她的來歷與目的。她疲倦地站在原地,不作任何掩飾,也無人能夠看穿她。 她想了想,又說:“你真想知道,就找其他人吧。我……我自身的煩惱已經夠多,不需要外人對我評頭論足,或是妨礙我的行動?!?/br> 蘇夢枕仿佛覺得有趣,眼光一閃,“你似乎不信任我。” 蘇夜笑道:“你能怪我嗎?” 她目光落上那只白玉枕頭,繼而掠向蘇夢枕正在讀的書。蘇夢枕嘆了口氣,她也長嘆出聲,“人與人的關系,像許多無形的細絲。有些把我拉向九霄云上,有些把我極力向下拖,拖入不應存在的泥沼。我真心希望,你永遠不要成為后一種?!?/br> 說完這段話,面具掩映下,她的臉色驀地變了,變的頗不愉快,因為她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她心知肚明,外面那人一來,蘇夢枕會很高興,但她恰好相反。 然而,誰理會她的心情?誰在意她的想法?她高興與否,均不在別人的考量之內。 她不為人知地站直身體,然后門吱呀一聲開了,顏鶴發(fā)快步走進這間臥室。他白發(fā)蒼蒼,皮膚嫩滑如嬰兒,方有“不老神仙”之稱。這時,他皮膚在發(fā)光,眼睛在發(fā)亮,就連聲音,都帶著罕見的輕快。 他一見蘇夢枕,立即說:“公子,王三樓主回來了!” 第三百四十章 王小石回來了! 以金風細雨樓三樓主的身份,用一枚石子擊殺權相傅宗書, 一時聲名大噪, 然后被迫逃亡的王小石回來了! 雷損身亡后不久, 蔡京看中他和自在門的關系,收買他刺殺諸葛神侯。他借機反將一軍, 自此浪跡天涯,直到聽說風雨樓變故,以及天衣居士等人的遭遇, 才急忙趕回, 準備幫助師父、師伯、結義兄長和正道一干朋友, 對抗jian臣惡徒。 他一向遠離權力中心,無意插手蘇白之爭, 看似一個透明人, 地位卻無可替代。當年, 不知多少人痛恨傅宗書, 最后唯獨他暗殺得手。單憑這一點,他便可以穩(wěn)坐英雄寶座。 如今英雄回歸, 無疑是樁激動人心的消息。任你是老是少, 是男是女, 是否崇拜王小石, 均不能免俗。 顏鶴發(fā)一見這位三樓主, 掩飾不住激動之情,匆匆奔來通知蘇夢枕。這實在是他近來獲得的最好消息,讓他心上的大石略微松動。他尚且忍不住, 顯得精神煥發(fā),紅光滿面,其他風雨樓子弟還用說嗎? 蘇夢枕尚未答話,屏風旁驀地多出一塊空地。他抬眼一望,發(fā)現蘇夜已無影無蹤。 她終日戴面具,著黑衣,裝成老人模樣,本來就是個非常奇怪的女子。這時,她居然不想會晤王小石,徑直拂袖而去,簡直怪上加怪,令人無法理解。 但是,這種態(tài)度由她表現出來,又不太奇怪了。 她掠出房門時,覺察到蘇夢枕詫異的目光。它在她背后流連不去,似能發(fā)出無聲呼喚,叫她回到屋子里面。 目光起到相反效果,她微微蹙眉,走得更加快了。她無意見證兄弟相逢的動人場面,也無意因王小石而繞路躲避,所以剛出院門,就迎面撞上了他。 這里的王小石,與她記憶中的完全相同。數年風霜歲月,未能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他依然年輕愛笑,討人喜歡,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好感。 她能看出的唯一改變,是他的頭發(fā)。烏黑發(fā)絲略顯稀薄,發(fā)際線向后移了小小距離,使額頭更加寬闊方正。除此之外,他五官、神情、舉止均一如既往,既沒有油滑氣,也沒有兇厲氣,活脫脫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少俠。 兩人乍然相逢,一個若無其事,一個猶疑迷惑。蘇夜悶不做聲往前走,王小石卻吃了一驚。 他披星戴月趕回京城,找上諸葛先生,得知失蹤了的大哥正在神侯府。那時候,諸葛先生見他焦急萬分,遂叫他來找蘇夢枕,再問詳細情況。 他事先得到警告,知道蘇夢枕身邊有個麻煩人物,此時碰個正著,說驚訝也不怎樣驚訝,只是詫異于她的氣質和氣勢。 僅這么一面之緣,蘇夜給他的印象,比十個傅宗書加在一起還強烈。他盯著她的鑄鐵面具,視線隨她游移,靈動的超乎常人,深深透出探究之意。 面具沒有表情,可他總覺得,她的神色穿透了那片鑄鐵,在他面前鮮活展現。這種感受十有八九不對,卻很難修正,惱人至極。 他下意識張開嘴,想說話,至少禮貌地笑一笑,叫聲前輩,打個招呼,感謝他救了蘇夢枕。張口的一瞬間,那襲黑衣驟然放大,向前疾掠,眼見就要撞到他。 黑衣撞向他左側,他斜身向右一縮。他相信自己的直覺,而直覺總算恢復至正常水準。 幻覺并未產生作用。蘇夜從離他約一臂遠近的地方,幽靈般無聲掠過,甚至沒掀起哪怕最輕弱的微風。 王小石即將出口的“前輩”,錯過最佳機會,遺憾地卡在嗓子里。他一愣,鬼使神差地轉身,揚聲問道:“你去哪里?” 他認為她不會回答,可她偏偏答了。那聲音也像風,在人耳邊停留一瞬,便飄飄蕩蕩地消失了, “我到外面轉轉。” 王小石聰明敏銳,機智伶俐,但做夢也想不出她的去處。她目的地竟是他的大本營——京城中心的“象鼻塔”。 舉世皆知,蘇夢枕平時住在天泉山的象牙塔。王小石為追隨大哥,給自家地盤取了類似的名字。它號稱是“塔”,其實是座細長破舊的八角木樓,平時開門做生意,賣雜貨,日落關門后,一下子變成眾多好漢俠客的聚集地。 這些人成分極其雜亂,有的來自桃花社,有的來自發(fā)夢二黨,有的來自天機組,有的來自金風細雨樓。七大寇中的溫柔、唐寶牛、方恨少三人,也是象鼻塔重要成員。無論出身如何,他們均與王小石交好,認同他的理念,同進同退,形成一股不可小覷的江湖力量。 蘇夜關注他們,蓋因他們態(tài)度堅定,素來把蔡黨當成敵人,喜歡壞蔡京爪牙的好事。他們不在金風細雨樓,立場卻和蘇夢枕一致,同為太師府的眼中釘rou中刺。 花枯發(fā)、溫夢成等人可能受到報復,象鼻塔當然也有危險。擒抓人質、逼迫敵人就范,本就是江湖和官府的一式絕招。譬如說,溫柔若入敵手,王小石就會方寸大亂;朱小腰被捉走,顏鶴發(fā)也未必能泰然處之。 她要防止壞事落到他們頭上,與此同時,還想黃雀在后,誅殺那些奉命而來的走狗。 薄暮時分,天邊盡是半染霞光的陰云,仿佛有人在五色斑斕中,調入了陰沉沉的暗色。八角木樓立在瓦子巷核心地帶,被暮色一抹,籠罩著無法形容的渾濁顏色,看上去格外破舊。 它周圍人員眾多,均是些擺攤的小販,挑擔叫賣的貨郎。貨物全是便宜貨色,和木樓一樣灰撲撲的不起眼。天光漸暗,夜晚即將來臨,大部分攤販仍苦守攤子,希望客人繼續(xù)上門。 蘇夜遙望了它一會兒,忽然微微一笑,選擇人少的地方,一路躲閃他人目光,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樓外。她一旋身,躍上木樓屋檐,須臾間攀至樓頂,面朝外盤膝而坐。 樓頂最高處,原本立著一只烏鴉。它不停啄叩瓦片縫隙,尋找縫中蟲子。蘇夜自它背后出現,它竟無知無覺,待她坐好,偶然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雙翅連拍,慌張地飛走了。 它振翅飛離,化作遠方的一個小黑點。她回頭眺望,目送它遠去,恰好聽到樓里有人大聲說:“我不管!我非得去救朱姑娘不可!” 這個聲音居然十分耳熟,是唐門外系子弟、七大寇之一、溫柔的好朋友唐寶牛在說話。 唐寶牛像考試前一天晚上還沒復習的學生,極其焦躁不安,在斗室中來回踱步。他每走幾圈,就在椅子上坐一小會兒,坐也坐不住,只好繼續(xù)起來繞圈。他鐵塔似的身軀,和小房間尤其不搭,給人以擁擠不堪的感覺。 他平常脾氣不錯,喜歡笑,很少和別人計較,這時一反常態(tài),動輒吹胡子瞪眼睛,連身邊好友都不能幸免。 與唐寶牛相比,方恨少倒是沉穩(wěn)多了,始終穩(wěn)穩(wěn)坐著。他是唐寶牛義弟,年紀只在二十出頭,長的眉目清朗,朱唇皓齒,作書生打扮。天氣寒涼,他手中仍搖著一把折扇。唐寶牛每走一步,折扇便搖晃一下。 他老大不耐煩地說:“你能不能坐著說話?你繞來繞去,把我繞得頭都暈了!” 發(fā)黨最不成器的弟子,“面面俱黑”蔡追貓也在。他站在兩人之間,身處唐寶牛的必經之路上,勸道:“你又不知道朱姑娘被捉到了哪里……” 方恨少馬上接話道:“對??!所以你管也沒用,不管更沒用?!?/br> 唐寶牛怒道:“要不管你不管,我反正是管定了!” 方恨少一按座椅扶手,跳了起來,“我哪句話說過不管?你腦子本來就不大好用,一生氣,更是蠢笨如牛。咱們得從長計議,否則你我一并搭進去,朱姑娘還有救嗎?” 然而,唐寶牛不太喜歡從長計議,何況被帶走的人是朱小腰。他之所以留在象鼻塔,原因正如方恨少所說——迄今不知是誰下手,誰在幕后cao縱,應該向誰尋仇。對方臨走前,特意留下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線索,似是有備而來,卻不肯解釋清楚。 他屁股一沾椅子,馬上原地彈起,仿佛椅面長滿了刺。老舊桌椅、藏污納垢的地板、缺了幾個小口的茶盅,平時無足輕重,現在怎么看怎么礙眼。別人說得很對,但都不是他想聽的。他轉完最后一圈,呼地一聲轉身出門,快步沖下樓梯。 方恨少、蔡追貓、何擇鐘幾人大驚失色,怕他一時沖動,前往太師府門前挑釁,趕緊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