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李玉瓊臉色漲紅,上下嘴唇顫個不停。她眼睛瞪著田邯繕的頭頂,然后猛然伸手拔掉他頭上的桂花,狠狠地丟在地上踩了一腳。 “狗仗人勢!”李玉瓊罵了聲,便甩手冷哼而去。 田邯繕看著地上的桂花,然后望眼離開的李玉瓊,立刻跪地上把花撿起來,然后可憐兮兮地看向李明達?!百F主,這……” “怎么了?”李明達試探問。 田邯繕哇地落淚哭道:“貴主好不容易給我戴一次花,卻被她……被她給毀成這個樣子,奴不甘心!” “好好好,沒事,回頭我給你戴一百次?!崩蠲鬟_拍了拍田邯繕的頭,讓他起來。 田邯繕變臉倒是快,立刻就笑嘻嘻地起身,跟李明達道:“那貴主可別忘了,一百次?!?/br> “不忘,你要著急,現(xiàn)在就給你?!?/br> “真的么?”田邯繕有些不好意思道,“那豈不是勞累貴主,再說那么多桂花一起戴,奴的頭只怕也戴不過來。” 李明達喝了口茶,對田邯繕點點頭表示可以,便轉(zhuǎn)頭笑著要人拿筆來,在宣紙上揮毫寫下了‘一百次’,然后放在田邯繕的頭上。 “完成?!?/br> 田邯繕這也高興,笑嘻嘻地捧著李明達的墨寶,“那貴主可不許要回去了,這是賜給奴的。” “給你給你。”李明達笑著放下筆,讓田邯繕坐下,然后打發(fā)退了左右,和他鄭重商量一件事。 主仆二人在屋內(nèi)悄悄議事許久,至天大黑,方傳了晚飯。 飯畢,臨海公主回府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田邯繕當(dāng)時就松口氣,“總算躲過一個難纏的。” “話傳給房遺直了?”李明達問。 田邯繕忙道:“已經(jīng)讓程侍衛(wèi)去說了,該是等會兒就能回來。貴主,你說這案子愈發(fā)撲朔迷離,會不會過好幾個月都不會破了,那咱們到時是走還是不走?” 李明達聽此話怔了下,恍然精神了,對田邯繕道:“走,我們五天后就走?!?/br> “這么急?”田邯繕愣住。 “已經(jīng)有人上書告狀了,早些回去早穩(wěn)妥。不然阿耶一氣之下,把我安排遠嫁和親去,你說我慘不慘?!崩蠲鬟_嘆道。 “對對對,這是大事,早點回去,早點回去?!?/br> 田邯繕立刻開始大肆張羅,命下面人收拾行李準(zhǔn)備車馬。 晉陽公主預(yù)備離開的動靜,自然宣揚到了李恪那里。加之李玉瓊離開吳王府的消息也傳過來,李恪自然沒必要再躲躲藏藏,遂急急忙忙回來,問李明達何故突然決定離開。 “我此來的事情都做完了,自然要回去,不然留在這里為何,幫你收拾爛攤子,挨某人罵?我才沒那么閑得慌。” 李恪愣了下,見李明達態(tài)度堅決,便也不好再言什么,遂命人幫襯準(zhǔn)備,又送了些上好的禮品給李明達,讓她回長安的時候,可分給兄弟姊妹們做禮物。 自傳出公主要離開的消息后,房遺直的查案速度也莫名地加快了。隨后不久,房遺直便就靈安寺參與鬧事的八名被害人身亡一事,升堂審訊。 因此案涉及皇親貴胄,故是私下密審,只有部分人知情。 待裴駙馬、付允之等人陳述一遍案情之后,清娘又老實地交代了一遍她曾經(jīng)說過的事,之后就幾個人就此供述簽字畫押。 關(guān)于信紙上沾有臨海公主調(diào)制的熏香一事,房遺直沒有提及。只就眼下所有實實在在掌握到手的證據(jù),一一羅列出來,呂清兒便順理成章地成為最大嫌疑者。 房遺直遂判呂清兒為死罪。 裴駙馬沒料到房遺直會有權(quán)力當(dāng)堂宣判死刑,驚訝不已,立刻反駁問:“若判死刑,這件事該先上報刑部審批之后,才可定奪。” “駙馬爺當(dāng)我是縣令呢,要走這步?我是奉旨辦案,自然有便宜行事之權(quán)。判個妓女死刑而已,再容易不過,哪用得著上報。”房遺直說罷,就拍了驚堂木,宣判就此結(jié)束,他隨即就起身去了。 清娘還在震驚之中,未曾有機會分辯,轉(zhuǎn)眼回過神兒來,卻見人已經(jīng)去了。清娘的牙齒咯咯發(fā)抖,她張了張口要說話,卻只發(fā)出了嗯嗯哼哼聲,然后整個人無力地倒在地上。她忽然又想到了裴駙馬,轉(zhuǎn)眼看他,卻見裴駙馬低著頭,由著侍衛(wèi)帶他去了,至始至終再沒看她一眼。 “孩……子?!鼻迥锷ぱ劾锇l(fā)出幾不可聞的聲音。 侍衛(wèi)隨后就來押付允之。 在堂受審時,對付允之的宣判,是因其受清娘美色蠱惑,玩忽職守,致使八名罪犯被害,故被判了罷官杖刑。相較于清娘的下場,付允之的結(jié)果還算好了,至少保住了命。 付允之此刻看著狼狽不堪的清娘,真無法相像她以前狐媚風(fēng)韻恍若妖精般的樣子。付允之對清娘沒有憤怒,眼里倒是閃爍出幾分同情,不過最終還是不忍再多看,一語不發(fā)地由著侍衛(wèi)帶他離開。 清娘仍舊是一個人坐在地上。此刻尚沒有侍衛(wèi)差役管她,該是等一會兒就會直接把她拖出去問斬了。她害怕地全身發(fā)抖,此刻滿腦子里只想著一個念頭,她想活著,不想死。 終了,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該高喊:“冤枉啊,我冤枉!” 然喊完之后,堂內(nèi)空空,沒人搭理她,只有她自己的聲音回蕩了過來。 清娘伏地嚎啕大哭。 裴駙馬還是被關(guān)在吳王府,一如之前那般。需得等著長安那邊傳來處置的結(jié)果,才可對其執(zhí)行懲處。 清娘的妓院自然倒了,沒人再去。而次日房遺直等人也都開始大張旗鼓地收拾行李,準(zhǔn)備同公主一遭回長安城。 魏叔玉也便是在這一日才姍姍來遲,到了安州城。 魏叔玉拜過吳王和晉陽公主后,便笑著見了房遺直、狄仁杰、尉遲寶琪和程處弼。 幾名少年都個個出落不俗,一同騎馬上街,然后去酒樓把酒言歡,倒引來不少人的側(cè)目。更有些人家的小娘子早聽說些風(fēng)聲,遂得了消息后,紛紛上街前來圍觀。 魏叔玉騎馬在前,面若冠玉,如錦繡一般,吸住了大部分的目光。緊隨而至的是尉遲寶琪和程處弼。房遺直則因和狄仁杰言談,落在最后,他因側(cè)著臉朝狄仁杰的方向,倒沒多少人注意到他。 尉遲寶琪卻是最喜愛熱鬧之人,不時地動一下手上的扇子,對街上的女子們笑一笑,引得她們都紅了臉,嬌羞憐愛之際,讓人禁不住想在她們的臉蛋上捏一把。 程處弼夾在魏叔玉和尉遲寶琪中間,臉更黑了。眼瞧著前頭的魏叔玉下巴越抬越高,程處弼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夾著馬肚子,快速上前與魏叔玉平齊。 “你收斂點?!?/br> “不知何為收斂?!蔽菏逵駬]鞭,便加快速度行進。此舉立刻引來街邊人的喧囂,暗暗驚呼,皆是崇拜之意。 程處弼無奈地搖搖頭。 這時尉遲寶琪跟上來了,對程處弼笑道:“你管他干嘛,他有那么一副好長相,天生的本事招人喜歡,自然該狂傲些,你又何必攔著?!?/br> “我看你們是瘋了,便不能和遺直兄學(xué)一學(xué)?!背烫庡稣嫘目床粦T。 尉遲寶琪白一眼程處弼,決計不理會他。他舉起扇子對圍觀的人揮一揮手,也引來一陣喧鬧。 到了酒樓之后,魏叔玉等人就房遺直得以順利破案一事,舉杯敬酒。 房遺直淡淡舉杯而后飲下,倒沒表現(xiàn)多開心。 尉遲寶琪嘆他掃興,“事情都解決了,你怎么還這般性子冷淡,就不能高興高興?” 程處弼附和:“正是?!?/br> 魏叔玉看了眼房遺直,嗤笑道:“那是你們都不懂遺直兄所愁,我卻懂。” “怎么說?”狄仁杰不解問。 “這件事我和遺直兄一樣,都不愿意。”魏叔玉嘆道。 “到底何事?”余下三人幾乎異口同聲發(fā)問。 房遺直此時也被魏叔玉的話吸引,抬眸淡淡看他。 魏叔玉有些自信了,轉(zhuǎn)即看向程處弼,“說是可以,但有的人可要保密,保證不外傳?!?/br> “說我?為何?”程處弼十分不解,隨即被魏叔玉要求要保證,程處弼無奈之下便點頭應(yīng)允。 魏叔玉便在在場諸位的期待中,發(fā)話道:“你們幾個竟還都不清楚,看來也就我和遺直兄能看明白了?!?/br> “到底何意,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 魏叔玉道:“圣人此番陸續(xù)派我們幾個人來,其實主要意圖并非是讓我們查案?!?/br> “那是做什么?”狄仁杰不解問。 “相看,”魏叔玉頓了下,轉(zhuǎn)即覺得如此形容不對,忙糾正道,“不對,倒不如說成是被挑選,更為準(zhǔn)確一些?!?/br> 余下幾人除房遺直外,都互相看了看,若有所思,隨即也若有所悟。 魏叔玉接著有些意味地笑道:“都是至交好友,我才會有此多言,你們不會出賣我吧?” “你說什么呢,我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尉遲寶琪立刻配合道。 魏叔玉忙拱手給尉遲寶琪,“不愧是好兄弟。” 程處弼和狄仁杰自然聽明白魏叔玉所言,隨即選擇默然不語。 房遺直則正拿著筷子夾菜,斯文地放進嘴里,似根本就沒有聽到魏叔玉在講話。 本來這件事倒是可以直接混過去,卻也就罷了,沒什么。但魏叔玉在這時看著房遺直,偏偏又道:“我是最后一個被圣人叫去,也被打發(fā)來安州城。當(dāng)時長安城已經(jīng)有些傳言了,所以這事情我知道的最早。不過我想必然是瞞不過遺直兄的慧眼,憑遺直兄的賦性聰明,恐怕早看透圣人叫我們一起查案之后的玄妙吧?” 魏叔玉此言一出,就把大家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房遺直身上。 房遺直飲了口茶,把筷子放下,然后看著魏叔玉,“晌午了,都餓著肚子,大家何不先吃飯?!?/br> 魏叔玉怔了下,隨即恍然點點頭。 狄仁杰忙出聲笑起來,“正是如此,我早就餓了,這些天因為忙著查案跑東跑西,就沒正經(jīng)吃飽過,今兒個我可要痛快吃一回。” “我還要喝兩壺,喝個飽才行?!蔽具t寶琪笑著附和道。 因二人一唱一和,倒是熱鬧了,屋子里沒了之前的尷尬。 這之后,大家吃的倒都還算盡興,酒足飯飽之后,有要賞景的,有要逛街的,也有要回去歇息的,故大家都各自散了。 程處弼則與魏叔玉一起,二人騎馬到了白兆山附近看景,吹了風(fēng),酒也醒了大半。 “你真糊涂,這種事怎么能當(dāng)面說?”程處弼質(zhì)問。 魏叔玉:“我以為沒什么好忌諱,遺直兄不是早就說過,娶公主最麻煩的事。我就此說道說道,倒是正好迎合了他的心思,順便也就鎮(zhèn)住其他幾位了。誰知他竟沒附和我的話,也沒表態(tài)。” “所以說你糊涂,他的性子卻不是你所想哪般就哪般。這段日子我與他也有過一些往來,還一起辦事,卻仍覺得他是個琢磨不透的,你跟他才哪兒到哪兒,心太急了?!背烫庡鰢@道。 魏叔玉連連點頭,承認自己的錯誤,“我是著急交他這個朋友?!?/br> “越急越吃不到,小心人家再看不上你?!背烫庡鼍嬖偃?,令魏叔玉下次再做決定前,先和自己商議一下。 隨后二人在白兆山又逗留了一會兒,便趕在天黑前回了安州城。 誰知剛進城,二人就得知一個大消息。 吳王府已然張榜公布了殺害八名靈安寺鬧事者的真兇。 令人驚訝的是,真兇之名卻不是呂清兒,而是付允之。 第46章 大唐晉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