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jié)
李明達又叫來當時發(fā)現(xiàn)尸體的婢女,問她當時房遺直走后,她可曾進屋去見過付三娘。 婢女搖頭,“當時就只有婢子和黃菊兩個人在,黃菊見世子進屋之后,就立刻去、去……” 回話的婢女說到這里就卡住了,有些慌張地看向付春流。 田邯繕呵斥她一聲,讓他有話快說。婢女嚇得打了個哆嗦,趕緊繼續(xù)道:“黃菊負責去通報夫人。婢子則留在院中等待,后來見世子很快出來了,知道此事和計劃的不同,便慌忙之下想去拉世子回來,就跟了出去。再后來我見世子走得太快,也喊不回來,本是想回來看三娘的情況,轉(zhuǎn)即意識到夫人那邊也得趕緊攔下,就急忙又去通知了黃菊。而后我們二人就一起回來找三娘,不曾想這一進門是那樣恐怖。” 回話的婢女說著說著,面色就驚恐起來,憶起當時的場景,身體仍然瑟瑟發(fā)抖。隨即她的話就被另一名喚作黃菊的婢女證實了。 李明達看向左青梅,問她怎么想。 左青梅問這婢女,從離開院子到和黃菊一同回來,一共花費了多少時間。 “并沒有多久,最多不過一炷香。” “婢子仔細查看過付三娘的尸體,身體除了致命傷之外,沒有任何其它地方的外傷,包括淤傷。而且瞧副三娘的死狀,是很自然地躺在榻上,并沒有掙扎的痕跡。在在滿是賓客的府中,且是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悄無聲息的殺人,并沒有引人注意,只有一種可能,付三娘當時處于昏迷之中,并沒有還手之力?!?/br> “昏迷?”可是她剛剛和房世子分別的時候,還很清醒。剛剛左尚宮也說過,尸體上并沒有外傷,所以就排除了她遭到兇手的襲擊而被打暈的情形。那好端端的人,怎么見了兇手之后,就能忽然暈了?”白天明不解問。 “那必然相熟之人在水中下藥,令付三娘在毫無防備之下喝了下去。”房遺直推斷道。 “相熟之人?”李明達想到了窗外的腳印。 不止他,在場所有看過現(xiàn)場腳印的人,都想到了。 “所以當時屋里面還有一名男子,在房世子走之后,此男出現(xiàn)了,哄騙了付三娘喝下了令人暈厥的藥?”白天明驚訝不已,這可是重大消息了,原來這付三娘不過是勾引房世子的蠢女人,還是個yin蕩女子,和別的男人也有干系。 付春流聽此話臉黑得徹底,氣惱地直吼不可能。可是他邊說邊覺得自己已經(jīng)無地自容,又拍桌直嘆他不認付紅梅這個混賬女兒。顯然他已經(jīng)開始信了大家所言,但卻矛盾的并不是很想承認。 “卻也未必是男子。”李明達轉(zhuǎn)即看向房遺直和白天明,“梅花庵的案子,你們可還記得?;莅驳葞讉€尼姑,就是偽造了男人的腳印?!?/br> “啊,對!”白天明恍然大悟,“迎春花,男人的大腳印,這么說這兩個案子真有相通之處!” 房遺直這時候也道:“在這種時候,弄個男人在那里,怎么都解釋不通。如果是名女子,倒是好講了。付三娘做出這種事,必然也需要一些勇氣,有個女子在旁暗中陪著她,也說得過去?!?/br> 李明達點頭,贊同房遺直的說法。 “那這個讓付三娘信任的女子,應(yīng)該就很好查了,必然逃不過大家的眼睛。至少一直貼身伺候她的婢女,必然知道?!崩蠲鬟_說罷,就看向屋中央跪著待命的兩名婢女。 黃菊想了想,隨即就道:“三娘平時只有兩個至交好友,今日都來了,一位是蕭五娘,一位是程二娘?!?/br> 李明達想了想,搖頭道,“兩位都是世家貴女,如此私密的事情付三娘不會讓對方告知曉,絕不可能是她們行兇。想想其她人,身份未必與你們家三娘相當,也可能是下人,總之深得她信任,肯把她勾引男人的這種秘密告知對方的人?!?/br> “那就……只有我夫人的干女兒江林了。三娘平時和她關(guān)系最好?!?/br> “江林又是誰?” “是個女道士,夫人極喜歡她,就留她在府中長住,還在府中建了個小道觀給她,令其每日念經(jīng)祈福保全府人平安?!?/br> “把這個江林叫來?!?/br> 李明達隨即讓他們好生講講這江林的來歷。 “她是請樂觀里的女道士,人長得十分清朗,瞧著倒不像是女子,如男兒一般英氣,做起事來也是十分爽快。夫人是四年前去道觀上香,初見她便十分喜歡,后來因要常年誦經(jīng),身邊要有個女道士陪同才好,夫人就將她請回府中。后來日子久了,夫人就更加看好江道姑,就認她做了干女兒。江道姑人和善,又樂于助人,在府里很受喜歡。不知夫人,幾位小郎君還有小娘子們都很愛和她相處,其中數(shù)三娘和三郎和她的關(guān)系最好了。” “三郎?”李明達不解地問,“剛剛我見陪夫人一起的只有兩名少年,其中哪一位是三郎?!?/br> “都不是,那是大郎和二郎,三郎在兩個月前去博陵求學了?!辨九S菊說道。 “兩個月前?”李明達目光深邃,和房遺直對視一眼之后,掃向付春流,“可是如此?” 恨不得鉆進地縫的付春流,忽然被貴主問了另一個問題,有些奇怪不解,終于抬起頭,邊點頭邊滿臉疑惑地看著李明達和房遺直。 “他走之前穿了什么衣服?可帶了隨從?”房遺直問。 “衣服倒是記不起來了,反正肯定是絹緞的,因要出去歷練,身邊只帶了兩個隨從。”黃菊回憶道。 “貴主為何忽然問這些?”付春流有些不詳?shù)念A(yù)感,他忽然想起來,之前好像聽房遺直提過,明鏡司發(fā)現(xiàn)了一具腐尸,似乎是貴族出身,身著絹緞,是一名男子,而且死亡時間剛好是兩月前。而今恍然一想,竟然都跟他的離府的三兒子一致。 “但我兒出門是帶了的隨從的?!备洞毫鞑坏绕渌苏f穿這件事,自己先辯解了,然后要搖頭表示不可能。 “先認認衣服吧,雖然日子久遠突然想不起來,但看到東西后可能會有所回憶?!崩蠲鬟_說罷,就看向左青梅。 左青梅點了頭,立刻帶人去取衣服。 付春流慌了神,開始坐立不安了。 這時候去找道觀里找江林的人趕過來復(fù)命,“人不在道觀中?!?/br> 隨后問了前后門的守衛(wèi),并沒有看到人出入。 “這就奇怪了,人怎么還會憑空消失不成。” “爬墻吧,看看你們府中有哪一處地方好爬墻,可借樹使力?!崩蠲鬟_道。 付家的家仆一聽,都知道什么地方,趕緊帶著侍衛(wèi)們?nèi)タ辈臁?/br> 白天明這時候感慨道:“我記得梅花庵的案子,那幾個尼姑也是會爬房子上梁,相通之處越來越多了?!?/br> 房遺直這時候,凝眸看著李明達,似有話要說。 李明達挑了挑眉,意在問他為何不能立刻說,房遺直便把目光瞥向了一邊。 李明達立刻明白是不好當眾說的話,便一本正經(jīng)地打發(fā)人都回屋待命,她則走了幾步到房子的東邊。 房遺直等眾人都進屋了,就走到李明達跟前行禮,接著小聲謝過一句,“令貴主擔心了。” “是擔心了不假,雖然明知道你一定會沒事?!崩蠲鬟_勾著嘴角露出一抹干凈的笑,就問他到底有什么事要說。 “卻是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巧,”房遺直垂眸,“不知貴主可知辯機和尚,高陽公主身邊的辯機和尚。” 李明達嚴肅地看著房遺直,“你這是什么意思?” “不瞞公主,前段時間因為我不放心二弟,便叫人監(jiān)視了高陽公主府,自然也就發(fā)現(xiàn)了高陽公主和這一位有不俗的關(guān)系。自然為了我二弟,我想揪出這個人,給不動聲色的處置了。這段時日因為事情多,便一直沒有下手,沒想到此人卻和而今這案子的嫌疑人似乎有了聯(lián)系?!狈窟z直坦率道。 李明達驚訝,“你的意思是說,辯機和尚與本案的最重要的嫌疑人江林有關(guān)系?!?/br> 房遺直點頭,“按照過往調(diào)查的回稟來看,倆人每隔幾天就會在京城歸義坊內(nèi)的一處民宅里相聚。” 李明達聽到這話,更加驚訝。 “還有更驚訝的在后頭,當下這地方卻是不適合說太多。”房遺直看向屋里的情況。 李明達立刻以調(diào)查江林所住的道觀的名義,帶著房遺直‘名正言順’地往外走。 江林的道觀建在了付家后花園里的一處土坡之上,大概是故意找了處相對比較有僻靜宜人的地方,好給道姑清修用。 又因為府中出事,所有的下人都被召集道前院附近候命,所以這一路往那邊走,四周十分安靜,一個人都沒有。 李明達只能聽到風吹樹葉和鳥蟲鳴叫的響聲,所以對房遺直點了點,讓他放心說,當下很適合令他說出所有的秘密。 “這與辯機和尚來往的人,不止江林一個,有次我的人也看到他瞧瞧上了崔家的馬車。馬車隨即就駛?cè)肓舜藜?,但到了崔府后到底去見誰,卻不清楚。不過我估計不會是去見女人,畢竟這崔家父子都不簡單,娶妻自然是娶賢,哪里會讓這么個不守規(guī)矩的和尚去玷污他們崔府的后宅?!狈窟z直分析道。 李明達點了點頭,也認同房遺直的說法,“以前還沒覺得崔干如何,從上次的事之后,我算是知道了他的厲害。確如你所言,父子二人都不簡單。但是我又是在鬧不懂,這些人之間的牽扯的緣由是什么。若說辯機和崔家來往,可以勉強解釋為是為高陽公主傳話,走動關(guān)系。那他和江林如此頻繁的走動,照高陽公主的性子,怕是不會忍受。別的不敢肯定,但這辯機和江林之間的來往,一定是他自己私下里的聯(lián)絡(luò)。” “辯機和江林很可能是相識于四年前。辯機那會兒剛到長安,在會昌寺當和尚,江林則也是剛被付春流的妻子領(lǐng)回付家不久。那時候付家的老夫人還活著,正好趕上八十大壽,這等高壽自然要大辦酒宴,廣邀賓客,同時也請了不少道士和僧人一起做法念經(jīng),就是為了給老婦人祈福,表全孝道。當時辯機所在的會昌寺內(nèi)的和尚,也全都被請了去。倆人該就是在那時候相識了,至于如何發(fā)展成而今這樣的關(guān)系,倒是不得而知了?!?/br> “看來這辯機也要拿來審問清楚才行?!崩蠲鬟_道。 “正要為這件事和貴主商量,貴主可否延緩一段時間再審,目前暫時不要動辯機。”房遺直道。 “這是為何?”李明達問。 “昨夜我已經(jīng)開始打草驚蛇了,剛剛可以有觀察‘蛇’動的機會。但若而今驚過頭了,只怕那‘蛇’會嚇得干脆裝死,一動不動,想再找它的窩只怕就難了?!狈窟z直解釋道。 李明達點點頭,自然是明白房遺直的意思。她轉(zhuǎn)即笑著打量房遺直,明知故問:“你為什么要驚崔家?” “自然是為了貴主?!狈窟z直一字一句緩慢清楚地說,既然她想聽,那他一定要清楚地說。 李明達倏地紅了臉,含蓄地抿著嘴角笑,偏偏害羞了,但還是不肯放過,又厚臉皮地繼續(xù)問房遺直:“到底為了我什么,你說具體點給我聽聽?!?/br> “為了將來,夜深臥榻之時,身邊能有個人罵我‘太壞’?!?/br> 第132章 大唐晉陽公主 “你——”李明達臉難以抑制得紅了,這話太露骨了,她有點慌。 “貴主聽懂了?”房遺直目光一直停留,未曾移開,問得越加直白。 明明是調(diào)戲之言,從他竟然一本正經(jīng)地不害臊。 李明達做不到這么臉皮厚,盯著左邊的一根樹枝,選擇裝糊涂道:“聽不懂,一定我太單純了。我真的很單純的,不接受反駁?!?/br> 房遺直看著李明達那紅透的臉頰,有些忍俊不禁。他點點頭附和李明達。隨即他跟著李明達的目光,看向了那根樹枝,樹枝長得很普通,上面掛著翠綠的葉子也很普通。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這句子作得好,貴主以為得如何?” “我覺得你能對著這樣的樹枝,吟出這句話來,不容易?!?/br> “大概是心中有桃?!狈窟z直說罷,把移開的目光又緩緩地放回李明達身上。 忽一陣春風過,吹得李明達鬢角的碎發(fā)微微動了動,輕擦著那泛著珠光的嬌嫩臉頰。想從此處移開眼,十分不易。 李明達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她忙兩只手捂住了臉頰,繼續(xù)盯著樹枝。 轉(zhuǎn)念想,先挑話的房遺直都沒有害羞,那她有什么好害羞的。她害羞了,正好暴露了她不單純的本性。李明達鼓起勇氣,拿出公主之尊,轉(zhuǎn)眸大膽地看向房遺直。目光隨即就被房遺直抓個正著,熱辣的火立刻就燒了過來。 李明達又紅了臉,意識到自己果然沒有房遺直的臉皮‘厚’,“那……你會努力折桃么?” “會?!睅缀跏抢蠲鬟_話音剛落,房遺直就立刻回答。 “那你要謹言慎思,籌謀為上,事情似乎沒有那么容易?!崩蠲鬟_暗指房遺直當年為了回絕高陽公主的婚事,在李世民跟前說的那幾句話。 房遺直很認真地聆聽后,點頭。,若玉的臉上浮起淺笑,行禮謝過。 李明達看房遺直的表情很輕松,似乎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笑笑也就不再說什么了,其實她本來還想安慰幾句。 “其實我心里沒底?!狈窟z直忽然嘆道。 “真的?” 房遺直點頭。 “那……為了那句‘太壞’早點實現(xiàn),你也要努力?!崩蠲鬟_也不明白為什么,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房遺直眼睛一亮,似乎滿足了,笑著應(yīng)承:“謹遵貴主之命。” “我可沒命令你什么?!崩蠲鬟_一邊臉熱辣辣地,一邊反思自己怎么學壞了。他們倆是怎么從好好的聊天變成了這樣?這東拉西扯的,都說了些什么! 房遺直見李明達愣得出神,就含笑默默地在旁陪著。 李明達回過神來,又聽到房遺直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