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我救你,可不是為了求得回報的?!蔽矣X得此時的自己儼然是一位圣人,“若有人施恩而求報,那么這份心從一開始就不純?!?/br> “因果不是這么算的?!焙锔缯f。 “你護送我去西天,是為了什么?”我問。 “取得真經?!焙锔绱?。 “那你可知取得真經是為了什么?”我問。 “……”猴哥猶豫了一下,“學本事?” 這個回答并不奇怪,猴哥只是被觀世音劇透了一個路過的可以救他的取經人,卻不一定知道這里面更深一層的含義,只能按照常規(guī)推測。但我還是想笑,這何止是學本事,只要平安到達西天,就能成就金身,我是忘了唐和尚被封為什么佛了,但猴哥是斗戰(zhàn)勝佛,唐和尚的等級也必然不會低。 一想到這個前景,我都有些郁悶自己為什么沒喝孟婆湯了,要是我什么都不記得,沒準真的會按照這條畫好的線乖乖的走下去,雖然會歷經困苦,但也能修成正果??墒菦]有可是,我什么都記得,甚至曾經在盒子外看盒子內的《西游記》表演,就算我現(xiàn)在也進了盒子,我仍然是那個外來者。即使觀世音都認可了我取經人的身份,沒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但說實話,他老人家的水平還達不到頂尖。想當初真假孫悟空的時候他不就是被弄蒙了嗎? 最后認出真悟空的是如來佛祖! 我一點都不想自己千辛萬苦到達大雷音寺,結果被當場拆穿是個假貨。 真以為是個和尚就能取經成佛?。刻坪蜕兴緛砭褪侨鐏淼牡茏?,后臺硬實著呢。 結果,這個機會被我擠了……雖然我壓根不知道自己怎么擠的…… 到那時,辛苦吃了,好處沒有,猴哥應該不會大義滅親,但喜歡多管閑事的神佛那么多,作為人族,他們隨便一個都能讓我吃盡苦頭。萬一再被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是一本書里的人物…… 噫,畫面太美,我不敢想。 “我去西天取經,只為了帶回大乘佛法三藏回到大唐。”我正義凜然,“昔日水陸大會上,觀世音菩薩現(xiàn)身,說我中土佛經全是小乘佛法,沒有大乘佛法精妙。為此,我才下定決心,前往西天取經。然,佛理自然都蘊含于天地之間。佛理本天然,妙手得之。所謂大乘佛法精妙,不過是高明之士整理總結,若我頓悟,未必不能寫下精妙佛法?!?/br> “?。俊焙锔缬行┐?。 “若我能感悟自然中的佛理,又何必去西天取經?”我豪情萬丈,“西天佛經再好,卻語言不通,需要翻譯。但如果我有所感悟,那才是屬于大唐的精妙?!?/br> 總之,水土不服這個問題很嚴重。 我吹了個大牛皮,神清氣爽,好像自己真的有那么厲害一樣。 “你不想去西天啦?”猴哥提取重點的能力讓我不得不點贊。 “自然不是?!钡夷艹姓J嗎?“我只是想告訴你,剛才你送我在天上飛那一程,已經讓我有所感悟,能夠抵消的了你欠我的因果了。你送我一程,只是外力幫助。可剛才那一飛,卻讓我的心境提升了?!?/br> “也就是說,俺老孫不欠你了?”猴哥還有些猶豫。 “當然?!蔽倚Φ纳平馊艘?,“你有齊天大圣這等赫赫名聲,可現(xiàn)在已經五百年過去了,難道你不想回家看一看嗎?” 我很想知道,我放猴歸山能不能再引來幾個盯梢的?;蛘哒f,我得先確定有多少盯梢的,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 猴哥卻像是被我勾起了思鄉(xiāng)之情,“……花果山啊……” “你的家在花果山嗎?一聽就是山好水美的好地方?!蔽夜ЬS了一句。 猴哥卻反應很機敏,“你不知道花果山?” 我搖了搖頭,現(xiàn)在的我,理應不知道的。 “那悟飯怎么會跟在你身邊?”猴哥又問。 我困惑不解,“這和悟飯有什么關系?悟飯又不是花果山的猴……” 看著猴哥肯定的眼神,我反而更加迷惑了。 悟飯……不是被一個燒傷很嚴重的母猴臨終前生下來的嗎?那只母猴之前是跟著雜戲班里的耍猴人做表演的,如果是花果山的猴子,怎么可能? 這怎么可能? 第23章 悟飯會和花果山扯上關系,這實在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為自己對悟飯的身世了如指掌,卻沒想到往它三代以上去查…… 這不廢話嘛,誰去會查這個?! 但我更好奇的是:“悟空,你怎么知道悟飯是花果山的猴?” 難道花果山出產的猴子有獨門認證?我不是懷疑猴哥的本事,只是,這種事……打個比方,把一個華國的孩子從小就抱養(yǎng)到國外,從小到大一點華國文化都不接觸,等那個孩子長大之后,誰能認出他是華國人?沒準他還跟其他人一樣抱怨華語果然是世界上最難學的語言呢。 是的,我又劃掉了他們是憑方言認親的可能性,猴兒子可是我從小帶到大的,學不到花果山的方言。 “我花果山的猴子猴孫自然與別處不同?!焙锔鐬槲医饣?,“昔日我大鬧地府,毀了生死簿,自此之后,花果山的猴子猴孫不受地府挾制,怎會與其他凡猴混同?” 哦,對不住,忘了您老人家年輕那會的豐功偉績不止大鬧天宮這一條。 我剛接受這個解釋,轉念一想,不對??? “毀了生死簿,那上面的名字的正主不應該不老不死嗎?”我從記憶里撈出自己淺薄的印象,“生下悟飯的那只母猴,是確確實實的死了的,還是我找人埋的呢?!?/br> 猴哥的表情立刻就兇狠起來,“難道是那地府閻羅看老孫被如來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把老孫放在眼里,又重新造冊了?” 這倒有可能。但是,我不覺得地府有這效率。 國家機關效率奇慢辦事邋遢好像是從古至今的傳統(tǒng)。 猴哥卻好像已經接受了這個解釋,在原地轉了兩圈之后,如意金箍棒拿在手中,往地上一戳,“不行,我要去地府好好問問閻羅老兒!”說完,就打算遁地。 “悟空等等!”我急忙叫住他。 猴哥停下了動作,看向我的目光有些疑惑。 我有些不好意思,自從我身世大白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fā)生,弄得我應接不暇,現(xiàn)在更是面臨生死考驗,和神佛耍心眼,就算我在看得起我自己,也不能自我催眠說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在這種種的襯托之下,我剛出家那會兒的打算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可這不代表我就忘了。如今猴哥要去地府,我怎么能不求他幫我去看看故去佳人的情況。 “悟空?!蔽易聊ブ赞o,剛剛和人說因果已清,一轉眼就去求人辦事,這有些難開口,但到底還是許久以來的心愿占據了上風,“你去地府,若有空,可否幫我查一個人?她是在三年前去世的,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否已經投胎……”我心里有點恍惚,“還有另一人,她是在一年前去世的,你能幫我看看她可好嗎?” “這個好說。”猴哥卻比我爽快很多,要了我心上人和殷小姐的籍貫出生生辰八字后遁入地下。 林風簌簌,鳥鳴獸吼,我抱著猴兒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么答案。 想不出來,我就盯著猴兒子看。 我是分不清猴子到底有多少種的,但猴兒子一身金色毛發(fā)很是漂亮,我就私心里把它當做金絲猴了。沒想到,是不是金絲猴還沒確定,居然又牽扯出一個來歷大的不得了的祖宗。 “你說你是不是在娘胎里把苦都吃完了,生下來就是享福的?”我點著猴兒子的鼻子問。 猴兒子抓著我的手指玩。 我從天亮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天亮。 要不是相信猴哥的人品,我都覺得這是猴哥跑路了。 但這不應該,我不得不懷疑,猴哥是不是遇到大事了。 等到中午的時候,我終于等到了猴哥。 和之前像是憋了一口氣正急著發(fā)散的樣子比,現(xiàn)在的猴哥沉穩(wěn)多了,沉穩(wěn)的讓我懷疑是不是真假美猴王提前上演了。 “悟空,你怎么了?”我還特意看了下他的腦袋,上面沒多什么不該有的圈,而且觀音也沒在我面前現(xiàn)身,傳授咒語什么的。 猴哥朝我呲了下牙,我把那當做是微笑,“老孫去了趟地府,你托我找的那兩個女子都已經投胎到了富貴人家,該是一生順遂,兒孫滿堂。” 我的心先是一墜,后來又是一松,也不知道是輕松還是悵然,“這很好。”我打起精神,“那花果山如何?悟飯真是那的猴嗎?地府已經重造生死簿?” “悟飯……它的名字倒和我的像,也是有緣。它的確出身花果山,卻不知那一支在外面顛沛流離了多少代了。”猴哥面帶傷感不甘,“自從老孫大鬧天宮后,二郎神帶著梅山七兄弟放火燒山。四萬七千群妖,死了大半,剩下的活下命來,花果山卻沒了花果,又有一半去了別處。剩下的那一點,在山苦熬。就這樣,也不得安生,又有獵戶獵殺我山中孩兒,打死的,剝皮剔骨,醬煮醋蒸,油煎鹽炒;活捉的,教他跳圈做戲,翻筋斗,豎蜻蜓,當街敲鑼打鼓,賣藝戲耍?!?/br> 我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花果山在大鬧天宮后這么慘? “好在老孫回去了一趟?!焙锔绲哪樕蠋С錾窔?,“那些不知死活的,居然集結了千余人馬,上我花果山捕獵,我作法消了那些人,倒是給山上的孩兒們得了不少衣服吃食,帶著那些獵戶們的弓箭,孩兒們也算有點底氣?!?/br> 我沒問猴哥是怎么消了千把人的,我還在想生死簿的事,“在生死簿上劃掉的,還會死?” “只是不會老死?!焙锔缯f,“當年老孫只懂得耍狠,以為自己本領與天齊,卻不想在別人眼里也就是個猢猻!沒了生死簿只是不會老死,卻并非不會病死橫死,而且死了之后魂無所依……” 我點了點頭,這個后果的確很嚴重。 “我整頓花果山的時候,遇到了觀音菩薩?!焙锔缬终f,“菩薩憐我那一山孤苦的孩兒,允諾我護送你到達西天之時可以重塑花果山輪回……” 我覺得我什么都聽不見了,只想著,有這見縫插針搔人癢處的本事,觀世音他怎么不去干傳銷?! 知道我昨天為了把猴哥勸回家多不容易嗎 第24章 我看著猴哥,一時間千頭萬緒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姜還是老的辣! 我倒不是對花果山滿山孤魂野鬼不入輪回無動于衷,可是,可是…… 可是我是打算中途跑路的,猴哥要送誰上西天呦。 可愁死我了。 這觀音太坑人,難道你不應該用緊箍咒逼得猴哥不得不去西天嗎?現(xiàn)在這算利誘? 我要是和觀音一伙的,我保準叫好,同樣的一件事,被逼的和心甘情愿的是兩種效果。以猴哥的桀驁不馴,若心有不滿,肯定會有波折生出,但現(xiàn)在,花果山重塑輪回就像一個大仙桃吊在他眼前,日日看著,有了前行的念想…… 十年八年,對于這些修道有成的人來說,算得了什么? 投入小,收益大…… 丫的,聽上去更像傳銷了。 但眼下,我什么都不能說,還要為自己有一同行人表現(xiàn)的歡喜一點,因為我們都是被觀世音菩薩指引的嘛。 打碎牙齒和血吞的感覺,我終于知道了。 沒了原地停留的借口,我只能繼續(xù)前行。 一路前行,十分安靜。 我是什么都不想說,而猴哥,估計是還沒從花果山的慘狀中回過神,走起路來都不跳脫了。 再然后—— 我必須得說,這古代的治安真不行,我一直覺得這一路人煙稀少,結果現(xiàn)在,跳出了六個人,全是全副武裝的強盜! 開口就要馬要行李,十分囂張。 然而我一點都不怕。 廢話,猴哥在身邊,別說幾個人,就算是牛鬼蛇神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