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沈叔,我今日上門為了兩件事?!崩铖礋o視沈晷話里的客氣之意,盡量稱呼得親近一些,“第一件事,我要給您賠禮道歉。朝堂上的舉動,是我魯莽了,可能驚嚇到您了?!崩铖磻B(tài)度難得的恭敬。 沈晷吹胡子瞪眼。知道就好,這么大個人做的叫什么事啊。呸,我才不會被嚇到呢。 其實沈晷最氣的不是李翊的那番舉動,而是沈凝的態(tài)度。 雖退婚是早已得到他首肯的,可她不與他商量就罷了,連風聲也從未與他透露過,直接在朝堂上說出了那句:“臣女同意退婚?!眹樀盟男⌒呐K喲,都快跳出來了。 而且是從小養(yǎng)到大的女兒,真真是動一動腳趾頭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其他人看不出來,他這個爹還看不出來嗎,簡單的一句話,看似并沒表態(tài),但沈晷明顯感受到了沈凝的一顆心,已經(jīng)落在李翊身上了。 他真的是要氣死了,真是“女大不由娘”啊。那邊女兒都和別人心意相通了,這邊他和菡萏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下官可當不起世子這聲抱歉?!甭曇衾锶窃箽狻?/br> “不,沈叔您是長輩,晚輩做錯的確是應(yīng)當懲罰的。今日若是沈叔有怨氣,盡管朝著我發(fā)泄就是。只愿沈叔您能答應(yīng)晚輩的第二件事?!崩铖匆槐菊?jīng)地巧舌如簧。 旁邊站著的媒婆感覺自己只是個收著高酬金的擺設(shè)。 李翊繼續(xù)自己爭取著自己的媳婦兒:“沈叔,我想娶沈凝為妻。你放心,我定會用我的一生來好好待她?!辈]有什么成篇的花言巧語,只是定定地給了一個承諾。 沈凝難得見他這幅正經(jīng)走心的模樣,有點感動。 便聽得自家還未消氣的爹繼續(xù)說道:“你拿什么待她好?世子的身份嗎?還是將軍的身份?” 沈凝不忍心,便沖了進去,嗔怪道:“爹,你別這樣嘛?!?/br> 沈晷冷哼,看看,這還沒出閣呢,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其實沈晷還真不是因為生氣才這樣問的,當年忠勇候殉國和鐵狼軍全軍覆沒的事他總覺得另有隱情。而正是因為李翊有忠勇候世子這個身份,沈晷才更加不放心。 他只愿沈凝活在陽光下,遠離所有的腌臜與黑暗,過得平安幸福就好。什么權(quán)勢,什么財富,都不重要。 “凝兒,你跟你娘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單獨和他說?!鄙蜿袊烂C地說。 孟菡萏相信沈晷有分寸,并不會做出什么過分的事,便伸手拉著沈凝出了偏廳。 沈凝雖是有些不放心,怕父親說些什么傷害到李翊,但終究還是明白父親是為了自己好。 笑吟吟地對著沈晷說了句:“爹,好好跟我未來夫君說哦。”語氣特別俏皮,然后一步三回頭地跟在孟菡萏身后出了偏廳。 一旁的丫鬟和媒婆也識相地退了出去。 沈凝明明懂了沈晷話里的深意卻不介意,所以面上一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李翊不行,因為他介意。 待偏廳只剩下他和沈晷倆人時,李翊很坦白地回答了沈晷:“我爹的事,我也懷疑是有人在幕后cao控。而且我懷疑,和皇上脫不了干系。既如此,皇上必定會防著我,甚至于可能會暗暗針對我,就連忠勇侯之位,我要承襲也會有一定難度。” 沈晷皺著的眉頭并沒有因為李翊看得通透就有所舒展,反而皺得更緊了,既然李翊看得清,那一定是想查出真相報仇的。 李翊猜到了沈晷在想什么,也沒避開,直截了當?shù)卣f:“沈叔,你想的沒錯。我是一定會查明真相的,不然我壓根都沒興趣當這個護國將軍。” 沈晷有些驚訝于他的坦誠,但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愿把自己的女兒交到那個火坑里。 沈晷張嘴正欲說話,便聽李翊氣場全開地說道:“沈叔,碧血閣你知道吧?!?/br> 碧血閣?他當然知道??衫铖礊楹芜@時候提起碧血閣,難道……沈晷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口:“難道碧血閣的閣主是你?” “嗯。”李翊淡淡的一個嗯字,卻驚得沈晷合不攏嘴,那個皇上和文武百官懼之入骨的碧血閣閣主就站在他沈晷的面前。這是沈晷此生第二次如此失態(tài)的時候,第一次還是當年提親之時。 稍微冷靜下來,沈晷想到的第一個問題便是:“凝兒知道嗎?” “她不知道?!崩铖磽u頭,“這一輩子我也沒打算讓她知道,這些腌臜黑暗的事我一個人承受便足矣。至于她,我和你們一樣,只希望她像現(xiàn)在這樣活得開開心心的,做她想做的事便好?!?/br> 沈晷松了一口氣。李翊繼續(xù)說道:“沈叔,你放心,我會保護好她的?!毖凵窈驼Z氣認真得可怕。 是啊,碧血閣閣主確實有保護好她的能力。沈晷有些出神,這樣的眼神和態(tài)度他自然是很熟悉的,當年他愛慕上孟菡萏的時候,也是這般的眼神。所以他相信,李翊的確是愛慘了自己的女兒。 可就算不論李翊的身世和背負的仇恨,若是李翊碧血閣閣主的身份有朝一日暴露的話,也是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的。到那時,依凝兒的性子,又怎會舍下李翊呢?凝兒又怎能活得自由自在呢? 李翊明白沈晷的掙扎,可他也無法置喙什么,畢竟若是換作他,也是不愿將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的。他也沒什么可以說的了,只能祈禱沈晷能夠想通,全了他和沈凝的這段情。 生平第一次,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李翊默默在心里虔誠地向上天祈禱著。 偏廳里一片沉寂,仿佛并沒有人存在一般。 良久,沈晷總算抬頭了,自己也是鉆牛角尖了,既然他們已經(jīng)彼此心意相通,碧血閣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自己何必杞人憂天呢? 換位思考一下,若是當初家中長輩死活不同意他和菡萏的婚事,可能這一輩子菡萏就會成了他心中的刺吧。 或許自己會終身不娶了吧,也或許自己會在家中長輩的安排下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相敬如賓,痛苦地過一輩子。 那若是真將他們強拆開,凝兒可能會恨自己不說,這一輩子,可能也無法真正解脫無法真的幸福了吧。 思及此,沈晷擺擺手,裝作不耐煩的說道:“隨你們吧。把你帶來的媒婆叫進來?!?/br> 然后便看見李翊好看的眼眸里爆發(fā)出驚人的光芒,欣喜若狂地對著他鞠了一躬:“謝沈叔。”然后便跑了出去。 沈晷搖搖頭,這孩子,真是不穩(wěn)重。其實他也知道平常的李翊冷靜得完全看不透他的情緒,開心成這般模樣,真是跟當年他求娶菡萏成功時一模一樣。 不過沈晷低估了李翊的興奮程度。李翊直接沖進沈凝閨房里,把還在擔憂的沈凝抱著舉了起來,轉(zhuǎn)了幾個圈。 “我爹同意啦?”沈凝眼睛閃著很亮的光芒,疑問句里沒有一點疑問的意味,李翊這般興奮她便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只是還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來安撫擔憂許久的心。 “嗯?!崩铖纯顸c頭。 “很厲害啊你,酸書生?!鄙蚰盟男》廴p輕捶了下李翊的胸口。 “當然,你夫君自然厲害?!崩铖醋詰俚厥障铝诉@番夸獎。 沈凝撇嘴,暗暗想著真不該夸他的,給點顏色就可以開個染坊。不過李翊的確厲害,她離開偏廳時看父親黑臉的程度,還以為得費好大一番波折才能得他點頭呢。 李翊看她撇嘴的模樣,忍不住想逗逗她:“這么難的事我都搞定了,是不是該有點獎勵啊。來,叫聲夫君來聽聽?!?/br> 沈凝用巴掌將他臉推向另一邊,兇兇地說道:“什么夫君,明明就是不要臉的酸書生?!?/br> 這人誰啊,這般不正經(jīng)。剛剛偏廳里那個無比正經(jīng)地做出承諾的,不是本人,是他孿生弟弟吧。 可嘴唇卻是嘟起,輕輕碰了碰李翊的側(cè)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還在偏廳等著媒婆的沈晷,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影。 來回踱步后越來越氣悶。 算了算了,不來這親事還是不結(jié)了罷。 ☆、第二十六章(修) 李翊帶來的那個媒婆,終于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了。 納彩,問名,納吉,媒婆按部就班地快速做著,在忠勇侯府和尚書府間來回穿梭。 而這期間,沈凝正忙著打理她剛得到的鋪子和良田呢。 依照她的畫畫水平,她也設(shè)計不出什么精致華美的首飾。 但在東穹城跟著孟琮拓的那幾天,她確實受益良多。她決定將這件珠寶鋪子仿照舅舅的經(jīng)營模式先試試水。 每月點石齋都將推出一個新的主題系列的珠寶首飾,限量發(fā)行,每個系列只有三套不同的款式,每套只有一件。 故此若是佩戴的是每個主題系列的套裝,便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宴會上各閨秀間便不會面臨佩戴了相同首飾,誰丑誰尷尬的場面。 既如此,每個系列自然要非常吸引人,甚至于到只看一眼就難以移開目光的程度,才能引得各大閨秀爭相購置。 而主打的那一套,更是需要無比精致,與它在一起,還將與(綢緞鋪子)的當季主打款裙裳相配,二者相輔相成,成為宴會上最閃亮的存在。 點石齋本就名氣不小,而這主題系列的名氣,沈凝決定親自將它打響。 即將到來的她的及笄禮,便是點石齋名動京城的時機。 至于那十畝良田,沈凝著實有些頭疼。地界有些遠不說,地盤也算不上很大。沈凝覺得自己來回奔波肯定是不切實際的,那就需要一個忠心耿耿而且通農(nóng)事的管家。 可是短時間之內(nèi),去哪兒找這樣一個管家? 沈凝揉了揉眉心,還是先去飛鶩客棧看看吧,也的確是許久未去了。 沈凝邁步走著,好像聽見剛剛路過的那個巷子里有什么聲音。是在喊救命吧?她沒聽錯吧? 沈凝往后退了幾步,猥瑣地扒在墻角偷偷看著巷子里的情況。 果然沒聽錯。 一個姑娘正被一個大漢按在地上,旁邊還有一個大漢正脫著褲子,上身已經(jīng)不著寸縷。姑娘的臉上布滿了淚水,嘴里被塞一雙足衣塞滿,不斷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響,可在這鬧市之中,聲音終究是太小。 眼看著按住姑娘的大漢就要動手脫她的已經(jīng)凌亂的衣裳,沈凝急中生智,朝著巷子里大聲喊了句:“官爺,我剛剛就是在這附近聽到了救命聲!” 那兩個大漢做賊心虛,聽著這句話,連忙停下動作,彎腰撿起丟在地上的衣服就跌跌撞撞向另一側(cè)的巷子出口跑去。 待不再有他們的腳步聲,沈凝才急忙上前,將躺在地上已經(jīng)被嚇壞的姑娘扶起,拿掉塞在她嘴里的足衣。 “姑娘別怕,他們已經(jīng)被趕走了?!鄙蚰粗p目失神的模樣,出聲安慰道。 可那姑娘好似嚇傻了般,一動也不動,連眼睛也不眨。 沈凝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好給她理理凌亂不堪的衣裳和頭發(fā)。頭發(fā)亂得蓬松,沈凝用手給她梳了梳,用發(fā)帶簡單地給她扎了扎。 正當沈凝發(fā)愁該拿她怎么辦時,她卻突然一把抱住沈凝哭了起來。 沈凝愣了一下,然后用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以示安慰。嘴里輕柔地念著:“沒事了,沒事了”這樣的字眼,等待著她情緒平靜下來。 待她稍稍平靜一些,只是在輕微的抽泣的時候,沈凝輕輕推開她,握住她的手,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先將你安頓下來,好嗎?” 循循善誘,語氣溫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 那個姑娘點了點頭,沈凝便牽著她向飛鶩客棧走去。 剛走到門口,便有一個穿著麻布衣裳的壯年男子沖到她們的面前,喊著:“寧兒,你剛剛?cè)ツ膬毫?,怎么成這樣了?”語氣焦急。 凝兒?這男子喊的不是自己吧,這姑娘也叫凝兒嗎?沈凝有些驚訝。 那姑娘看見這男子,又開始大哭起來。沈凝有些頭疼,忙說道:“我們先進去再說吧。掌柜的,安排間客房出來?!?/br> 客房內(nèi),姑娘啜泣著艱難地說著事實:“哥…哥,你……一走……我就被……兩個……大漢……” 雖然說的斷斷續(xù)續(xù),但沈凝好歹聽出了兩人的關(guān)系。 他是她哥哥?那他對她一定很好吧,肯定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緊著自己的meimei。不然也不會meimei穿著雖不華麗,但算不錯了,和京城普通人家的穿著沒什么兩樣。而哥哥卻穿著粗布麻衣,甚至衣裳上還有不少補丁。 沈凝看她說的艱難的模樣,主動述說自己看到的場景。 那個大漢聽完,頓時雙眼煞紅:“我要殺了這兩個畜生!”說著氣勢洶洶地就要往外沖。 “壯士且慢?!鄙蚰ⅠR出聲阻止,“且不說人海茫茫,你能否遇見他們。就算遇上了,你見過他們的臉嗎?你能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