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陸小鳳也許還不能算朋友，卻的確談的很投機。陸小鳳終究是個討人喜歡的人，正常人即便不想和他做朋友，也更不愿與他為敵。

    然而，她想偷懶，終究事與愿違。陸小鳳剛剛輸?shù)簦萃獗氵M(jìn)來一名王府衛(wèi)士，向蘇夜拱手道：“六扇門的金九齡金老總來了?！?/br>
    陸小鳳瞬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喜道：“他也來了？”

    金九齡早已不是公門中人，怎奈名頭太大，別人一提他，仍是“六扇門的金九齡”。此時，陸小鳳發(fā)覺朋友登門，不由喜出望外，蘇夜卻眉頭一皺，心中不置可否。

    她已將金九齡之事告知葉孤城和世子，說她準(zhǔn)備對付他。這兩人均對她無條件信任，也沒問過為什么，不約而同為她保密，以免走漏風(fēng)聲。由于金九齡也是江重威的好朋友，世子好歹多問了幾句。葉孤城本人則對這事毫無興趣，見她不需幫忙，就置之不理。

    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外人知道，蘇夜已將紅鞋子大盜鎖定為金九齡，并準(zhǔn)備置其于死地。即便在五羊城捕快眼中，蘇夜也被那位大盜引開注意力，不再過問金九齡威脅蛇王的事。

    眼下金九齡不請自來，光明正大踏進(jìn)南王府，無異于羊入虎口。她有些訝異，更有些警惕，認(rèn)為他登門肯定沒有好事。盡管她沒有證據(jù)證明，卻以直覺感到，他此行與她有關(guān)。

    也許她看過太多偵探小說，本能去想他暗殺自己的可能。刺殺過后，他還可以在尸體旁邊，或者尸體手中塞一只繡著貓頭鷹的紅鞋子，繼續(xù)嫁禍公孫大娘。當(dāng)旁人發(fā)現(xiàn)她尸體時，昔年的天下第一名捕就在席間。除了他，又有誰敢觍顏負(fù)責(zé)追查？

    一場密室殺人案中，在場的警察就是罪犯，豈不是很經(jīng)典的罪案設(shè)定？

    葉孤城自不知她一瞬之間，想了這么多，只迅捷無比地瞥了她一眼，看她作何反應(yīng)。他一瞥之下，恰見蘇夜露出笑容，對那位護(hù)衛(wèi)道：“還不快請?！?/br>
    她久聞金九齡大名，至今才有機會見到他本人。金九齡已接近四十歲，外貌卻年輕的像二十六七歲的小伙子，英俊程度更勝陸小鳳，又有成熟男子特有的魅力。

    他和傳言中別無二致，全身上下均精心修飾打扮過，衣服看似普通，質(zhì)料手藝卻無可挑剔，拿一百兩銀子也沒處去買。他手中拿著折扇，還戴著白玉扳指。折扇扇面出自名家之手，扳指更是潔白無瑕。與其說他是令黑道聞名喪膽的名捕，不如說是走馬蘭臺的翩翩佳公子。外加他談吐優(yōu)雅，為人風(fēng)趣，又懂得甜言蜜語，自然很討女人歡心。

    他一進(jìn)來，便向陸小鳳微笑招呼道：“好久不見了?！?/br>
    他招呼過后，才向蘇夜和葉孤城道：“這兩位必定是白云城葉城主與蘇總管，金某久仰大名?！?/br>
    葉孤城孤傲自許，仍只對他點頭示意，并未開口說話。蘇夜卻笑道：“彼此彼此，其實我們在蛇王那里，已經(jīng)間接通過消息了。希望金老總莫要認(rèn)為我針對六扇門。蛇王與王府關(guān)系一向很好，我必須要保他的兄弟。”

    陸小鳳這時才知金九齡與蛇王的矛盾，不由微微一愣。金九齡同樣一愣，失笑道：“不敢當(dāng)，只是一場誤會，金某亦有得罪之處。日后我若要請蛇王幫忙，自會先行將事情說開?！?/br>
    他倒也真聰明，順勢將矛盾定為誤會，輕描淡寫化解了蘇夜對他的敵意，又打消了陸小鳳的疑惑。

    陸小鳳問道：“難道你和南王府也有交情？”

    金九齡搖頭道：“并非如此，最近我恰巧回到五羊城，便借機來王府看看。魯少華告訴我，蘇總管希望我來負(fù)責(zé)紅鞋大盜一事。而我和江重威又是多年知交，自然要幫他分擔(dān)麻煩?！?/br>
    蘇夜微微一笑，淡然道：“金老總智謀過人，又捕獲過無數(shù)大盜，有你在這兒，王府必定萬無一失?！?/br>
    金九齡笑道：“我離開六扇門已經(jīng)太久，不知能否出上力。”

    陸小鳳再聰明十倍，也看不出雙方都心懷鬼胎。但金九齡一來，他不甚樂意赴宴的心便蠢蠢欲動，恨不得立刻和朋友痛飲一場。即便席上的人都很無聊，也可以回來再喝，橫豎南王世子不會吝惜美酒。他們還沒說上幾句，他便敲定了這件事。

    葉孤城作為唯一知情者，耐人尋味地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開宴時辰就要到了，走吧?！?/br>
    蘇夜知道，金九齡若想和她單獨相處，便要在宴席將近尾聲時找機會，卻不可等客人散盡。以他的頭腦，不難找出人人都有嫌疑的作案時間。誰能想到，一位三百年來首屈一指的頂尖名捕，會在王府壽宴中，突如其來出手殺了王府總管？

    說木道人是老刀把子，沒有人相信。說金九齡是殺人兇手，同樣無人相信。

    他這一招看似行險，但成功率已經(jīng)很高。如果蘇夜事先不知他的所作所為，沒準(zhǔn)也會放松戒心，最終遭了毒手。

    葉孤城三人離開后，屋里便剩她一人。她幽幽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打算去王府廚房轉(zhuǎn)轉(zhuǎn)，履行一下身為總管的責(zé)任。

    南王府廚房坐落在單獨的院落中，離后門不遠(yuǎn)，便于從外運進(jìn)蔬菜鮮rou。此時，由于要排宴，廚房正忙的熱火朝天，隔的老遠(yuǎn)，便能看到院子上方?jīng)_天而起的白煙。她先進(jìn)去轉(zhuǎn)了一圈，發(fā)覺里面煙燒火燎，卻無可疑人物，便退了出來，站在院門附近，凝神看著來來往往的仆婦下人。

    這些菜肴上桌前，都經(jīng)過了嚴(yán)密的試毒步驟，否則南王早已被人毒死。而陸小鳳等人又在席上，按理說，絕對不會出現(xiàn)意外事故。

    蘇夜留在這兒，其實也是因為閑著沒事做，看著他們忙碌工作而已。她萬萬沒想到，就這么站著看一看，也能發(fā)覺事情不對。

    一名青衣仆婦提著食盒，低著頭，快步從她面前走過。食盒蓋子扣的很嚴(yán)實，但仍能聞到令人垂涎的鮮香氣味。在鮮香中，她聞到了一絲很不對勁的味道。

    她忽地上前一步，伸手一抓，抓住了那仆婦的手腕，同時笑道：“好精湛的易容本事！跟我來?！?/br>
    第六十六章

    這名仆婦青衣黑鞋，年過四十, 好像極為平常, 從容貌到打扮, 均不會引人注意。但蘇夜一抓上她手腕，便發(fā)覺她肌膚滑膩如凝脂, 令人怦然心動，愈發(fā)確定自己沒抓錯人。

    她出手實在太快，擒人之時, 另一只手還及時撈住了食盒, 沒讓它落地。院門前來往的人雖多, 卻沒一人發(fā)覺不對，全部自顧自忙著手頭的事。直至蘇夜將人帶離此處, 才有幾人發(fā)覺異常, 疑惑地看著她們的背影, 不知總管為何突然帶走一個普通下人。

    蘇夜拉著她, 腳步飛快，一直走到所住之處, 眼見四下渺無人跡, 才打算開口。就在這時, 她手中驀地傳來一股巨力。巨力橫沖直撞, 剎那間脫出她的鉗制, 帶著她手臂，狠狠撞向她肋下。

    她已制住對方脈門，本以為萬無一失, 卻沒想到對方內(nèi)功極為特異，在這種情況下，仍有余力反擊。

    對方固然快，她反應(yīng)卻只有更快，發(fā)覺不對時，五指瞬間抓緊，也是一股勁力透了進(jìn)去。兩股內(nèi)勁相撞，即刻分出高下。青衣仆婦一聲輕呼，手腕被她扭翻過去，只覺右臂一陣麻木，竟難以接續(xù)下一招。

    至此蘇夜才說出第二句話，“不愧是公孫大娘。”

    兩人以內(nèi)功相拼，她掌心隱隱發(fā)麻，正是因?qū)Ψ椒磽羲?，所以這話也算發(fā)自真心，并無諷刺的意思。這句話過后，她耳畔陡然傳來清脆的笑聲，悅耳如出谷黃鶯。

    公孫大娘道：“我敢說，我的易容沒有破綻，你究竟怎么看出不對勁的？”

    蘇夜道：“你身上散發(fā)出一縷香氣，不像尋常仆婦?！?/br>
    公孫大娘既已承認(rèn)身份，她便松開了手，讓對方重獲自由。公孫大娘看她一眼，甩了甩手腕，笑道：“難道仆婦就不能用脂粉？”

    蘇夜道：“那不一樣。你用的脂粉透出蘭花香，沁人心脾，花香十分清雅，絕不像下人買得起的東西。這食盒里雖裝著三鮮鴨子和蜜汁燒鵝，仍掩蓋不住這股香氣?！?/br>
    公孫大娘一愣，搖頭苦笑道：“我倒也想過這個問題，但自恃廚房中滿是菜肴鮮香之氣，別人決計注意不到那點點香味。沒想到，還是被你聞了出來?！?/br>
    蘇夜淡然道：“你看，我就從來不用任何胭脂香粉，生怕對手憑借異味追蹤我。就算人聞不出，獵犬總可以。你既然要隱藏行蹤，又何必多此一舉。江湖上鼻子靈的人，從來不少?！?/br>
    按理說，越美貌的女子越愛惜容貌，恨不得每天花五個時辰坐在梳妝臺前，描眉畫臉修飾不停。長成蘇夜這樣，又無心打扮的，簡直鳳毛麟角。

    公孫大娘笑道：“也許我以后會汲取這個教訓(xùn)，離鼻子靈的人遠(yuǎn)一些?！?/br>
    她膽敢不加反抗，任憑蘇夜將她帶走，當(dāng)然知道蘇夜對她并無敵意，方才雷霆一擊，只不過想逼她放手，并無傷人意愿。她們兩人對話之間，已經(jīng)走進(jìn)蘇夜的別院。公孫大娘易容仍完好無損，任誰來看，都只能看到一個容顏素淡的中年婦人，絕不會心生懷疑。

    蘇夜率先進(jìn)入屋內(nèi)，方才問道：“你已經(jīng)知道我托江輕霞帶給你的消息，為何遲遲不來見我，直到今天方才露面？”

    公孫大娘道：“我們組織里的事，當(dāng)然由我自己解決。若繼續(xù)找你幫忙，豈不是欠人情欠的愈來愈多？南王府勢力固然很大，我的耳目卻也不少。我知道金九齡今天要來王府，就易容混進(jìn)來，打算和他做個了斷?！?/br>
    蘇夜微微皺眉，沉吟道：“二娘呢？”

    公孫大娘道：“我還沒把她怎么樣，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其實五妹找我之前，我已經(jīng)注意到賬面有些不對，現(xiàn)在才明白為什么。她畢竟是我的姐妹，只要她肯承認(rèn)自己做過的事，我以后也不會把她怎么樣。我只想先對付金九齡，告訴他，他靠著在我身邊有眼線才能占到上風(fēng)，絕不是真的比我強?！?/br>
    蘇夜像對待葉孤城一樣，給她倒了杯茶，方又問道：“你打算在王府殺死金九齡？”

    公孫大娘冷冷道：“當(dāng)然，他敢暗算我，難道我不可以暗算他？”

    蘇夜道：“你不能這么做?！?/br>
    公孫大娘道：“你要攔我？你如此聰明，難道看不出他突然登門，是為了處理已經(jīng)對他產(chǎn)生疑心的你？”

    蘇夜笑道：“不攔你，看得出。但今天是老王爺五十整壽，我不希望你立馬動手殺人，讓壽宴變成兇案現(xiàn)場。只要壽宴一散，你們愛怎么打就怎么打。如果你打不過，我可以代為出手。另外，我?guī)土四氵@么大的忙，你總該給我點報酬?！?/br>
    這話一出，公孫大娘立即愣住，看了她半天，微笑道：“報酬的話，你要多少，我就給多少。不過你對南王父子也真體貼，不愧是王府總管。我只能猜想，你曾受過他們的恩惠，才自愿這么做了?！?/br>
    蘇夜亦微笑道：“并非如此，我做王府總管，自然有我的考量。但我這人一向有恩報恩，有怨報怨。誰對我好，我十倍對他好，誰與我為敵，我就和他勢不兩立。南王與世子對我確實不錯，那我自然也對他們不錯。金九齡要殺我，隨便他好了，反正他又殺不成。你們不可在壽宴上動手，否則，我只好把你們兩位請出王府之外。”

    公孫大娘又是一笑，道：“我早就欠了你的情，也罷，就聽你一次。但金九齡遲遲找不到下手機會，難免十分煩躁。我勸你今晚警醒一些，免得他趁你睡著，要你的命?！?/br>
    蘇夜淡淡道：“我只怕他不動手，不怕他動手。”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兒，公孫大娘嘆道：“上官飛燕死后，我本想找霍休的麻煩，為她報仇。她離開她那個家之后，倘若沒遇到霍休，也不會走到那一步。后來我聽說，你把霍休關(guān)押在某個嚴(yán)密地點，日日從他手中敲詐錢財，讓他比死還難受，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蘇夜道：“對他來說可不盡然，死比什么都難受，能活著當(dāng)然是活著的好?！?/br>
    公孫大娘又嘆了口氣，“我卻沒想到，除了上官飛燕之外，我的姐妹中還有一個人生出異志。金九齡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也難怪二妹對他動心。”

    蘇夜笑道：“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多想無益。其實你應(yīng)該慶幸，我并沒有金九齡就是紅鞋子大盜的證據(jù)，無法取信于人。當(dāng)初我還在想，為了避免麻煩，大概只能偷偷摸摸殺他，一如他偷偷摸摸犯案。但他既然敢主動惹到我頭上，就別怪我心狠手辣?！?/br>
    她不怕陸小鳳，更不怕金九齡那些徒子徒孫，卻顧忌南王府在江湖上的威望問題。威望降低，沒準(zhǔn)她的完成度也會跟著降低。何況，她無懼于麻煩，不代表熱愛麻煩，能趁夜下手，就不會當(dāng)街殺人。

    倘若金九齡找不到機會，只好等著賓客散盡，那么極有可能趁夜過來。到那個時候，她與公孫大娘合力，無論如何也能攔住他，并揭露他意欲殺人滅口的事實。

    陸小鳳相信她，固然最好，如若不信，她也沒有辦法。她已經(jīng)盡了力，不可能為保持陸小鳳的好感，放過一個意圖殺她的兇手。

    壽宴始終很順利，堪稱賓主盡歡。宴席將近終結(jié)時，金九齡來找過蘇夜，和她談了談紅鞋子大盜的案情。但他始終沒有出手，不知是因為缺乏機會，還是蘇夜猜錯了。

    蘇夜卻堅持認(rèn)為，這人膽大心細(xì)，可以做出很瘋狂的事情，恐怕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畢竟在任何人眼中，她和金九齡都沒有過節(jié)。

    果然，金九齡就像一個預(yù)知劇本的演員，按照她的預(yù)測，上演了深夜殺人的戲份。他并未現(xiàn)身，而是選擇了用毒，以小小的竹筒從窗戶縫隙中伸進(jìn)來，自外側(cè)那一端送入毒煙。毒煙并沒有致命毒性，卻可以使人筋酥骨軟，武功大打折扣。

    如若蘇夜中招，那么之后怎么殺她，怎么布置，自然就由他說了算。

    但蘇夜沒有睡著，公孫大娘也沒有睡著。她就留在蘇夜隔壁的房間里，隨時監(jiān)聽這邊的動靜。

    她們從床上霍然躍起，沖出窗外時，金九齡已覺察不對，輕煙般向后飛退。只見皎月之下，夜色之中，他臉上居然還罩了張面具，衣服也換掉了。別人和他不熟的話，根本看不出他是誰。

    公孫大娘已換了身適合用劍的衣裳，仍未露出真實面目。她在笑，笑容中卻充滿了冷酷之意。金九齡曾聽二娘說，公孫大娘比江湖四大美人合起來還美十倍?？伤豢吹竭@個面目平凡的中年婦人，馬上就知道她是公孫大娘。

    他武功深不可測，輕功甚至比得上陸小鳳。陸小鳳和他決戰(zhàn)時，根本不能從身法上占到他便宜。但此時此地，輕功高的人絕非只有他一個。公孫大娘的身法更可怕，一旦展動身形，便如燕掠長空，鵲踏枝頭，恰與她驚虹掣電的劍法匹配。

    而蘇夜一出來，便輕巧至極地轉(zhuǎn)了個圈，繞到了他身后，堵住他退路。她抽刀在手，笑道：“我已經(jīng)等你很久了，你果然沉不住氣，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只要我活著，對你始終是個威脅，對不對？”

    公孫大娘道：“二妹已無法探知我的行蹤，無法給你傳遞消息，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我今天也在南王府?！?/br>
    作者有話要說：　　關(guān)于公孫大娘和紅鞋子，我簡單說幾句吧。

    畢竟這又不是做報告，說的太長，大概沒人要看【喂】。

    大家對于公孫大娘的恨意，主要從她的惡行上來，認(rèn)為她濫殺無辜，每到月圓之夜，就出門隨意殺人【……】，有無數(shù)惡毒的化身【女屠戶啦桃花娘子啦五毒婆婆啦】。其中最負(fù)盛名的一個，當(dāng)然就是到處兜售毒栗子的熊姥姥。

    但是，大家看書的時候，應(yīng)該注意一下古龍是怎么寫的。在公孫大娘出場的三部書當(dāng)中，她從來沒有承認(rèn)自己是熊姥姥，古龍也沒有以作者的身份，劇透她就是熊姥姥。

    她的惡名是從哪兒敘述出來的呢？是從蛇王、金九齡和金九齡的小弟口中得出的。

    這些人的證詞可信不可信？當(dāng)然不可信。

    蛇王各種控訴公孫大娘，為的是嫁禍給她，讓陸小鳳相信她是個惡毒的女魔頭。他控訴的時候，手里還特么拿著一張金九齡偽造的請?zhí)?，為的就是引陸小鳳到西園去。

    除了蛇王之外，書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到女屠戶等名號，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把她們和公孫大娘聯(lián)系到一起。

    然后，熊姥姥再次出場是在哪里呢，是在金九齡那里。

    金九齡道：“前兩年里，常常會有些不明白的人死在路上，都是被毒死的，尸體旁都散落著些糖炒栗子?！?/br>
    魯少華也知道這件事：“出事的時候，都是在月圓之夜?！?/br>
    陸小鳳道：“今天正是月圓?！?/br>
    魯少華道：“我就曾經(jīng)辦過這么幾件案子。從來也查不出半點頭緒，死的那些人既不是被仇家所害，也不是謀財害命?！?/br>
    金九齡道：“就因為死的都是些無名之輩，所以這件事并沒有在江湖中流傳，只有在公門辦案的人才知道。”

    魯少華道：“兩年前，有個新出道的鏢師叫張放，就是這么樣死的，只不過他臨死前還說了兩句話?！?/br>
    “說什么？”

    “他第一句說的就是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我們再問他，熊姥姥是誰？為什么要害他？他又說了一句，因為她每到了月圓之夜，就喜歡殺人?！?/br>
    我覺得這里寫的很有趣，“我辦過這么幾件”，“死的都是些無名之輩”，“只有在公門辦案的人才知道”，其實已經(jīng)很明顯了。公孫大娘到處亂殺人，殺了兩年，然后江湖中一點消息都沒有，就公門的人知道，簡直豈有此理。鏢師吃了一個就能毒死三十個人的栗子，還能等到捕快趕到，說完遺言才死，本身也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