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果然有毒! “哼!真當咱爺是蠢貨不成?明目張膽地下毒!”向燕回了書房,一臉憤憤不平。 薄御卻是語氣平淡:“她怕是沒那個膽子,不過汪雪梅的手中棋,怕也蒙在鼓里。” 向燕恨得牙癢癢:“真想一刀砍了那個毒婦!” “還不是時候,她這條線若是斷了,可不好順藤摸瓜查下去?!北∮捷p抿,聲音在夜色中晦暗不明,“死對她來說未免太輕松?!边h抵不了這些年王妃和他所受的苦。 向燕嘴唇動了動,涌上來的情緒化為無言,隱沒在心底。 王妃的身體自汪雪梅過門后便每況愈下,宮中太醫(yī)也束手無策,薄御也是十四歲遇刺后才查出她是中了蠱,同時得知自己身體也被埋下蠱種。 為了壓制蠱毒,他遭受了煉獄之苦,那些泡在guntang藥池里的日子,即便他想要遺忘,也依然銘刻于心。 深入骨髓的痛,可不是這般輕易就能忘卻。 “她怕是見我蠱毒遲遲不發(fā),等不及了才頻頻出岔。”薄御輕笑一聲,眉目森冷,“她想下毒刺激蠱種起效,我便偏不讓她如意。最后幾味藥,可尋到了?” 向燕慚愧地抱拳低頭:“回主子,還沒有找到……” 薄御唇微抿,擺手道:“先下去吧?!?/br> 向燕退下,書房一瞬間落滿月華的寂寥。 薄御的視線停在桌前的花燈上,沉默間,眼底有掙扎之色,但他還是抬手殘忍而溫柔地將其點滅,那夜白桜河畔,女子梨花初綻般的笑容也一并黯淡下來。 親王世子,看似身份尊貴,實則如履薄冰,他背后牽扯了太多勢力,注定一生不平。倒不似她,眉眼干凈得好似不知凡塵事,是他,奢望不來的單純。 他把那盞花燈收進錦盒里,藏于書架最偏僻的位置,收回手時,指尖留戀地自盒面掃過。 他怕是很長時間都不會再把它給拿出來了…… …… 趁著七夕的熱潮還未退干凈,王子豪去豆腐鋪子提親了。 成親的當天,他只請了幾個關(guān)系好的朋友,雖說酒席從簡,可大花轎和接親儀式倒是一點都沒圖省事兒,怎么隆重怎么來。 豆腐鋪的嬌娘子羞答答地先去了洞房,前來道喜的同學(xué)圍坐在桌前喝酒聊天。 王子豪喝得有點醉,黝黑的臉泛著紅。 “我是真沒想過有朝一日還他.媽會穿越到這破地方!”粗糙的大掌一拍腿,說話滿是酒氣,“剛來的時候我心里也苦??!特想家?!?/br> 誰又不是的? 在座的幾位都苦澀地壓下唇角,趙永起身敬酒:“大喜的日子,咱不說傷心事,來!喝酒喝酒!” 王子豪揮掌打斷他:“不傷心!我現(xiàn)在可是有老婆的人了!真的,現(xiàn)在特幸福,如果我爸媽也能來參加婚禮,今天大概會成為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吧!” 他起身滿上酒,開始挨個地敬。 “云櫻,初來乍到,靠你給的銀子撐了幾天,謝謝了!” 云櫻擺擺手:“沒什么好謝的,要不是豪哥你送我,只怕我就走死在郊外了?!?/br> 王子豪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末了,語重心長一句:“云櫻,人總要學(xué)會面對,逃避不會讓你活在虛構(gòu)的美夢里,多看看周圍的世界,堅強點,你是個好女孩,一定會幸福的?!?/br> “豪哥,說什么煽情話!把人云櫻都整淚目了!”曹慧端起酒杯,劫過話頭,“話不多說,咱們喝酒!” 王子豪又被輪番灌酒,勢單力薄,最后醉得趴在桌上,舌頭都打不直。 云櫻握著酒杯坐在一旁微微出神,季鴻邁步走過來,在她跟前的凳子上坐下。 她趕緊回神,笑問:“金屋藏嬌的日子如何?” 李鴻赧然地別過頭,聲音帶了一絲哀求:“別再取笑我了……” “我可不敢,宋蕓熙會跟我拼命的!” 似乎都聯(lián)想到她張牙舞爪的樣子,兩人都忍俊不禁。 云櫻頓了頓,問:“她現(xiàn)在還是沒發(fā)出門嗎?” 季鴻斂了笑容,正色道:“嗯,太子還在找人,最近風(fēng)頭緊,不好貿(mào)然帶她出來?!毕氲剿问|熙在院子里數(shù)花瓣的寂寞神色,便提一句,“你若是得空,多來陪陪她可好?” “這話該我跟你說才對!”云櫻故作生氣,“我上次去的時候熙熙才跟我抱怨,說你成天不見人影!” 季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聲音低下去:“軍中的事有些忙......” 畢竟上頭有個當將軍的爹,自幼對他嚴厲苛刻,容不得半點懈怠,季鴻初來時毎早被拉起來cao練,簡直苦不堪言。 一個月的時間,將他從稚氣的少年打磨成剛毅的男人,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少將軍征戰(zhàn)沙場的凜然氣質(zhì),單是此刻這端坐的姿勢,都讓人覺出凜凜威風(fēng)。 季鴻的人品云櫻向來不懷疑,內(nèi)斂又沉穩(wěn),是值得托付的好歸宿。她舉了舉杯,敬道:“就等你們的喜酒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從古男開始被罵,這本罵得更兇,可能到昨天剛好撐到極限,心態(tài)就崩了,以至于頭腦空白什么都寫不出,卸了晉江準備就此消失,結(jié)果??!結(jié)果?。?!我仰視的大大來加我,她說,如果寫文是你喜歡的,那就堅持做下去。大大昨晚還在趕榜,居然還騰出時間來安慰萬千讀者中的不起眼的我!第一次遇見文寫得那么好人還那么溫柔的大大,真的好喜歡她!然后我就滾回來更新啦。 還有我的大美女基友,很感謝她~超溫柔撒糖向現(xiàn)言寫手→九野清音/超肥連載文:《送你一顆少女心》女流氓被寵成小綿羊~ 更新基本隨榜,手速上來了后期會更肥一點的!謝謝大家! 第30章 季鴻聞言卻沒有笑, 眉心有刀刻般的痕跡。 將軍府上下都在為他籌備弱冠之禮, 前些天母親還拿了幾家姑娘的八字上廟子里算,倒挑出好幾個滿意的來。 ——“鴻兒,李尚書家的姑娘不錯, 皇上壽宴上你也見過, 知書達理的,可還喜歡?” 不喜歡! 除了宋蕓熙,誰都不喜歡…… 那話險些脫口而出, 卻又克制地咽了回去。 原身有個年長幾歲的兄長, 多年來隨父親征戰(zhàn)沙場, 卻在原身第一次隨軍北戰(zhàn)的時候死了, 自此少將軍的頭銜便落在了他的頭上。 說來, 兄長的死,還是因為原身。 那年原身不過十四歲, 空有滿腔熱血, 卻有勇無謀,在混亂的戰(zhàn)場上橫沖直撞, 兄長為了護住他,硬生生地抗下致命一擊。 □□貫穿那具年輕的身體, 尖銳的槍頭浸滿血,在北川灰暗的天幕下, 妖冶似彼岸河畔盛開的繁花,雖美,卻透著死亡。 原身怔怔地望著, 槍頭的血一滴滴跌落,染紅他漫上水光的眼。 他發(fā)了瘋似的殺敵,可無論他殺掉多少人,也挽回不了他兄長的性命。 那夜營帳外站了很多將士,場面肅靜沉重,北川的風(fēng)這樣冷,遠山遮住所有光亮,唯有營帳里的那盞燈,輕輕搖曳著火光。 最后,隨著大夫的一聲嘆息,唯一的一點光也熄滅了...... 他被冠上少將軍的頭銜,背后自少不了難聽的謾罵,說那是他偷來的榮耀,是踩著兄長的尸首奪來的! 這份愧疚壓在心里足足五年,原身越來越沉默,終于在這一年的夏夜,手握酒杯,郁結(jié)而亡...... 季鴻醒來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季夫人哭腫的眼睛,她伏在自己身上,泣不成聲:“鴻兒,你哥哥已經(jīng)去了,你若是再有什么閃失,教娘怎么活?” 他抬眸,帳邊還立了一道身影,背脊筆直,似一座巋然不動的山,可季鴻卻分明瞧見,那雙日漸渾濁的眼珠里,所蕩漾出來的凄然。 那一刻,季鴻意識到,他的命運不再獨屬于自己,他身上還背負著另一個人的命運,那個早就沉眠于北川之下的兄長,其實一直活著,活在將軍府的每一個角落,活在他未來漫長的歲月里。 殺了太子的手下,將他心愛的女子藏起來,這意味著他將世代效忠君王的季家,擺在了君王的對立面。如果再明目張膽地娶回宋蕓熙,整個將軍府只怕都要隨之陪葬。 他雖然不過千年之后的一縷亡魂,初來乍到時,也并未將自己代入角色,可一個多月的相伴,所感受到的親情真實而純粹,現(xiàn)代的生活仿佛悠悠長夢,隨著夏季的離去,一并飄遠。 所以他不能、也不忍心,為了自己的私欲,讓整個季家陷入不幸…… 云櫻見他沉默,以為自己說話太露骨惹他害羞,便自顧自地抿了一口酒,笑道:“不打趣你了,對了,最后再告訴你個秘密,熙熙最近在做嫁衣,她說會做得慢一點,慢到你向她求婚的那一天才做完!” 季鴻垂在膝蓋上的手顫了顫,眼底有熱氣涌上來,他趕緊借著喝酒,把臉埋下去。清冽的酒面搖晃著他模糊的容顏,眼底的那一點光小心翼翼地閃爍著,不肯輕易落下來。 ——真是個傻姑娘! 他苦澀地壓著唇角,將酒吞進肚子里。 明明是喜酒,此時此刻,他卻沒能感覺到任何喜慶…… …… 酒席鬧騰到深夜,有門禁的女眷們早就回去了,只剩一幫男人還在劃拳喝酒。 趙永走出王子豪家門的時候,街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 夏末的夜晚還殘留著暑熱,可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有些冷,緊了緊衣領(lǐng),由小廝攙扶著上了馬車。 “今天我兄弟結(jié)婚,老子高興!高興!哈哈哈!”趙永癱在軟墊上,浮著酒氣的大紅臉上滿是笑意,“等母親同意了,我要給秀娘整個隆重的婚禮!羨慕死那幫女同學(xué)哈哈哈!” 小廝無視一個醉漢的胡話,默不作聲地伺候。 馬蹄噠噠而過,駛?cè)胍沟纳钐帯?/br> 車還沒在趙家門前停穩(wěn),就有下人撒腿跑來,邊跑邊大喊:“公子!老爺去了!夫人正在找您呢!” 馬車搖晃了一下,趙永的頭磕在車廂壁上,頓時清醒不少。他猛地起身,掀開簾子便問:“你剛才說什么?” 氣喘吁吁的下人又說了一遍:“老爺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幾乎是一瞬間,趙永就從車上跳了下來,因為醉酒腳步有些虛浮,一路上跌跌撞撞,摔了好幾次,他連滾帶爬地起來繼續(xù)跑,趕到趙老爺院落的時候,遠遠就聽見了哭聲。 他心里咯噔一下,寒意頃刻間襲遍全身,竟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倒是伺候的丫鬟瞧見了他,張嘴便喊:“大公子,您可回來了!老爺死前都念著您的名字吶!” 趙永渾身一僵,麻木地走進屋。 趙夫人哭暈了好幾回,這會兒正倚在床邊默默垂淚。見趙永滿身酒氣地走進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脫了鞋就往他臉上砸去—— “你這個不孝子!你爹死的時候你還在喝花酒!我打死你個不孝子!” 趙夫人哭喊著捶打趙永,那拳頭并不重,卻讓趙永心里更疼,雖說這些日子因為秀娘的事跟她冷戰(zhàn),可母親到底還是舍不得打他,捶了幾下便抱著他哭起來。 房里還有幾位姨娘和一眾年幼的弟弟meimei,趙永只覺眼眶生疼,喉嚨堵著棉花似的,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他自覺比紈绔的原身做得好,至少不再吃喝嫖賭強搶婦女,可謂是浪子回頭皆大歡喜。 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卻是無情的,原身雖然毛病多,可每天都會準時去母親房里給她請安,說好話哄她高興,看到好酒好茶會捎一份給父親,弟弟meimei無論嫡庶,都被他捧在手心里疼愛,就連那些個姨娘,他都有好好照顧。 可自己卻獨守著秀娘,已好些時日不曾與原身的家人聚在一起吃飯了。 趙夫人又哭暈了過去,由丫鬟婆子們攙扶著去偏房休息。 二姨娘抹著眼淚過來,哽咽著說:“大公子,以后趙家就靠您來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