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陸一銘像以往一樣被陸先茉早早地趕到了公司。

    此時他正無聊地躺在陸聿森辦公室里的沙發(fā)上，思考著那些多余的紅包錢到底是攢起來還是拿去買賽車模型。

    門忽地開了，男人穿著剪裁貼身的西裝走進(jìn)來，看都沒看他一眼便直接坐在辦公桌前。

    雖說陸聿森之前也是這么對他的，但上周他每天都拿著布丁來問他吃沒吃早餐，看他把布丁吃完后還會發(fā)個紅包。

    有了上周的對比，陸一銘覺得他今天變冷漠了，于是開口道：“哥，嫂子不做布丁了？”

    無人應(yīng)答，于是他接著道：“嫂子手藝那么好，唉，這周吃不上真是可惜了?！?/br>
    還是無人應(yīng)答，他正想開口說話，結(jié)果不小心對上了陸聿森冷颼颼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發(fā)慌。

    “哥，你那么看我干嘛?！标懸汇懛畔侣N起的二郎腿，坐正了身子，“我夸夸嫂子的手藝也不行？你不會吃醋了吧?！?/br>
    “你的車沒了。’陸聿森面無表情地點開郵件箱，對著他說道。

    “為什么！？”

    “沒錢?！?/br>
    “別啊哥，我說錯什么了我收回來行不行？”陸一銘才不信他沒錢呢，他急忙走過來靠在辦公桌上，一臉后悔的樣子。

    “錯就錯在你實在太閑了，”陸聿森想起他上周一臉驚喜地說出那些違心話的畫面，漠然道，“這次出差你就跟著吧?！?/br>
    “啥，出差？”陸一銘站直身體，“什么時候？”

    “現(xiàn)在。”陸聿森發(fā)出親手寫下的郵件后，“啪”地合上電腦，轉(zhuǎn)而拿起辦公手機(jī)讓聞璋多訂一張飛機(jī)票。

    陸一銘跟著他實習(xí)才不到一個月，雖然大部分時候他跟著陸聿森確實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但還沒跟他一起出差過，這下聽見自己也能去，興奮地不行：“好啊，好玩嗎？”

    “一定不讓你失望?！标戫采鏌o表情地拉開辦公椅，起身走了出去。

    陸一銘也跟著出去，直至四人一起坐車到機(jī)場時，他眼里還是有光的。

    可看到同行的陳維爾總監(jiān)、聞助理和陸聿森乘坐的是商務(wù)艙和頭等艙，而他和幾個保鏢一樣坐的是經(jīng)濟(jì)艙時，他有點笑不出來了。

    “哥，我給你轉(zhuǎn)點錢，你讓聞助幫我升個艙唄?！标懸汇懺囍f服旁邊閉目養(yǎng)神的男人。

    可三個人沒每一個搭理他，三秒后，他挎著臉看向窗外。

    一想到頭等艙的人能直接走VIP通道上飛機(jī)，乘坐時能提供高檔酒水和躺在間距較大的座位上休息，而他只能在候機(jī)大廳排隊等候，上去后喝著普通飲料坐在擁擠的座位上熬過痛苦的八個小時，陸一銘眼里的光瞬間消失了。

    “哥，我能不能不去了？要不你現(xiàn)在放我下車吧，我自己打車回公司?！?/br>
    陸聿森拿出手機(jī)，點開姑姑的電話號碼遞給他：“來，自己跟你媽說?！?/br>
    陸一銘笑著把他的手機(jī)推回去：“嘿嘿不用了哥，我開玩笑的?！彼聪虼巴猓^續(xù)挎著一張批臉。

    八個小時后，從庫里斯飛往柏林的專機(jī)成功抵達(dá)了柏林的機(jī)場。

    等陸一銘和保鏢們出來時，他一句話都不說，沉默著臉爬上那輛等候他的車，坐在陸聿森身邊渾身不開心。

    媽的，他從小到大都沒做過經(jīng)濟(jì)艙，剛才還一坐就是八個小時，那座位小得他連腿都伸不直，送來的飲料還一股香精味，差點把他喝吐了。

    陸聿森抬起眼簾冷冷地看向他：“這就受不了了？你再挎著這張臉壞我心情試試看?！?/br>
    “哥，我到底哪惹你了？你說唄，別折磨我了?！标懸汇懹悬c繃不住情緒了。

    從小到大陸聿森說不上對他滿懷關(guān)心，但至少從沒這樣苛待過他，真是想不通自己哪里惹他了，問了還不說，真尼瑪無語。

    陸聿森看著他忽然炸毛的模樣，想著他們這些十七八歲的人脾氣還挺大。

    不過要是某人生氣，他還會耐著性子哄哄，但陸一銘這種人就算了，蠢貨一個。

    他收回冷淡的目光，抽出一根雪茄點燃，看著窗外的景色思慮接下來的事情。

    奧斯康定在庫里斯西部售賣的反響不錯，加上陳維爾的營銷策略，這幾個月新藥也在全國內(nèi)逐漸暢銷起來。

    但沒有任何一個商人和資本家愿意看著能無限盈利的產(chǎn)品局限于一個地方售賣。

    德國擁有世界上最嚴(yán)格的藥物監(jiān)管制度，都說擒賊先擒王，假如能拿下奧斯康定在德國的出口市場，那么整片歐洲地區(qū)和東南亞地區(qū)的市場都不在話下。

    聞璋開著車跟著德國藥監(jiān)局派來接待的人開向今天要談判的酒店。

    一個半小時后，車子在富麗堂皇的酒店大門停下。

    陸一銘看著外面站姿整齊的保鏢和在那等候的藥監(jiān)局官員，覺得這陣仗還挺嚴(yán)肅正經(jīng)。

    他提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還收好了自己的情緒，畢竟生氣歸生氣，他還是分得清事情輕重的。

    即將停車之前，陸一銘莫名有點緊張起來。

    他偷偷瞄了一下陸聿森，卻發(fā)現(xiàn)他一副習(xí)以見慣的冷靜模樣，陸一銘只好撇撇嘴，把手心的汗偷偷擦掉裝作松弛起來。

    聞璋下車后給男人開了門，進(jìn)口藥品管理處的一級主任科員費(fèi)舍爾·雷奧走了上來和他握手。

    “你好，好久不見，Lu?！崩讑W長相溫和，身材稍胖，不過三十歲的樣子看起來卻像四五十歲。

    “好久不見，雷奧?！标戫采焓趾退Y貌地握了一下。

    兩人說話時用的是德語，陸一銘站在一旁看見陸聿森和對方很是熟捻的樣子，趁對方和陳維爾打招呼的時候悄悄問了下陸聿森：“哥，你倆認(rèn)識？”

    男人沒回話，他們不只認(rèn)識，還在他跳級上大學(xué)時是好朋友，甚至一起搞過對沖基金。

    輪到雷奧想和陸一銘打招呼時，陸聿森阻止了他，用著德語不知道在說什么。

    陸一銘看著雷奧收回去的笑臉和伸出的手，尷尬地也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撅著嘴跟在眾人身后走進(jìn)里面的宴會廳。

    眾人一一落座在豪華私密的包廂里，打扮干凈正經(jīng)的禮儀小姐陸續(xù)端上酒水和菜品。

    “Lu，你要知道，這里對藥品的監(jiān)管是非常嚴(yán)格的，更別說阿片類藥物這種強(qiáng)效鎮(zhèn)痛藥了。”雷奧看向桌子對面的男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說道。

    “我知道，但希望費(fèi)舍爾處長和其他科員能看一下這份報告和聽聽陳總監(jiān)的發(fā)言再做決定也不遲?！?/br>
    雷奧拿過對方助理遞上來的報告翻看起來，他面上還是那副溫和的表情，但心里越看越波濤洶涌。

    在多數(shù)人的觀念中，羥考酮要比嗎啡安全得多，但實際上，羥考酮的副作用要比嗎啡強(qiáng)得多，人們之所以會產(chǎn)生這種錯覺是因為此前羥考酮的劑量較小。

    雷奧掃了一眼路生制藥現(xiàn)下售賣的奧斯康定劑量，那看起來雖然合理合法，但一旦控制不住吃上癮后，這些藥片就是現(xiàn)成的毒品。

    雖說后面那份論述不易上癮性的科研報告確實有理有據(jù)，藥品的12小時止痛藥效也很吸人眼球，但雷奧心里還是有些擔(dān)憂。

    其他科員倒是沒看出什么，一直在和陳維爾興奮討論著。

    雷奧的手蜷了蜷，抬起眼簾看向?qū)γ娴哪腥?，他年紀(jì)比自己小，但他身上的魄力和狠勁可比自己大多了，他是真的不會在乎別人的生死。

    雷奧不是什么無私奉獻(xiàn)寬容大量的人，連他自己都承認(rèn)他很自私。況且人生短短幾十年，他不為自己牟利那不是白活了？

    陸聿森在大學(xué)時既然能和他成為朋友，更是如此。

    對沖基金這種風(fēng)險巨大門檻又高的游戲注定只能由少數(shù)人才能玩轉(zhuǎn)起來，金融街上每天都會有人因此崛起，也會有人因此被逼得跳樓。

    可那位比他還小四五歲的男人居然在十六七歲時就能把這種游戲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有些人的聰明是不需要證明的，只要你和他靠近，就知道你們的腦子根本不一樣。

    而現(xiàn)在，雷奧注視著他，他比大學(xué)時更成熟穩(wěn)重，也比以前更會掩飾內(nèi)心的冷硬和私欲了。

    雖說這款藥在他國那邊步步都走在合法的渠道上上市和售賣，但他野心勃勃和不擇手段的個人風(fēng)格簡直和路生制藥的定位一模一樣。

    弱rou強(qiáng)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普通人的問題根本不算問題。

    雷奧溫和地把報告合上，用慣用的談判話語說道：“Lu，即使我很認(rèn)同報告里面的觀點和實驗證明，但我也不能保證這款藥能夠成功審批，畢竟你懂的，部門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br>
    陸聿森沒說話，雷奧繼續(xù)道：“我實話實說吧，即使我們能讓奧斯康定在德國流行且不受分級機(jī)制的管轄，但濫用之后它還是會被重新管制的，這里的法律就是這樣，并不是我不想幫你?！?/br>
    陸聿森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先試試看吧，審批的成功與否，本司都全然接受，費(fèi)舍爾處長不用有壓力。”

    兩人互相敬了一口酒之后，又繼續(xù)攀談起來。

    陸一銘聽著身邊的男人用流利順暢的德語和對方全程無礙的交流，甚至有點懷疑陸聿森是不是在德國長大的，看得他都有點想學(xué)了。

    但現(xiàn)在，什么都聽不懂的他只能默默的吃著桌上的特色美食。

    ……

    在德國的這三四天，這樣的飯局陸一銘吃了好幾頓。

    聽又聽不懂，吃多了又膩，在他絞盡腦汁想出一個絕佳的理由逃避下一次飯局時，居然就被告知出差的工作結(jié)束了。

    在離開的最后一天，想好好休息半天的他被陸聿森打發(fā)去了一場拍賣會，和他的助理一起。

    陸一銘挎著臉跟著聞璋走過拍賣會的預(yù)展大廳，此刻那些閃閃發(fā)光的珠寶和藝術(shù)品在他眼里，和超市里的無聊商品毫無區(qū)別。

    他興致缺缺地坐在位置上，翹著二郎腿等待拍賣會的開始。

    時間到后，陸一銘趴在桌子上看著競拍者們對著一件又一件的物品出價、加價和拍下，覺得這些花幾百幾千萬就為了買塊石頭的人真是錢多得沒處花。

    他看向坐姿端正的聞璋，戳了戳他一直拿在手里不動的競拍號碼牌，無聊問道：“聞助，我哥到底要買什么，能不能趕快買了趕緊走啊。”

    “小陸總，稍等片刻，快到了?！甭勮岸Y貌地微笑一下。

    ……

    又過了一個小時，陸一銘煩躁地偷瞪聞璋一眼，默默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亮相的拍品是眾目以待的‘無際之藍(lán)’?！?/br>
    拍賣師喊出起拍價后，瞬間有人迫不及待地舉牌加價了：“1100萬美元?！?/br>
    “1200萬美元?！?/br>
    “1350萬美元?！?/br>
    “1500萬美元。”

    ……

    這次的競拍似乎比前面的都要激烈，這些人喊價的聲音吵得陸一銘心煩。

    他抬起頭來，看向大屏上那顆鑲嵌在梯形粉鉆中的藍(lán)色大鉆石，無聊地收回眼神。

    切，還以為是什么驚為天人的寶物呢，不就一顆有顏色的石頭嗎。

    他轉(zhuǎn)頭看向聞璋，發(fā)現(xiàn)他正舉著手機(jī)放在耳邊，時不時還點一下頭。

    就在這件競品加價到2300萬美元時，忽然就沒人繼續(xù)喊價了，拍賣師微笑著說道：“2300萬美元第一次，第二次——”

    “2500萬美元。”幾乎是男人的聲音在麥克風(fēng)里落下之際，聞璋立馬舉起號碼牌喊了出來。

    在場的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氣，陸一銘瞬間板直腰身瞪大眼睛看向聞璋：“多少??？”

    直至拍賣會成功結(jié)束后，陸一銘還是那幅忿忿不平的模樣：“我哥真他媽雙標(biāo)啊，一顆破石頭就花了這么多錢，說好送我的車卻裝窮，真尼瑪無語?！?/br>
    真不知道他找的到底是前凸后翹的嫩模還是傾國傾城的女明星，真他媽會勾男人魂，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他哥買下這么貴的藍(lán)鉆。

    而他，和陸聿森擁有同一條血脈的他！居然因為他夸了那個女人做布丁的手藝好，就失去了一輛愛車！真是莫名其妙。

    呵，等他有機(jī)會見了那個女人，他一定讓她看看什么是真正小氣惡毒的男友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