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她轉(zhuǎn)向地上的人,悠然道:“我不奇怪你們聚在一起,合謀反抗于我。這些年來,我不許你們殺人放火,jianyin擄掠,恐怕你們早就牢sao滿腹了。雖說身在十二連環(huán)塢,衣食無愁,終究不如讓人害怕來的痛快。不過,你們居然勾上了玄冥派的人,這又是怎么回事?” 梅石堅冷笑道:“我等長江幫派,名為幫派,其實就是水上的盜匪。若不打家劫舍,掠奪客船,要以何為生?你真以為我們甘心規(guī)規(guī)矩矩,從武林中人變成商鋪掌柜,一心研究如何做生意,如何聚財、生財、生發(fā)產(chǎn)業(yè)嗎?何況,我們幾個都知道,你向來對我們不滿,早晚要找個機會拿掉了我們,那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蘇夜道:“我問的是你們?yōu)楹闻c玄冥派勾結(jié),你卻說這么一通。那位老道武功確實非同尋常,我雖殺了他,卻也中了他一掌,到現(xiàn)在還有經(jīng)脈壅塞之感。像他這種人物,你們請的動嗎?” 她稍微一想,又笑道:“如今該死的人已經(jīng)死去,你們何須保守秘密?只要我問什么,你們答什么,我自然會給你們一個痛快,不然……” 幾名塢主跟她已久,知道她確實是這個脾氣。他們猶豫片刻,心想到了這個地步,的確沒什么好隱瞞的了,索性豁出去實言相告。 原來,并非他們找上百損道人,而是百損道人找上了他們。蘇夜得到倚天劍后,并未刻意保守秘密,于是消息已在十二連環(huán)塢中傳了開來。大部分人認(rèn)為,寶劍就該配英雄,因此沒什么想法。但對jian邪之徒來說,寶劍等于武功,等于地位,等于權(quán)勢滾滾而來,有著難以忽視的價值。 他們曾想暗算蘇夜,逼她交出倚天劍。但蘇夜劫鏢過后,行蹤飄忽不定,讓所有的陰謀都失去了發(fā)動機會。他們反而因為籌劃不夠縝密,被玄冥二少竊聽到密議內(nèi)容,得悉蘇夜手中有把絕世神兵。 百損道人本擬帶徒兒北上,投靠朝廷,也換個“得道高人”的位置坐坐,一聽倚天劍的名號,便動了心。 他對自己武功極為自負,聽說蘇夜向來防備松懈,什么人都見,便覺得區(qū)區(qū)一個年輕女子,武功再高,能高到哪里去,還不是因為這幫人武功太差,就故意把她的武功說高一點。他威逼利誘,逼著他們將玄冥派三人引薦給她,當(dāng)面發(fā)難。 與此同時,他還以三尸腦神丹的解方為誘餌,堪稱雙管齊下,將這幫蠢貨隨意拿捏在手中。 蘇夜素知三尸腦神丹何等珍貴,聽說百損道人有辦法,一愣之下,已經(jīng)大致猜出了這個辦法,笑道:“解方?” 盛魁山臉向下趴著,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能聽到她從容不迫的聲音。他已經(jīng)不再妄想,老實回答道:“不是真正的解藥。那老道說……他們的玄冥神掌神妙絕倫,可以用寒冰內(nèi)力凍斃我們腦中的尸蟲。” 蘇夜笑道:“你們當(dāng)真蠢到極點。尸蟲名為尸蟲,卻是活物。這個方法自然可能生效,只不過以他的功力,怕是還欠缺了點。你們就不怕施救之時,把你們的小命和蟲子一起凍死?” 聶鵬怒道:“那也比當(dāng)你的俎上魚rou好!” 蘇夜淡淡道:“你可以成為我的得力助手,卻非要當(dāng)俎上魚rou,我也救不了你啊!” 剩下的事不用他們說,蘇夜也能推的七七八八。百損道人既想要倚天劍,又覺得殺了十二連環(huán)塢之主,就能興風(fēng)作浪,從中取利。倘若他將這些散亂勢力收為己有,再去見朝中貴族重臣,自然更有說話的底氣。 他的如意算盤打的很好,卻忘了蘇夜敢防備松懈,對陌生人毫不戒備,自然有不戒備的理由。如今師徒三人同時喪命于此,只能說是死得其所,沒什么好說的。 蘇夜問完話之后,重新把周無畏叫進來,令他把人帶下去監(jiān)禁,待明日開刑堂,公開處置。她做完了這些事,才再度轉(zhuǎn)向陽頂天,輕嘆道:“既然雄霸一方,就有許多為難之事。你說是么,陽教主?” 陽頂天聽過玄冥派的名字,知道他們仗著武功高,時常無法無天,包括殺人放火,強搶婦女。但明教勢力一大,難免也有仗勢欺人的問題。陽頂天再雄才大略,也只是一個人,無法管到每一名教眾。他聽蘇夜如此感嘆,頓時心有戚戚然,答道:“不錯,遇上這種事,只能盡力而為?!?/br> 蘇夜嘆道:“不說這些了。教主這次下山,主要還是為了殺掉成昆,對不對?其實我也有著相同的想法,不過要給成昆一點時間,容他逃到他想到的地方去。” 陽頂天聽她語氣篤定,料非謊言,不由問道:“我為什么要殺他,你已經(jīng)知道了,可你又是為了什么?” 蘇夜自然是為了完成度,也為了幫派日后著想。但她不能明說,只好含糊答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那你為何不在光明頂上,直接殺了他?” 陽頂天的疑問所來有因,畢竟蘇夜武功尚在他之上,真鐵了心要殺成昆,成昆決計難逃毒手。蘇夜早知道他會這么問,雖覺難以啟齒,仍然淡淡道:“因為我同情你夫人。她沒有權(quán)勢,沒有錢財,沒有出色的武功,婚姻大事要承父母之命,不是對不起成昆,就是對不起你。不管怎么做,她都是理虧的一方。我認(rèn)為,如果能讓她自己想清楚,那還是想清楚的好?!?/br> 說到這里,她不由又嘆了口氣,微笑道:“結(jié)果我還是高看了成昆,惹出后續(xù)麻煩。此乃我的過錯,自然由我負責(zé)?!?/br> 陽頂天內(nèi)心深處,對陽夫人仍有一分希望,一分真情。他不愿與妻子見面,但一想到她懊悔的模樣,又覺得自己號稱頂天立地,那就該負起責(zé)任,不應(yīng)一出事,就把責(zé)任全部推到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弱女子身上。 他聽了蘇夜所言,頓時有所觸動,緩緩道:“不提成昆和我的恩怨,就說他知道明教秘道的出入口,我也不能容他活下去。但是,我始終有著顧忌,不知該不該親手殺了他。” 蘇夜道:“哦?莫非為了謝獅王?” 第二十三章 陽頂天所顧忌的,當(dāng)然只有謝遜。陽夫人被成昆當(dāng)作擋箭牌,又被他親手打傷,終于放下最后一點幻想。她不怪這個師兄,卻真的不想再見到他,表示自此以后,成昆的死活與她無關(guān)。 但陽夫人身為師妹,可以與師兄一刀兩斷,謝遜身為徒弟,卻不能不認(rèn)這個師父。如今師徒不知彼此身份,一旦知道,必將引起一場大風(fēng)波。就算此事是成昆理虧,但陽頂天殺了成昆后,謝遜也不可能再回光明頂。 他念及兄弟下屬情誼,猶豫再三,擔(dān)心傷了獅王之心。然而,若留成昆活在人間,無疑是為明教留下極大的隱患。他作為明教教主,即使付出損失法王的代價,也必須做到未雨綢繆。 對蘇夜而言,陽頂天不該把秘道入口告知陽夫人,除此之外,倒也沒做錯什么。他就犯了這么一個錯,就惹來如此恐怖的麻煩,只好說天意弄人。 此時,陽頂天對她傾吐內(nèi)情,坦言相告。她難免心有感觸,遂笑道:“為上位者,難免要做點兒自己不樂意做的事情。陽教主,依你之見,成昆會在哪里?” 陽頂天難得地苦笑一下,說:“我對中原不比對西域熟悉,就常理而言,他在中原只認(rèn)識謝遜,若要逃亡,想必會到謝遜那里。龍頭這么問,難道已經(jīng)有了他的下落?” 蘇夜淡淡道:“我沒有,但我猜他得罪了你和我之后,將認(rèn)為中原難有他的容身之地,必定尋找合適后臺,以便隱藏行動。” 陽頂天不愧是明教教主,轉(zhuǎn)念便道:“他要投靠朝廷?” “未必,他身受難以痊愈的重傷,必然想治療傷勢,恢復(fù)武功,”蘇夜說到這里時,語氣已經(jīng)冷了下來,“中原武林中,不懼本幫勢力,又有可能治愈他重傷的門派只有兩個,一為少林,一為武當(dāng)。眾所周知,張真人對收徒一事極為謹(jǐn)慎,不比少林寺僧眾數(shù)千,廣施法門。若要我說,他多半避入空門,出家當(dāng)了和尚?!?/br> 陽頂天眸中發(fā)出奇異的光芒,問道:“若龍頭是我,又會怎么做?” 蘇夜笑道:“這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反正我必定要殺此人,教主何妨?xí)呵医挥晌姨幚??你莫忘了,貴派和少林早有嫌隙,且短時期內(nèi)無法化解。成昆倘若真在少林,你現(xiàn)身殺了他,不肯說出內(nèi)幕,又不肯隱姓埋名,一定會引來更大的誤會。到時候消息傳開,六大派又要指責(zé)魔教濫殺無辜,謝獅王那里又要如何處理?” 陽頂天并非暴躁濫殺之人,只要成昆斃命,那就夠了,倒也不必非死在他手下不可。他心知蘇夜所說句句是實,又覺得沒必要為這么一個人,賠上教中法王,本來已經(jīng)有所猶豫,聽完她的話,心中更加動搖。 他沉思了好一陣,才說:“也好,我可以不親自下手。但事有輕重緩急,如果成昆不在少林,我就得做出下一步行動。哪怕與中原門派再增嫌隙,也得把他找出來?!?/br> 這一夜就這么過去了,蘇夜繼續(xù)雷厲風(fēng)行,繼續(xù)著手于對十二連環(huán)塢的整合。到了這個時候,已有不少流言在幫中傳開。她卻無動于衷,反而一力提拔夏侯清。不過,因為她早有這個意愿,鋪路少說也鋪了一年,所以并未引起真正的動蕩。 殺死成昆時,也許會有變數(shù)。但這項任務(wù)和劫取貢船不一樣,并非顯示于青銅門上的指示任務(wù)。完成它后,也不會達到百分之五十的完成度。 對她而言,能殺他自然最好,就算殺不掉他,那也沒什么要緊。陽頂天已經(jīng)知道成昆的存在,也知道他尚在人間。在這種情況下,明教不太可能繼續(xù)吃成昆的虧,必將盡心竭力,把他從藏身處挖出來。 玄冥二少只活了一個,卻沒得到她的饒恕,被她和背叛者一同處置。玄冥派三人死去之后,她再度進入洞天福地,發(fā)現(xiàn)完成度果然又向上跳了十,代表他們和那兩個出家人同等重要。若他們不死,二三十年后,將成為大元汝陽王的心腹客卿,在中原武林耀武揚威,帶來嚴(yán)重后果。 蘇夜確認(rèn)完畢,便離開這個空間,滿意地進行下一步計劃。 十二連環(huán)塢有多個儲存物資的重地,其中不但有尋常幫派的金銀財物,還有不那么常見的糧食,曾在旱災(zāi)時,拿出來賑濟江南百姓。糧食之外,尚有金鐵木石。活死人墓曾是王重陽存放兵器的地方,明教秘道也有相同的功能。他們能那么做,蘇夜自然也可以。 她下令將每個倉庫中的物資調(diào)出一半,運往太湖,卻沒說是為了什么,只讓夏侯清在那里接收清點,并給她找到妥善的地方存放。 做完這些事后,她才從鄱陽湖動身,趕往中岳嵩山,打聽少林寺的動向。陽頂天與她同行,許諾不到危急關(guān)頭不出手,也不表露自己身份。倘若她真殺了成昆,那他自愿接受這件事,不會找少林寺的麻煩,自當(dāng)啟程返回西域。 蘇夜在過往的世界中,曾多次來過少林寺,可說人生地很熟,知道少林寺的達摩堂、羅漢堂、藏經(jīng)閣、碑塔石林的位置。以她和陽頂天的輕功,想要趁夜?jié)撊胨轮?,其實毫無問題。但陽頂天既然答應(yīng)了她,就不會多此一舉,跟在她身后,只在寺外等待。 本代少林門下,有“見聞智性”四大神僧,以及他們的師叔,“渡”字輩的三位老僧。陽頂天除了顧及謝遜,也因自己是三位老僧的大仇人,一旦被人察覺身份,極有可能引來全寺圍剿。他并不懼怕圍剿,但因此失去殺死成昆的良機,未免可惜。 四大神僧中,又以空見性情最慈和,武功最高深,已練成金剛不壞神功。他身居達摩堂首座,每日卻讀經(jīng)多,練武少,一心濟世度人。他的二師弟空聞身任少林方丈,名氣比空見大,但武學(xué)素養(yǎng)沒有空見那么深。 除了這七名神僧之外,蘇夜無需顧忌任何人。她待日落西山,夜幕降臨大地,才悄悄越過少林寺后墻,躲開巡邏守寺的僧眾,摸向位于寺中東方的達摩堂。 寺中和尚吃完晚飯,就要修習(xí)晚課,直到入睡,因此寺中處處響著木魚聲、誦經(jīng)聲、還有每隔一個時辰鳴響的鐘聲。 達摩堂為少林寺精研武學(xué)佛法之地,非有大智慧者不能進入。蘇夜心想成昆新來乍到,未必能夠進入達摩堂,便找了個在外辦事走動的中年僧人,從背后擊了他一針,輕輕放倒了他,問道:“少林寺里,最近是不是新進了一位身上帶傷的和尚?” 中年僧人一愣,雖然沒有回答她,但表情有些驚訝,明顯奇怪她怎么知道。蘇夜微微一笑,又問道:“他法號為圓真,拜在空見神僧門下,對不對?” 她的推測沒有半點錯誤。成昆發(fā)現(xiàn)右臂傷勢極重,可能永遠無法恢復(fù)后,只能來打少林神功的主意。佛門廣大,無人不可度,只要誠心拜入少林,那么無論什么人,少林寺都會接納。成昆文武全才,能言善辯,極其擅長偽飾自己,身上又帶著重傷,一副落難之人的模樣,自然易于引起和尚們的同情。 他巧舌如簧,表示自己對佛法也頗有了解,并展現(xiàn)出過人的悟性,竟被空見神僧挑中,親自為他剃度,并用少林九陽功替他療傷,教導(dǎo)他“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的道理。 空見開門收徒,乃是寺中人人皆知的大事。這名中年僧人自然也知道,兼之他為人老實,居然脫口而出道:“女施主是什么人,為什么打聽我們圓真師弟?” 蘇夜仍以黑布蒙面,莞爾一笑,笑道:“大師歇歇吧?!?/br> 她點了中年僧人xue道,將他藏到一叢花木中,繼續(xù)掠向達摩堂。達摩堂中,盡是四十歲以上的老僧,很少理會俗事,成為少林寺最為神秘的地方,也是高手最多之處。但蘇夜意隨神凝,屏息靜氣,幾乎化作了隨風(fēng)而行的一道影子。全寺上下,竟無一人知道她潛了進來。 她一路來到達摩堂外,見窗戶開著,卻不從窗外窺視,反而將耳朵貼到墻上,悉心傾聽堂中整齊劃一的誦經(jīng)聲。這些和尚每天都要做晚課,誦經(jīng)時,聲音整齊劃一,中氣十足,仿佛發(fā)自同一人之口。這聲音回蕩在佛堂里,莊嚴(yán)肅穆,又有佛門特有的慈悲感。 然而,在蘇夜聽來,每個僧人的聲音都清晰可辨,各有特色。這個時候,堂上共有一百二十七名和尚在念經(jīng),其中上首的白眉老僧聲音最低,卻讓她聽的最為清楚,多半就是達摩堂座師空見。 令她失望的是,這一百二十七人中,沒有一個人聽起來像成昆。 但她并不氣餒,只在外面等著,直到鐘聲響起,晚課結(jié)束,空見起身向僧眾合十行禮。她見他緩步走出達摩堂外,踏上房屋后面的小路,連忙藏身于陰影之中,悄沒聲地跟了上去。 第二十四章 蘇夜見到他時,便出現(xiàn)一種直覺,知道這次不會無功而返。 果然,空見緩緩前行,在石子路上拐了幾個彎,穿過一道洞門,便到了普通和尚所居的僧舍。他并未覺察蘇夜跟在身后,緩步走上石階,在門上敲了幾下,喚道:“圓真?!?/br> 只要蘇夜不動手,少林寺中,根本無人能發(fā)現(xiàn)她的行蹤。她故技重施,湊到墻邊,去偷聽房中人說話,只聽空見以蒼老慈和的聲音道:“今日傷勢似乎比昨日好些。唉,傷你的人究竟是誰,下手居然如此狠毒,這是存心要廢你的武功啊。若非你躲的快,只怕主脈已被他震斷了?!?/br> 那個名為“圓真”的和尚說話時,果真和成昆的口音一模一樣。他不但不向空見抱怨,反而低聲說:“都是弟子的過錯,但弟子已經(jīng)悔不當(dāng)初,知道自己大錯特錯。只怕那人不依不饒,給寺中帶來大禍?!?/br> 蘇夜聽他這么說,不由一笑,只聽空見說道:“這些天來,老衲潛心思索,認(rèn)為當(dāng)世能把你打成這樣的人,不超過五個。其中張真人是得道高人,必然不會下此辣手。又有兩人功力陰柔,與你的創(chuàng)傷不符。你實話告訴我,傷你的人是否是明教陽頂天?” 成昆與陽頂天有大仇,但這傷還真不是出自陽頂天之手。蘇夜正屏息凝神,等他說出“十二連環(huán)塢”五字,卻聽成昆再度開口。他語氣中,已帶上了慘然之意,囁嚅道:“師父明鑒,徒兒不該對您老人家隱瞞,正是那個大魔頭?!?/br> 至此,蘇夜愣了一愣,終于勃然大怒。 成昆深諳他人心理,先反復(fù)申述自己的痛苦和懊悔,暗合佛門“回頭是岸”的道理,讓空見對他心軟,再將重傷示于人前,博取同情。等空見說出陽頂天之名時,他拋開真正的仇人不提,直指陽頂天才是真兇,挑起正教對魔教的天然仇恨。 空見一生居于少林寺中,從來沒有接觸過心思惡毒之人,怎可能是他的對手。 事到如今,可沒有第二個陽夫人讓蘇夜收手。她無聲冷哼,從暗處飄身而出,拂開僧房木門,躍進房內(nèi),順手將房門帶上。 房中臥榻上,正坐著一個光頭和尚,右臂打著繃帶,頭剃的油光錚亮,卻無法改變他的容貌。他臉面容長,五官清秀,神情凄涼悲痛,充滿了懊悔之意,正是逃下光明頂?shù)某衫ァ?/br> 空見站在榻旁,仔細審視圓真的傷口,見門外突然躍進一個黑衣人,居然毫不驚訝,口中念道:“阿彌陀佛,施主是誰?”右手一拂,作菩薩拈花之狀,向蘇夜點出一指。 成昆畏懼蘇夜,其實不下于畏懼陽頂天。他自忖少林寺立山數(shù)百年,為中原武林魁首。十二連環(huán)塢不過是個黑道幫派,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前來少林寺搜索他。沒想到蘇夜知道他投入少林門下不說,還說走就走,在他傷勢尚未痊愈時,連夜?jié)撊肷倭?,敢?dāng)著空見神僧的面取他性命。 空見為人厚道,即使見到敵人忽地出現(xiàn),也不肯高聲示警,想讓對方知難而退。成昆卻不管這么多,一見蘇夜裊娜的身形,立刻冷汗淋漓,張口就要大喊出聲。 然而,他一聲沒出,便覺寒氣撲面,勁風(fēng)席卷了整張木榻,剛到口邊的話竟被逼了回去。蘇夜知道空見武功為少林眾僧之首,不愿和他力拼,先以流風(fēng)般的身法,從空見身旁繞過,躲開拈花指力,輕而易舉來到了木榻前方。 她想殺空見,恐怕要打到百招以上才有可能,面對成昆時卻毫不費力。 剎那間,她丹田中的內(nèi)力由風(fēng)勢轉(zhuǎn)為雷勢。夜刀雷電般搠了出去,直刺成昆心口。刀鋒極薄,仿佛最薄的宣紙,刺進肌膚時,絕對沒有半點聲息。她唯恐成昆不死,被少林高僧再續(xù)性命,這一刀命中時,已經(jīng)暗運勁力,瞬間震斷了成昆的心脈。 這種死法絕對沒有任何痛苦,不過瞬息之間的事。夜刀毫不停留,抽出時,刃上竟無血跡,迎向空見的“大慈大悲千葉般若掌”。 饒是空見性格慈和,眼見新收的愛徒在眼前死于非命,也不禁稍動無明。即使如此,這套般若掌由他使出,仍然空明靈動,不帶半點火氣,有種寂滅清靜的感覺。夜刀縱有雷電之威,至此受到“空”的克制,空蕩蕩的使不出力,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擋住般若掌力。 蘇夜心知空見武功高明,又有金剛不壞神功護體,真打起來,短時間內(nèi)難以收手。然而,空見仍然不發(fā)一言,亦沒呼喚旁人前來援手。蘇夜連續(xù)接他十招以上,才聽他在出掌之際,緩緩說道:“女施主下手如此狠辣,不知是何方高人。我這劣徒有何得罪之處,還望施主明示。” 般若掌緩急不定,大有觀世音千手姿態(tài),比玄冥神掌更為玄妙。他施展高明武功,還有余力開口說話,可見功力高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而他等待蘇夜回答時,竟然將掌力稍微放松,使她有說話的機會,并沒一心想置她于死地。 蘇夜見他如此,又覺得金剛不壞神功難以破除,索性收回夜刀,立在原地,低聲笑道:“我冒險殺他,當(dāng)然是因為過往恩怨。大師,你被這人騙的好慘。他剛才說,傷他之人是明教陽頂天,其實就是句徹頭徹尾的大謊話。” 空見平生沒和無恥之人相處過,聽成昆說什么,想都不想地相信,此時聽蘇夜這么說,立刻又信了。他右掌眼見就能拍到蘇夜頭頂,卻因她主動收刀,忙不迭地收掌回身,猶豫道:“這……既然并非陽頂天所為,那又是誰?” 他為人誠懇樸厚,讓蘇夜實在不好意思騙他。她伸手解開蒙面黑巾,露出真實容貌,看了看榻上的成昆,冷然道:“大師是樸誠君子,所以不知人心叵測。傷他的人是我,我姓蘇,忝居十二連環(huán)塢龍頭之位?!?/br> 空見大為意外,合掌道:“原來是蘇龍頭。老衲長居山林,卻也知道你的大名。” 別人知道蘇夜身份時,往往投來懷疑的目光??找妳s說信就信,令她大為無奈。她微笑道:“大師見到重傷求援的人,心先軟了幾分,卻不知這人也有可能罪有應(yīng)得。我殺成昆,必然有可殺的理由。大師若要問,也不是不行,我只能先讓你看看這張紙條。” 空見眼睜睜看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給了他。紙上卻寫著一句詞:“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br> 他很少讀這種詩詞,看完之后,仍然不解其意,問道:“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