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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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哂笑,不答反問,“你問弘昊的婚事,是打算送女兒入宮?” 羅卜袞藏布大驚,在他看來,太后這么問,其實就是在默認(rèn)自己的猜測了。他越發(fā)放低聲量,見宮女太監(jiān)都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才道:“太后,真是定了?” “怎么,難道你以為弘昊擔(dān)不起!”太后蒼老的面容上忽然顯出一抹與她年齡絕不相同的昂揚斗志,她道:“弘昊,是長生天賜給蒙古的!” 羅卜袞藏布傻了眼,“這,這弘昊阿哥可是……” “端敏沒告訴你弘昊與太皇太后生的一樣?還是她已經(jīng)忘了當(dāng)年太皇太后對她的疼愛!”太后不滿的看著羅卜袞藏布。 男人生的跟當(dāng)初成為滿蒙第一美人的太皇太后一樣還是好事不成?就那樣的,要是在蒙古,多半會成為…… 羅卜袞藏布被自己的猜測嚇得咳嗽了一聲,再看太后眼睛瞪圓像是要吃人,登時不敢再說。心道你這到底只是覺得端貝勒跟太皇太后生的像才偏心還是以為那是太皇太后的轉(zhuǎn)世??? 其實羅卜袞藏布猜的沒錯,在太后心里,至少有七分認(rèn)為弘昊就是孝莊皇后的轉(zhuǎn)世。讓太后說,自己的姑祖母聰慧過人,飽讀詩書,上到多爾袞,下到顧命大臣,哪一個不是拜服在姑祖母的才智下。若非姑祖母是個男人,又不是愛新覺羅家的人,如何會容得世祖立下那么一塊后宮不得干政的鐵牌? 別看孝莊皇后在兒子親政后就退居后宮,輕易不過問政事,但作為比順治與孝莊更親近的人,太后很清楚自己的姑祖母,原本就不是一個尋常的婦人。所以才會在后來摒棄為長的福全,立更小的玄燁。一切只是為了玄燁原本不可能得到皇位。 可惜啊,姑祖母親手教導(dǎo),的確教出一個心懷天下的真正帝王,然后也許是矯枉過正,又或許是與那男人的血脈太近,教出來的這位皇帝,太像一個皇帝,卻不像一個孫子了。 姑祖母,您當(dāng)是真的不甘,所以這輩子才會轉(zhuǎn)生一個男人罷。 從小生在草原,沐浴在藏傳佛教經(jīng)文中長大的太后對轉(zhuǎn)世重生從來十分相信?;罘鹂梢赞D(zhuǎn)世,難道她姑祖母還比不上一個活佛? 但太后也知道,她心里的猜測絕不能說出來,否則不是幫忙,反而是害了蘇景,故此看到羅卜袞藏布一臉的懷疑,她也沒有發(fā)怒,只是道:“好好掙銀子就是了,宮里,蒙古的女人不會有希望?!?/br> 不是她的弘昊不肯要,是皇位上的人不會給。 這么多年的母子情深,太后很清楚,康熙寧肯讓的挑選的繼承人親近漢人,也不會讓他親近蒙古人。 好在早有預(yù)料,羅卜袞藏布只是有些失望,隨即就道:“不要蒙古的,總要大清公主的女兒罷?” “你是說榮憲?”太后意外的看著羅卜袞藏布,“你怎么想到她那兒去了?” “那位生的三阿哥,前兩天來找過我?!?/br> 太后順著羅卜袞藏布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鐘粹宮不由笑了,“榮妃啊?!?/br> 夭折那么多個孩子,榮妃后半輩子終于精明了一些。就像是當(dāng)年姑祖母對自己說的那樣,‘孩子死的多了,就知道該甚么時候懷孩子,怎么養(yǎng)孩子了,現(xiàn)在教的再多,她也不會明白?!?/br> 那時候她還覺得姑祖母有些冷酷,畢竟都是皇家的血脈。不過看看現(xiàn)在,那么多大清的公主嫁出去,都過得不好,唯有榮憲,不僅活的好好的,而且生兒育女,在草原上建立起自己的聲望。 太后略一思忖,搖頭可惜道:“公主之女,要當(dāng)側(cè)室,怕是不成?!?/br> 羅卜袞藏布見太后意動,咧嘴道:“那就不當(dāng)側(cè)室?!?/br> “你可知道,皇上已定下石家的女兒?!?/br> “聽說了,不過我還聽說,那石家,這些日子不太平啊。”羅卜袞藏布身份不同,想要打聽點甚么,還是能探出來的。 “那也不成?!碧笕耘f搖頭,“定石家的女兒,不僅是看石家教養(yǎng)好?!?/br> “我也明白,那不就是為了……”羅卜袞藏布還沒說完,外面就通報端貝勒來給太后請安了。 太后看到蘇景心情就好,照例先檢視過一遍蘇景,發(fā)現(xiàn)他沒受寒,沒凍著,無病無痛的才露出笑容道:“你這孩子,不是說過,不必每日來給哀家請安?” 蘇景知道上了年紀(jì)的人其實都喜歡熱鬧,他哪會當(dāng)真,過去攙著太后的手,“孫兒是來您宮里躲閑的,也是惦記著您宮里的酥油茶?!?/br> “好,好。一早就讓人給新做了?!笨刺K景喜歡蒙古口位的吃食,太后樂的合不攏嘴,把蘇景拉著就朝里去,將羅卜袞藏布丟到腦后。 羅卜袞藏布看著前面親昵的曾祖孫不由咋舌。這端貝勒,哄人可真是厲害啊,甚么討好的詞兒都沒出來,但太后就是感受到這份討好了。 殿里太后早就讓人備下熱騰騰的酥油茶已經(jīng)放在蘇景面前,還有兩碟子餑餑。 “這東西雖養(yǎng)人,也不能多吃,在這兒墊墊肚子就是了,待會兒到你汗瑪法那兒用不下正經(jīng)飯食,你汗瑪法又要怨哀家放開了給你吃。”太后慈愛的額注視蘇景夾著餑餑一口一個,喝奶茶也跟蒙古人一樣,痛痛快快。 蘇景其實對飯食并沒有甚么特殊挑剔的地方,在太后注視中吃完一盤餑餑,他接過宮女遞上的帕子擦了擦臉,沖對面坐著的羅卜袞藏布一笑,“親王今日也入宮了?!?/br> 不知道為甚么,羅卜袞藏布被蘇景這個和善的笑容弄得哆嗦了一下。 他反應(yīng)過來,哈哈道:“是啊,今日天色好,本王入宮給太后請安?!?/br> 這些日子九爺跟十爺與蒙古人談的已經(jīng)差不多了,只是在有些緊要的地方,兩邊都不想退讓,所以還有些膠著??商K景想要抓緊時間,今日抓到羅卜袞藏布入宮,他干脆道:“關(guān)于蒙古草場的事兒……” “唉……”不等蘇景說完,羅卜袞藏布汗毛都立了起來,忙擺手道:“本王不談這個,理藩院才說正事兒?!闭f著給太后猛打眼色。 太后雖然不明白為甚么羅卜袞藏布這么避忌跟蘇景談草場的事兒,還是決定給娘家人一個面子,打圓場道:“沒錯,今兒就是親戚說說話,弘昊,在哀家這兒還談這些,哀家可要生氣的。” “是孫兒的錯?!碧K景也有點奇怪。不過既然羅卜袞藏布這么避諱,他也不勉強,左右等到草原上積雪融化,到了該撒草種的時候,蒙古人會比他還急。何況關(guān)于京城馬場的事情,這些日子他在宮中已磨到康熙的同意,順利圈好一大塊地方。有賽馬場的收入,那邊草場的產(chǎn)出又可以緩一緩。 見蘇景真給太后臉面不再提草場的事兒了,羅卜袞藏布松了一口氣。 開甚么玩笑。從一開始跟這位端貝勒談生意,他們就沒占過上風(fēng),處處都被人捏著。最讓人難受的是,有好幾次他們在理藩院群策群力的眼看都要把九爺十爺給逼退了,結(jié)果第二天一早,這位端貝勒也不知怎么得,就來晃一圈,東說西說的,他們腦子就跟漿糊一樣,又被他牽著鼻子走…… 他算是領(lǐng)教這位端貝勒的厲害了。都說甚么徽商晉商皇商jian商的,說這些的人肯定是沒看見過從江南走出來的愛新覺羅,見見試試,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最讓人憋屈的,吃虧就算了,每回到最后還得他們哭天喊地的求著人讓自己吃虧,損點銀子是小事,反正總能賺的,問題是加起來幾百歲的人,親王郡王一大群,就這么被個十多歲的人拽著走,那心里是真不舒服。 反正羅卜袞藏布是決定堅守之前和大家商量好的,草場生意是要談,但跟九爺談,跟十爺談,哪怕是和萬歲談呢,但是絕度不跟端貝勒談! 無它,太坑! 羅卜袞藏布在心里掰著指頭算在蘇景面前吃了多少虧,那邊祖孫兩也說的滿面笑容。 正一團(tuán)和氣,外面?zhèn)髟挼膶m女臉色難看的進(jìn)來道:“稟告太后,外面魏公公讓人傳話,道雍親王府的三格格昨晚在普寧寺中摔折了腿,跟的人不敢挪動?!?/br> “不像話!”太后拉下臉,淡淡說了一句就沒開口了。 倒是羅卜袞藏布大大咧咧道:“摔了就請?zhí)t(yī)啊,報到宮里來干甚么?” “哼!”羅卜袞藏布這話一出,太后又冷冷哼了一聲,讓那傳話的宮女都不敢抬頭了。 蘇景默了片刻,起身對太后道:“烏庫mama,孫兒去看看海霍娜?!?/br> “去罷?!碧髧@了一口氣,憐惜的看著曾孫,“倒是為難了你?!?/br> 就像羅卜袞藏布說的,摔斷胳膊,報到宮里給弘昊聽做甚么,分明是烏喇那拉氏因為自己的兒子廢了,又拿弘昊沒法子,就想變著法子折騰弘昊! 真是放肆! 要不是看在烏喇那拉氏是正室的份上,她和皇上又豈能委屈弘昊,讓他一直避居在宮里。只是也不能總這么下去,步步讓著,烏喇那拉氏還不得翻天。 太后打定主意得下道懿旨敲打敲打烏喇那拉氏,卻也知道這會兒不能阻止蘇景。 他們再疼愛,已上了年紀(jì),總是要走在前面,將來讓弘昊可怎么辦好呢? 但到太后這個地步,能讓她忍氣吞聲的人不說沒有,卻也絕不包括甚么親王福晉,越想越生氣的太后就道:“把人接回來,你就回宮,別忘了,皇上還禁你足呢!” 羅卜袞藏布聽著禁足這兩個字,差點把滿口的油茶都給噴出來。 蘇景倒很從容,還與太后說笑,“那孫兒就與烏庫mama說定,接了人就來陪您用晚膳。” “好?!碧蟾吲d的點頭。 蘇景出了壽康宮,就看到梁九功在宮門前的甬道上等著。 “貝勒爺?!绷壕殴_蘇景行禮道:“皇上有旨,令您今日務(wù)必回宮。” 這倒是一樣。 蘇景謝過梁九功,帶人往京郊而去。 因時間緊,蘇景沒坐馬車,反正他也不信真是摔了不易搬動的原因,女眷上香,如何會缺馬車呢?再說駕車的都是老手,雍親王府的馬車,又全用了他給的減震之法。 蘇景其實與太后的想法差不多,烏喇那拉氏不可能謊報,那么可能就是?;裟日娴膫耍苍S真的很嚴(yán)重,也許只是一點輕傷,總之烏喇那拉氏報到宮里,應(yīng)該別有目的。 一貫謹(jǐn)慎的蘇景因此在馬上詢問了一番。 石榮道:“底下沒報甚么異動,內(nèi)務(wù)府那些人看起來都安分的很。” “我那幾位叔叔呢?” 石榮知道蘇景主要問的是誰,“八爺和十四爺那兒,也沒有動靜?!?/br> “王府可有甚么古怪的事情發(fā)生?”出于一種古怪的直覺,蘇景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石榮被蘇景慎重的態(tài)度弄得也有點拿不定主意了,為難道:“因您的吩咐,咱們的人一直避諱著王爺那邊,輕易不敢打探。只是聽說福晉這些日子脾氣有些古怪,正院拖出去好些丫鬟,連一貫親近的蘇嬤嬤都被厭棄了?!?/br> 蘇景聽完倒也未責(zé)怪。他其實不太相信烏喇那拉氏真要調(diào)動人手對自己做甚么會能避過四爺?shù)亩俊?/br> 粘桿處,可不是甚么擺設(shè)。否則他又何必再三叮嚀防空雍親王府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地方呢? 石榮卻被蘇景弄得有些怕了,“貝勒爺,要不奴才帶人去接三格格,您還是回宮去。” 管它有沒有問題,只要主子在宮里,難道還敢有人殺到宮里去? “不行?!碧K景搖頭,注視著前頭道:“罷了,想必是我多心,烏喇那拉家,倒也沒那么大的能耐?!?/br> 不是蘇景自負(fù),而是這一趟,他非走不可。 烏喇那拉氏的心思容易猜的很,你不是處處做出一副疼愛弟妹的模樣么,那么meimei摔了,消息我都給送到宮里,你卻無動于衷,甚至半道又折回去,你這算的甚么好兄長? 此乃明算! 正因烏喇那拉氏的心思眾人皆知,蘇景才沒有選擇的余地,連康熙跟太后都不得不松口。事關(guān)蘇景的名譽,乃至四爺對蘇景的看法,他們這些會走在前面的人就不得不顧慮重重。哪怕將來康熙下遺詔保證蘇景的地位,然而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天子和正坐在皇位上的人,分量是不同的。 而四爺,在弘暉之事上雖從未對長子口出怨言,可當(dāng)愧疚與日俱增,或是當(dāng)有一日他已年老,心思,便不可預(yù)料了。 康熙已經(jīng)歷過這樣的過程,自然對此知之甚深,所以妥協(xié)了,蘇景也妥協(xié)了。 幾十匹快馬在京城飛奔而過,很容易吸引人們的注意。今日特意跑到納喇家找納喇絳雪一起出門買首飾的何妙蘭在鋪子的二樓便看到了眼前一閃而過的身影。 “端貝勒!”何妙蘭心里一個咯噔,半個身子都探出欄桿望著飛快消失的背影。 “姑娘,您小心些!”跟著的丫鬟嚇了一跳,忙要把人拽回來。 何妙蘭一把將人推開,待要再看,已經(jīng)看不到了。 納喇絳雪覺著奇怪,嗔她,“何jiejie,您平日可是聽人夸贊端貝勒都忙躲開呢,怎么今日……” 何妙蘭這時候可沒心思跟納喇絳雪說笑,她上去就問,“不是說端貝勒在宮里,突然就出宮了,這是要出城去?” “何jiejie,你怎么了?”納喇絳雪是真的驚訝了,她蹙眉看著面色焦急的不正常的何妙蘭,“到底出甚么事兒了?” “我……”何妙蘭心里跟油煎一樣,偏偏不能說。 說甚么呢,難道要說我也記不清楚端貝勒是不是今日會被行刺?然后整個京城就會陷入一片秋風(fēng)夜雨中,有無數(shù)人家會因此家破人亡,也有一些狗東西會從此平步青云! 不說面前的人會不會信,就是信了,自己又要怎么告訴她是如何得知的? 這可不是小事,到時候端貝勒真被行刺,肯定會先找自己這個預(yù)知此事的人! 何妙蘭正著急呢,眼角余光忽然又看見一行身影從街上縱馬而過,夾雜在其中的一個身影竟然是自己的親爹…… “阿瑪……”何妙蘭再次撲到欄桿上,看著何正望跟在一群侍衛(wèi)中,在前面一名少年帶領(lǐng)下快速消失,不由瞪大了眼。 納喇絳雪跟過來看看,一眼就認(rèn)出來,“這是雍親王府的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