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六娘笑得臉都疼了,今天看來二哥是豁出去要把大伯和大伯娘的底都兜翻天。 眾人大笑著紛紛點頭稱是,趙栩也笑著答應了。商議了一番后,定下來有月俸的每月出一貫錢,領(lǐng)月錢的出五百文。社長和副社長也各出一貫錢。到了蘇昉這里,蘇昉卻堅持要出一貫錢:“我雖然沒有月俸,可我娘卻留給我許多產(chǎn)業(yè),比孟二哥,六郎太初你們的月俸可要多出不少來?!本拍镉X得合理,大力贊成。蘇昕更是連聲說好。 跟著蘇昕和六娘又推舉了算術(shù)極好的九娘負責管社里的錢和賬目。眾人皆無異議,九娘也不推辭,爽快地答應下來。 趙栩趕緊取了他和阿予的兩份錢交給九娘,笑道:“阿妧!仔細收著!要是少了,我們可是要賴著吃定你一輩子的!” 眾人哈哈笑著紛紛將錢取了交給九娘。 九娘也笑著將錢都點清了,交給玉簪:“你可要仔細些收好,萬一少了,千萬別聲張。我可養(yǎng)不活這許多哥哥jiejie們。咱們只偷偷賴著大伯娘和六姐就是。她們最心疼我,保管會替我悄悄地補上。”眾人又大笑起來。 孟彥弼又開始忙著算計社日里吃哪家喝哪家玩哪家了,頤指氣使地指派陳太初,又低聲下氣地問杜氏,能不能把范家小娘子一起請出來蹭吃蹭喝蹭玩。雖說又吃了兩個毛栗子,可四個meimei卻求了杜氏務必下帖子,八月初十邀范小娘子一同玩耍。杜氏只能點頭道:“那得讓你們二哥再出五百文才是!” 九娘一本正經(jīng)地數(shù)著孟彥弼依依不舍遞過來的五百文:“啊呀,又來了個嫂子要養(yǎng)活了?!?/br> 六娘已笑倒在杜氏懷里。杜氏伸手輕擰了一把九娘的小臉:“叫你嘴貧!” 趙栩看著九娘臉頰上立刻泛起的一塊紅,就想起四年前在孟府家廟里和九娘初見的情形。小小的她被自己捆成個小粽子。她那rou嘟嘟的小臉被自己一指頭戳下去,就是一個小渦,會微微泛白,很快彈起來才又變成粉色。趙栩只覺得手指頭直發(fā)癢,看了看九娘面前盤中的好些果子,吸了口氣扭過頭去。她現(xiàn)在可不會再拿果子撒他一頭一臉了吧。 *** 翠微堂里,梁老夫人聽貞娘輕聲說完事情經(jīng)過,沉著臉看著滿面淚痕的七娘。程氏懊恨得不行,自己也是被兄長要登門的事情擾亂了心神,竟然稀里糊涂讓她做了這么件糊涂事,闖下大禍。 梅姑跪了下來請罪:“都是老奴辦事不力,惹得七娘子生氣,還請老夫人責罰老奴,饒了七娘子?!?/br> 梁老夫人看了看程氏:“你怎么也這么糊涂?!阿林再怎么樣,也是七娘的庶母!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就是一個不孝不仁,讓九娘又怎么和她相處?” 程氏剛才已經(jīng)看過林氏,的確刮擦得厲害,有些嫩rou都翻了開來。她只能硬著頭皮上前道:“是媳婦糊涂,適才接到兄長的帖子,說明日要來家里。因為那阮玉郎和侄子的事,我心里亂糟糟的,又想著她也就是去看一眼,應承了不翻動,還有梅姑陪著,這才由得她闖了大禍?!?/br> 七娘哭叫起來:“阿妧她只當我是傻子!燕王殿下送了那么多東西給她,肯定是喜歡她!她卻不告訴我!心里還不知道怎么笑話我呢!怪不得她要跟著六娘進宮!” 程氏嚇得腿都軟了,趕緊死死拽住她,捂住她的嘴。 梁老夫人端起茶盞,淡淡地問:“原來你還真的是在肖想燕王殿下?!?/br> 七娘一愣,低下頭去死死抓住程氏的手,哭聲就小了許多。 程氏紅了臉,哀求起老夫人:“娘!都怪媳婦管教不嚴。她還小,不懂事。求娘讓媳婦回去好好管教她?!?/br> 梁老夫人抬了抬眼。程氏頓時不敢再說。老夫人淡淡地道:“就算是燕王殿下喜歡了阿妧,就算是阿妧也喜歡了殿下,就算是她不告訴你,就算她要跟著六娘進宮,又和阿姍你有什么干系?” 七娘怔住了,止住了哭。程氏也呆呆地看向老夫人:“娘?我可是答應了陳家的!” 老夫人看著程氏道:“的確是要怪你,你將她寵成這樣,滿心滿眼只有她自己,日后吃苦的也只會是她自己。” 老夫人又看著七娘道:“阿姍你年少無知,心里要喜歡那個郎君,盡管喜歡,正大光明大大方方的喜歡,誰會笑話你?誰敢笑話你?這汴京城里三月三,七夕節(jié),元宵節(jié),多的是互訴衷腸的郎君和娘子,也多的是羅帕無人收的娘子和簪花無人要的郎君。你三姐當年鐘情你三姐夫,也不曾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扇粢驗槟侨瞬幌矚g你喜歡了別人,你就要恨上別人,這般面目可憎,任哪個郎君都會畏而遠之?!?/br> 七娘待要爭辯。老夫人卻又道:“別說阿妧年紀尚小,心里沒人。她那樣的容貌才情,有人喜歡她,難道是她的過錯嗎?你這般嫉恨交加胡作非為,是恨別人喜歡她,還是恨別人不喜歡你,還是恨自己不如她?” 七娘被問得呆住了。她不如九娘嗎?她生氣的是這個嗎?不,不是的。眼淚汩汩地留下來,又咸又澀。 老夫人轉(zhuǎn)向程氏:“阿妧庫里的東西哪一樣不是經(jīng)木樨院的手的?宮里賜下的東西你木樨院敢不收還是敢退回去?我翠微堂都不敢,怎么,聽香閣敢嗎?” 程氏低聲回道:“媳婦不敢?!?/br> 老夫人嘆了口氣:“兩位殿下和阿妧共過生死,情誼自然非同尋常。你們可見過阿妧主動攀附過一分一毫?她都懂得安守本分,不癡心妄想??砂櫮隳??白日做夢,徒留荒唐?!?/br> 程氏趕緊道:“是阿姍錯了,她知道自己錯了。還請娘手下留情?!?/br> 老夫人又問七娘:“你又是從哪里知道阿妧庫房里有翡翠簪子的?” 七娘含淚不語。 老夫人嘆了口氣:“是你四姐說的?” 老夫人閉了閉眼睛,苦笑道:“一大家子人,你們小孩子之間,吵吵鬧鬧,都不是什么大事。這些年,看著阿姍你似乎長進了,知道些分寸了,誰成想還是這樣?還有阿嫻心眼小,愛挑事。你們以為阿妧是討好你們才忍著你們,才對你們好的?她不過是不計較而已。老三媳婦你當過家,也知道頂著這個孟字,一年要打發(fā)多少麻煩?能用錢和氣打發(fā)的咱們也就都打發(fā)走了。能一個好字了事,誰會費神去計較那點芝麻大小的得失?北海之鯤何須在意蜉蝣?天上的雄鷹何須在意燕雀?阿妧她是把孟家放在心頭上,把我放在心頭上!她是不忍心婆婆我一大把年紀,還要去cao心你們那點見不得人的姐妹意氣之爭??!君子好譽,小人好毀!木樨院能太太平平這幾年,是因為有君子在?。 ?/br> 七娘怯怯地抬起眼,看向老夫人。程氏更是又氣又恨,伸手擰了七娘一把:“你從小到大哪次做爆仗不是被她點的!你就不長長記性!” 這時呂氏帶著慈姑進來,她剛?cè)ツ鹃卦嚎催^了林氏。一見程氏母女這個樣子,就皺起了眉頭。這才太太平平了幾年?前幾天因為四娘的破事害得六娘要進宮,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庶女,就是送給吳王又怎么了,卻害得她那么好的女兒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受苦一輩子。今天這個七娘又闖私庫,施暴庶母,傳到外頭去,孟家百年清名毀于一旦,家里的小郎君們和六娘也跟著聲譽受損,就是自家郎君也免不了被臺諫彈劾。這木樨院簡直就是整個孟家的爆仗,不知哪一天就要爆,平白讓她們也跟著擔驚受怕吃苦遭殃。 慈姑低聲稟報:“許大夫說不能包扎,只能等著結(jié)痂,已經(jīng)用了藥,就是恐怕會留下疤痕?!绷质献赃M府就跟著她,幾十年來磕磕絆絆,這幾年總算太平享樂了,不料一朝飛來橫禍,竟有容貌損毀之禍。慈姑自責得厲害,這些年她看得真切,九娘待林氏和十一郎親近得很,寶貝得很,真不知道如何向九娘交待。 程氏頭皮一炸,七娘也渾身一抖,這時才真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 翠微堂里靜了半晌。老夫人斟酌了片刻后道:“貞娘,你將七娘送去家廟,先跪六個時辰。明日起禁足在木樨院里一個月。既然她這些年的書都是白讀了,日后學里也不用再去了,留在家里好好學好本分和安分吧。明日開始就請出家廟里的錢婆婆做她的訓導婆婆罷?!?/br> 七娘不禁魂飛魄散,掙開程氏,撲上去抱住老夫人的腿:“婆婆!婆婆!阿姍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婆婆求您讓我回學里去,我跪多久都行。阿姍真的知道錯了!我去給林姨娘說對不起,我去跟阿妧說對不起!婆婆!——” 程氏急得不行,卻無計可施。 *** 天色已漸沉。從里瓦出來,桃源社眾人殷殷道別,相約初十那日一早在陳家見面。 趙淺予牽著九娘的手還不肯放手:“記得回去讓你姨娘趕緊給你做一身騎裝!我是紅色的,要不你也做紅色的?沒剩下幾天了可來得及?” 九娘笑著說:“阿昕要做鵝黃色的,我和六姐回去商量了再定。” 六娘興致勃勃道:“咱們四個都得選鮮艷些的顏色,阿妧這次可不許總穿那么素凈了。” 孟彥弼趴在馬車的車窗外在和車里的杜氏說話,聽到六娘這句回過臉來說:“那也未必,有一回我看見圣人穿了一身銀白的騎裝,也好看。” 趙栩在她們邊上有些心不在焉,他微微抬頭看著不遠處的鴿群,來來回回高高低低地飛著,忽地一聲鴿哨,鴿群在那烏瓦粉墻之上盤旋了幾個來回,倏地沒入一戶人家去了。 他不經(jīng)意地說道:“對了,前些時給阿予做了兩雙小馬靴,多出些皮子也沒用,明日讓人送到孟府去,你們姐妹倆正好做兩雙馬靴?!?/br> 趙淺予笑道:“是的是的,要不是六哥提醒,我都忘了,就算我們騎裝顏色不同,靴子也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