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叔夜靦腆地笑道：“陛下才是最英勇的。”

    主持人撓撓頭：“你總要說一件吧?！?/br>
    章叔夜紅了臉：“我也是水里救了阿嬋一回。然后——”他看向臺(tái)下高舉led燈牌的六娘，臉更紅了。

    “然后呢？”

    “被雷劈了。”

    ......

    主持人舉起章叔夜的右手：“我宣布，中國(guó)最英勇冠軍選手是——章叔夜！”

    夜里，趙栩悶悶不樂地趴在床上不肯起來，九娘怎么哄也不行，只能在他耳邊輕聲嘀咕了一句。

    趙栩眼睛一亮，翻過身來：“我要當(dāng)中國(guó)最英勇的小馬?？靵眚T我！”

    第324章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四更天時(shí), 百家巷蘇府已經(jīng)燈火通明。蘇瞻雖然已經(jīng)罷相, 卻還是資政殿大學(xué)士，因今日趙栩巳時(shí)告廟祭旗, 未時(shí)三刻御駕出征, 他一早便起身梳洗，換上朝服，略用了些早飯，便準(zhǔn)備往東華門去等著入宮覲見趙栩。

    到了二門處, 卻見蘇昉和兩個(gè)侄子一同送蘇矚出來，面上均笑盈盈的, 四人有說有笑。蘇瞻這才想起來蘇矚是告期使，卯時(shí)要去翰林巷孟府告期, 故而也需早早入宮。

    蘇昉沒想到蘇瞻也這么早, 便上前給蘇瞻行禮。蘇矚的兩個(gè)兒子也和國(guó)子監(jiān)的士子們一同去了宣德門，抗議二府放棄外城, 他們畢竟年輕, 神色間露出些不自在。倒是蘇昉面色淡淡的, 執(zhí)禮甚恭，卻不掩飾疏遠(yuǎn)和冷淡。

    蘇瞻和蘇矚并肩外行, 不時(shí)看一眼蘇昉, 見他穿了一聲杜若色直裰, 也沒帶幞頭或紗帽，只將發(fā)髻束在紫玉冠中，如修竹青松, 和年輕時(shí)的自己像足八成。自從他在宮中打了蘇昉后，父子兩這幾日再無交集。他忙著交接手中政務(wù)給張子厚，晨出晚歸，問及大郎動(dòng)向，下人只說蘇昉也是早早出門很晚回來，卻不知道他去了何處做了何事。

    蘇瞻心中苦澀不已，只提醒蘇矚早些回宮，巳時(shí)還要陪官家前往太廟。蘇矚點(diǎn)頭稱是，嘆道：“昨日梁燾和鄭雍還說起孟家不愧是世家，毫不張揚(yáng)，這等榮耀，并無親友前去觀禮。阿程竟然連母親和我們都沒來請(qǐng)，真是不容易?！背淌蠟榱嗣辖ǎ菚r(shí)候不敢上門求蘇瞻，卻私下求了他夫妻不少回，她的脾性，表兄妹們從小一起長(zhǎng)大的，蘇矚清楚得很，覺得十分難得，不免感慨幾句。

    蘇瞻笑了笑，五味雜陳。那個(gè)像阿玞的少女，竟真的要稱為皇后了。他忍不住又看了蘇昉一眼。蘇昉卻接了蘇矚的話：“表姑母的幾十張?zhí)佣紝懞昧?，是阿妧不讓送的?！彼曇魷厝幔錆M孺慕之情：“論見識(shí)，論心胸，誰又能比得上她呢。孟家有了阿妧，百年無憂。”

    蘇矚的長(zhǎng)子笑了起來：“這樣的褒揚(yáng)，頭一回從大哥口中聽到，還是用在一個(gè)女子身上，真是稀奇。難道她比你還厲害不成？”

    蘇昉笑道：“我又如何能和她比呢？這世間，才智品性，能配得上的只有陛下一人?！?/br>
    蘇矚一貫和蘇昉親近，聞言笑著拍了拍蘇昉的肩膀：“你還未去吏部報(bào)道，這做官說好話的絕招倒深得你爹爹的真?zhèn)?。梁燾昨日還問及你呢，你既然已決定入仕，該早些去報(bào)道才是。翰林院水可不淺吶。”

    蘇昉苦笑起來，他說阿妧，字字真情實(shí)意，哪來什么為官的絕招。

    蘇瞻收了笑容正色道：“寬之既然入仕，當(dāng)不妄動(dòng)，不徒語，不茍求，不虛行，需慎記在心?！?/br>
    蘇昉三個(gè)齊齊垂首應(yīng)是，目送兩人上了馬。蘇瞻蘇囑被一應(yīng)隨從部曲簇?fù)碇偌蚁锵锟隈Y去。沒走幾步，便看見前頭張府的人馬也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張子厚一聲緋色宰執(zhí)朝服，正執(zhí)韁夾馬前行。

    “是張子厚?！碧K囑笑了起來：“幾十年，朝中才知道他原來是有表字的?！?/br>
    蘇瞻一怔，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最厭憎的就是張子厚的表字。

    “季甫，張季甫?！碧K囑嘆道：“他也是一個(gè)奇人。去年才聽說他因心懷故人而從未娶妻，想來也是因此才出走于浦城張家，這等癡情男兒，世間少見。只可惜那位女子沒有福氣，可憐可嘆可惜。哎，大哥，你慢一點(diǎn)，巷口的攤販多，別撞上了——”

    蘇瞻縱馬疾馳，卻被張子厚一行擋住了。張家的隨從部曲見是蘇瞻，因他已不是當(dāng)朝首相，也無人想讓。

    張子厚聽見蹄聲急促，在馬上回過頭來，借著燈光看清是蘇瞻，往日那種怨憤痛恨和恨不得句句戳穿蘇瞻心房的沖動(dòng)，竟不知何時(shí)煙消云散了。張子厚默默回過頭，抖了抖手中韁。蘇瞻恐怕還以為他才是擁護(hù)趙栩即位的頭號(hào)功臣，妄想著離再次拜相之日不遠(yuǎn)呢。

    想起昨夜皇帝看著輿圖和自己說的話，張子厚的眉頭一挑?；实鄣降啄钪o蘇家體面，想要把蘇瞻派去密州做刺史，還要加一個(gè)節(jié)度使的虛職。密州在京東路黃海邊，離汴京這么近，自然不適合蘇瞻，日后蘇矚有機(jī)會(huì)入二府，蘇昉要往翰林學(xué)士院走。為了避嫌，也不該去密州

    張子厚忽地心中一動(dòng)，同樣有海，儋州豈不更好？蘇瞻行事謹(jǐn)慎，愛民如子，才智雙全，儋州蠻夷眾多，瘟疫橫行，正需要他這樣的肱骨之臣代表皇帝施行仁政。張子厚想好了上書之詞，唇角不禁微微彎了起來。

    為了她眼不見心不煩，自然要將蘇瞻打發(fā)得越遠(yuǎn)越好。

    想到他還能為她做許多事，張子厚笑得更暢快了。

    ***

    宮城各門，緩緩而開。天空露出魚肚白，東華門外的不少官員還穿著夏季的朝服，一陣秋風(fēng)刮來，有人忍不住打了個(gè)噴嚏。

    待宰臣、親王、宗室、百僚身穿朝服魚貫按班次進(jìn)入文德殿站定，樂官示意，樂伎們?nèi)褙炞?，?zhǔn)備奏樂。

    大殿之上，趙栩身著告廟的天子之服。袞冕前后十二旒，以珍珠串之，珠旒外再有翠旒十二。冕版以龍鱗錦表，綴玉成七星。金飾玉簪導(dǎo)，紅絲絳組帶。袞服青色，日、月、星、山、龍、雉、虎蜼七章。紅裙，藻、火、粉米、黼、黻五章。紅蔽膝，升龍二并織成，間以云朵，飾以金鈒花鈿窠，裝以真珠、琥珀等寶玉。紅羅襦裙，繡五章，青褾、襈、裾。

    眾臣行跪拜大禮，三呼萬歲。蘇瞻身為大資，列班于宰臣親王之后，他不用抬眼，也感覺得到趙栩的帝王之威。他再也不是昔日皎如玉樹臨風(fēng)前的燕王殿下，也不再是瀟灑倜儻的汴京四美之一，而是彈壓山川赫斯之威的一代帝王。

    只有陛下才配得上孟妧？蘇瞻眉頭動(dòng)了一動(dòng)。

    大殿上燈火通明，不斷有禮官往返稟報(bào)：

    “稟陛下，皇太后已御崇慶殿——”

    “稟陛下，內(nèi)外命婦立班行禮畢——”

    “稟陛下，內(nèi)給事已出殿門，六禮制書已置案上——”

    “稟陛下，制案已出內(nèi)東門——”

    禮直官、通事舍人躬身退出了出去，將制案從宣祐門引入至文德殿后門，置于東上閣門。

    稍后，門下、中書侍郎和禮直官、通事舍人帶著今日納吉、納成、告期的六位使者到橫街待命。

    “皇太后有制——”

    眾人拜。再拜以后，典儀官唱：“皇帝納后，命公等持節(jié)行禮——”等再拜后，眾使者接過制書，這才將制案請(qǐng)出，與昨日一樣載于油絡(luò)網(wǎng)犢車上，身后樂官們備齊鼓樂，烏泱泱近千人出了宣德門。

    因翰林巷被禁軍所攔，御街上早擠滿了觀禮的百姓。有那從洛陽逃來的人，不免得意地輕聲告訴身邊人：“洛陽那位納后，禮儀極簡(jiǎn)，哪有這般的盛況?！绷⒖叹陀秀昃┤溯p笑道：“你怕是外地人，竟然不知今上潛龍時(shí)是怎么待皇后的?！?/br>
    文德殿上的趙栩聽禮官回稟制案已出了宣德門，正往皇后行第而去，這才舒出一口氣：“聽朝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