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第54章 虐殺惜花人 來回已經(jīng)濕透了,莫玉麒咬住了嘴唇, 最終停在柳府的門口。 柳行素打開門, 見到一臉倦容和憂急的莫玉麒,便知道小春沒有找他, 他也在尋小春,最后的線索都斷了, 莫玉麒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 尖削的下頜淌著水,“小春沒回來?” “沒有?!?/br> 小春不愛玩鬧, 也從來不開玩笑讓人擔心,她一直是個讓人心疼的好姑娘。 柳行素沒想到當初承諾的, 帶小春來見識上京的繁華,見識市面, 今日卻會弄丟了她。 “柳大人?” 柳行素愁眉不展之際, 忽有一人穿過潺潺水簾而來,一襲慘綠的衣裳淋濕得緊貼著他瘦弱佝僂的身影,那人的聲音尖銳高揚, “柳大人, 我家主公讓我給您帶一句話?!?/br> 這個時候來—— 柳行素凜了凜神色, 待他走入階下,才看清楚原來是個宦官, 他在宮中行走,沒想到也投靠了別人,宦官低著頭收了雨傘, 擰了兩把綠袖間的水,諾諾道:“主公明日在凝翠樓招待,請柳行素大人午時三刻,過樓一敘。府中但有人員走失,盡可問他?!?/br> “你……”莫玉麒心中一陣怔忡,正要問他家主公是誰。 柳行素攔下他的手臂,“煩請公公回去稟告睿王,柳行素明日必到,我家的下人不懂規(guī)矩,怕是有些地方會沖撞了睿王,還請王爺將她放了,我親自教訓?!?/br> 宦官笑了笑,“柳大人說哪兒的話,小春姑娘聰明伶俐,哪里可能會惹了睿王了?” “什、什么姑娘?”莫玉麒驚訝地看著宦官,他笑而不語,他又轉(zhuǎn)頭去看柳行素,錯愕地盯住了她。 柳行素抿了抿唇,“好,明日柳行素赴會,再請睿王殿下高抬貴手?!?/br> 宦官笑瞇瞇地頷首,行了一禮,便撐起了傘又折回去了。 莫玉麒卻還愣愣地望著,“小春……” “她是個姑娘?!?/br> 已經(jīng)瞞不住了,她有心將小春許配給莫玉麒,也就沒打算瞞著,只是他們關(guān)系始終沒有進展,既然小春不說,她也沒有多嘴。 莫玉麒繼續(xù)愣,“可是她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是男子……” “我是個斷袖,對小春沒有意思?!绷兴匕櫫税櫭?,“你先回去罷,明日我去赴宴,一定想辦法帶回小春?!?/br> 莫玉麒搶上一步,“我陪你去。” “有太子的人陪著,反而對小春更不利,你回去照料你們家殿下吧,這是小春和我的事?!?/br> 柳行素煩悶受到了睿王威脅,如果能順利救出小春,她要安排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她轉(zhuǎn)身入府,摔上了門。 凄風冷雨,金碧輝煌的宮室樓閣,在薄如青靄的夜霧里猶如斗笠下隱約滅沒的容色,朦朦朧朧。 皇帝在長橋上,眺望遠方那一片梅花林,一如捧簇而出的瑩雪。他的皇后最愛梅,小字便叫冷香,他還在潛邸時,最愛與她添茶,看她新作的詩詞,因為窗外梅花開得艷好,正襯她的冰肌玉膚,他便替她取字冷香。 “今日舊林冰雪地,冷香幽絕向誰開?” 她走了太多年了,留下唯一一個兒子,如今……他都忘了她的好了,皇帝的眼睛被風吹得發(fā)干,他轉(zhuǎn)過身問身邊的近侍,“太子近來還好么?數(shù)日不見了。” 這風水果然輪流轉(zhuǎn),皇上不過看了眼梅花,便想起了先皇后和太子,近侍自然不敢怠慢了,“太子殿下近日染了風寒,臥病在府,已經(jīng)數(shù)日不曾上朝了?!?/br> “你找人從御藥房里挑最好的藥給他送去?!被实巯肓讼?,又思及了睿王,便長嘆了一口氣,“太子病好了,讓他來見朕?!?/br> “諾?!?/br> 宦官應許了,彎腰走出了幾步。 皇帝又看了眼那灼灼繁盛的白梅,疏林如畫,橫絕在浩漫的雨天里。他心念一動,“等等,”宦官停住了腳步,又聽皇帝道,“朕親自去看他。” 宦官心想,陛下可算是想起太子的好了,當年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皇帝獨寵中宮,太子殿下那也是何等地受盡寵愛,襄王和睿王反倒顯得勢單力弱,十分可憐,可惜睿王不服,后來養(yǎng)成了那樣一副性子,宦官想起來便覺得后怕。 柳行素將自己打點好了,換了身隨常穿的銀青長袍,袖擺繡了幾縷藤蔓狀的金線,繁麗古樸,用玄色的發(fā)帶束了發(fā),臨行前,將薄而利的匕首貼著腳踝放著,放下衣袍,遮掩得分毫不露。 “柳大人,睿王備了軟轎,吩咐我等抬著大人前去赴宴?!背龈阕惨婎M醺南氯?,柳行素微微擰眉。 “也好,睿王腰纏萬貫,幾個下人一點苦力,他出得起。” 家丁臉都變了色,但柳行素卻若無其事地跨入了轎子里。 轎子被轎夫們抬起來,不疾不徐地前往凝翠樓,這棟酒樓是上京的名景特色,珍藏美酒無數(shù),也是太子府的??停瑩?jù)說有不少窖藏的木樨清露,柳行素俯身邁入門檻,才發(fā)覺繁華萬狀的酒樓里今日空空如也,竟無一個客人。 她抬起頭,只見二樓斜倚著一道玄色身影,衣履華貴,陰涼的一對美眸看起來鬼魅而妖冶,他手里攥著一把瓜子正在嗑,十分有閑情,順手將殼扔下來,底下的人唯恐掃得慢了,正麻利地收拾。 她很少見睿王,記憶里,他還是個男孩兒,但從小喜歡舞刀弄棍,而且性格冷厲殘酷,誰惹了他不快,他便要斷誰的手,他的擒拿手快準狠,教人輕易逃脫不得。柳行素揚起視線瞇成了一道狹縫。 睿王翻過手掌,撒下一手瓜子,“柳大人,本王等你等了太久了,今日本王包了整棟凝翠樓,就為了請你赴宴,你到底是給了本王面子。” 樓下的人驚慌失措地在撿瓜子殼,睿王說了,如果不是空殼,他們須得撿起來吃掉,所以現(xiàn)在他很欣賞這群人惡狗撲食般的行徑,快慰極了。他的手在欄桿上一拍,“既然來了,那便上來一敘?!?/br> 當然是要上去的,柳行素皺著眉頭,掃過這群爭相撿著瓜子的酒?;镉媯儯~步上了二樓。 “睿王殿下,我家那個不成器的下人,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但是她畢竟跟我時間久了,睿王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還請寬容則個,柳行素定親自押著她向您謝罪。” 睿王一面笑著不答,一面將人引入內(nèi)堂,酒宴豐盛,長桌正中,還擺著一只金黃噴香的烤全羊,柳行素留心附近,睿王的人左右兩邊立著,肅容靜候,睿王與她坐在兩頭,他笑了著倒了一碗酒,“柳大人真是個妙人,身邊竟有個女扮男裝的小廝?!?/br> 柳行素凜了凜眸色,睿王將酒碗沿著桌面推了過來,這一下用力很猛,柳行素伸手要接,但被震得虎口發(fā)麻,酒水傾灑出來,打濕了她的衣衫。 她佯作惱火,睿王卻道:“柳大人生得清秀得很,我瞧見了也愉悅,難怪皇兄對你……“ 他一句比一句不著調(diào),柳行素心里記掛被擄走的小春,無暇與他繼續(xù)打太極,“睿王殿下莫要無中生有,小春如有得罪處,柳行素一力承擔?!?/br> “你承擔得起么?”睿王笑著反問,柳行素心弦一跳,只聽到他緩慢地嘆息,“她勾引本王?!?/br> “什么?睿王殿下你是在說笑?”柳行素怒了。 “若她真的勾引本王,柳大人該怎么說?”睿王陰涼地微笑,“本王有仇必報,也喜歡計較,柳大人若想要道歉,不如,你親自來?” “小春人在哪?” “這個,她再也不會回你身邊了?!鳖M醮蛄藗€哈欠,手里握著一雙筷子,懨懨地撥弄餐盤里的佳肴。 柳行素有不太好的預感,“睿王將小春怎么了?” 睿王懶懶地答:“送上門的女人,本王豈敢辜負風月?”他挑了挑眉梢,眼睛微亮,“她太瘦了,在床上也無趣得很,本王不怎么喜歡,看來柳大人沒教好她?!?/br> “你卑鄙!”柳行素氣得站了起來,她沒有想到睿王竟會下作卑劣至此,她氣得胸膛狠狠起伏,幾乎要將酒碗摔在他的臉上。 “哦?柳大人你知道,本王當初,為什么明知突厥撤軍有詐,卻還是沖上去趁勝追擊么?” 柳行素幾乎咬碎了牙,手指發(fā)抖,如果小春…… 她不能想象,那么單純的小春,有一日……她信誓旦旦要陪自己來上京的時候,還是個孩子模樣,是她對不起她。 睿王放了銀箸子,笑容如毒蛇一般扼住了她的咽喉,“我喜歡鮮血的味道。你不知道當一個人死在自己的刀下時,他無力的呻/吟有多么令人激奮,就像踩死一只只螻蟻一樣簡單。掌握他們的生死,才讓自己感覺像是一個神,一個主宰。我從小就輸給白慕熙,可今天,他擁有的都可以一件件地奪回來,他的太子位,他的權(quán)力,父皇的寵愛,我想象著死在我刀下的每一張臉孔,都是他的,那副假仁假義的嘴臉?!?/br> 柳行素從來沒見過這種殘暴弒殺的人。他和太子之爭,柳行素原本還斟酌站對立場,但他竟然對小春下手,足見低劣到了什么程度。 “柳大人,你怎么不說話?對了,你一向喜歡太子那種仁義君子,對不起,本王是不是嚇到你了?” 他坐回椅子,乖巧的姿態(tài),嘴角卻猩紅如朱。 柳行素握緊了拳,“我只想知道,小春在哪兒,她若不愿同我回去,麻煩睿王殿下,讓她親口對我說?!?/br> “這個……恐怕不行?!?/br> 睿王搖了搖頭。 柳行素壓低嗓音:“如何不行?” “她已經(jīng)被扔到亂葬崗去了。” “你——”柳行素怔住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個乖巧的溫馴的,又倔強的小春死了? 睿王嘖嘖道:“柳大人怎么一副泫然模樣?你若是早說她對你這么重要,本王下手就該輕些。不過說句實話,她一個小女子力氣倒不小,昨晚竟敢行刺本王,只可惜功夫不到家,還是被本王捏了脖子,不好意思,我沒想到她便斷氣了?!?/br> “不過柳大人,行刺王爺也是重罪,即便我不處置,大理寺也不會放過這樁案子,到時候是小春犯上作亂,還是柳大人有心指使,那就不好說了。” 他在威脅她,這件事不許報官。 可他是睿王,皇帝如今寵他,正要將他捧到天上,大理寺哪個骨頭硬的敢接這樁案子? 作者有話要說: 睿王是個變態(tài),睿王是個變態(tài),睿王是個變態(tài),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小春也會he的不用擔心~ ☆、第55章 死人要見尸 皇帝輕裝便服進了太子府。 他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少年沒來過了,沒想到太子是個念舊的人, 這么多年, 花閣亭榭,布景裝飾都沒有變過, “太子的病好了么?” 花園里穿梭的下人猶如見了鬼,露出驚怖的神情, 來太子府有些年頭了,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周的皇帝陛下,竟然沒有一個敢答皇帝的問話。 皇帝皺了皺眉, “太子在何處?” 靈瓏從長廊深處的梅海徐步出來,因不知道是皇帝, 她嚇了一跳,臉色由紅轉(zhuǎn)白, 來不及走下臺階, 瑟瑟縮縮地跪倒下來,挨著漆紅的回廊欄桿,纖瘦得猶如一朵辛夷花。 皇帝舉步而上, 多看了她一眼, 似還有些印象, “朕當年讓你來伺候太子,已經(jīng)有六年了。” “奴婢, 奴婢惶恐。” 她有點怕他,整個人蜷著,皇帝只能看到她一頭珠翠, 他不悅地皺起眉,“帶朕去見太子?!?/br> 靈瓏還以為皇帝今日是特地來尋她的不痛快,指責她六年來一事無成,心驚rou跳,幸得他只是來見太子,靈瓏忙低著頭起身,將皇帝往內(nèi)庭引去。 白慕熙長眠了十個時辰方才醒過來,午后陽光絢燦,是沒有溫度的。他明明擁著一身狐裘,上好的皮毛裹著,卻還是覺得冷,從他醒過來開始,就始終一言不發(fā)地望著窗外,不露喜怒。 皇帝從身后走過來的時候,跟在他身后的宦官咳嗽了一聲,白慕熙轉(zhuǎn)過身,他沒有想過,醒來便會見到他的父皇。 皇帝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白慕熙對他露出這樣的眼神了,漆黑無光,無端讓他心悸,皇帝便是不喜他將什么事都藏得深,明明有怨,有恨,卻什么話都不說,他的心沉沉地落下去了,“太子的病大好了么?” 白慕熙頷首,“多謝父皇記掛,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 他起身,臉色蒼白,嘴唇也干裂了,漆黑無瀾的眼眸深如幽潭,皇帝讓他坐著說話,他卻沒有答應,“父皇來,是有什么吩咐?” “只是來看看你?!被实墼娇丛叫捏@,他的兒子他了解,他為人寬厚,不記恨人,對他這個父皇向來恭敬守禮,從不會像此刻,形容淡漠,看著很近但實則很遠。 皇帝試探著問:“你還有哪里不舒服?” 那個苗疆人說過,斷情蠱只有不到十年的壽命,不可能讓太子忘記一輩子?;实郾阋恢贝媪藗€心眼兒,要是太子記起來他曾經(jīng)做過的事,父子關(guān)系即便不決裂,也會生出無可彌合的嫌隙,從那以后,他開始漸漸防著這個兒子,將他越推越遠了。 皇帝擔憂他體內(nèi)的斷情蠱早夭,怕是什么都想起來了,因而竟有些心慌。 白慕熙搖頭,“兒臣恐怕還要休養(yǎng)數(shù)日才能回朝,父皇可以安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