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四娘撲上前抱住六娘:“六妹六妹!你聽我說——” 六娘長長吸了口氣,揮手讓女使和侍女們都遠遠地退了開去,這才轉過頭來壓低了聲音說道:“不!四姐,你聽我說才是!你同表叔母說的那些話我也都聽見了,你同太初表哥說的那些話我也都聽見了。你心悅表哥,自可以去同三嬸說同婆婆說,甚至同表哥說同表叔母說,我孟嬋都不會看低你看輕你??赡氵@般句句帶刺,不惜撒那樣的謊求表哥同情,若是表哥心悅九娘,你這算什么!就是表哥沒有心悅九娘,你又置九娘于何地?九娘可是你的親meimei!就算今日如你所愿了,他日你可心安?你可會慚愧?我孟家——” 四娘搖著頭哭道:“我為什么要心不安?我為什么要慚愧?你們個個都偏心九娘!都只對她好!婆婆偏心!他偏心,你偏心,娘偏心,連著七娘,打小同我最好的,現在也同她好!她什么都有了,我只要太初表哥一個而已!” 六娘眼中也落下淚來:“志合者不以山海為遠!道乖者不以咫尺為近!這些年四姐你還不明白嗎?九娘她待人以誠,待人以真,她永遠不會做出你這樣的事!你不是問你哪里比不上九娘嗎?你又有哪里比得上九娘!她以姐妹心待你,你卻以仇敵心待她!甲班入學試的時候,是誰連著幾夜不睡,幫著你和七娘整理出筆記,梳理好經義的?秦娘子質疑你的入學試成績時,又是誰第一個站出來維護你的?你學繡花,手上被針扎了,不敢吭聲,是誰替你去同先生申請書藝考核延后的?你房里有了白蟻,又是誰搬去后罩房把自己房間讓給你的?你去年出痘,是誰陪著你供奉痘娘娘的!你連一顆痘疤都沒有留下!可你呢?你是怎么對她的?她對你好,你只當成應該的。還要在七娘跟前冷言冷語,百般說她不好。你知不知道七娘都同我們說了!九娘她可和你計較過一句?就連七娘那樣沒心眼的人都親近她疏遠你,你不省己身,反而——”六娘哽咽著說:“你今日為了一個男子,寧可姐妹離心,背后傷她!你可是姓孟啊!” 四娘一個激靈,嘶著嗓子哭喊道:“我是姓孟!可是你們個個都將我看做姓阮!就因為我是阮姨娘生的!人人就看低我三分!我小時候不懂事,親近姨娘,我知道什么?也沒人教我!這幾年我疏遠了姨娘,可是你們也只肯親近九娘!她不過只是個低下的奴婢生的!婆婆就讓慈姑教導她,你們就個個說她好。你怎么不請我去綠綺閣陪你睡?她就是這樣慣會做好人慣愛出風頭我才討厭她!她就是要顯得她什么都會什么都好而已!我又沒求過她幫我!我不要她幫我!我做什么要感激她?我最好不要有她這樣的meimei??!要沒有她才好!” “啪”的一聲脆響。 六娘哭著看著自己的手和四娘臉上的巴掌印,搖著頭捂住了嘴。四娘卻捂著臉呆呆看著六娘。 外面?zhèn)鱽砼古拈T的聲音:“六娘子,九娘子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注 六郎啊,別急啊,在宮里呢。 有時候過渡章節(jié)還是很必須的,上一章雖然看似沒有一波三折的情節(jié),卻是四娘六娘情緒爆發(fā)的累積過程。另外,小灰是一位很重要的角色。哈哈哈。必須隆重出場,給太初帶來了糖吃。 本月最后一天,很榮幸,《汴京春深》爬到了言情金榜的第一名。向所有訂閱、留言評論、長評的天使們致謝。非常非常非常感謝你們。是你們讓我獲得了滿足感成就感呢。畢竟社會進步的動力是虛榮和懶惰嘛。很二的作者已經心滿意足之至。在那個位置一天就心滿意足之至了。真的。謝謝所有讀者的鼓勵。 我沒有要建書友群的意向,因為我嘮叨啰嗦的話都在這里說完了。 還是那一句:每條評論是彈是贊,我都有認真看,時間所限不一定都回復。但都有看。說話不客氣的,我也不會刪除,因為我不認可你的意見,但誓死捍衛(wèi)你說話的權利,同樣也捍衛(wèi)我自己按照自己寫作意愿寫下去的權利。 祝大家開開心心進入2016最后一個月12月。明天更換封面,請不要從收藏夾里刪除我哦。哈哈哈哈。 第68章 九娘帶著幾個孩子笑著進了院子,看見正屋槅扇門緊閉,侍女們都在門口靜立著,又見六娘的女使已經去正屋拍門稟報,就彎下腰跟孩子們說了幾句,孩子們笑著從她捧著的竹籃中拿了幾個油桃,蹦蹦跳跳走了。 女使推開門。九娘進屋見六娘坐在桌邊正在帕子拭淚,一語不發(fā)。四娘托腮坐在羅漢榻上,身子扭得跟麻花似的,看著外窗。 九娘把手里裝滿油桃的竹籃放到桌上,問道:“四姐六姐可吃慈幼局院子里的油桃?” 六娘點點頭,四娘搖搖頭。 九娘挑了幾個紅彤彤的油桃,讓女使遣人去洗干凈。剛要和六娘說話。外面跑進來兩個女孩兒喊著:“九娘!九娘!快來快來!我們叔夜哥回來了,要和二哥比劍法呢!” 九娘笑著應道:“好!你們先去,讓他們千萬等一等,我們馬上過去看。” 她就問四娘:“四姐要不要一起去看?”四娘搖搖頭,一邊依舊臉頰guntang。六娘這一巴掌打得她心里亂糟糟的,過了那個勁頭后,只剩下懊恨秋不管,朦朧空腸斷,完全沒了方寸。 六娘卻收了帕子:“我同你去?!彼酒鹕硗炝司拍锏氖?,想了想又對四娘說:“四姐,方才是我冒犯了你,對不住。還請四姐也想想阿嬋的話,阿嬋只想你能好好的。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會跟旁人說的。”她遙遙福了福,牽著九娘出了屋子。 四娘忍著不轉頭看她們。想她能好好的?好話誰不會說?好人誰不會做?她不禁冷笑著輕輕摸上火辣辣疼的臉頰。 “您若是嫁了吳王,至少也是位太子孺人,甚至良娣……您若是嫁去程家,以后便是豪富之家的當家主母……” 鶯素無比恭謹的話忽地一字不差地浮了出來。阮玉郎瀲滟的眼波,鶯素謙卑的笑容,蔡相那似乎一眼就看進她衣裳里面的眼神,還有蔡相兒子的輕浮調笑,九娘的臉容,陳太初那帶著厭惡的神情,六娘的一巴掌。走馬燈似的在她眼前來回晃蕩。她拼命搖頭,卻甩不掉這些影子和話語。她能指望誰?原先還指望他能像蓋世英雄一樣,至少可憐她一片癡心,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他竟然不經意拂了拂她碰過的袖子,似乎她是什么臟了的物事一般。她那么仰慕他,為他抄了那許多本經書,在佛前千百次許愿,期許他能對她溫柔一笑,期許他有朝一日能明白她才是那個對他最好的人,期許他會明白只有她才懂得他。每年七夕她的蜘蛛總能結個圓圓平平的網,她從來不貪心,她只是許愿他能知道她的心而已! 現在這愿望靈了,卻換來一句他替九娘說一聲可惜?! 四娘終于撲在案幾上痛哭起來,一只纖手緊緊握成了拳拼命捶在案幾上,一下一下,越來越大力。女使嚇得趕緊過來小聲地喊她。她拼命搖頭喊著:“滾!滾?。∧銈兌茧x我遠點!我不想看見你們!” 槅扇門悄然又關上了,兩只粉蝶兒盈盈地在那微微撐開的木窗口繞了幾圈,約莫是被陽光照得太熱,最終一前一后振翅飛開來,幾下就越過院墻,往對面去了。 對面慈幼局門口的空地上,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高大的少年,正在給陳太初看自己新得的一把劍。 不遠處忽悠悠來了一輛牛車,一匹馬。九娘定睛一看,竟然是蘇昉騎著馬,帶著蘇昕來了,身后還帶了七八個部曲。 六娘九娘迎上去。蘇昕跳下來左看右看,牽著她們的手就好一通埋怨:“不過打了個無賴,我娘就怕成那樣!竟不讓我去你們家找你們,也不讓我出門。氣死我了!多虧了哥哥送我來見你們。他怎么還住在你們家?!”她回頭朝著蘇昉嚷嚷:“哥哥你去同表姑說,趕緊把那無賴送回眉州去!” 蘇昉和陳太初見了禮,就笑著說她:“你那點花拳繡腿,愛逞能可不怪二嬸擔心,我都擔心你?!?/br> 陳太初倒贊了一句:“你meimei出身書香門第而有俠義之風,很是難得。” 蘇昕眼睛亮亮朝蘇昉吐了吐舌頭。 陳太初給蘇昉引見那個濃眉大眼的少年:“這位是章叔夜章兄,在我爹爹麾下任武騎尉,是在慈幼局長大的,他和你娘親榮國夫人很是熟悉。大郎可認識?” 章叔夜見過幼時的蘇昉兩三次面,一聽是他,立刻拱手就要跪拜下去:“原來是大郎!叔夜弟兄二人受夫人大恩,無以為報,請受叔夜一拜!”旁邊樹下跑出個八九歲的孩童也倒頭就拜:“叔寶也要拜!” 蘇昉趕緊扶?。骸拔疫€記得叔夜兄和叔寶,快快請起!我娘辦慈幼局從無施恩之心,何來大恩之說?叔夜兄你從軍護國衛(wèi)民,實在是我該拜謝你才是!” 他們幾個敘齒說話,章叔寶拖著九娘她們三個坐到樹下的小板凳上,朝他們喊:“快比劍!快比劍!大郎哥哥你也這邊坐!” 槐樹已經結了果子,那長長的綠色豆莢還沒裂開,隨著微風輕輕搖擺,一點也不記得剛剛經歷過的狂風暴雨。樹下十幾個孩子笑著鬧著,有的說陳太初能贏,有的說叔夜哥能贏。 九娘笑盈盈咬了口油桃,咯嘣脆,有些甜有些酸。她抬起頭瞇起眼看太陽下那個濃眉大眼的青年,鼻子上是密密的汗,鼻子下是淡黑色的小胡茬,一臉認真,十分沉穩(wěn)。這個當年和她一起親手種下桃樹的孩子,曾經一臉急著要長大的神情。今日竟然還能見到他,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托魏氏的福能回到此地,真好! 章叔夜,今年該有十八歲了吧,當年才十歲的他背著一歲的弟弟,大雪天里等在慈幼局門口,看見她的牛車來,就跑上來請她收留他弟弟。說他要去虹橋那里的碼頭卸貨,保證以后每個月的八百文月錢都拿回來給她。 她就說慈幼局正好缺一個搬卸石炭的小工,可以包他吃住,但是一個月只能給他七百文錢,問他愿意不愿意留下來做。 這孩子當時愣了一愣就跪下來在雪地里磕了好幾個頭,腳上還穿著草鞋,鞋頭好幾個洞,腳上手上臉上耳朵上生了許多凍瘡,可他弟弟卻被捂得好好的。 章叔寶靠著九娘坐下來,胳膊肘頂頂她卻不看她:“哎——你說誰會贏?” 蘇昕卻湊過來小聲說:“當然是陳太初會贏!”章叔寶吸了口氣,不服氣地要反駁。九娘笑著說:“當然是你哥會贏!”看著章叔寶心滿意足地笑了,她啊嗚大口朝油桃上啃下去,。 陳太初聽見九娘這樣說,側身看了她一眼??粗劬Φ瘟飯A,正一口咬在油桃上,小鼻子都皺了幾條細紋,像足了小時候吃東西的神情,又像一只捧著雞蛋急吼吼下嘴的小老鼠。不由得笑著問她:“九娘你這是吃了叔寶的油桃嘴軟嗎?” 九娘嘴里塞著桃rou,舉起油桃朝他倆揮了揮手,也不禁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