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達：“說什么？”

    “你自己看吧。”長孫沖把信放到李明達跟前。

    李明達正要拿起信，就聽到很急切的腳步聲。

    片刻后，長孫渙氣喘吁吁跑進門，滿頭大汗地對李明達道：“寶琪失蹤了?！?/br>
    第77章 大唐晉陽公主

    “失蹤了，你怎么知道？”長孫沖不解問，他二弟一直在家，突然得了個這樣的消息，長孫沖自然要先確認(rèn)消息的真假。

    “是常懷遠(yuǎn)麾下的侍衛(wèi)說的，人下了馬，腿還有些站不穩(wěn)。因瞧他著急回稟公主，我就好心替他代傳。”長孫渙道。

    李明達忙問侍衛(wèi)人在哪兒，立刻起身去問，卻見侍衛(wèi)正被人從門口攙扶進來，整個人有些暈暈乎乎。

    侍衛(wèi)一見公主，忙強打精神跪地賠罪，“今晨天剛亮，屬下幾個一路遠(yuǎn)遠(yuǎn)跟著尉遲郎君從西山回來的時候，有段路要穿林子。誰知尉遲郎君一進去，就碰見一波趕羊群的過來，堵住了的屬下們的去路，因此耽擱了些時候，再去追人，官道上竟沒了他的蹤影。屬下們就分撥搜查附近的林子，結(jié)果找了一個時辰，愣是沒找到尉遲郎君的蹤影。”

    李明達立刻命人去通知房遺直，轉(zhuǎn)即見這侍衛(wèi)精神不好，腦袋迷迷糊糊，拼命在睜眼皮保持清醒，遂問他是否覺得不舒服。

    侍衛(wèi)扶頭請罪，“卻也不知為何，頭暈犯困?！?/br>
    “會不會是騎馬太快所致?！遍L孫沖嘆道，隨即讓人趕緊攙扶侍衛(wèi)去休息。

    李明達瞟眼侍衛(wèi)被刮壞的衣袖，還有手腕上的淺傷，對長孫沖道：“還是請個大夫看看，憑他的身手，騎一個時辰的快馬不至于如此，有些反常?！?/br>
    長孫沖應(yīng)承，當(dāng)即就吩咐下去。

    李明達因要等房遺直匯合，就順便先看了長樂公主的信。她五姐離開長安城才有月余，必定還沒到她的海邊宅院。而且算上送信人返回花費的時間，這信應(yīng)該是在長樂公主離開長安城大概十幾天的時候?qū)懙摹?/br>
    信紙上的墨字有些花，看起來是邊哭邊寫，內(nèi)容有點感人，認(rèn)錯加醒悟，希望長孫沖能夠原諒她的任性。同時也解釋了她與高正風(fēng)的關(guān)系，并非是長孫沖所想那般，她只是為了氣一氣他罷了。

    李明達忙把信放下，看著長孫沖：“這信不應(yīng)該給我看，都是給你的，便是連父親她也沒提一句?！?/br>
    “其實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她為何會有膽子冒出詐死的想法。”長孫沖苦笑，隨即將信收起。

    “事后想想，我也覺得……如果僅僅是因為在乎姐夫，因為沖動之言出口得不到回應(yīng)，她便一點點走到詐死那步，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李明達看著長孫沖。

    長孫沖皺眉深思，點了點頭?！澳阄褰銓ξ沂怯星橐猓鋵嵏诤跛约?。為了我放棄她的公主之尊，我也有些難以相信?！?/br>
    這時候來人又報與李明達，王長史和兩名押送他的衙差都死在發(fā)配的路上。王長史和兩名衙差的尸體被掩藏在路邊的樹叢下，被野狗拖了一條胳膊出來，三具尸體才被人發(fā)現(xiàn)。

    “難不得去追王長史的人，搜不到他的下落?！崩蠲鬟_又問命案現(xiàn)在誰來負(fù)責(zé)，可有派仵作驗尸。

    回話的侍衛(wèi)搖了搖頭，表示還不清楚，“發(fā)現(xiàn)尸體后，屬下就立刻來回稟公主了。此時命案也才剛報到京兆府，該是不久之后就能派人?！?/br>
    李明達應(yīng)承，那廂聽說房遺直已經(jīng)來了。李明達就告知長孫沖她不等長孫無忌了，先去找尉遲寶琪。

    “那我們也一起去?！遍L孫沖看眼長孫渙，見其也有此意，就對李明達說道，“寶琪也是我們的朋友，他遇危險，我們自然要出一份力?！?/br>
    李明達應(yīng)承，三人出了府門，正要上馬，就見長孫無忌騎著馬帶著一隊隨從回來了。因瞧見李明達，他十分高興，叫李明達下馬來說話。

    房遺直等人也忙見禮。

    長孫無忌見房遺直也在，笑著對他打量一番，點了點頭，這才想起問正事。

    “你們一群人怎么這般著急出去，可是有急事？”

    “寶琪失蹤了?！遍L孫渙道。

    長孫無忌愣了下，揮揮手，那你們趕緊去。

    李明達看長孫無忌一眼，和房遺直道：“你們先去他失蹤之處看看，我隨后就到?！?/br>
    房遺直點頭，就和長孫沖、長孫渙兄弟來一同騎馬去了。

    長孫無忌看看四周，覺得在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不過他知道李明達有急事，遂就將就了，只把閑雜人打發(fā)站遠(yuǎn)一點。

    “舅舅讓你打聽的事，結(jié)果如何？”

    李明達怔了下，方想起來長孫無忌上次委托自己幫忙看魏家二娘品德如何的事。

    李明達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湊到長孫無忌跟前，笑著小聲對其道：“我還真用心查了，不僅在她生辰的時候親自去看了她，還問了很多和她有過來往地郡主公主小姐妹，從多個地方探聽她的品行?！?/br>
    長孫無忌點點頭，“還是你們女孩子心細(xì)，這樣很好，不會有遺漏和誤判?！?/br>
    長孫無忌隨即把耳朵湊向李明達，讓她好好說說。

    “舅舅可收到父親的旨意了？”李明達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問他。

    長孫無忌愣了下，立刻想起圣人下旨要給兕子官做的事來，本來輕松的表情立刻轉(zhuǎn)為肅穆，皺眉對李明達道：“我以為只是圣人一時興起，你還真惦記做官？像什么話，你個公主，在朝廷的府衙出入，倒叫其他官員怎么看。”

    “他們不會怎么看，見了我都得下跪，不敢看我?！崩蠲鬟_反應(yīng)十分機敏的回答道。

    長孫無忌皺眉：“和你說正經(jīng)，你卻胡說八道。好好地尊貴公主不做，非要領(lǐng)個雜事壓肩的活計就有趣？”

    “當(dāng)然有趣，不然我問你干嘛?！崩蠲鬟_不解地看長孫無忌，問他到底同不同意自己去做官，“朝廷可舉賢出仕，這不違制。而今我父親舉薦我了，舅舅到底同不同意？”

    “你也說了，你父親舉薦的你，你父親可是圣人，我哪敢說不。”長孫無忌道。

    “舅舅是什么人物，在圣人跟前，舅舅當(dāng)然敢說不，提出很多不贊同的意見。而今父親讓你提交一份長安城空缺官職名錄給他，舅舅可不許落下，把好的都給偷偷漏下了，只把那些不好的，叫人看不上的交上去。不許耍心眼，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就跟圣人告狀，說舅舅欺君?！崩蠲鬟_半開玩笑地‘威脅’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怔了下，哈哈笑兩聲，但卻難掩嘴角的尷尬，他嘴上說不會，但在心里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小丫頭有一雙機靈眼，竟然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好好好，我不糊弄，有你監(jiān)督，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欺君’。”長孫無忌頓了下，然后探究地問李明達，“那你想做什么官職。”

    “比大理寺少卿級別高點就行了。”李明達道。

    長孫無忌怔了下，吃驚地打量李明達，“小丫頭，你才多大，野心不小啊，大理寺少卿已經(jīng)是正四品了。你知道有多少寒窗苦讀的進士混一輩子，也未必能做上這長安城內(nèi)的四品官?！?/br>
    “干嘛跟那些比，在這大唐盛世，展現(xiàn)才華的機會應(yīng)有盡有，真正有才華的人自不會埋沒。一輩子熬不到四品，是有他自己的緣故的，我又不像他們?！崩蠲鬟_背著手，故作很自信的樣子，她要在氣勢上壓一下長孫無忌刁難。

    長孫無忌吸一口氣，略有些驚訝和驚喜地打量李明達，“你這小丫頭倒是厲害了，以前竟沒發(fā)現(xiàn)你嘴巴這樣伶俐。之前你在舅舅跟前可是一直乖順安靜的?！?/br>
    “舅舅答應(yīng)幫忙，讓我做個大官，我以后還是會在您面前乖順安靜?！狈凑匠Ｒ惨姴坏綆状蚊妫@點李明達做得到。

    “便是說這事我要是不答應(yīng)你，你就不告訴我關(guān)于魏二娘的事了？”

    “不敢威脅舅舅，”李明達對長孫無忌扯嘴一笑，就在長孫無忌露出滿意神色的時候，李明達立刻道，“不錯，確實不會告訴?！?/br>
    長孫無忌臉垮了，對李明達瞪眼：“想和舅舅杠，你必定輸。這魏家二娘不管是好還是不好，也不過是個選擇罷了。大不了不要，還有更多可選?！?/br>
    “本來是可以這樣的，但舅舅卻是個總想選最好的人，更何況舅舅愛子，給自己寶貝兒子選妻，舅舅哪舍得糊弄。您會眼睜睜錯過一個最好的，而要個次等好的么？”

    長孫無忌怔了下，盯著李明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晃手指了指李明達。

    “罷了，就沖你這機靈勁兒，舅舅就幫你一回。不過你若想做大官卻是不容易，身居要職的四品以上官員，是要上朝議政。以你女子的身份，只怕難。就是我這里同意了，還有房公他們，就是你能把那幾個老臣都給對付了，魏征那里你也過不去。”

    長孫無忌之所以答應(yīng)的如此輕松，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太喜歡兕子這個外甥女了，反正這件事也有魏征兜著不會同意，他此刻倒不如賣個好，省得叫這小丫頭鬧得不高興，以后就不和自己親了。

    長孫無忌是極為在乎李明達的，沒辦法，誰叫他家陽氣太盛，不管亡故的妻，還是小妾，統(tǒng)統(tǒng)只給他生兒子。而今他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有十二個兒子了，愣是沒有一個不帶把的出現(xiàn)。長孫無忌怎么都沒想到，活了一把年紀(jì)了，什么富貴風(fēng)光都有了，但就是在要女兒這事上，成了奢望。

    長孫無忌很早以前還沒那么惦記女兒，畢竟年輕，自己體力好，還有機會。但隨著年級的增長，一個個兒子呱呱落地，這才讓長孫無忌意識到女兒的重要性。而兕子出生的時候，剛剛巧就是在這時候。所以長孫無忌經(jīng)常把自己對女兒那份發(fā)泄不出去的喜愛，寄托在李明達的身上。當(dāng)然也有這丫頭乖巧機靈，剛好符合了他對女兒的所有幻想的緣故。

    常年累月下來，長孫無忌對李明達，自然是有比別的嫡出公主更為深厚的情分。以至于而今這事，依照他的性子完全是不能商量不會同意，卻被兕子三言兩語鬧一鬧，他也就松口了。

    “多謝舅舅，舅舅幫忙對我很重要，至于魏公那里……就隨緣吧。”李明達嘆一聲，然后跟長孫無忌小聲道，“舅舅之前相中的那位似乎不太合適，總之他必定必定不是舅舅想要的那種好兒媳?！?/br>
    “哦，具體哪里不好？”

    “具體的說不清楚，但人不簡單，有些城府，而且我保證她的心不在你們長孫府上。”李明達道。

    長孫無忌心頭一震，皺眉看李明達，心里已然明了，這魏二娘是心有所屬了。

    “既是如此，那就作罷，本來和魏家結(jié)親我就有些犯嘀咕，不過要是他家姑娘好，我也愿意委屈些。如此結(jié)果就痛快了?！遍L孫無忌哈哈笑一聲，謝過李明達后，便囑咐李明達路上小心，又命程處弼等人一定要萬分謹(jǐn)慎的護衛(wèi)公主。

    程處弼領(lǐng)命。

    長孫無忌隨即目送他們?nèi)チ?，然后無奈的搖搖頭，含笑轉(zhuǎn)身進府了。

    “公主和趙公說了什么，逗得趙公一會兒嚴(yán)肅一會兒高興？”程處弼還從沒見過素來以凌厲霸道著稱的長孫無忌，有這樣‘抽瘋’的時候。

    “談了談做官的事。”李明達道。

    程處弼驚訝，“公主真打算當(dāng)官？”

    見李明達點頭，程處弼禁不住又問，“為何？公主已有尊貴的身份，為官又有何用。”

    “當(dāng)然有用，我是女子，女子可以做官了。”李明達對程處弼笑一聲，就揮鞭策馬疾馳。

    程處弼怔了下，隨即明白，公主謀求做官的目的，竟然不是因為自己，而是想破了女子不可為官的慣例。

    女子做官。

    程處弼想了想，覺得太不可思議。不過若真開辟了此先例，以后朝堂衙門內(nèi)外，多了些女子走動，倒是件令人覺得頗為新鮮的事。

    程處弼望著公主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背影，正色揮鞭，急忙追趕。

    李明達等人騎馬近半個時辰的時候，終于追上了房遺直和長孫兄弟。

    “十九郎，你騎術(shù)真的是越發(fā)精湛，比得過我們幾個男兒了?！遍L孫渙嘆道，“卻是為何？我們比她多學(xué)了幾年，反而不如她?！?/br>
    “公主身姿輕盈，馬好?！狈窟z直直戳重點。

    長孫沖溫潤地笑著點點頭，“確實如此。”

    長孫渙恍然，“原來如此，馬馱著她，卻跟沒馱一樣，撒歡跑，自然比我們的快些。”

    “王長史的事，十九郎知道了？”房遺直問。

    “嗯，消息已經(jīng)傳給我了。你們大理寺要管？”

    房遺直點頭，表示他已經(jīng)派人去京兆府溝通，打算親自負(fù)責(zé)此事。房遺直還特意跟李明達說明，這次他用的仵作，是個老經(jīng)驗很是細(xì)心的人，絕對不會出現(xiàn)上次在刑部的情況。

    李明達笑著點點頭，然后抬眸看著前路，“該是快到了，我們快些走，盡早找到寶琪，別等到天黑。只怕耽擱久了，他更容易出意外?！?/br>
    眾人都應(yīng)承，一同策馬疾馳。

    又半個時辰，一行人就到了前往西山必經(jīng)的那片密林。這林子是兩座山鏈接之處的平坦地。中間開了一條官道，直通往西。道兩邊就是郁郁蔥蔥的林子，有坡有溝，雜草荊棘叢生，看和路很不好走。林子再往里大概四五百丈的距離，就可以上山，山不算是高，也不算大，但卻是連綿不斷的，一座跟著一座。

    李明達騎著馬在路上慢走，打量路邊的光景，路邊的草叢倒是有很多踩踏過得痕跡，而且還有不少羊蹄印。誠如侍衛(wèi)之前回報的那般，確實是有羊群路過。林子深處又有不少人用刀斧開路過的痕跡，甚至有一條干凈的林中道，通往山上。

    “這地方蘑菇野菜多，還常有野兔出沒，所以附近的農(nóng)戶們經(jīng)常在農(nóng)閑時來這幾座山里弄東西?！狈窟z直解釋道。

    李明達驚訝看他：“這你都知道？”

    “吃一塹長一智，盡量做好自己的本分?！狈窟z直小聲對李明達的左耳回道。

    李明達挑了下眉，想起上次出遠(yuǎn)門的時候，有次自己拿‘山里長了什么東西’的問題‘刁難’過房遺直，沒想到他竟至今還記得。

    “有太多痕跡，分不清他到底是從哪里下馬人失蹤的?！遍L孫沖和長孫渙站在另一側(cè)路邊，一面打量林子里的情況一面感慨道。

    長孫渙不解的搓搓下巴，“那馬呢，隨從呢，都一起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