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隨后見李明達欲言又止，讓她有話就說。

    “大哥對舅舅府上發(fā)生的事怎么看？”

    李承乾：“能怎么看，只怪他運氣不好唄。若說長孫渙在家殺個下人，我都不信，更別說對方是倭國副使了。我看這件事保不齊這就是倭國人的陰謀。但而今既然阿耶遣派了李道宗查此事，我們便都插不了手?！?/br>
    李明達點頭，又以借口有事找內(nèi)侍監(jiān)辦理為由，詢問李承乾此人人品如何，委婉地提及了曾見他常來東宮的事。

    李承乾反應(yīng)了下，然后疑惑地問李明達：“內(nèi)侍省那個？ ”

    “對?！?/br>
    “他常來東宮？這要問候你嫂子了，我倒不知情?！崩畛星D(zhuǎn)即看向蘇氏。

    蘇氏剛剛聽李明達問起于奉，恍然怔了下，這之后才用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掩蓋。

    “他一個卑賤的太監(jiān)，來東宮能做什么，不過是請我做主東宮一些衣食住行之類的瑣事，沒什么特別之處。”

    李明達倒沒有想到于奉來東宮，找得竟然是蘇氏。如此的話，剛剛她那番說法倒顯得不合時宜了。轉(zhuǎn)即觀察李承乾的表情，倒沒表露出什么微妙不對的情緒。

    蘇氏笑起來，又對李明達道：“他辦事很爽利，你若有密事讓他處置，倒該不會有什么麻煩。”

    李明達點點頭，隨即便和蘇氏、李承乾告別。

    蘇氏一直送李明達到了殿外，確認李明達走遠了，緩緩地松一口氣，然后勉強扯起嘴角，轉(zhuǎn)身進了殿內(nèi)繼續(xù)應(yīng)付李承乾。

    *

    今天的端陽節(jié)李世民過得并不舒坦，面上和大臣們同歡，但心里卻一直惦記著長孫府的事。

    回了立政殿，李世民便想和兕子聊天解悶一下，卻得知這孩子去了東宮。

    李世民只好無奈地選擇去批改奏折，這之后，李世民便再次召見李道宗覲見，詢問道垣三次郎死亡案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李道宗卻支支吾吾說不出進展，連逃跑的長孫渙也沒有找到。

    李世民大怒，斥其無能，氣得丟了手里的奏折，趕他下去。

    這時房玄齡剛好來覲見，隨即得知李世民的憂慮，便提議李世民何不換個人去查案。

    “臣聽聞李道宗先前與趙公有過分歧，而趙公的性子爽直剛烈，加之蒙冤難免委屈怒意，只怕不會配合他查案。陛下何不用賢任能，找個最為合適的人來調(diào)查此案，不日必破?！?/br>
    李世民點點頭，覺得房玄齡說的很有道理。但想到有能力查案且又能對付得了長孫無忌的人選，李世民真有點想不出來。若是長孫皇后尚在，讓她說幾句長孫無忌倒是有用，可而今她卻去了。李世民隨即猛然想起了李明達，而且這孩子也有查案的能耐，但此事若讓她一個小丫頭出面，只怕不合適。

    房玄齡聽聞圣意，立刻拱手表示：“臣倒覺得可以一試，臣也覺得此事公主有出馬，比朝中其他人更為合適?！?/br>
    李世民挑眉，“哦？”

    房玄齡：“原因有三。一趙公；大臣們降服不了他，偏偏公主可以。二長孫渙的去處；孩子們有孩子們的玩法，他的藏匿之所若由公主來查反而更容易。三查案能耐；先前宮中三名宮人身死一案撲朔迷離，公主抽絲剝繭，層層追查，其才能確非常人所及?！?/br>
    “倭國人那邊難交代一些，便由你來辦?！崩钍烂癯烈鞯馈?/br>
    房玄齡忙領(lǐng)命，“陛下，這次讓公主查案倒可以延續(xù)上次的辦法，找個人和公主一起查，這個人的身份必須高過公主，如此才能掩其鋒芒，令倭人那邊不敢有妄議。”

    李世民點點頭，覺得房玄齡此言在理。斟酌片刻之后，李世民點了太子李承乾督辦此案，隨即又讓房遺直、魏叔玉、尉遲寶琪等人也加入。誠如房玄齡所言，對于長孫渙的尋找，還是多讓他的同齡人出馬更為有效。當(dāng)然，李世民如此安排還有另一層心思，但他尚不能外表。

    此時李明達已然回了立政殿。剛好聽聞李世民和房玄齡后半段的對話。

    二表哥素日待她極好，上次去梁國公府他都不辭麻煩了自己的忙。這次他落難，只要有能用到她的地方，她定竭盡全力。

    趕在方啟瑞前來傳旨之前，李明達讓田邯繕和碧云聞了下披帛，“我以前沒注意過，你二人都算心細，可曾注意過二十一公主是否用過這種熏香？”

    披帛上的味道很淡，但是比荷花帕上的濃一些。仔細聞的話，普通人應(yīng)該也可以聞辨出。

    田邯繕和碧云聞過披帛之后，都開始回憶。隨即二人互看一眼，同時點了頭。

    第20章 多方匯合

    李明達在確認披帛的味道的確屬于李惠安之后，便被李世民召喚到跟前。李世民不想強迫李明達，問她是否有參與破案的意愿。

    李明達毫不猶豫，立刻表示同意。

    李世民非常開心。不虧是他李世民的女兒，才德兼?zhèn)?，識大體懂大理！李世民對于李明達的能力自然不疑，囑咐她幾句之后，便高興地表示會等待她的好消息。

    “父親放心，女兒定不會讓您失望?！崩蠲鬟_謝恩之后，便托辭退了出來。

    回房之后，李明達問田邯繕：“那根仙人掌刺你可曾取下？”

    “在這。貴主瞧奴那一眼，奴立刻就明白了?！碧锖樏囊滦淅锾统鰞筛蹋桓鶖喟虢?，一根完好。

    李明達就用之前在荷花帕上發(fā)現(xiàn)的那半根，與田邯繕剛采摘下來的半根拼合，剛剛合適，兩根斷刺合起的長度剛好與整刺相同。

    田邯繕表情，此事若真跟二十一公主有關(guān)，他家公主的心情必定十分難受。公主對她這位同母的弱妹，一向十分憐愛。二十一公主打三歲開始，便得他們公主的手引口傳，習(xí)字讀書，調(diào)皮犯錯，也都是他家公主幫忙擔(dān)下來。雖說是姐妹，但又有幾分情似母女，二人之間的感情如何不言而喻。

    “貴主，那這根刺，還有披帛……”田邯繕張口之后，不知說什么好。

    屋子里沉寂許久。

    “把披帛給她?！崩蠲鬟_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得空再去查查于侍監(jiān)的過往，看他是否和太子妃有干系?！?/br>
    田邯繕一一應(yīng)下。

    李明達又看了會兒仙人掌刺，漸漸抿起嘴角。事情一定要解決，至少要弄清真相，即便涉事者是她親meimei。

    李明達心很亂，想寫字精心。她剛拿起筆，又放下了。

    隨后不久，魏王李泰來了。

    “我聽說你要去長孫府查案？”李泰見了就直接開門見山問，邊說邊瀟灑地落座。

    “是?！崩蠲鬟_尚還沒有抽離之前的情緒，遂只簡短的回答了李泰。

    “二哥也想幫忙，你看你們能不能在多個人？”李泰笑問。

    李明達怔了下，轉(zhuǎn)即對上李泰的眼：“四哥倒是消息靈通。若真有意，何不去問阿耶的意思，我同意了也不行?！?/br>
    “瞧瞧，謙虛了不是？這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么。滿宮城的人誰不知道你晉陽公主張一張嘴，就能把盛怒之下的帝王哄得心悅大笑。”李泰拍正經(jīng)看李明達，“說吧，你幫不幫四哥這個忙？”

    “四哥公務(wù)繁忙，非想要參與到這案子中，是何故？”李明達不解地看向李泰。

    李泰愣了下，斂眉思慮片刻，便道：“四哥也不瞞你，舅舅那邊我向來不愛招惹，是為個人，房遺直?！?/br>
    “哦？”

    “我對他有那么點興趣?！?/br>
    李明達沒接話，只看著他。

    李泰：“你這么看我干嘛，我很欣賞他的才華！”

    “‘房謀杜斷’，早聞他有謀略之才，不輸其父?！崩蠲鬟_喝了口茶，看一眼李泰，口氣似隨意，又似刻意。

    李泰心里咯噔一下，遂笑著否認，“什么謀略之才，誰跟你說這東西？我不過是仰慕他的書法，便琢磨著能不能再讓我的草隸更進一步。對了，你上次學(xué)讓我寫了字帖，而今練得怎么樣了，快讓四哥看看。”

    有些事點到為止，再挑明就尷尬了。

    李明達便順著李泰的話，取了字給他看。

    李泰贊嘆幾句字好之后，便欲托辭離開，誰知父親派人來叫他們兄妹過去。

    李世民一見李泰便瞪眼看他：“來瞧你meimei何事？”

    李泰看眼李明達，行禮笑道：“回阿耶，兒臣想來看看meimei，瞧她傷勢如何。眼見她比兒子還精神，倒叫人覺得放心?！?/br>
    李世民滿意地點頭，隨即告訴李明達查案一事可以開始進行了，魏叔玉等人那邊都已經(jīng)下了密旨知會。

    “阿耶，四哥也想?yún)⑴c進來辦案?！崩蠲鬟_笑著湊到李世民身邊，對其附耳幾句話。

    李世民立刻被她逗樂了，兕子的提醒極好。反正人已經(jīng)夠多了，也不差再多加一個李泰。這次的事或許真可以成為讓他們兄弟間關(guān)系緩和的契機、李世民遂點頭允準(zhǔn)，“好啊，你們兄妹齊心，必能斷案如神。”

    李泰有些發(fā)懵的看著這對父女，不知李明達對李世民說了什么，但不管說了什么，效用很好，父親果然容易他加入。

    李泰忙高興地謝恩。

    兄妹二人隨后出了立政殿后，李明達準(zhǔn)備立刻動身，請李泰負責(zé)通知那些人，她則另有些準(zhǔn)備。

    李泰笑著點頭，答應(yīng)了她會去通知房遺直、魏叔玉、尉遲寶琪和蘆屋院靜等人，隨即又高興對她道：“那一會兒見，我的好meimei。”

    李泰眼眼看李明達離去身影，心里卻是五味雜陳。他這個meimei，倒真是比自己厲害幾分。

    ……

    李明達沒有回去更衣，準(zhǔn)備出發(fā)，而是急匆匆先去了武德殿見李惠安。

    李惠安剛得了披帛，還有些高興。這披帛是她最喜歡的一塊，只因上面的花樣特別。

    李惠安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披帛上的一朵牡丹花樣，似回憶什么，隨即嘴角就浮現(xiàn)出很甜的笑容。

    “貴主，晉陽公主來看您了?！?/br>
    李惠安聞言，立刻從凳子上跳起來，歡快地跑出去迎接李明達。見著人，她就立刻撲進李明達的懷里。

    “十九姐可是想我了？”李惠安在李明達的懷里抬眸，杏仁眼閃閃發(fā)亮，惹人憐愛。

    李明達笑了笑，點頭，隨即被李惠安拉近了屋內(nèi)。

    桌上放了一塊披帛，正是她讓人送來的那塊。李明達隨之?dāng)孔⌒θ?，問李惠安披帛是否屬于她?/br>
    “當(dāng)然是我的，jiejie不記得了？這上面有一朵牡丹，正是jiejie幫我繡的?！崩罨莅材闷饋斫o李明達看。

    李明達瞅了一眼，有些驚訝，“確是我的手法，瞧我這腦子，倒忘了是什么時候的事了?！?/br>
    “去年五月初三，你來這看我剛好瞄好了樣子，哄我午睡的時候，隨手繡的?！崩罨莅驳?。

    李明達更為驚訝，“難為你記得如此清楚?！?/br>
    “和jiejie的事，每一件我都記得清楚?！崩罨莅豺湴恋赝π負P頭道。

    “那今年上巳節(jié)的事呢？”李明達瞳孔緊縮，盯著李惠安。

    李惠安愣了下，隨即目光閃躲，表情很僵硬地表現(xiàn)出不解地樣子，“jiejie是在說你墜崖那件事么？好可怕，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jiejie躺在血紅血紅河里的樣子，好可怕，好可怕……”

    李惠安突然抱著頭，隨即就哭了起來。

    宮人們見狀，忙去撫慰，又跟李明達說二十一公主當(dāng)初因為目睹她墜崖的事后，就一直不曾好好吃飯，整日做噩夢，且大病了一場。

    “做噩夢？大??？”李明達伸手抱住撲進她懷里哭得李惠安，不解地問其身邊的大宮女香玉。

    香玉點頭，“貴主不愿讓您和陛下知道，不許婢子們多言，連太醫(yī)都不讓請?！?/br>
    “好大的膽子！她不許，你們便聽了？若是公主身體因耽擱看病，而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誰擔(dān)得起？”李明達厲害道。

    香玉等人忙跪地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