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豬八戒撅著大嘴就湊了過去。 “等等!”我急忙叫停,“這度人的氣,要的是一口清氣,從小作孽吃人的不行?!?/br> 豬八戒耷拉著那雙蒲扇大的耳朵蹲墻角去了。 我沒去安撫他的小心臟,轉(zhuǎn)而看向猴哥和悟風(fēng)悟清,至于沙和尚,得了吧,他都啃了九個前世的我了。 悟風(fēng)憨笑,悟清干脆躲到猴哥身后去了。 我:“……” 這是個什么意思? 最后,還是猴哥站了出來,彎腰啄住了國王的嘴唇。 這就是傳說中的宿命嗎? 這一口氣的效用奇大無比,那國王沒一會兒就醒了,從塌上翻下,跪在我面前,“師父!多謝師父救我性命!” 我怎么會居功? 我把猴哥拉了過來,“你卻謝錯了人,這事你該謝我的大徒弟和三徒弟,要不是三徒弟把你從井里背出來,大徒弟為你從太上老君那里討了九轉(zhuǎn)還魂丹,又給你度了一口清氣,我便是有萬般本事,也無法令陛下還陽?!?/br> 國王又急忙去拜猴哥和豬八戒。 猴哥笑嘻嘻的讓國王別煩二主,只謝師父就行,豬八戒卻已經(jīng)回神,舔著臉讓國王回宮之后好好整治出幾席素宴,才不枉他在井里鉆了一回。 國王卻流下淚來,再次朝我跪下,“如果我還在宮中,不必長老說,我自會安排宴席。可眼下,那妖怪占了我的王宮,占了我的妻兒,哪里還有我的位置。長老救我性命,如同我之再生父母,還請長老再垂憐一次,帶著我一同西行去吧。不管挑擔(dān)還是執(zhí)鞭墜鐙,我都做得。” 我看著國王,發(fā)現(xiàn)他眼中沒有半點不愿,也沒想著要我替他除了那妖怪,不由得感嘆那青毛獅子的主人作孽。平心而論,這國王人是不錯的了。 這世上有多少人,在得到別人的援手之后不僅不思感激,反而得寸進尺,不得滿足就心生怨懟? 陪我西行的徒弟我又不缺,還是讓這樣的國王留在自己的國家,讓百姓多過幾天好日子吧。 我想起白晶晶說的,這烏雞國和國王之所以遭受不幸,是得罪了青毛獅子的主人,我扶起國王,把這事一說,讓他仔細回憶,到底是得罪了哪方神佛。 國王沉思許久,搖了搖頭,“聽長老說,我得罪的那個應(yīng)該也是佛門中人,可是,我是信佛的,要不是連年旱災(zāi)無計可施,也不會聽從一道人,難道是有人惱我改弦易轍?” “應(yīng)該不是?!蔽覔u頭,“之前的旱災(zāi),也是報復(fù),在那之前,你再好好想想?!?/br> 那國王苦思冥想,終于抬起頭,“是有一件事,可那明明只是個言行放誕的凡僧啊?!?/br> “是什么事?”我精神一振。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有一個僧人向我化緣,我一向好善齋僧,從不為難他們??赡莻€僧人卻不知感激,得了齋飯之后,還不依不饒百般挑剔,沒有一點出家人的氣度,我疑他是個假僧,有意給他一個教訓(xùn),就讓人用繩把他捆了,浸在河里,等我覺得教訓(xùn)夠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跑了?!眹趸卮?,“可是因為這件事?可如果那人隨意放下一坐騎都能讓我魂歸無處,當(dāng)時又怎會那樣無禮為難,又被我手下兵士擒獲呢?” 國王覺得把這件事歸結(jié)為原因有些牽強,可我卻立刻理解了。 原因無他,而是這樣的事我曾經(jīng)也經(jīng)歷過。昔日水陸大會上,觀音不就是帶著木吒穿的破破爛爛的來踢場子嗎?要不是我聰明機智,破解了他的為難,而水陸大會上又有皇帝大大帶著文武百官圍觀,認出了他們就是之前獻寶的人,沒準(zhǔn)他們最后的結(jié)局也是被人叉下去呢。 也不知道這股風(fēng)氣是怎么興起的,這些神佛怎么就這么喜歡穿的破破爛爛的去挑戰(zhàn)別人的承受極限。別人能好言相待,是因為教養(yǎng)和禮貌,可如果對方不僅不感激還言語無禮,誰能受得了這個? 又不是五行欠虐! 我從來不覺得張良撿鞋那個故事多有教育意義,易位處之,我最多只幫忙撿一次鞋,如果那白胡子老頭再扔,我絕對轉(zhuǎn)身走人。但張良沒有,他撿了一次又一次——我懷疑他當(dāng)時沒事干極度無聊——結(jié)果就通過了考驗。 不過這可能也只是證明我天生不是干大事的人,什么機緣都把握不住。雖然我很想陰謀論一下,張良是知道了有好處才一次次的忍受那類似于遛狗的行為。 一個真正死心眼的人能達到張良的成就嗎? 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陰謀論。但我就是覺得,在地位不平等的時候,低位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高位者,這不叫考驗,這叫腦子有坑。能通過這種考驗的人萬中無一,還不排除那萬花叢中一點綠是因為事先得到了提示假老實。別說一國之主了,就算是普通百姓,他受的教育也不是被打了左臉再把右臉遞過去??! 可即便再說青毛獅子的主人腦子有坑,也掩蓋不了國王似乎經(jīng)歷了一場考驗還沒通過更是被事后報復(fù)的事實。 我看著國王的目光有些變了,難道,這烏雞國國王命中還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只可惜,無論他有什么機緣,都錯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國王是能成就金身羅漢的人物,結(jié)果…… 第58章 如果不是確定未來我會名留青史, 有非常大的影響力,我真想留下一本警世之言, 告訴后來人,沒事別當(dāng)什么好人,因為別人一定在盯著你的缺點, 一旦和預(yù)期不符,那些人不會覺得自己多過分,反而認為自己受到了欺騙,眾口銷金還算好, 直接報復(fù)到你身上冤不冤? 做人, 還是做惡人比較痛快, 好事大家當(dāng)然想不到你,但如果你一旦做了好事, 就會得到一片驚嘆贊賞,仿佛之前做的惡已經(jīng)隨著浪子回頭淘汰掉了, 這樣的存在, 反而會給那些沒事吃飽了撐的以為這是自己功勞的家伙以無限滿足感。 可惜,為了我高僧大德的形象,我沒辦法留下這樣的文字,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算是引人為惡,如果真有人聽從,社會沒準(zhǔn)就會亂,倒霉的人會更多。 這挺讓人難過的, 我發(fā)現(xiàn),自從我西行之后,不僅總會以惡意揣度神佛,心態(tài)也有些消極。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這一路所見所聞實在太cao蛋了呢。 不走出來,我會是一只快樂的井底之蛙,如今見到了天地廣大…… 我還真說不好如果再給我一個重新做回井底之蛙的機會我會不會要,天地廣闊固然吸引人,可井底之蛙很容易滿足,不會因為那些磨礪帶來心靈上的痛苦。 經(jīng)過思考后,我覺得我大概還是會拒絕。 剛穿越來的那幾年,我在金山寺里也為未來迷茫過,也考慮過現(xiàn)實中的重重痼疾和壓迫限制,如果我離開金山寺重回世俗打拼,我并沒有那個決心。在有了出家這一條后路之后,我退的幾乎沒什么掙扎。我的本性屬性中并不包括抗?fàn)?,說得過且過也許有些消極,但我總會去想讓自己過得舒服順利一點。 曾經(jīng)一度,我以為自己就是這樣了,也不覺得自己走錯了路。 畢竟,我的地位逐漸堅固,聲望遠揚,只要我按照原計劃走下去,三十歲之前我有信心走到最高峰。一個行業(yè)如果做到極致,總是會使人刮目相看的。 可現(xiàn)在,我懷疑,自己不是不會抗?fàn)?,不是沒有那個魄力,只是當(dāng)時的刺激源遠遠不夠,就像現(xiàn)在,我就很有掀桌子的沖動。 對于佛教,我不否認我對它很有好感,這種好感在現(xiàn)代就已經(jīng)存在,那時候我并不是佛教徒,家里也沒有人信教,可是那種被潛移默化的慈悲寬和為善戒惡很拉好感,穿越之后,我自出生起就生長于寺院,耳濡目染,自己更是佛門中人,這份好感再一次加深鞏固。雖然我日常黑觀音,但在一開始,我對觀音并無意見,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誰會討厭他? 不過后來發(fā)生的事大概也顯示了我的信仰有多不靠譜,只因為不符合自己的利益就動搖的特別痛快。我承認,一開始對觀音掉好感只是因為我不想西行。后來的好感越來越少,只是我心中的一口不情愿之氣作祟,因為這個,即使觀音的行為很正常,我也能內(nèi)涵出種種惡意內(nèi)幕,不過那大多都是我心里不痛快,不代表我真的覺得觀音就是一個無德無行的菩薩。 這么多年打磨出來的美好形象,沒那么容易被抹黑。甚至因為自己知道對方的美好,所以才會懟的毫無壓力,黑的毫無壓力,不怕背后被人找場子。 這大概也是一種欺軟怕硬? 直到我們師徒走到了平頂山蓮花洞,遇見了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 雖然天庭大概不會介意我這樣的小人物對他們態(tài)度如何,可我有發(fā)表自己意見的權(quán)利,總之,在經(jīng)歷了奎木狼之后,要不是有個二郎神,我對天庭的印象大概就黑到底了,結(jié)果,這事在我心里的印象還沒消下去呢,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又撞了上來,太上老君的看爐童子,連天上那些盯梢的都忌憚的魔頭,再加上后來太上老君討要寶貝時那種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 要不是他最后把觀音找他幫忙的事說出來,天庭在我眼里就是徹底的黑掉了,而不是像現(xiàn)在,一人黑一半,是真黑,而非我之前心里那種玩笑似的黑。 結(jié)果這才走了多久,我又遇到一個打著全真道人名義害死國王取而代之的……某位菩薩的坐騎? 當(dāng)然,我知道九九八十一難里面那些有后臺的就占了大多數(shù),可是,我真懷疑是不是自己當(dāng)初的童年濾鏡厚的直達地心,當(dāng)時爽爽爽的情節(jié),怎么就…… 這接二連三的,真怕我黑的不夠純粹是吧? 不親身經(jīng)歷,永遠也不知道現(xiàn)實多可怕。 如果那青毛獅子是自發(fā)自愿的下凡作惡,不,哪怕他得到了那么一星半點暗示下來作惡,我都不會有像現(xiàn)在的這種震驚感,哪怕他作為佛家那一邊的想吃唐僧rou呢,也比被背后的主人親口指示來報仇要容易接受得多啊。 我倒霉,我遭難,那是因為我是金蟬子轉(zhuǎn)世,是從靈魂上帶來的不可消磨的烙印,這是我的罪,我就算多不情愿,也會受著;可烏雞國的國王?他做了什么孽非要遭這份罪,明明他只是個凡人,不管他有什么機緣,他現(xiàn)在就是個凡人。 一高高在上還受了許多年供奉的菩薩,居然會斤斤計較的和一個凡人一般見識? 只要不是遇到了兇殘如行軍蟻的存在,哪個高高大大的動物會在意腳下的螞蟻? 那些天生有虐待欲喜歡用熱水灌蟻窩的除外。 我甚至想到了更加深遠的問題,如果烏雞國這一站注定會成為九九八十一難之一,那么,之前我所猜測的考驗其中也是內(nèi)幕重重,如果要把這設(shè)為一難,那國王的倒霉是必然的,也就是說無論他表現(xiàn)的怎么樣,他都會有此一劫,那個菩薩一開始就沒想著讓他通過。 如果以此為前提,先不說先撩者賤的事,單說那個對國王出言無禮百般挑剔為難的僧人的行為也就可以解釋了。因為他就是要激怒國王,制造出一個光明正大的懲罰國王的理由。這并不算是多難的事,再信佛的國王,他首先也是個國王,手握生殺大權(quán),激怒他,讓他降下懲罰,在理所當(dāng)然的報復(fù)…… 這套釣魚執(zhí)法比我玩的都六。 白晶晶不是說那青毛獅子的主人告訴青毛獅子只需要等三年如今卻六年都要過去了嗎?這個時間點很有意思,我不得不懷疑,要不是我一路拖延,也許那頭青毛獅子真的只需要等三年。 這其中環(huán)環(huán)相扣,整條推理部分非常完整,如今也就差青毛獅子,以及他背后的主人的說法了。 這并不算難,因為按照套路,只要把青毛獅子抓住,在他被打傷之前,他背后的主人就會現(xiàn)身。 我讓幾個悟在寶林寺內(nèi)布下天羅地網(wǎng),只等著白晶晶把那青毛獅子騙過來。 之后又是一番大戰(zhàn),那青毛獅子戰(zhàn)斗力不錯,又會躲避,動手的時候卻不會有顧忌。相反,幾個悟動起手來就有些束手束腳了,畢竟,這里是皇家寺院,雖然覺得寺里供奉的神佛有些不配得到香火,可這到底是別人的地盤,要注意著別弄壞了什么。 我待在大殿里,國王站在我身邊,神色緊張,卻沒有出聲。 那青毛獅子最終還是敵不過幾個悟的圍攻,最后遠遁到天邊不見了蹤影,幾個悟緊隨而去。 “師父,這、這不會讓那孽畜跑了吧?”國王伸著脖子使勁的朝外看,看起來憂慮極了。 “不用擔(dān)心?!蔽覍锔绲男判哪鞘亲阕愕?,完全不擔(dān)心這種不存在的問題。除非猴哥故意放水,否則那青毛獅子絕對逃不過。 我們在大殿里等了一刻鐘,我正覺得一時半會沒有結(jié)果準(zhǔn)備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一股邪風(fēng)迎面而來,我一晃神的功夫,身邊多了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師父?這怎么會有兩個師父?”國王先是一愣,然后等到了眼睛,正好猴哥這時候也趕到了,“孫長老,不好了,那孽畜變成師父了!” 我看著對面那個‘我’,‘我’也看著我,連蹙眉的樣子,抿唇的角度都不帶一點變化,宛如在照鏡子。 “師父!”猴哥叫了一聲。 我看向他,“悟空?!?/br> 另一個‘我’也轉(zhuǎn)頭,“悟空。” 猴哥的火眼金睛眨呀眨,最后居然冒出一句話,“師父,我也分辨不出哪個是你,不如,你念一段《禁箍咒》吧,假的那個肯定不會念!” 白晶晶一臉的坑爹。 “孫長老,大師兄,求你想想別的招吧,這《禁箍咒》一念,我的頭就要痛死了!”白晶晶美目流轉(zhuǎn),帶著淚光,看向我和‘我’,“陛下,你就變回來吧,看著我們先前恩愛了一個月的份上,看在我為了做繡球手都破了的份上,憐惜我一下,變回來吧。” 呦!美人計! 我饒有興趣的看著對面的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一時心軟。 然后就對上了一張同樣饒有興趣的臉。 靠! 惟妙惟肖到這種地步,就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了嗎? 太天真! 我微微一笑,掄起手里的禪杖,就朝對面打了過去。那個‘我’大概沒想到我會忽然發(fā)難,被打了個正著。 看著那頭痛的打滾的青毛獅子,我居然有點心疼和愧疚。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