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星河聽了她的話, 有些哭笑不得, “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她倒是一派安然,“橫豎我是不可能跟著信王的,他想掌握兵權(quán), 對我下這樣的手, 我絕不能讓他如愿。這會兒我破了身子,也不指望再能找著什么好人家兒了, 就跟著您。您嫁誰, 稍帶上我,我做偏房就成,和您做個伴, 往后不會寂寞?!?/br> “可是……”這種感覺真是一言難盡,從沒遇上過這樣的。要是像星海家的那兩個嫂子似的, 一主一仆同嫁一人倒也算了, 可她們不是。茵陳是上官家三代單傳的寶貝,跟著她做小,太委屈她了。再說她也有私心, 沒打算讓自己的男人娶別的女人。況且又是如此出身不簡單的女人, 她要是不入帝王家,哪一家放得下這么大尊菩薩? 星河結(jié)結(jié)巴巴:“我……我嫁誰還不一定呢。你要跟著我,那也難辦。萬一我找的是你不能嫁的呢, 比如……霍焰?” 茵陳愣了下, “他?他是太子爺?shù)氖遢厓? 拉不下臉來娶您的。您就跟著太子爺?shù)昧? 將來您做皇后,給我個夫人當當就行。你們生的孩子,我?guī)椭粔K兒養(yǎng),咱們一家子和樂融融的,有什么不好?還有……”她又加了注,“我們上官家有兵權(quán),將來一力擁戴您的兒子當太子,誰敢生二心就砍了誰?!?/br> 星河訕訕摸了摸后脖子,“你想得也太長遠了……” 茵陳見她猶豫,復(fù)又哭起來,“您也嫌我!我不干不凈了,您也嫌我!” 星河嚇得忙伸手攬她,“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誤會我了。我只是覺得這事兒不由我一個人說了算……” “那也不要緊,您一輩子不嫁人,我一輩子陪著您。沒有男人,就咱們倆,那才好呢?!?/br> 星河愁眉苦臉的,發(fā)現(xiàn)這又是一步死棋,叫人走不下去。這孩子是跟定她了么?這得要好成什么樣兒,才能這樣不顧前程死不撒手啊。 她無奈,卷著袖子給她擦眼淚,“好了、好了,往后要是沒人娶我,咱們就搭伙過日子。要是有人娶我呢,這人未必一定是太子,咱們就問問他愿不愿意兩抬轎子一塊兒進門,他要答應(yīng)咱們再嫁,你看成不成??” 這回茵陳是高興了,可把門外的德全嚇出了一身冷汗。了不得,這耗子爪要撬墻角!主子爺不容易,防著男人已經(jīng)夠累的了,這會兒連女人都要防,這世道全亂了套了。 他抱著拂塵,一溜煙似的跑出去,上前面的崇教殿找太子去了。進門見太子爺正和詹事府的官員說話,他縮到一旁,沒敢上前回稟。 太子當然看見他了,不疾不徐處置好了手上公務(wù),把外人打發(fā)了,才招他上前問話,“出什么事兒了?” 德全一臉別扭,手指絞著那馬尾毛說:“奴才聽了個大概,就是昨兒夜里信王爺把耗子爪給幸了,耗子爪今兒不痛快,來找宿大人哭訴,說信王爺不溫存,把她綁上了,她決意和信王爺勢不兩立。其實照奴才說,年輕輕的男女,玩兒點兒出格的,也是小情趣……”看見太子側(cè)目瞥著他,他忙正色咳嗽了下,“橫豎就是信王爺在耗子爪不答應(yīng)的情況下,強行把她弄上床了?!?/br> 太子是文雅人,對奴才說話不恭敬深為反感,“上官茵好歹是女官,別一口一個耗子爪的。” 德全啊了聲,“是,奴才嘴上沒把門兒的,謝主子教訓。其實這些都不是奴才急來回稟您的原因,大頭在后頭呢,侍中這人太沒溜了,她和宿大人談了個買賣,就是這買賣,把奴才嚇到您這兒來了?!?/br> 他說話一截一截的,太子聽得糟心,“你能不能一氣兒說完?還要且聽下回分解?” “不不不,”德全忙擺手,“奴才就是覺得不太好開口……上官侍中說了,她看見男人犯惡心,愿意幫著宿大人對付信王爺。事成之后她有個要求,跟著宿大人一塊兒嫁人,宿大人嫁給誰,她就給人當小老婆。宿大人不嫁人,那正好,她們倆可以湊作堆兒,高高興興過上沒有男人的日子。” 這回不用德全煽風點火了,太子一蹦三尺高:“這個耗子爪!” 德全看著震怒的主子,悲哀地點了點頭,“您瞧瞧,這叫什么話!” 確實太不像話了,太子氣得肝兒疼。青葑這程子讓他cao碎了心,現(xiàn)在又來個茵陳,明著和他搶星河,這還有王法沒有?都是女人,就算再喜歡,也應(yīng)該各有各的生活。沒見過因為喜歡就要同嫁一個人的,那人家算娶了一位夫人,還是連夫人帶情敵一塊兒娶進門了? 他怒極反笑,“真是荒唐,怎么能有這么荒唐的事兒!我早看這耗子爪賊眉鼠眼像個陰陽人,現(xiàn)如今可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br> 德全悻悻的,“這姑娘八成是糊涂啦,說什么對付信王爺。王爺是什么人呢,是主子親弟弟!她這一通胡說八道,連宿大人都叫她繞得找不著北了,只管安慰她,讓她別難過。有什么呀,是女人總要出閣的,上回還不是老老實實上了主子的床。這回是信王,又不缺胳膊少腿,難道還配她不上?” 太子沉默下來,心里覺得凄涼,他們兄弟間的事不足為外人道。老大也好,老三也好,他們敢生反心,他就能下狠手懲治他們??蓳Q了青葑,叫他怎么辦?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母后大行,兩個人相依為命那么多年,在他眼里,青葑是另一個自己。可是之前發(fā)生的種種,逐漸讓他感覺心寒,他不說不表示他不知道。幼弟長大了,他長在皇權(quán)的泥沼里,眼見的,耳聽的,只有一呼百應(yīng)。那個天下無敵的位置讓他迷失,也許在他看來,同樣是一個母親生的,憑什么哥哥被立為儲君,自己卻要屈居人下。 年輕的孩子,總有一段時間目空一切,以為自己能夠翻云覆雨,以為這乾坤憑他一己之力就可以顛倒。 他嘆了口氣:“宿大人呢,她究竟是什么說法?” 德全說:“宿大人也是奇,她答應(yīng)啦,說往后要兩抬轎子一塊兒進門?!?/br> “糊涂?!碧油贄?,“她們這就商量定了?還得看爺答不答應(yīng)呢?!?/br> 結(jié)果德全又訕笑:“宿大人說了,‘嫁誰還不一定’。問上官侍中,要是她嫁樞密使怎么辦。侍中管人家叫表舅,總不好一塊兒過去……” 太子臉都綠了,“賊心不死,還惦記霍焰呢。嫁誰不一定……”他冷笑一聲,“她以為自己能蹦出東宮,蹦上天去?” 然后政務(wù)也不管了,轉(zhuǎn)身就朝麗正殿走。這會兒茵陳已經(jīng)回了武德殿,星河一個人躺在南炕上。日光從西邊檻窗照進來,她就橫陳在一片光帶里,可能害怕被曬黑,拿手絹蓋著臉,看上去有點瘆人。 太子走過去,像驗尸似的,伸出蘭花指捏住帕子邊角,往上掀了掀,“沒臉見人了?” 星河喝了藥,悶出一身汗來,燒是退了,不過渾身沒力氣,看人也朦朧著兩眼。 她往上一覷,“我又沒干什么缺德事兒,怎么沒臉見人?” “嗯,你可有臉了?!彼庩柟謿獾?,“男人女人都愛你,你不光有臉,臉還大得像盤兒呢。” 她看他半天,嘁了一聲,重新蓋上了手絹。 太子因她這個態(tài)度,覺得心里不大痛快。她蓋上的手絹又被他掀開了,他一副捉j(luò)ian在床的架勢,吆五喝六的,“你說話,得給我個交代。” 她被他吵得沒轍了,氣哼哼說:“您還要我給您交代,您想要什么交代呀?您那兄弟,還是人不是?人家姑娘不愿意他就來硬的,沒瞧見茵陳手腕子上的淤青,比昭獄里上刑還厲害呢?!?/br> 太子語塞了,心說老四房里的事兒不歸他管,她沖他發(fā)火也不濟事。不過他內(nèi)心還是有些佩服老四的,目的明確,敢想敢做。雖然手段不入流,但對付女人那股子狠勁兒,值得他學習。 就眼前這女人,他要是有老四一半的果決,早就把她辦了,還等到這會子,容她沖他呲牙? “那怎么的呢,本來女官就得做好準備,將來是要受冊封的。”太子借機鞭策她,眼波一轉(zhuǎn),“你干了十年尚書了,難道還不知道?” 她說知道,“可也不是個個女官最后都晉位的,人家不愿意,他就來硬的,這還是王爺?shù)淖雠桑坎皇峭忸^流氓?” 太子耍橫:“反正和我沒關(guān)系,我管不了。我能管的只有一點,她上官茵打我人的主意,就是不行。” 星河看著他那倒灶的樣子,直想搖頭,“我和男人走得近了,您說敗壞您名聲。如今和姑娘走得近點兒,您又這樣,還讓不讓人活?” 太子把他心里的不滿,極盡所能地展現(xiàn)在了臉上,“他要是個男人,我心里倒還踏實了,正因為她是女人的殼里裝了男人的芯兒,我才摸不準她的路數(shù),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星河已經(jīng)不想和他爭辯了,閉著眼睛說:“我身上不舒服,您別和我鬧。咱們來談?wù)勑磐?,我原以為他一片丹心只向著您的,現(xiàn)在看來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兒……”她說著,太子蹲在她邊上,巴巴兒看著她,趁著她指點江山的當口親了她一下。她談興正濃,不愿意被打攪,把他的腦袋推開了,繼續(xù)侃侃而談,“據(jù)茵陳所說,信王似乎有培植勢力之心,對她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拉攏上官家,將來有人可……”說得眉飛色舞時,太子又上來啄了一口,把她的話打斷了。 星河有點生氣,“您干什么呢,我和您說正經(jīng)的,您老親什么?” “我愿意。”他笑了笑,“你說你的,我親我的,礙著你什么?” 怎么不礙著了,親得她話都說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