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外頭圍著的人七嘴八舌的就勸說起來,連帶著相互議論著,把過去十幾年的舊事可就又翻騰出來了。甚至有剛嫁過來不久的媳婦因著不知內(nèi)情,打問起來,聽來來龍去脈可是忍不住啐了幾口。 張老漢還真是個不知羞臊的,好好的家不要偏生護著幾口子歹毒的人。明明把媳婦兒子害苦了,還有臉帶著后邊茍合的婆娘回來搶家產(chǎn),拿架子。 想這樣瞧不起張老漢一家的人不在少數(shù),不過想著張滿囤不是個好惹得,而劉氏又是個不要臉面的,所以任他們心里唾棄也不過是嘴上說幾句罷了。還真沒幾個敢直接上去拉架的。 “公爹,你只看到二寶被滿囤打了,所以氣勢洶洶的來問罪。你怎么就沒見到他帶了人伢子要把嫂子賣了呢?二寶是你兒子,難不成滿囤就不是?難不成真的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是巴不得把我們兩口子打死才滿意?”林寶珠疼的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再加上張滿囤半張臉都是血水,瞧著就凄慘的很。 有趁著吃飯端著碗出來看熱鬧的人一聽林寶珠說張二寶要賣了嫂子,頓時就面面相覷了。 他們村大多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家人,甭說是賣嫂子了,就連賣兒賣女都少得很。就算是饑荒時候,若不是活不下去,哪個肯賣了家里的人口? “你胡說什么,不管怎么說,對著親弟弟下那么重的手就不該著,今兒挨打也是你們自找的?!睆埨蠞h瞅見來看熱鬧的人越發(fā)的多了,臉色自然不好,甚至覺得很是難堪。尤其是周圍人撇著嘴的模樣,讓他覺得大伙可都是在嘲笑他呢。 “我胡說?咱們村這么多人,我就不信沒人瞧見張二寶帶了人來我院里嚷嚷這事兒。不說張二寶,就說劉氏跟她閨女,我倒是要問問我當時是犯了什么錯,趁著滿囤不在她倆就堂而皇之的把我鎖在了柴房里不給吃喝?公爹,你倒是說說,你知道還是不知道這事兒。”林寶珠強撐著精神,輕輕拍了拍扶著自個滿臉擔憂跟煞氣的男人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半點不怵張老漢的冷臉繼續(xù)說道,“張秀梅怎么著也該叫我聲嫂子,對嫂子都能下了歹毒心腸,公爹你覺得對外人又會如何?現(xiàn)在你卻因著她們哭哭啼啼的幾句話就找上門來,打了兒媳婦,這事兒縱是放在哪里也說不過去吧。若是傳出去,那些嫁出去的閨女再被婆家欺負了,豈不是都沒了道理可說?” 第十章 態(tài)度鮮明的漢子 第十章 反正看模樣,自家男人也沒有善了的意思,而且見了血還想要全身而退,也得問問她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既然扯破了臉,干脆就再往下撕一張皮。 “哎,我說張二寶怎得帶了生人進村呢,原來是打著發(fā)賣大嫂的算盤啊?!?/br> “我也瞧見了,我還說那張二寶是混慣了,還以為他又換了個老娘們伺候呢?!?/br> “甭說了,真是丟人現(xiàn)眼啊,這種事兒要是傳出去咱們村的人還能有啥臉面啊?!?/br> “可不是說的,我看那婆子也不像是個好人,人伢子哪個會擦脂抹粉的還帶著打手啊??粗蛧樔说幕??!?/br> 桃樹灣本來就算不得一個大村子,家家戶戶也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張二寶帶人進村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見到了。甚至還有人湊一塊嚼舌根,說張二寶眼神越來越差了,這回可是找了個老娘們。 卻不想,原來是這么回事兒啊。這可是幾輩子都沒遇到過的稀罕事兒,就連聽都沒聽說過。 “我看張二寶估計是跟劉氏和張老漢商量好的,就那老兩口的做派能不知道?” 外頭瞅熱鬧的人忍不住嘀咕起來了,要是沒商量好,張二寶自個能有那份膽子?他們是害怕張滿囤,覺著那人是個兇惡的,可相比于沒有真的對村子里的人做過惡的張滿囤,他們更加厭惡傷風敗俗還常常用鼻孔看人的劉氏娘幾個。 聽著外頭人嘀嘀咕咕的議論,張老漢老臉幾乎都掛不住了,他也沒想到劉氏會瞞了他這么大的事兒。當即,他就恨不得給劉氏兩脖子拐,真是頭發(fā)長見識短的娘們,讓她拿捏住林寶珠得些好處,怎的就起了發(fā)賣的心思? 其實最早張老漢的意思是,只要拿捏住了這個跟鵪鶉一樣的兒媳婦,往后老大還不得跟他一條心?若是老大掙了錢,那不就是他的么。哪里知道劉氏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婆娘是個眼里有水的,光看得見眼前的物件。 眼看著林寶珠條理分明的把事兒都抖摟出來,甚至還拐著大伙兒的議論跑,張老漢真覺得有惱火又丟人,看著她的眼神簡直能噴火了。 “今公爹能沒有緣由的就要打殺我,趕明別人家的公爹就能打自家兒媳婦,指不定娘家人去撐腰時候,人家還會說是跟著咱們村學的。有了這名聲,哪家還敢把閨女嫁過來,哪個還敢跟咱桃樹灣的人家做親家?”林寶珠滿意的看著村里人看向張老漢跟劉氏的眼神越來越厭惡跟鄙夷,心里冷笑接著說道,“你為著張二寶幾個能逼死我跟滿囤,趕明張秀梅若成了親,若有不如意,你是不是還會把別人家逼死才罷休?” 這話一落,外頭看熱鬧的人不由抽了口冷氣。話說的還真在理,往深了想,以后桃樹灣的閨女出去還怎么挺直腰板?再說了,有劉氏那種娘親,想來張秀梅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指不定哪天也霍霍了別人家的光景。 想到這里,幾個新媳婦不由的擰了擰自家漢子的胳膊,想著回去了得好好跟自家婆婆說道說道,往后可不敢把張秀梅招惹到跟前。 不說張老漢了,現(xiàn)在就連劉氏都心知不妙,若真任由林寶珠那小婆娘說下去,光閑言碎語都得把她跟自家兒媳閨女淹死。何況現(xiàn)在外人都只知道閨女是被婆家趕回來了,并不知道那婆家還送了休書來。也是因著這個,她還沒來得及給閨女再尋一戶人家呢。這若是傳出去,指不定閨女的婚事又要擱置難辦了。況且杜寡婦那說是月例沒來,指不定是有喜了,若這個時候節(jié)外生枝少不得會坐地起價的抬高聘禮錢。 心里一琢磨,劉氏可就不淡定了,氣急敗壞的罵道:“你個小破鞋亂咧咧什么,當心爛了舌頭......” 只是還沒等她再罵下去,就被張滿囤兇狠的眼神嚇得一個激靈,哪里還敢在再上躥下跳?只是嘴上不三不四的叨叨些有的沒的,卻也不敢再指名道姓了。畢竟到現(xiàn)在她的胳膊跟手指頭還疼的要命呢。 “哪個不知道你是外來的,誰知道是個什么貨色。別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像你這樣的也該鎖了教訓(xùn)教訓(xùn)。你要知道,你男人叫我一聲爹,我就算是打死哪個敢說個不是!”張老漢也是被氣狠了,面若寒霜的呵斥道,“要我說,秀梅比你強多了。” 他的話音剛落,外面看熱鬧的人就被這不要臉的話給震驚了。雖說他們也有過臭屁吹大話的事兒,可要說臉皮跟無恥的話,哪個能比得上張老漢? 原以為他就是的偏心的,誰知道還是個心狠的。就他說的這話,哪里像是對兒子啊,簡直是對仇人一樣呢。不知道的,說不準就以為張滿囤不是他親生的了。 其實張老漢也是口不擇言了,回過神來時候,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再看周圍那些厭惡跟嘲笑的眼神,他的臉都憋屈的通紅了,只是若要他承認自個錯了,哪也是不可能的。怪只怪林寶珠那丫頭太咄咄逼人,沒有一點規(guī)矩。 他心里越發(fā)的怨恨林寶珠,也更覺得自己這個大兒子是個討債鬼,天生就跟他反沖,不由的連帶著當初賢惠的原配王氏也埋怨上了。 “既然你覺得我媳婦不配做你兒媳婦,那從今兒起,我張滿囤也跟你劃清道道?!睆垵M囤攥著拳頭,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說道,“只要我還活著,且看哪個再敢找晦氣?!?/br> 看著懷里臉色煞白的媳婦,張滿囤怒的額頭青筋暴露,似是隨時都能憤而揍人。就那嗜血的眼神,看的張老漢也心頭有些犯怵。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沒有討到便宜,張老漢心里有些不甘,強自撐著裝作不害怕的指責道。 這回都不用張滿囤再開口,得了信趕過來的田大娘一進人群就吸了口冷氣。別的不敢說,張滿囤這后生她還是夠了解的,若不是逼急了發(fā)怒了,又怎么會這般直直的對上張老漢? 要知道,當初就是因著不在意,也因著對張老漢存著那么點血脈親緣的希冀,張滿囤才沒直接跟他鬧翻。甚至還退了一步讓出了老房子,若滿囤心腸硬一些真鬧騰起來,再來三個張老漢也不夠看的。 “張家老弟,你這是干什么呢?就算是仇人也沒這么個打法的,再說了,你見過村里哪家公爹把兒媳婦打壞了的?”算起來田家大伯比張老漢大幾歲,再加上田大娘本來就是個敢說敢做的,所以這會兒根本不管院里幾個人的臉色?!皠⑹弦簿退懔?,就是說跟滿囤兩口子有仇都沒人說不是。你這當親爹的,怎的也這么是非不分,跟個頭發(fā)長見識短的婆娘胡鬧騰?” 這話說的不少對著張老漢跟劉氏指指點點的人恥笑起來,瞧著那老倆更是不屑了。而田大娘就更不會覺得說這幾句戳張老漢脊梁骨的話有些重了,反倒是看著張老漢心肝起火又沒法反駁的樣子有些痛快。 “老嫂子,這里邊的事兒你不知道,這倆孽障我非得打死不可?!逼鋵崗埨蠞h這會兒心里已經(jīng)犯嘀咕了,周圍鄉(xiāng)親們毫不避諱的指點跟議論,還有張滿囤冷著臉壓著的怒氣,再有就是林寶珠這個有些邪性的兒媳婦,他哪里還有之前來時候的囂張跟篤定?不過想歸想,面上總不能讓他們占了上風頭。 現(xiàn)在別說是田大娘了,就連那些跟張滿囤不對眼的后生們都忍不住插話了。大伙兒是因為張滿囤在外的名聲跟下過大牢的經(jīng)歷有些懼怕又有些瞧不起他,可也沒誰想著要了他的命或是把他趕走,歸根到底只不過是大伙兒根子上還是實打?qū)嵉暮竦廊???蓻]想到,他們沒逼的張滿囤走投無路,當親爹的倒要弄死親兒子了。 林寶珠這會兒是疼的厲害,想來剛才是只顧著給張老漢跟劉氏挖坑了,現(xiàn)在回過神來只覺得肩頭火辣辣的疼,疼的她都渾身冒冷汗。 正好張滿囤一手正護著她,索性也不強撐著,就無力的靠在那個男人寬厚結(jié)實的胳膊上。 張滿囤本來就是過多了打打殺殺生活的人,什么傷沒碰到過,不用看也知道林寶珠肩頭定然青腫了。這種傷,就算是身為男人的小六子當時都眼淚汪汪的,更別說是林寶珠這種嬌滴滴跟個小雞仔一樣弱小的女子了。 一想到著,他也懶得廢話了,直接一腳踩在張老漢剛剛打斷的另半根木棍上,“既然要斷,干脆就斷個干凈些?!闭f罷,他就把林寶珠托付給田大娘,小聲說道:“大娘,正屋的柜子里有跌打金瘡藥,你先幫寶珠瞧瞧,我且把事兒說個清楚明白,也省的日后我不在家,那邊再尋了由頭來惡心人?!?/br> 他話里的厭惡毫不加掩飾,瞅著自家媳婦的神情更是難掩擔憂,可他也明白,若是他態(tài)度不鮮明,只怕媳婦再厲害也難敵外面人的責難。 第十一章 斷親 第十一章 林寶珠這會兒疼的也沒什么力氣了,何況她也想知道這個男人能做到哪一步,倒也沒強撐著就跟著田大娘回了屋子。 外頭的事兒她只能有隱隱約約的聽到一些,似乎是張滿囤那漢子拉扯了張老漢要去祠堂說清楚。而張老漢騎虎難下,又不是自家這個粗魯兒子的對手,所以一路被拽著就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