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我都能?！?/br>
    “可這些是奴婢分內(nèi)之事，若沒有奴婢之名，做這樣的事情就是名實不副，是出格?！?/br>
    沈婉認(rèn)為，握著景蘭的身契，才是將她留在身邊最正大光明的做法，而且出于對景蘭的獨占欲，她也覺得一定要握有景蘭的身契。

    “……”景蘭無語了，她現(xiàn)在明白自己這個穿越者和沈婉這樣的土著存在思想上巨大的差異了。

    好吧，看來說服沈婉不跟自己簽下賣身契是不太可能的了，預(yù)料中的失望如期光臨。

    景蘭垂頭喪氣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重新看向沈婉說：“不知道姑娘為何如此固執(zhí)，兩千斤米不要，非得要我入沈家為奴？”

    沈婉：“若是我要了你們的兩千斤米，會有人說我們沈家仗勢欺人，魚rou鄉(xiāng)里。但偷米之人不能不受罰，否則遠(yuǎn)近村莊中的百姓們定會蜂擁而至到沈家別院來偷東西，尤其是去歲年景不好，今年鬧饑荒……想必你定會說，我們沈家是豪富之家，在這樣的荒年應(yīng)當(dāng)施舍米糧救濟(jì)百姓，可我們非但不這樣做，卻要拿住幾個進(jìn)沈家偷米的半大孩子作筏子，加以懲罰，可見我們的確是為富不仁……”

    景蘭撇撇嘴，小小聲道：“本來就是如此?！?/br>
    沈婉微微一笑：“明日我將會上棲霞山去棲霞寺禮佛，并施舍棲霞寺好米二十石，讓棲霞寺施粥十日，這遠(yuǎn)近村莊的村民皆可去吃粥?！?/br>
    景蘭愕然。

    沈婉繼續(xù)說：“我想，沒有人會說我們沈家為富不仁。”

    景蘭接話：“所有人都會說我弟弟和阿虎哥到沈家偷米受罰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沈家的大姑奶奶好心，不想讓林家和耿家賣田賣地，用來賠償沈家，只不過略施薄懲，讓林家的女兒入沈家為奴而已。”

    沈婉勾唇，唇邊漾起一抹淺淡的笑，看樣子，她認(rèn)為景蘭說得很對。

    景蘭見她得意一笑，心里卻跟吃了個蒼蠅一樣難受，低沉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沈家別院意圖阻止阿山和阿虎偷米了。”

    沈婉聽了卻想說，即便景蘭今日沒有來沈家別院阻止她弟弟和耿虎偷米，她也一定會想辦法讓景蘭落到她的手里，無論如何，她會握有景蘭的身契的。

    開口，沈婉說的卻是讓景蘭別那么悲觀，覺得進(jìn)入沈家為奴一輩子都?xì)Я耍梢员ＷC景蘭跟著她，比在外面她爹娘身邊日子過得好，見的世面更大，學(xué)到的本事更多。

    “可卻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沒有自由，吃得好穿得好，有再多的錢也只不過是籠子里的金絲雀……”景蘭悲傷地說。

    “自由？”沈婉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兒，“這就是你尋死的理由？”

    景蘭實誠地點頭。

    沈婉眨著眼睛想了想，猜想估計景蘭這丫頭說的自由就是自己要做自己的主，比如吃什么穿什么，到哪里去，做什么樣的事情，喜歡什么樣的人，跟誰在一起。

    前面那些她都可以讓景蘭自己做主，可是那最后關(guān)于喜歡什么樣的人，跟誰在一起，她卻是不允許景蘭自己做主。因為要是景蘭自己做主喜歡上別的人，跟別人在一起，那是她絕對不允許的。

    想念了景蘭五十一年，好不容易重活了一世，見到了景蘭，她怎么會允許自己把景蘭拱手讓人。

    不管初見自己的景蘭是喜歡自己還是不喜歡自己，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握有景蘭的身契，讓景蘭屬于她，在此基礎(chǔ)上，再談其它。

    “咳咳……”沈婉輕咳兩聲，肅然道，“你年紀(jì)不大，不要整日家把尋死掛在嘴邊，到我跟前伺候是你的福氣。你看看我身邊的丫鬟們，她們哪個不是活得好好的。我不是個喜愛虐待下人的主子，等你到我跟前來了，你就會明白。我會好好待你的，你無需擔(dān)心。”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景蘭知道自己為奴的命運已經(jīng)不可逆轉(zhuǎn)，只能要求跟沈婉簽訂活契，并說這是她到沈婉跟前伺候唯一的要求。

    “難不成你打算簽了活契，以后到年紀(jì)出去嫁人？”

    “我是不想一世為奴，想要自由自在地活著。”

    “真固執(zhí)，那……你想跟我簽多少年？”

    “三年?！?/br>
    “不行?！?/br>
    “五年?！?/br>
    “也不行?！?/br>
    ……

    經(jīng)過一番討價還價，沈婉終于答應(yīng)了跟景蘭簽訂八年的活契，也就是說景蘭到沈婉跟前以奴婢的身份伺候她八年之后，等景蘭二十一歲，景蘭就可以恢復(fù)自由身了。

    然而，沈婉認(rèn)為，八年之后，景蘭一定是她的人，那個時候，景蘭是不是自由身都無所謂，她會用別的東西捆住景蘭，讓景蘭心甘情愿地待在她身邊一輩子。

    第10章

    阿山和阿虎頭一次從沈家別院的后門走出去，跟他們各自的爹娘一起。

    景蘭在阿春等人的監(jiān)視下，跟在林家人身后走到了后院門旁邊就止了步。

    謝氏和阿山眼淚兮兮的，一邊走一邊頻頻回首，其他人則是沒說話，表情木然，除了阿虎以外。阿虎已經(jīng)紅著眼圈兒，好幾次對景蘭說是他害了景蘭。他走在林家和耿家人后面，離景蘭最近，不過幾步遠(yuǎn)。

    景蘭木著臉，不跟他說話。

    因為她覺得阿虎說得是真話，他的確害了自己，要不是他帶著阿山來沈家別院偷米……方才阿山已經(jīng)悄悄地告訴了景蘭，頭一次是阿虎帶的頭，阿山只不過做他的跟班，拿回家的米也比阿虎拿回家的更少。因為上一次成功地從沈家別院偷到了米，這一次阿山看到家里沒米了，就去找阿虎再去沈家偷一次，沒想到卻出事了。

    阿虎比景蘭大半歲，比阿山大三歲半。

    景蘭想，正是因為阿虎年紀(jì)大些，他帶頭，阿山才學(xué)著去偷米，出了事不怪他還能怪誰。

    最讓景蘭氣憤的是，阿虎帶著阿山闖了禍，最后卻讓自己失去了自由身，要進(jìn)沈家做八年的奴婢。不過，話說回來，沈家那個冰雪美人兒一樣的大姑奶奶，非要拿了她，要她入沈家為奴，她也是想不通的，對沈婉多有怨言。她想，為何沈婉不把阿虎留下，讓他在沈家為奴呢，因為阿虎要是在沈家為奴，同樣可以達(dá)到她懲罰他們的目的啊。

    看來，要不是自己運氣不好，就是沈婉刁鉆古怪，虧她長得那么花容月貌的……

    “阿蘭，你，你在沈家要乖順些，不要跟主子頂罪，主子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謝氏在沈家后院門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切切地叮囑景蘭。

    阿山也哭著說，都是他不好，他不該為了幾斤米來沈家，結(jié)果把長姐給牽連了。

    景蘭望著眼前的便宜娘和便宜弟弟，長嘆一口氣，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穿過來之后，林家人對她還不錯，至少吃穿上沒有偏心，對三個孩子一視同仁。當(dāng)然，這是今日之前，今日她就發(fā)現(xiàn)了原來便宜爹娘還是重男輕女，更加愛弟弟阿山的。特別是她那個便宜爹，更是表現(xiàn)得很明顯。就好比現(xiàn)在，他就是站在離景蘭最遠(yuǎn)的地方，催促謝氏和阿山快走，別磨蹭，這天都黑了，家里一老一小等著他們回去呢。

    聽他的語氣，仿佛沈家別院是匍匐的兇獸，需要快些離開免得被咬。

    謝氏和阿山難得地沒有聽他的，反而是拉著景蘭的手哭著不松手。

    林根生只得大步走過來，扯脫他們抓住景蘭的手，道：“阿蘭也不是不回來了，不是說了八年之后就可以回來么。再說了，在沈家做丫鬟，有吃有穿，比在咱們家里吃得好穿得好，每年還有工錢，年節(jié)上有賞賜。你們這么哭哭啼啼的，讓沈家人見了不歡喜。”

    轉(zhuǎn)臉，他又對景蘭說：“你也要歡喜些，別苦著個臉，在沈家好好干活，伺候好主子，多攢下些錢，以后從沈家出來回家，嫁妝多些才能找個好夫婿。不過，若是你有別的造化，也盡可以去奔?！?/br>
    說完這個話，他一手拉著謝氏，一手拉著阿山，用力將他們拉走了。

    耿家人過來也過來跟景蘭道別，柴氏說耿家不會忘記景蘭的恩情的，他們一定會報答林家，只要耿家有一口飯吃，就不會讓林家人沒飯吃。

    景蘭點點頭，依然不說話。心里在想她便宜爹說的什么有別的造化是個什么意思？

    因為心情煩亂，她想了一下也沒繼續(xù)多想，只是站在那里看兩家人越走越遠(yuǎn)。

    橘色的夕陽慢慢沉入黑黝黝的遠(yuǎn)山，林家人還有耿家人的身影宛如剪影，暖熙的春風(fēng)把那些紙片一般的剪影越吹越遠(yuǎn)，最終融入遠(yuǎn)處暮色籠罩的村落里頭。

    景蘭覺得自己像是個無根之人，那種以前剛穿來的時候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心里堵得慌。

    “行了，別看了，姑娘說了，你跟你家里人說過了話，就帶你去吃飯，飯后洗干凈換了衣裳去姑娘跟前服侍?！卑泊翰荒蜔┑卮叽俚溃又址愿栏约旱膬蓚€小丫鬟，“翠竹，你帶著她去廚房吃飯，吃完了帶著她去洗浴，翠柳，你去陳mama那里領(lǐng)一套你們穿的夾衣和比甲來，一會兒給她換了。換好了，領(lǐng)著她到蕙香居來見姑娘。”

    “是，jiejie?！贝渲窈痛淞R聲應(yīng)道。

    翠竹和翠柳兩個小丫鬟年紀(jì)跟景蘭相差不大，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她們是呆在沈家別院的丫鬟，凡是沈家的主子來別院了，她們兩個都會被調(diào)去主子跟前伺候，聽主子跟前得臉的下人的指揮。

    安春是沈婉跟前的大丫鬟，她們當(dāng)然是要聽她的。

    吩咐完這兩個小丫鬟之后，安春就走了，她跟安冬還要伺候沈婉吃晚飯，所以趕著回去。

    翠柳去找陳mama領(lǐng)新的夾衣和比甲，交待讓翠竹幫她打一份兒晚飯。

    翠竹干脆地答應(yīng)了，領(lǐng)著景蘭往廚房所在的院子里去。

    她一邊走一邊問景蘭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景蘭看眼前這個臉圓圓的小丫鬟挺實誠的樣子，便也老實告訴她家里人都叫她阿蘭，今年十三了。

    “阿蘭？大姑奶奶怕是要給你改名兒，咱們做丫鬟的沒有人配叫蘭的?！?/br>
    “為啥做丫鬟就不能叫蘭？”

    “蘭花高貴唄，反正大姑奶奶跟前沒有名字里頭有蘭的丫鬟?！?/br>
    景蘭本來想說沈家大姑奶奶的怪癖還真多，可話到嘴邊，才想起自己如今都跟眼前的小丫鬟一樣的身份了，要是說出那種話就是犯上吧，只得忍住不說了。

    翠竹又說也不曉得到時候景蘭會不會被沈婉帶走，若是跟著沈婉，那可比留在這沈家別院做丫鬟前程更好。

    景蘭當(dāng)然又問翠竹，這話什么意思。

    “你想想啊，大姑奶奶是沈家長房嫡出長女，嫁給了蕭家的長房長孫。在大姑奶奶身邊做丫鬟，年節(jié)上得的賞賜多，又是在金陵城里的蕭家，吃穿都比在沈家別院的丫鬟好。這沈家別院跟金陵城里的蕭家大宅比，那就是一個地上一個天上。不知道的人呢都說沈家別院在棲霞山下，山清水秀，景色怡人，是個神仙居處。要我說，這里就是鄉(xiāng)下，吃的穿的看的玩的，都差勁兒，還有……”

    她四面看了看，壓低聲對景蘭說：“聽人說大姑奶奶跟姑爺成親三年無子，兩人不睦，蕭家打算給姑爺納妾呢，你說，萬一，那可是大造化呢……”

    后面的話她沒說了，但景蘭看她眼神兒，大致猜到了估計是這些丫鬟們想去沈婉跟前伺候，想要往那個“妾”字上頭靠。能成為豪富之家大少爺?shù)逆?，那就是做丫鬟的大造化了。最后翠竹要景蘭別把自己剛才說的說給旁人聽，還要景蘭發(fā)了個毒誓才算完。

    景蘭想這個翠竹真是個沒心沒肝的丫頭，要是碰到那種多嘴多舌的，就算發(fā)了毒誓，也很可能把這些話給傳出去，傳到別有用心的人的耳朵里，翠竹就要倒霉了。好在，她自己不是那種愛傳話的人。

    她又想起了她那個便宜爹離開時說的所謂別的造化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搖搖頭，她不屑地勾唇笑了笑，她想，她會求沈婉讓她留在沈家別院，至于那什么蕭家，她不想去。她呢，就喜歡沈家別院這個鄉(xiāng)下，山清水秀，景色怡人。有空還可以回家看一看，不管怎么說，她占據(jù)了人家林景蘭的這一副身體，林家人畢竟跟她有血緣關(guān)系，在這世上，她不想做無根之人。

    第11章

    沈家別院的廚房所在的小院子每當(dāng)吃飯的時候是這所五進(jìn)大宅子最熱鬧的時候。

    平時在別院里各處當(dāng)差的奴仆們到這個點兒絕大多數(shù)人會來打飯和吃飯，除了少數(shù)人留守崗位。

    廚房所在的小院有飯?zhí)茫信髡紦?jù)一間。

    景蘭隨著丫鬟翠竹走進(jìn)那間全是丫鬟的飯?zhí)茫吹揭粋€三十左右的胖廚娘面前有三個木桶，兩個小木桶，一個大木桶。丫鬟們端著兩個碗過去，廚娘會從小木桶里面給她們舀一勺子菜。菜很簡單，一個燒豆腐，一個燒冬瓜。大木桶里裝著蒸好的白米飯，然后丫鬟們自己動手拿桶里放著的木勺子給自己盛飯。

    打眼一看，這間飯?zhí)美镉惺鄠€丫鬟，都是穿著青綠色比甲，淺綠色的布衣和布裙。

    景蘭想起自從進(jìn)了沈家別院之后，貌似就看到了沈婉跟前的兩個大丫鬟穿著水紅色的比甲。這樣看來，她們的等級明顯是比這些穿青綠色比甲的丫鬟們更高，也難怪她們不到這個廚房來吃飯。

    后來跟翠竹一桌吃飯時，果然從翠竹那里聽到了這個沈家別院的十幾個丫鬟都是三等丫鬟，平時負(fù)責(zé)灑掃，一旦城里的沈家的主子來別院了，她們就要去主子跟前伺候，聽主子帶來的等級更高一些的奴仆們的指揮。沈家別院的這十幾個丫鬟平時都聽陳mama的，陳mama算是個管丫鬟還有廚娘等人的頭兒，范管家則是管理小廝還有整個沈家別院。

    “大姑奶奶跟前的那兩個大丫鬟是幾等？”

    “二等?！?/br>
    “她們只是二等？”

    “一等的在沈家老太太還有幾個太太跟前，現(xiàn)如今你也是沈家的丫鬟了，以后說不定跟著大姑奶奶回沈家去，就能看到那些一等的了?！?/br>
    ……

    翠竹一邊吃飯一邊跟景蘭八卦，把景蘭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告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