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蘇夜也愣了一下,笑了笑,才回答道:“因為我輕功比你好。你把腿法練到這個地步,真的很不容易,可你不該摻和這件事,你不該來殺蘇夢枕?!?/br> 趙畫四還拿著他的筆,只是失去了提筆再戰(zhàn)的力氣。筆上墨汁沒干,他的臉也在淌血。他視線中時常閃現(xiàn)血光,影響視力,但他無計可施。 他只能說:“你果然是為了蘇夢枕?!?/br> 蘇夜淡淡道:“不為他,我來這里干啥?行了,我的時間不多,不能和你站著聊天。你若還有勇氣,就邁開你的腿,戰(zhàn)死為止;若不愿意,可以閉上眼睛等死,我殺人向來快得很?!?/br> 趙畫四不想戰(zhàn)死,也不想等死。事實上,他知道四野無人,即便有人,也都躲在自己家里,等天晴了才出門,所以他有很多話想說。他讀了一肚子書,蠻可以和對手討價還價。 他想說,他們的師父名叫元十三限,乃是天下第一高手,一個令人跪拜敬伏的人物。她殺死他們師兄弟,勢必引來師門的瘋狂報復(fù)。他還想說,蘇夢枕是相爺?shù)难壑嗅?、rou中刺,早晚有一天,官府要?dú)Я私痫L(fēng)細(xì)雨樓。他更想擺出“良禽擇木而棲,君子應(yīng)時而動”的大道理,引誘她臨陣倒戈。 然后,他很沒志氣地采用第四個選擇,盡可能平靜地說:“倘若你放我離開,我就把這次圍殺行動的布置,詳詳細(xì)細(xì)告訴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 蘇夜入京以來,做事一直很有分寸, 第一次這樣大開殺戒。 她一向能不殺人, 就不殺人, 因為殺人就意味著麻煩。麻煩來自被殺者的親朋好友,也來自于官府。說到底, 這還不是一個毫無王法的世界。但必須要?dú)⒌臅r候,她也無所謂,該動手時, 自然干脆利落地動手。 相府, 或者說六分半堂, 知道她不在京城,暫時離開三個月, 卻不知道她在今天回來, 只好埋怨一句運(yùn)氣不好。 她把顧鐵三和趙畫四的尸體放在一起, 轉(zhuǎn)身就走。雷重等人仍在蘆葦塘, 東橫一個,西躺一個, 像是兇殺現(xiàn)場。過不了多久, 就會有人趕來, 發(fā)現(xiàn)這七人全軍覆沒, 在極端驚訝中層層上報。到了那時, 她早就找到蘇夢枕,揚(yáng)長而去了。 趙畫四試圖與她討價還價,的確是個聰明人, 好像擅長書畫,藝術(shù)造詣深厚的人,都不會太笨??墒?,他不明白自己正在和誰還價。 蘇夜從自身利益出發(fā),從長遠(yuǎn)角度出發(fā),都沒有放過他的可能。因為一時之短視,縱虎歸山的事情,她已見了太多。更何況,顧鐵三、趙畫四背后還有師門。她不愿放他回去告狀,帶著師父師弟殺回來,再嘲笑她一時心軟。 退一步說,她并不真的需要了解細(xì)節(jié),所以連騙都不屑騙他。那里將有蘇夢枕,有她,未來還有她即將趕來的手下。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她還需要敵人反水,才能從容應(yīng)對,那么五湖龍王早就是五湖死龍王了。 因此,她笑了笑,輕輕說了句“對不住,我不想放過你”,便手起刀落,奪走了趙畫四的生命。別人驗完尸,只能發(fā)現(xiàn)與紅袖刀極為相似的口子,絕不會對她生疑。要做到這件事,比她連殺七人更不容易。 她一邊飛掠,一邊將青羅刀收回袖子,心里卻浮出趙畫四的表情。剛才,趙畫四一見她,臉就扭曲了,如同恐怖片里見到殺人狂魔的主角。本來他才是那個狂魔,角色掉轉(zhuǎn)后,顯的出奇可憐。這也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形象居然是“開封短刀殺人狂”,一時哭笑不得。 苦水鋪里,常見寒窟舊墻。有時舊墻裂開,四處通風(fēng),里面的人就用東西塞住,抵擋秋冬寒風(fēng),如同在墻上打了補(bǔ)丁。富貴人家圍爐賞雪,就是窮人望天祈禱,盼望北風(fēng)吹得小一些的時刻。 這里不像柔麗繁華的汴梁城,卻是它的一部分。蘇夜在民居中間穿梭,只覺破舊骯臟之處,與蘆葦塘也差不了多少。 她從趙畫四那里離開,僅僅幾秒鐘時間,就看到了蘇夢枕留在路上的暗記。這是金風(fēng)細(xì)雨樓最秘密的手段,能讀懂暗記者寥寥無幾。蘇夢枕留下它們,應(yīng)該是想給楊無邪看。自打邁入苦水鋪,他就做好了準(zhǔn)備。 蘇夜一路追蹤暗記,身影恍若幽靈。大雨尚無減小的趨勢,打在地上啪啪作響。污水、清水混流出很遠(yuǎn),到了后來,已經(jīng)分不出污濁與否。 這種天氣,對隱秘行動既有益處,又有不利。雨水能夠沖走很多線索,也可留下一些新的。但無論晴雨,蘇夜若要蓄意避開他人耳目,就可以變成隱形人,從他人身邊擦過時,那人說不定還一無所知。 她尋路極快,不足一分鐘,就找到一條小路,幾條窄巷。她按照暗記指示,走進(jìn)一條名叫“將軍胡同”的巷子,穿到另外一側(cè),望見了一處廢墟。 廢墟似是火焚后留下的遺跡,半邊墻都成了焦黑色,塌掉一大半。附近地面,到處都是燒的酥松的磚瓦,散碎了的石塊。野草自磚石下長出,應(yīng)秋變黃,像是給這處殘垣加上的蒼黃點綴。 她不在意滿地狼藉,只在意狼藉中的另外一些東西。那是無數(shù)短箭,是勁弩上發(fā)出的利矢。許多箭矢落在地上,更多的插在墻上,把廢墟插成了一只刺猬。廢墟的另外一面墻也塌了,明顯是被人以巨力掀翻掃倒,新塌不久,狼狽不堪地加入了地面的伙伴。 蘇夜一眼掃去,足能發(fā)覺近一百處不對。 這地方曾被弩手包圍,數(shù)百張勁弩同時拉開,射向廢墟中的人。之后,有人沖進(jìn)了弩手陣中,將他們擊殺打散,迫的他們狼狽退走。這場圍攻于不久前發(fā)生,若非她被那七人絆住腳步,應(yīng)有機(jī)會看見聚集在一起的弩陣。 風(fēng)雨樓訓(xùn)練弓手弩手,十二連環(huán)塢也有。任盈盈居住的地方,就有箭陣保護(hù)。但在京城當(dāng)中,最出名的還是六分半堂?!吧窦龑④姟濒斎?,正是負(fù)責(zé)訓(xùn)練弓弩手的堂主??磥硭乐螅职胩貌⑽捶潘蓪@支力量的督導(dǎo)。 她第一眼看見廢墟殘垣,第二眼看見激戰(zhàn)遺跡,第三眼時,人已到了廢墟入口,在入口一晃,和里面直起身的人面面相覷。 那人滿面病容,瘦骨嶙峋,唯有一雙眼睛亮的可怕,好像這間破舊房屋里,升起了兩點寒火。中原南北,這樣的人只有一個,當(dāng)然就是她找了半天的蘇夢枕。 他仍作普通文士打扮,看起來如同病弱公子,身上有被雨水打濕的痕跡,此外沒有明顯變化。但是,他腿上受了傷,傷的還不輕,鮮血透出褲子,沿著腿流淌,把傷口以下的衣物都打濕了,一接近他,就能聞到明顯的血腥氣。 蘇夜驀然出現(xiàn),在破屋外探頭探腦,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蘇夢枕一震,臉上現(xiàn)出意外神色,脫口道:“你怎么……” 兩人對視一瞬,卻像對視了很久。他意外,蘇夜比他還意外。她一時不知該怎么說,垂下目光,看了看那處傷,隨口答道:“我沒怎么,我來救你……們?!?/br> 陰天大雨,天色昏黃,卻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這間就剩五分之一屋頂?shù)钠莆堇?,赫然還有不少人。之所以加了個“們”字,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蘇夢枕竟不是傷勢最重的那個。 沃夫子正躺在蘇夢枕腳下,全身插滿利箭,眼睛緊緊閉合,氣息、脈搏一概消失。方才蘇夢枕起身前,右手正覆在他的雙眼上,似要讓他死的瞑目。 蘇夜殺人經(jīng)驗實在太豐富,打眼一望,便知他生機(jī)全斷,軀體逐漸變涼,沒有任何起死回生的辦法。這個曾溫和地對她笑著,長的像個賬房先生的中年人,就這么死在了這里。 蘇夢枕見她蹲身去看,淡淡道:“毒針隨血脈運(yùn)行,進(jìn)入他腦子。我遭人圍攻,沒辦法及時逼出毒針。” 蘇夜收斂心神,嗯了一聲,又去看其他人。沃夫子以外,還有茶花和師無愧是她認(rèn)識的人。茶花依墻而坐,肚子上插著一把刀。刀是青色,他的臉也在發(fā)青,目光都渙散了。師無愧重蹈覆轍,背上、肋間連中四箭。敵人已經(jīng)退走,他卻沒有把箭拔掉。 他們旁邊,倒著一具陌生尸體,同樣像只刺猬,臉上雙眼暴突,充滿了不甘心的意味。尸體再右側(cè),竟立著兩個她從未見過的年輕人。 其中一人錦衣華服,英挺俊朗,神態(tài)軒昂中略帶倨傲,與常人相比,猶如白鶴立于雞群,外貌極為討人喜歡。另一人亦容貌俊秀,仿佛一個溫文的書生,腰上插著一柄奇怪的劍。劍被粗布重重裹住,劍柄卻是微彎,彎如半月。 他們在看她,睜大眼睛看她,仿佛在看一盞照亮破屋的燈。 蘇夜一進(jìn)來,立即吸引了屋中人的注意力。然而,只有師無愧開口叫了她一聲,并露出松了口氣的神情。其他人或神色凝重,或目光疑惑,居然都沒開口。 她確認(rèn)沃夫子已然無救,旋即起身,走到茶花身邊,端詳著道:“他中毒了,刀上有毒?!?/br> 很多劇毒對常人來說,是見血封喉,對她卻未必如此。內(nèi)功練的越來越深,抵抗毒質(zhì)的能力也越來越強(qiáng),更別提有些內(nèi)功天生不同,驅(qū)毒效果尤為顯著。尤知味明白這個道理,仍然小看了她,導(dǎo)致自己被碗砸的血流滿面。 此時,她一樣不及談其他事情,再度蹲身,看了看茶花的眼睛,又看了看那把刀,只聽蘇夢枕在背后問:“怎么樣?” 師兄妹一見面,先說起了第三人的傷勢,真是江湖中人的無奈。茶花視力并未完全喪失,見她來了,居然很勉強(qiáng)地擠出一個微笑,充作向她打的招呼。 蘇夜頭也不回地道:“只要沒當(dāng)場斃命,總能想出辦法?!?/br> 她說到做到,轉(zhuǎn)手掏出一只小瓷瓶,從瓶中倒出一粒深紅色的丹藥,向后伸手招了招,淡淡道:“你過來?!?/br> 蘇夢枕愣了愣,正要過去。師無愧已搶先一步,走到茶花旁邊,問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蘇夜道:“這是百命丹,我從別人手里拿到的,因為藥材罕見,配制困難,總共只有十幾粒,有解毒的奇效,能夠調(diào)動自身元?dú)?,抵御平常難以應(yīng)付的毒素。中毒時吃它,可以保護(hù)心脈,沒事的時候吃,就會感覺頭暈心悸。你把藥給他喂下去,再把他扶成正面盤坐的姿勢?!?/br> 她動作奇快,師無愧卻也不慢。他那一次自告奮勇,留下來保護(hù)她,結(jié)果被她拽著逃出生天,自此之后,就說到做到,把她的命令當(dāng)作蘇夢枕的命令,從不提出異議。 蘇夜待他扶起茶花,將右掌貼上茶花后背,才吁了口氣,抬頭望向蘇夢枕,苦笑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個死人是誰?那邊的兩位,又是什么人?” 她終于問出了疑問,蘇夢枕深深看她一眼,轉(zhuǎn)向那兩個年輕人,像是要說話的模樣。但他還沒開口,那個錦衣青年已自覺道:“我姓白,白愁飛?!?/br> 另外一個年輕人只好跟著說:“我是王小石,河邊小石頭的那個小石?!?/br> 第二百五十五章 蘇夜見他們主動自我介紹,微覺愕然, 隨口道:“好名字, 兩個名字都好?!?/br> 王小石好像臉皮很薄, 不知怎么的,居然有點不好意思, 支吾說了幾句“哪里哪里”的客氣話。白愁飛在旁笑笑,笑問道:“姑娘又是誰?” 蘇夢枕平靜地道:“她是我?guī)熋谩!?/br> 這個身份說特殊可以,說普通也可以。世上有無數(shù)師妹, 并沒什么出奇, 由于她這個師兄特別出名, 才賦予她非同一般的地位。 奇怪的是,王小石聽了這介紹, 表情忽地變的很微妙, 愣了愣, 再變作滿臉恍然大悟, 和白愁飛對視一眼,苦笑道:“久仰, 久仰啊?!?/br> 蘇夜不明所以, 心想你們久仰什么, 不過和我客氣罷了, 一笑而過。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 繼續(xù)與對方攀談幾句,方知激戰(zhàn)過后,他們尚未自報家門。蘇夢枕露出猶豫之態(tài), 乃是因為他不知道他們的姓名。 這兩位名字好,人長的也好,一看就知道是志大、才高、意氣風(fēng)發(fā)踏入京城,想要闖出一番名氣的青年俊杰,并非尋常的幫派打手可比。像這樣的年輕人,每年總會涌出幾百個,能闖出名堂的卻寥寥無幾。 不過,她看著他們的時候,直覺他們非比尋常,有著令人期待的潛力。而且王小石這名字,依稀有些熟悉,并非第一次聽到。 以她的記憶力,如果覺得耳熟,絕對不是錯覺,僅證明她曾在某處見過這名字??上蝗ト齻€月,實際時間長達(dá)十年,這種從未打過交道的名字,印象終究是模糊了。 她若想弄清楚,回白樓一查便知,沒必要在這里追問。因此,她不肯多說,只問:“你們之前路過這里?” 白愁飛道:“不錯。雨下的太大,那時我們正要去賣字畫,不得不找個地方躲雨。想不到在這破屋子里,撞上了名滿天下,人人敬畏的風(fēng)雨樓蘇公子?!?/br> 他腋下果然夾著幾卷紙軸,尚未被雨打濕,看的出主人對字畫十分珍惜。蘇夜手上不停,將毒質(zhì)逐漸逼出傷口之外,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所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蘇夢枕臉部肌rou抽搐一下,冷冷道:“還能是什么事?” 他并不是個樂意向別人解釋的人,但師妹來了,自然另當(dāng)別論。正好茶花一時動彈不得,一行人無法離開破屋,他索性從頭講起,講清楚來龍去脈。他的敘述和往常一樣,十分簡單,卻言簡意賅,沒有一句廢話。 原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體是嶺南溫家的人,名叫溫八又,亦是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分舵舵主。他有溫家背景,投靠風(fēng)雨樓后得到重用,后來被六分半堂收買,于數(shù)月之前忽然反水,致使分舵全軍覆沒。 此人于近日進(jìn)京,聽說是要面見傅宗書,領(lǐng)受褒獎,然后就被人家看中了,成為引誘蘇夢枕的魚餌。 蘇夢枕之所以離開天泉山,正是為了親自追殺他,這才一路追至苦水鋪。期間,花無錯表現(xiàn)尤為踴躍,遠(yuǎn)赴苦水鋪腹地深處,擒拿叛徒回來,交由樓主發(fā)落。結(jié)果,雙方?jīng)]說上幾句,花無錯忽然翻臉動手。而溫八又的xue道其實未被封住,瞬間抽出毒刀,抬手就捅了茶花一刀。 繼余無語之后,花無錯竟也是六分半堂的臥底。“無邪無愧,無錯無語”四人里,已有兩人被證明不可信任,足以見得蘇夜之小心謹(jǐn)慎,絕非事出無因。 溫八又刺傷茶花,現(xiàn)場頓時一片混亂。顧鐵三、趙畫四當(dāng)即破土而出,揮開厚厚的泥土夾層,圍攻蘇夢枕。那時,在破屋里躲雨的除了白、王兩人,還有一個形容可憐的老婆婆,一個身著破衣的和尚。然而,老婆婆是“豆子婆婆”,和尚是“花衣和尚”,均為六分半堂的堂主。 事出倉促,蘇夢枕、師無愧、沃夫子、茶花四人悉數(shù)受傷。蘇夢枕腿上的傷,就是源于花無錯打出的暗器。暗器約莫綠豆大小,上面當(dāng)然淬有劇毒。他剜下一大塊rou,止住毒性上行,可那毒藥非同小可,時間久了,定然后患無窮。 沃夫子之傷,來自花衣和尚的透骨針。他奮力御敵,無法運(yùn)氣遏制毒針,導(dǎo)致針隨血脈流動,刺入大腦,無藥可救。蘇夢枕一手助他逼出毒針,一手以紅袖刀退敵,連傷數(shù)人后,迫使顧、趙等人狼狽而出,為弓弩大陣讓出空間。 這樣一來,他錯過了逃離時機(jī),難以抵擋數(shù)百張勁弩,在箭雨中苦苦支撐。幸虧白、王兩人看不過眼,二話不說躍入弩手陣中,將他們打散驅(qū)走,因此與蘇夢枕相識。 他們兩個入京不久,以售賣字畫、膏藥為生,找不到出頭的機(jī)會。誰知第一次見識京城風(fēng)波,就救下了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樓主。 蘇夜聽完,目睹屋內(nèi)屋外的慘狀,不由感到后怕,同時深深感激這兩個年輕人。蘇夢枕從不將謝字掛在嘴上,只用行動表明心意。她則不同,不但謝了對方,還謝完又謝,就差上前握住人家的手窮搖,再熱淚盈眶一番了。 待她感謝完畢,茶花腹中的刀陡然啵的一聲,橫飛出去,落在地上。這道刀傷又深又長,其中卻無鮮血涌出,唯有混濁的綠色毒質(zhì),一滴一滴滲出傷口。 蘇夜用先天真氣刺激受傷部位,促進(jìn)血管收縮止血,效果堪稱立竿見影。她側(cè)頭看了看傷口,仍覺不滿意。但這里是險地,敵人后援隨時可到,無論如何,他們不能在此久留。 她緩緩起身,示意師無愧扶起茶花,蹙眉道:“咱們可以走了?!?/br> 她說“咱們”,便是要白愁飛與王小石一起走。他倆救了蘇夢枕,必被六分半堂當(dāng)作死敵,日后有數(shù)不清的麻煩。單從外表看,他們對金風(fēng)細(xì)雨樓亦無惡感,大有可能折服于蘇夢枕的魅力,加入他麾下。 蘇夢枕仰頭看天,看著灰黃天色,看著潑灑不已的雨簾,問道:“茶花如何?” 蘇夜不明所以,答道:“他死不了,回去之后,你或我替他運(yùn)功驅(qū)毒,請樹大夫用金針拔毒,再吃幾帖藥,可保性命無虞。幸好那一刀刺進(jìn)腹腔,沒刺中肝、腎等要害之處,否則……” 蘇夢枕臉肌又抽搐一下,似乎露出了個極淡的微笑。蘇夜正想他是否被叛徒氣傻了,卻聽他道:“無愧,你馬上送茶花回去。我還不能走?!?/br> 蘇夜秀眉一揚(yáng),詫異道:“你對這地方生出了感情,還是怎樣?” 任何事情到了她嘴里,都能變個味道。王小石見她當(dāng)面拆師兄的臺,不由一笑。蘇夢枕更是好氣好笑,寒聲道:“他們背叛了樓子,殺傷了我的兄弟,不能就這么算了?!?/br> 這時他不再仰頭,蘇夜看見他的眼神如兩道冷電,冷颼颼地射了過來。他的語氣更是不容置疑,根本沒給別人留出置喙的余地。 她嘆了口氣道:“是,不能就這么算了。正因如此,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治傷的治傷,休養(yǎng)的休養(yǎng),商議一個報仇計劃,再向六分半堂興師問罪?!?/br> 蘇夢枕冷笑一聲,道:“你在來的路上,已殺了七個人?!?/br> 蘇夜道:“所以呢?” 蘇夢枕說的簡單,她也一樣,只說自己碰上了七個武功不濟(jì)的炮灰,順手殺掉了。她埋汰人家武功不濟(jì),其實是故意隱藏自身實力。恨只恨七人死的一干二凈,無力替自己分辯,不然定會氣的七竅生煙,大喊“不是,不是這樣的”。 但是,她說是如此說,蘇夢枕不見得照盤全收。他亦很清楚,蘇夜殺掉的那兩位,正是負(fù)責(zé)埋伏他的高手。說他們“不濟(jì)”,只是說著好玩。 他向師無愧擺一擺手,冷冷道:“你這就走吧。那七人死后,后方將疑神疑鬼好一陣子,想弄清她身份,又要一段時間。這個空隙,就是你平安回到樓子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