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后宮吃人不吐骨頭的兇險，單說這小選。小選可不是選妃，選進去也是伺候人的啊。

    只是交淺言深非賈敏習(xí)慣，更且她深知薛寶釵畢竟是薛家的女兒，不是他林家的，干涉他人家事是大忌。是故，賈敏到最后也只是承下來幫忙打聽得體靠譜的教養(yǎng)嬤嬤。

    頂多，頂多就是找嬤嬤的時候盡量找些剛從宮里退下來沒多久的、或者與從前忠寧王府沾親帶故的。

    ……這是賈敏一開始的想法，等她正經(jīng)找人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太天真了。

    沒錯，天真。

    這事兒一點可cao作性都沒有。

    賈敏走娘家的路子也好、走重新聯(lián)系上的老姊妹路子也好，別說能這么精準(zhǔn)地挑出一個教養(yǎng)嬤嬤了，連普通從宮里到了年紀(jì)放出來的奴婢都找不到。

    為什么？

    很簡單啊，賈敏都能想到的盤算，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也有這份心呢。忠寧王爺，也就是現(xiàn)如今板上釘釘?shù)膬钕?，他的繼位日子都定了，跟他沾親帶故的丫鬟嬤嬤早被家中有志于此的達官貴人們搶光了。搶光之后再退而求其次，試圖找從宮里出來的來突擊培訓(xùn)。

    誰不想做圣人第一批的女人？

    更何況，這宮里全須全尾出來的嬤嬤，本來就是稀罕貨，放在平時也是有身價的。

    賈敏抓了瞎，原來請個教養(yǎng)嬤嬤還這么高難度么？

    那黛玉這兩位是怎么回事？

    當(dāng)時他們只有個由頭，完了沒過多久就正好兒趕上宮里大赦天下，連帶著來兩位嬤嬤也到了年紀(jì)自請出宮……就被林家撿了個便宜。

    真的這么湊巧嗎？賈敏直覺地不相信，可想來想去，又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問兩個嬤嬤更不能，她們自有辦法妥妥貼貼地把話題回避過去。

    事實就是……他們倆都是御君辭在知道林家要請教養(yǎng)嬤嬤之后，擔(dān)心林湛陽整日牽掛著他小侄女的事才走這邊門路安排的。

    教養(yǎng)嬤嬤能說么？當(dāng)然不能照實說。

    緣，妙不可言。

    的確是妙不可言，賈敏抓瞎了幾天，正好趕上兩位嬤嬤中給老太后掌燈的那位女史提起來，說整好自己有個小meimei，下個月要出宮云云。

    賈敏大喜，這是瞌睡來了有人給遞枕頭呀。忙派人去與薛家說了此事，勉強算是完成了承諾。

    ——可把她累著了。

    想想她還不放心，等薛寶釵下次過來玩時認(rèn)了干女兒，又說起此事，讓薛家其實不用太急。

    小選雖說是塞錢就能進的篩選，可哪里比得上直接采選了入宮充掖后宮呢？

    到明年，圣人正式繼位，那不得好好充實一下自己伶仃寥落的后宮？

    這里要提一下本朝的選妃制度，并不如前朝，有明確規(guī)定凡超過多少品級大臣之女必須要入宮選秀。有一位天才般的規(guī)矩，小選入宮為女史、伴讀、女尚書等，是為姑娘家的修養(yǎng)增長籌碼的。

    雖然說在這個過程中可能冷不丁就被貴人看上了、被許配了等等發(fā)生各種意外，但本質(zhì)上也算是鍍了層金。

    所以小選是有門第要求，但正經(jīng)的大選，反而沒有。

    為了防止后宮干政，大選秉持自愿自費的原則，以顏值和體態(tài)為首要，德容功言為審核，帝王心意為核心，設(shè)置了三道關(guān)卡。全天歷，只要有想法的姑娘，上到重臣之女，下到農(nóng)戶女，只要身家清白容貌端正的都可以自信報名參加采選。

    所以賈敏說得也很明白了，與其遮遮掩掩地小選進宮，還要伺候人什么的，不如直接等采選。反正等新皇登基后，估計離第一次大選也不遠(yuǎn)了。

    到底還是女兒家，心思被一言說破讓薛寶釵臉一紅，頓時窘迫羞惱起來。她欲辯解兩句，可又不知道說什么，思來想去，最后竟只能紅著臉，貝齒咬唇，不吭聲。

    “好風(fēng)憑借力，送我上青云?！辟Z敏笑著引了薛寶釵自己曾經(jīng)寫下的一句詩道：

    “既有青云之志，便該保持本心才是，成與不成，終究要試過才能。”

    “我雖不通相人之術(shù)，但觀你眉眼清澈，學(xué)問講究，意志又堅…… 豈非是最適合不過？”

    既然都這么說了，那……那就這樣吧。

    這些說來也都是林如海夫婦剛來京城沒多久的事罷了 。

    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比往年都格外早些。

    十月初五，小雪。

    虹藏不見，天升地降，閉塞成冬，初雪飄至。

    說起來，林湛陽來到天歷，覺得最意外的一件事不是別的，就是這個分明還處于文明早期狀態(tài)的世界，居然在歷法上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既粗略而寬泛，但同時，二十四節(jié)氣的預(yù)言卻精準(zhǔn)無比。

    要知道即使是星際時代的天氣預(yù)報臺都偶爾會翻車呀！

    這天文歷法上的門道林湛陽搞不清楚，只是見到雪他是真開心。算起來，這才是他最熟悉的環(huán)境呢。雖說物質(zhì)的結(jié)構(gòu)組成都不一樣，但在他所出生并且成長到未入大學(xué)的人生大部分時間，他的居住星環(huán)境就與這天地皆白、銀裝素裹的雪天差不多。

    可惜來了天歷后一直在南方，就算偶爾飄幾下雪，太陽一出來也就化了。

    十月廿四，宜入宅、祈福、開光，忌伐木、作梁、破土。

    林大人的小聚便定在這一日。其時大雪方過，說來也巧，原本還在擔(dān)心這一日會出行不便，沒想到廿三日起連續(xù)下了五六日的大雪到中午時停了，等午后甚至直接放晴。到了正經(jīng)宴請這一日，便是雪后初霽，天朗氣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