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拾就很納悶，托腮看著在季朗的琴聲中神色也很尷尬的小蘿莉：“哎，我聽說你們妖界等級分明啊，你咋連龍之九子都敢騙呢？”

    小蘿莉眼底一震，但只是瞅了瞅她，沒答話。

    711離妖務(wù)部很近，幾分鐘之后，車就停了。

    幾人各自下了車，克雷爾“拎”著小蘿莉率先往地下室走。祝小拾的其他師兄也陸續(xù)趕到，范大看看克雷爾輕吁了口氣：“挺順利啊，都沒用著我們？”

    “是個什么妖還不知道呢?！弊Ｐ∈皣K嘖嘴，“我下去看看，你們問問師父還有沒有別的安排？”

    范大點頭，很快撥通電話：“喂師父啊，事辦妥了，挺順利的，現(xiàn)在那老外上校帶著妖往妖務(wù)部去了……”

    地下室，大鐵門在吱呀聲響中循循打開，幾個軍人迎上來：“上校。”

    “先帶她去做基礎(chǔ)檢測，晚點請古先生來，看看他能不能認出是什么妖。”克雷爾說著將手里拎著的小蘿莉往地上一放，頭上貼著三張符的小蘿莉看看他：“我給你們唱首歌吧！”

    “？”幾人同時一愣，不及反應(yīng)，小蘿莉已經(jīng)開口：“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孩童甜糯的聲音綿軟而出，在眾人腦中一擊。剎那間，仿佛有溫柔無比的清泉拂過腦海，緩緩沖開所有煩憂，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

    “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小蘿莉單純清澈的眼眸望著他們，克雷爾扶住墻壁一按太陽xue：“不……”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小蘿莉繼續(xù)唱著，歌喉仿佛添了一點點空靈，彌漫在樓道里。

    無形中，似乎有一股蜂蜜，甜滋滋地浸進每個人的心底。近處的幾人臉上已浮現(xiàn)明顯的笑容，監(jiān)控室中的工作人員深吸一口氣后迷茫于自己心中沒由來的喜悅，就連數(shù)尺外聽不到一點聲音的辦公室中，眾人也逐漸陷入怔訟，美好的回憶翻涌而至。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小蘿莉認真地唱著，看到眾人沉淪的表情后嘻嘻一笑，伸手去抓克雷爾的手，“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她借克雷爾的手將額上的符咒蹭掉，避免了燙傷自己，而后順利地化回原型，從尚未關(guān)緊的門縫溜出，只留下一陣歌聲漸漸飄遠：“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下樓下至一半突然懵住神開始追憶美好童年的祝小拾倚住墻壁，思緒迷失中，殘存的理智在腦中一蕩：“不對！”

    她勉強抽離神思，在逐漸彌漫的溫馨的粉色中盡力睜大眼睛，三兩秒后，看到一道毛茸茸的白影竄過眼前。

    那是……

    她緊鎖眉頭努力搜尋記憶，仍認不出，理智很快被迅速騰起的幸福感徹底覆蓋。

    她迷迷糊糊地看到一片扇形的、泛著暗紫光澤的銅色鱗片被遞到她眼前，一個聲音無盡溫柔地對她說：“去看看吧……”

    楚瀟……

    她在思緒朦朧中揚起甜蜜的笑意，被這個引子一牽，更多美好的回憶也都涌上心頭，一點點地滋潤整個心田，令人迷醉其中，心曠神怡。

    樓外，祝小拾原正準備各自離開的九個師兄只覺歡樂突然包裹全身，愣了一會兒便各自癱倒。家屬區(qū)里遛狗散步的老頭兒老太太們也陷入怔訟，每個人臉上逐漸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以妖務(wù)部所在的那幢樓為中心，方圓百米內(nèi)全被一種妖異的陶醉感灌滿。放眼望去，宛如一群化作人形的貓妖，在小區(qū)里遇到了大片的貓薄荷。

    第25章 腹黑蘿莉的詐騙之旅（三）

    捉了個妖, 還沒鬧明白是什么品種, 就讓它給跑了, 這對任何一個職業(yè)捉妖人來說都非常丟人。

    更丟人的是, 竟然還被它放倒了全員。

    于是半個小時后, 妖務(wù)部里一片沉寂，不同膚色不同人種的兵哥哥們都陷入了同樣的頹廢狀態(tài)。克雷爾上校的辦公室中，古老爺子憂愁地使勁嘬煙再循循噴出, 吞云吐霧的效果堪比狻猊。

    旁邊的十個入室弟子也都陰郁得不行不行的，季朗和楚瀟倆上古神獸更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更糟糕的是，此后的半個月里, 事情還越鬧越大了。

    位居一線城市的北上廣深，外加有次元撕裂的西藏、青海、四川、云南詐騙案件頻發(fā)，民間輿論四起，事態(tài)日漸發(fā)酵。逐漸壓不住之后, “妖怪詐騙”一類的字眼慢慢開始出現(xiàn)在媒體上。

    而且，在官方和各路捉妖人看來，事情還要更嚴重一些。

    ——此前, 次元撕裂雖已有了將近五個年頭, 但對人類所造成的影響基本還都局限于出現(xiàn)各類“突發(fā)事件, 至少在中國境內(nèi)是這樣的。每年會有那么三兩次大新聞，比如妖怪引發(fā)了爆炸、妖怪拆了博物館（楚瀟：=_=|||）、妖怪導致了什么自然災(zāi)害之類；除此之外就都是地方性的小事——譬如哪個村子被偷了羊、哪個鎮(zhèn)發(fā)生居民集體群魔亂舞什么的……

    而這回的詐騙，則從某種意義上在告訴大家, 入世的妖怪開始滲入人類的生活了?；蛘哒f, 它們是有滲入人類生活的可能性的, 會對人類造成難以預(yù)防的財產(chǎn)安全問題。

    下一步會不會造成生命安全問題？不知道。

    妖務(wù)部里，先前與有關(guān)部門達成的要為國內(nèi)民間捉妖人提供崗位的協(xié)議，也因為這次事件而推進了進程。

    全國各地的捉妖人開始在妖務(wù)部進進出出，盡可能地提供有效的幫助。而祝小拾作為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看到過妖怪真身的人，接受了克雷爾提出的催眠建議。

    因為她遲遲回想不起那個小妖到底長什么樣子，只記得它白白的、毛茸茸的?！鞍装椎?、毛茸茸的”妖又太多了，貓妖狗妖兔子妖狐妖都可以滿足這兩個條件。

    催眠師將她催眠之后，開始了語言上的引導：“你現(xiàn)在辭別了你的師兄們，重新走進了妖務(wù)部所在的家屬樓……”

    沉浸在黑暗中的祝小拾，記憶回到了捉妖的那天。她讓大師兄聯(lián)系師父問一問有沒有別的安排，然后自己跟著克雷爾走進了樓門。

    剛下了幾層臺階，歌聲就響了起來。

    催眠師打開當日監(jiān)控的錄音，歌聲在耳邊與記憶中的聲音重合，令祝小拾夢境里的畫面也更清晰了些。

    “你下樓下到一半，在歌聲中慢慢體力不支。你扶住了墻壁……”催眠師一邊觀察她的情況，一邊小心地做著近一步的引導，“你應(yīng)該想到了很多令你愉悅的事情——但現(xiàn)在，不要回想那些事……”

    艱難地扶著墻壁的祝小拾彷徨著，她茫然四顧，聽到耳邊那個沉穩(wěn)的聲音又說：“仔細看樓下，看向你走來的那個東西。睜開眼睛，看清楚它！”

    祝小拾的呼吸開始急促，莫名的恐懼逐漸侵襲。她在難以抵抗的疲憊中盡力睜開眼，很快，一道白色身影從妖務(wù)部半開的鐵門中竄出，撞入她的視線。

    “看清它……”催眠師強調(diào)道。

    她屏住呼吸，看到它大概兩尺長。

    “看看它的腦袋什么樣，身體什么樣。”

    她在催眠師的提醒下仔細觀察，看到它長得很像狐貍，但耳朵要更尖一些，大白尾巴好像也更蓬松。

    “再看看它有沒有什么獨特的地方……”

    祝小拾雙目一緊！

    下一秒，掐著秒表的催眠師在她面前打了響指，祝小拾驀然驚醒，冒著冷汗平復呼吸。

    “按時間來說，你已經(jīng)重復了一天當日的全部過程，想起什么了嗎？”催眠師問她。

    尚殘存怔訟的祝小拾木然點點頭，催眠師打開房門，將等在外面的幾人請了進來。

    “鬃毛。”祝小拾抿了口楚瀟遞過來的熱茶，直指重點，“它和白狐長得非常像，就是耳朵更尖、尾巴更蓬松一點……但它有鬃毛！”

    “什么顏色的？”古老爺子問她。

    “也是白色，比馬脖子上的鬃毛看起來要柔軟一些，仔細想想讓我特別想摸……”祝小拾回憶著那個質(zhì)感嘖嘖嘴，“是不是什么變異的狐妖？”

    古老爺子則看向楚瀟：“請問，嗯，睚眥……”

    楚瀟回看過去。

    古老爺子：“《山海經(jīng)》里的記載如果放到妖界，真實度有多高？”他似乎有了什么推測，沉吟了一下，又說，“捉妖人間一直以來都有一種猜測，認為《山海經(jīng)》記錄的是妖界的事情，但一直無法印證。”

    “基本是真的?！背t微微點頭，“《山海經(jīng)》成書于戰(zhàn)國，但實際上記錄的是上古時期一個妖人混居的階段，那時妖比人還多一些。后來人類繁衍加快，二者間矛盾漸升，幾位上古正神就將世界拆分為二，隔離成兩邊，一邊仍供人類居住，一邊就是現(xiàn)在的妖界?！?/br>
    他說著無意中看了眼祝小拾，見她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就伸手接過來，走去飲水機邊加水：“《山海經(jīng)》中所記錄的地方基本都是當時妖族聚居的區(qū)域，拆分之后大多全在妖界——老先生想到什么了？”

    “咳……”古老爺子因為被上古神獸說“老”而有點淡淡的郁悶，沉默了一息，抬頭看向倚在門邊的克雷爾，“妖務(wù)部有《山海經(jīng)》全集嗎？”

    克雷爾：“有，中國現(xiàn)存的各個版本都有?！?/br>
    古老爺子點點頭：“挑幾本有配圖的吧，讓小拾看看是不是我想的那個妖?！?/br>
    一刻后，一大摞出自于不同出版社的《山海經(jīng)》放到了古老爺子面前。

    又過兩分鐘，古老爺子挑定了一本畫風不算太抽象的，找到自己所猜的妖，遞給祝小拾。

    “就是它！”祝小拾驚喜叫出，然后看著圖下注解恍悟，“原來是腓腓啊！”

    克雷爾：“什么肥肥……？”

    “牛首山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榖（gu，三聲）。有獸焉，其狀如貍，而白尾，有鬣（lie，四聲），名曰腓腓，養(yǎng)之可以已憂。”古老爺子雙眸微瞇，搖頭晃腦地背完了《山海經(jīng)》中的記載，而后嘆息，“看來腓腓這是變壞了??！”

    原本養(yǎng)來可以解憂的東西，開始用它的“解憂”屬性令人沉淪、繼而實施詐騙了。并且，因為這是它與生自來的能力，不算“妖術(shù)”，所以那日防止它施展妖術(shù)的符咒并未能御住它的能力。

    而且它好像還對囚牛、睚眥兩位上古神獸并無敬畏。

    “也有可能只是不認識我們?！背t對此提出了另一種觀點，他思忖道，“霍山在《山海經(jīng)》里屬《中山經(jīng)》那部分。我們住的地方，是《大荒東經(jīng)》和《海內(nèi)經(jīng)》的交界處，地理位置差得不少?！?/br>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霍山的情況我略有了解，六年前那一帶開始頻繁地震，腓腓們應(yīng)該是從那時開始逃離的。哦，還有，腓腓是群居類的妖物，不出意外的話它們現(xiàn)在在人間應(yīng)該也還有個聚居地?！?/br>
    “那它們在各處進行的詐騙行為應(yīng)該也是有組織的?！弊Ｐ∈绊樦脑挿治鱿氯?，略一松氣，“這樣好，有機會一鍋端，比挨個去抓要容易多了。”

    “我們可以先根據(jù)霍山的環(huán)境大致分析出它們在人間會住在哪兒。”楚瀟說著走向房間一端的白板，拿起馬克筆要畫霍山一帶的地貌特征。

    “噔棱——”屋中響起一聲并不算惹人注意的微信鈴音。

    克雷爾摸出手機看看：“well，抱歉打斷一下?！?/br>
    幾人一起看向他，他目光仍盯著手機：“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唐中將回國了，楚總您如果睚眥必報一下——親自反饋松本上校的所作所為，他多半休假結(jié)束回來就會被革職查辦?！?/br>
    “我會的?！背t頷首，祝小拾追問：“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克雷爾將手機屏幕轉(zhuǎn)向眾人，一臉無奈，“他在首都機場t3航站樓的免稅店遇到了一個找不到mama的小女孩?！?/br>
    眾人：“……”

    “我得走一趟機場了?！笨死谞柲闷疖娧b外套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偏頭，“祝小姐方便一起去嗎？”

    “方便?！弊Ｐ∈安患偎妓?，起身就也往外走。

    楚瀟皺皺眉，放下馬克筆跟出去：“我也方便?！?/br>
    首都機場t3航站樓衛(wèi)生間。

    剛親身經(jīng)歷過妖怪詐騙打擊的唐中將在洗手池邊洗了把臉，深感在保護人民群眾財產(chǎn)安全的問題上迎來了新的難點。

    他看著鏡子里沾滿水滴的臉深呼吸了好幾口，最終也只能嘆一口氣，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他跟克雷爾約定的見面在t3航站樓的costa coffee，航站樓很大，再算上入關(guān)手續(xù)，要走將近半小時才能到。

    唐中將一路都在思量妖怪詐騙的事，以至于路過一間電話亭時，素來警覺的他沒有注意到一梭凌厲陰森的目光隨著他跟了過來。

    待得入關(guān)后又走出十余米，一柄手|槍抵上了他的后背：“中將。”

    第26章 腹黑蘿莉的詐騙之旅（四）

    對于這位生在和平年代, 但依舊在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經(jīng)歷過槍林彈雨、組織過撤僑的中將, 不僅祝小拾心里有一股自然而然的崇敬, 連楚瀟這個上古神獸都有。

    于是, 當克雷爾在閑聊中提及唐中將很想見見貔貅時, 楚瀟直接拉著祝小拾上了自己的車，說要回去接上貔貅，再去首都機場和克雷爾會和。

    貔貅這幾天是跟楚瀟一起住在他位于北京順義的一處別墅里的, 別墅區(qū)離機場不遠，他們接上貔貅折回車上的時候，克雷爾剛好發(fā)了個微信：“我見到中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