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把那所謂的新天條弄出來，現(xiàn)在去攛掇一下他還來得及嗎？我怎么覺得所謂的天條天規(guī)根本沒數(shù)，只要沒觸及到天庭上位者的痛點，怎么說怎么做都是他們隨心所欲的來呢？

    我心里的不滿簡直不用假裝了，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我們沒有繼續(xù)西行，而是調(diào)轉(zhuǎn)了頭，重新往比丘國走。

    先前幾個悟出來是為了尋找孩童，如今孩童都找到也送回了家，可行李馬匹還都留在比丘國。猴哥說他可以走一趟把那些都拿回來，但我拒絕了。

    “我什么都忘了，雖然說身上還有去西天求取真經(jīng)的重任，可也知道，如今我腦中空空如也，半卷經(jīng)文都不記得?！蔽艺f的有理有據(jù)，“不如回轉(zhuǎn)比丘國，那國中必有寺院，在那里修行一段時間，知曉些我佛真意才好。如若不然，屆時即使到了西天，若有菩薩隨口一問，我卻什么也答不出來，該怎么讓他們相信我的一顆誠心？”

    “師父說的也有理，我們這就回轉(zhuǎn)，找一處名山古剎，尋訪大德高僧，為師父講經(jīng)?！焙锔缫哺乙槐菊?jīng)的說。

    幾個悟在一邊擠眉弄眼，齊聲應和。

    比丘國中，人人把我們當做救苦救難的羅漢菩薩，國王待我們?nèi)缟腺e。我這才知道，先前國王被妖怪蒙蔽，對一個狐貍精千寵萬愛，弄垮了身體，又有國丈攛掇，要用小兒心肝做藥治病。后來猴哥識破了這兩個妖怪的真面目，也讓國王醒悟過來，他破敗的身體也無可避免，還是猴哥從鹿精的主人——南極老人星那里要到了四顆棗，吃下以后益壽延年，才算把身體補回來。

    “連壽星那里居然也會出這種事，他騎得那頭鹿，該不會也是自己咬斷了韁繩偷跑的吧？”我搖了搖頭，這套路，簡直毫無新意。

    “興許是少有人把這當回事，隨便找了個借口。”白晶晶說，“卻沒想到不甚上心的神佛有那么多，都用了同一個借口，就顯得毫無真心，讓人覺得絲毫不受重視。像我，每次都精心設計，百般謀劃，因勢導利，用最小的付出獲得最大的收益，還沒人說我不好……”

    白晶晶把自己夸成一朵花，然而她成就卓越，我只能為她點贊。沒看連猴哥都只是哼一聲，沒有出言打擊嗎？

    我們私下里這樣說話有些肆無忌憚，倒不是一下子不怕天上那些盯梢的了，而是那些盯梢的都被猴哥趕走了。當初我被大鵬吞了之后，猴哥可不光是炸毛那么簡單，他還遷怒到了天上的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五方揭諦，護教伽藍身上，再加上當時如來都把大鵬剖了也沒找到我，都默認我狗帶了，猴哥一炸毛，那些神佛就就勢被收了回去。

    直到今日，即使我平安無事，可那些家伙們也沒有再次出來。

    當然，如果那些神佛想要繼續(xù)監(jiān)視我也會有些別的手段，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大鵬腹中金蟬脫殼了那么一下之后解鎖了什么被動技能，我似乎能感覺到是否有人盯著我。那種感覺很玄妙，有時候我心有所感的時候告訴猴哥，猴哥出去轉(zhuǎn)了一圈都說天上地下沒有找到盯梢的，可我就知道有誰在暗中盯著。好在那種暗處的盯梢并不是時時刻刻的，不然我的感覺會更糟。

    說到大鵬腹中那一游，也許是死亡的危機讓我一下子被動觸發(fā)了金蟬脫殼，我不會說自己一點代價都沒付出——我能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先前收集的香火信仰少了一層——但我獲得的好處似乎更大。

    就像蟬，脫殼的那一刻也許很脆弱，但這是一種成長，是更加強大的必經(jīng)的過程。

    這不是說我的戰(zhàn)斗力一下子就提了上去，而是我的領悟，我的感知，我對法則的理解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我變得有些嗜睡，夢中，一個讓我倍感親切的看不清面目的淡金色投影與我相對而坐，傳經(jīng)授道。

    那是金蟬子。

    我覺得我對他的認知出現(xiàn)了偏差，他并不是只給我留下了一堆難以收拾的爛攤子，這是他留給我的另一道饋贈，在使出金蟬脫殼之后才會解鎖的饋贈。

    然而對我此時的處境依然幫助不大。

    我算是弄明白了，金蟬子他，從一開始，在靈山的時候，就是一個戰(zhàn)五渣，純輔助的奶，燃燒自己，爆發(fā)別人。

    我夢想的大殺四方的場景有生之年大概難以出現(xiàn)了。

    我這邊在慢慢消化這金蟬子的饋贈，另一邊，興許是因為我遲遲不動身，終于又有人出招了。

    一開始我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之前我就說了，我們留在比丘國的借口是記憶全失連經(jīng)文都忘了要重新學習，比丘國國王當然巴不得我們在他國內(nèi)常駐，為了留我在國都，他大手筆把全國上下有名的大德高僧通通請了過來，每日與我講經(jīng)傳法。

    變數(shù)發(fā)生在其中一位大德高僧身上。

    那位大德高僧已經(jīng)九十許年紀，眉毛胡子白的沒有一點雜色，卻忽然有一天，身體就衰敗了下來。他平日里和我講了許多佛法經(jīng)文，看到他，我又不免想到法明師父，與他關系不自覺就親近了幾分。當國王派來的御醫(yī)說他時日不多的時候，我心里還感覺很難受。那位大德高僧卻心心念念著讓我這個死里逃生的大唐御弟圣僧重新恢復我佛弟子的榮光，在圓寂前的那段日子，還爭分奪秒的為我講課。

    這天夜里，我都扶他上床休息了，他卻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我心里有不好的預感，覺得這大概是回光返照的征兆，但那位大德高僧卻拉著我不要我去叫人，而是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不忍一生所學沒了下落，也不忍我一直渾渾噩噩，要把他的畢生領悟傳授給我。

    我覺得這不可能，但臨終關懷嘛，我不會反駁他。結(jié)果，他就給我來了一個醍醐灌頂。

    這cao作，多像武俠小說里剛出江湖的懵懂菜鳥遇到一位即將登仙的老前輩，他們一見如故，在老前輩臨死之前，把自己畢生功力傳給了菜鳥，然后含笑九泉。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那位大德高僧已經(jīng)圓寂，而我，據(jù)說已經(jīng)入定三個月了。

    我完全不覺得高興，因為在我入定的這段時間，我把大德高僧傳給我的信息都看了個遍，看完之后只能慶幸自己是假失憶，否則，如果我全盤接受認可了，那么西天就會為自己得到了一個合格的符合他們價值觀的唐僧而慶祝了。

    先是把記憶洗清，然后再來一個醍醐灌頂，如果成功了，怎么能不讓我徹底站到他們那一邊呢？

    與此同時，我被大德高僧醍醐灌頂獲得他畢生智慧的消息也傳揚了出去，我再也沒有借口繼續(xù)留在比丘國。盡管國王還在留我，但我只能堅定的告辭離開。

    我們在路上走了大半年，再次路過陷空山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不復以往的妖氣陰森，而山中的鎮(zhèn)海禪林寺居然香火也不錯，我們借宿了一晚，招待我們的不是先前遇到的那兩個僧人，沒人認得我們，倒是挺熱情的講了一段傳說。

    傳說之前，這里有一只專門吃僧人的老鼠精，就在寺中僧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惶恐不安的時候，幾位羅漢下凡，假托凡僧借住，夜里除了那妖邪后便飄然離去，只在房中留下一封書信解釋前因后果。一開始寺中的僧人還將信將疑，但后來真的沒有人再出事，他們便為那幾人設了牌位，上了香火，感激不盡。

    遇到懂得感恩的人，這讓我心情好了許多。

    我們繼續(xù)前行，又走了半年，正是夏日炎炎，一年中最熱的時日。這一日，中午的日頭太毒，我們坐在小溪邊休息，褲腿向上挽著，脫了鞋把腳浸在溪水中，兩邊有許多棵繁茂的垂柳，柳枝垂下，坐在下面就不覺得熱了。

    這時候，一個老婆婆挎著籃子從不遠處走來，越走越近，看到我們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哪里來的和尚？”

    我的臉皮早就鍛煉出來了，就那樣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著，“見過女施主，貧僧是從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天拜佛求經(jīng)的和尚?！?/br>
    “胡說，胡說，大唐那么遠，你們怎么來的？”老婆婆搖著頭，站在一棵垂柳下，看來也想歇歇腳。

    “當然是一步一步走來的?！蔽也灰詾橐?，“一片赤誠之心，哪里走不過？”

    “你這和尚倒是一片赤誠，可最重要的還是人命?！崩掀牌耪f，“別再往前走了，若是再往前走，別說去往西天，恐怕這里就是盡頭了。”

    “請婆婆指點?！蔽铱粗莻€周圍隱約有佛光沒有收攏的老婆婆，耐著性子問道。

    “往前走，大約五六里地，有一處城池，那里便是滅法國。那國王先前被以僧人言語輕慢，立下羅天大愿，要殺一萬個和尚，如今已經(jīng)死了九千九百九十四個無名和尚，就差六個有名的和尚了，要是你師徒去了，正好湊滿一萬之數(shù)，那國王為了大圓滿，豈能放過汝等性命？”說到這里，老婆婆的聲音已然帶上了幾分嚴厲。

    “已經(jīng)死了九千九百九十四個和尚？”我輕聲問道。

    “正是?！崩掀牌呕卮稹?/br>
    “此地距離西天不過萬里之遙，怎么會發(fā)生如此駭人聽聞之事？”我搖著頭，佯裝不信，“那些和尚遭受迫害，怎會不去求助？旁的不說，單說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怎么可能對此視而不見？老人家休要誑我。”

    我話音剛落，猴哥就跳了出來，“哎呀，原來是觀世音菩薩到來，弟子剛才沒認出來，失迎，失迎！”

    我才擺出一個驚喜的模樣，結(jié)果就看到眼前祥云飄過，觀音他腳底乘云，溜了。

    我：“……”

    誰能知道我心中臥槽的心情，他到底是來干嘛的？！

    只是為了告訴我前面有個滅法國，就等我們這邊六個和尚過去湊成一萬之數(shù)讓國王的羅天大愿實現(xiàn)嗎？

    那種被盯梢的感覺再次出現(xiàn)，我低頭想了一會兒，對猴哥說，“悟空，既然觀世音菩薩現(xiàn)身指點我們前方不可行，不如我們就此散去吧？”

    “師父？”猴哥一副特別驚訝的樣子。

    “聽說，當年我之所以決定西行，就是因為觀世音菩薩的指點?！蔽铱聪蛭鞣?，表情惆悵，“如今菩薩再次現(xiàn)身，假托老婦來勸我回轉(zhuǎn)，是不是說，這真經(jīng)我已經(jīng)取不得，和我無緣，該回去了呢？”

    西方忽然炸了一個響雷，在青天白日萬里無云之時顯得特別奇怪。

    真真的一個晴天霹靂。

    幾個悟都是一副忍笑的樣子，猴哥表情最真摯，“師父，行百步者半九十，從大唐到西天有十萬八千里路程，我們走了那么多年，如今，我們距離西天不過萬里之遙，在此時放棄，也未免太可惜。”

    “是啊，師父?！卑拙Ьб哺鴦?，“菩薩的來意未必是讓師父放棄，而是告訴師父前方多艱難，要是沒有足夠的恒心毅力覺悟，沒有經(jīng)過足夠的磨礪，是無法取得真經(jīng)的?！?/br>
    “是這樣嗎？”我微微瞪大了眼睛。

    “一定是這樣！”幾個悟七嘴八舌的肯定著。

    “那還等什么，我們繼續(xù)往前走吧！”

    “師父且慢?！闭f話的還是白晶晶，“既然我們已經(jīng)知道前方的滅法國專殺和尚，若是這樣直接去了，豈不辜負了觀世音菩薩的好心提醒？我雖然也入了師父的門，可卻沒有剃度，看上去也不是和尚，不如我先去城中打探一下，摸摸情況如何，可好？”

    “那就辛苦你了。”我笑的慈和。

    “不辛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卑拙Ьθ萏鹈?。

    我覺得，如果有人現(xiàn)場作畫的話，最后的成品絕對是一幅師慈徒敬的美好畫面。

    就是猴哥不屑的嗤笑有點煞風景。

    唉，我覺得，我這輩子應該都指望不上他能和白晶晶友好相處了。嗯，在外力的逼迫下沒準他倆能合作，但一旦環(huán)境平和了，他倆也是第一個鬧內(nèi)訌的主兒。

    還好我壓的住。我不得不自我表揚一下。

    白晶晶去得快，回來的也快。她去的時候兩手空空，不過一天，回來的時候卻背了一個大包袱。

    “師父，我在城中店內(nèi)買了六套假發(fā)，還有衣物頭巾，只要戴上假發(fā)，圍好頭巾，讓人認不出是和尚便可通行無阻?！卑拙ЬО寻傞_，“時間緊急，也只有這一個辦法了，這滅法國的確名副其實，國王要殺和尚雖然毫無道理，可他本身卻是個明君，也不知道被哪路妖邪摸了頭，咱們還是不要硬抗還好。”

    “這國王專殺和尚，誰知道背后有沒有什么妖邪攛掇，就像當初在車遲國一樣。興許不知道又有誰暗中托夢，那些沒得救的和尚……哼！”猴哥抬杠說道，“要是就這么走了，沒準后來的和尚就會怨上師父?！?/br>
    “別的我說不好，并沒有妖邪這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的?！卑拙Ьдf，“我之所以勸師父直接走，就是因為這件事全是國王一個人的心愿，他一介凡人，難道我們還能打殺了他？如果這樣，我們和那些……又有什么不同？師父你說呢？”

    “白晶晶說的有理?！蔽蚁瓤隙税拙ЬУ恼f法，在猴哥瞪眼睛的時候，又補充道，“但如果就這樣一走了之，我們的關文該到哪里倒換？即使我們裝扮換了個樣子，沒人能認出我們是和尚，可通關文牒上寫的清清楚楚，如果我們?nèi)サ箵Q關文，國王必定會知道我們就是去西天取經(jīng)的和尚，到時候，依然不會放過我們?！?/br>
    這絕對是一個現(xiàn)實問題，最后還是猴哥拍板，“實在不行，老孫就去弄個巧，假裝過往他祖宗托夢，讓他放我們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觀音：破猴子掀我馬甲！

    第112章

    最后的結(jié)果, 是我們暫時喬裝打扮進城，暫時潛伏一段時間, 弄明白滅法國國王為什么對僧人有如此之重的惡意，看能否化解，然后再做謀劃。

    白晶晶買的衣物都很合身, 唯一一點不知道是有意還是故意的，就是六套假發(fā)中，有一頂假發(fā)是卷毛。

    我和其他幾個悟默認把那一頂留給了猴哥。

    猴哥一開始也并沒有在意，但白晶晶笑的太好看了一點, 然后他伸向假發(fā)的手就遲緩了。

    我在現(xiàn)代也沒帶過假發(fā), 也無從分辨這滅法國的假發(fā)和現(xiàn)代工藝制成的假發(fā)有什么區(qū)別, 唯一讓我比較掛心的就是我很擔心這假發(fā)會好好的或者在行動間掉落。這時候再看白晶晶買來的頭巾，就知道這用處了。

    雙保險嘛。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穿過俗家衣裳了, 而且滅法國的風格又與大唐不同，很是花了一些時間才換好。

    結(jié)果等大家都換了個差不多的時候, 猴哥還在瞪著那頂卷毛假發(fā)。

    “悟空。”我催促著。

    猴哥運著氣, 半晌，才開口說道，“師父，我發(fā)現(xiàn)這滅法國，他們的百姓和其他地方的百姓長相還是有點區(qū)別的?！?/br>
    我點頭，興許是因為離天竺越來越近了，越往西，人的長相就可以明顯的看出和大唐不同, 但我沒明白的是，猴哥說這個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覺得入鄉(xiāng)隨俗比較好?！焙锔缯f完，還點了點頭，在我們都不明所以的時候，吹了一口氣。

    一股熱氣襲來，等熱氣散盡以后，豬八戒先跳腳了，“猴哥！你也忒不地道，自己是卷毛就算了，怎么把我們都變卷毛了？！”

    原來，猴哥吹了一口氣，本來在我們頭上戴的好好的假發(fā)全都卷了。白晶晶最慘，雖然她原身是一具骨頭架子，但她的頭發(fā)看起來真的特別真，結(jié)果現(xiàn)在，之前美美的發(fā)髻整體造型雖然沒變，看上去卻多了幾分異域風情。

    我覺得也挺好看的，但從其他幾個悟一言難盡的表情上看，我大概是個異端。

    “呆子，你懂什么？！”猴哥呵斥了一聲，表情看起來卻十分的滿意，“你也不動動腦子好好想想，這滅法國的國王殺僧，怎么會沒想到會有僧人去買假發(fā)蒙混過關？這里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波浪發(fā)，你要是頂著一頭直發(fā)，不就是明著告訴人家你有問題嗎？”

    “我就不信這國里的全都是直發(fā)。”豬八戒不服氣的說。

    “是啊，可人家的直發(fā)都是真的啊，檢查的人上手一摸就知道這肯定不是和尚裝的。問題是，你能禁得起檢查嗎？”猴哥振振有詞，“白晶晶做事就是考慮不周全，若因為這個讓師父被人發(fā)現(xiàn)，那罪過就大了?！?/br>
    白晶晶一臉便秘，還要忍氣吞聲的表示贊同，“大師兄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