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杜月茹見杜月薇神神秘秘,忍不住問道:“大jiejie,瑯琊玉怎么了?” 杜月薇冷笑道:“幸虧你眼尖,認出了瑯琊玉,不然我還被蒙在鼓里呢!” 杜月茹自斷了奶后,因齊姨娘出身不好,在老太君的命令下,被嫡母常氏抱去養(yǎng)在身邊。常氏對這個庶女顯然不如自己女兒月薇好,但是杜月茹常跟在身邊,也見識過許多奇珍異品,宮里宮外,值錢的不值錢的,她都頗有研究,所以才能一下子認出來。 瑯琊玉是宮里的皇族才配擁有的東西,玉源乃是常山至陰之地采集,經(jīng)過寒冰浸泡,埋土經(jīng)年,由頂級匠人反復(fù)琢磨,才產(chǎn)出那么裊裊幾塊?,樼鹩窨此婆c普通玉差不多,甚至算不上白玉無暇,但是那獨一無二的紅痕,乃是“玉靈”,熨帖人體陰陽,所以更顯珍奇。 父親杜將軍因戰(zhàn)績顯赫,得到圣上嘉獎,賞賜的東西里,就有這塊瑯琊玉,代表至高無上的榮譽。 父親帶回來后,整個杜府知道這塊玉的由來的,一只手掌可以數(shù)的出來。 老太君把御賜的瑯琊玉供在祠堂,庇佑子孫陰德。 而杜月芷卻戴在了身上。 杜月薇青蔥十指,暗自捏緊茶杯,美麗的臉上露出陰冷的笑,吩咐五妹杜月荇:“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打聽杜月芷那塊玉的來歷,不,只需要問她知不知道瑯琊玉。你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我饒不了你,聽到了嗎?” 杜月荇小臉嚇得蒼白,連聲道:“是。” 大jiejie向來說到做到,杜月荇雖然喜歡三jiejie,但是很多事,她也身不由己。 到了學(xué)府,各自下車進學(xué),杜月芷因為沒睡夠,一直在打哈欠,就連沈太傅講課,她都沒法聚精會神,坐在那里東倒西歪。 夏侯慈本來睡得好好的,聽到咚咚咚的響聲,忍不住抬頭,看到杜月芷因為太困,額頭數(shù)次碰到桌子,撞的中間紅了一片。最后一下大概撞的太狠,她忍不住伸出手來,揉了揉撞痛的部位,眼睛還沒睜開。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這么困。 想睡就睡啊。 夏侯慈心中想了想,不再睡了,抽出自己枕著的小枕頭,面無表情塞到杜月芷懷里。 杜月芷迷迷糊糊中摸到一個柔軟的小枕頭,還以為是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但觸感太真實了,她微微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抱著一只枕頭,而且,還那么眼熟…… 側(cè)頭,那個小小的倔強的身影坐的筆直,睫毛長長的,臉白白的,rou乎乎的,平常總是睡覺,今天卻破天荒的聽起課來。 杜月芷眉眼間浮起一抹溫柔,悄悄對他說:“謝啦,十三殿下?!?/br> 夏侯慈人沒動,眼睛斜過來看了她一眼,又收回去,佯裝什么也沒聽到,不過,每當沈太傅注意到這邊時,夏侯慈總會提醒杜月芷,強迫她做出聽課的樣子。等太傅坐下去,他又不準其他人發(fā)出任何動靜,生怕吵醒了杜月芷。 沈太傅又站了起來,夏侯慈大眼睛一抬,警惕地看著他,卻見他走了出去,似乎外面站了什么人,其他貴子們紛紛朝外看,議論紛紛。 只見沈太傅引了一個人進來,站在堂前,沉聲道:“這位是九殿下。我們自學(xué)到《菽氣》一書后,你們常說我講的不好,太過晦澀,無法理解,連圣上都驚動了。我雖為師,但自古師不得閉門自造,當以融會貫通為先,既然不能讓學(xué)生受益,自當另尋他路。九殿下對《菽氣》頗有研究,講得又好,這一書就由九殿下來講罷?!?/br> 案前站著的少年,玉帶黑發(fā),眉目俊秀,穿著一襲朱色鍛袍,襯著冷漠的神色,倒越發(fā)顯得他氣質(zhì)如寒天黑鷹,越艷,越冷。 少年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到某處,看到趴伏在桌子上那抹淺淡軟糯的身影后,微微一滯,繼而從容移開,對沈太傅道:“太傅過獎了。我才疏學(xué)淺,如今得了父皇的命令,暫且一試,講得不好,以后還要太傅回來主持大局?!?/br> 沈太傅脾氣一向直爽,不會拐彎抹角:“我聽過九殿下講書,講得很好,不用說了,殿下請自便吧?!?/br> 說著,自顧自拿著書出去了,留下一屋子大眼瞪小眼的學(xué)生,和從天而降的九殿下。 很快,坐在前排的小女孩們竊竊私語起來:“九殿下,是宮里的九殿下嗎?” “九殿下長得好俊,比我兄長還好看呢!” “連太傅都說講書不如他,看來他真的很厲害,那個成語叫什么才,才……對,才貌雙全!” 一個小少爺反駁道:“笨,才貌雙全不能這么用啦!” 小女孩撅著粉嫩的嘴巴,脆生生道:“那應(yīng)該是什么?” “應(yīng)該是,德藝雙馨!”小男孩很鎮(zhèn)定地回答。 九殿下:…… 九殿下:“好了,大家拿出書,翻到《緒龍子見陳太后》這一章,沈太傅已經(jīng)講了半章,那我就接下去講剩下的半章。緒龍子是吳國邊境的農(nóng)戶,為了宣傳灌溉之法,要求面見陳王,‘王異,賤之,避以疾?!钦f,陳王覺得緒龍子的想法很奇怪,又因為緒龍子身為農(nóng)戶,身份低微,不想見他,就佯稱有病在身,不見……” 九殿下講得很通俗,漸漸,房里安靜下來,只聽得到九殿下清朗的聲音。 他邊講,邊拿書下堂,在書桌中間走來走去,但方向是曲折而堅定向著杜月芷的。 夏侯慈早就看出九哥目的不純,一直盯著他,見他越走越近,小臉也越來越白,手悄悄伸向杜月芷。 “嘖!” 一聲警告,夏侯慈忙收回小手,怨念地看向九哥。 夏侯乾不理會十三弟,早已站在杜月芷身邊,透過書卷縫隙,看到那張雪白的小臉枕著小枕頭,睡得正香,小嘴巴宛若粉嫩的花瓣,嘟嘟的,飽滿而粉嫩,沾著一點清澈的口水。 微風(fēng)從窗外吹進來,撩起她絲絲黑發(fā),垂落在臉蛋上。 一襲煙羅衫朦朧多情,輕紗飄蕩,卷起甜甜的幽香,袖子下的白玉骨,酥軟柔荑,美不可言。 無知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撩人! 夏侯乾聲音微微頓住,眸色越發(fā)深沉。 她醒著的時候,滿腹鬼點子,小心思,說話嬉笑全帶著不純的目的,騙的他團團轉(zhuǎn),可是睡著后,又很無辜,美的撩人,好像把全世界搬到她面前都不夠。 他盯著她,仿佛她在騙他。 又仿佛她從未騙他。 “你們熟讀一下這章講的內(nèi)容,一會兒我要考你們?!毕暮钋愿?。 貴子們還小,聽話,很快滿堂傳來朗朗讀書聲。 月芷睡著睡著,忽然打了個冷噤,莫名其妙醒了。 睫毛輕顫,慢慢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夏侯慈緊張的小臉,嗯?難道她被太傅發(fā)現(xiàn)了?!杜月芷迅速想出三個無懈可擊的理由,這才慢慢裝作醒來的樣子,坐直。 少年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杜月芷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眼,真的……怎么是九殿下! 沈太傅呢? 在她睡著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杜月芷有些驚慌地看了一圈,直到夏侯乾冷淡道:“別看了,沈太傅走了,以后暫由我講《菽氣》?!?/br> 為什么?不是還有其他太傅嗎?九殿下該不會是為了她才?不不不,不會的,肯定是別的原因,跟她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杜月芷露出燦爛的笑容,很乖,很聽話:“九殿下好!” 夏侯乾也笑了:“乖,告訴我,你為什么上課睡覺?” 杜月芷當然不肯白背鍋,指著腰間的玉,聲音帶著三分委屈,三分驕傲,三分渲染,把自己昨晚如何打絡(luò)子,如何熬夜到三更,如何辛苦講得天花亂墜,聽者傷心,聞?wù)呗錅I,最后收筆:“我不敢不聽九殿下的話,為了讓九殿下知道我的心意,哪怕熬夜,手疼,胳膊疼,打瞌睡撞桌子疼,我都可以忍受,只要您開心就好。” 她抬起頭,明眸若水,伴隨著這些甜言蜜語,令夏侯乾再一次相信了她。 畢竟,腰中掛著的,確確實實是他送給她的玉。 那絡(luò)子,打得也確實不錯。 她小臉粉團團的,雪白,只是眼下淡淡的烏青,忍不住心疼。 原來他說過的話,她真的記在了心里,并沒有隨便敷衍。 “還困嗎?”嗓音低沉,卻很溫柔。 杜月芷眨了眨眼,柔弱:“困?!?/br> 昨晚睡得那么晚,補眠根本補不夠! “繼續(xù)睡,我讓他們小聲點?!本诺钕抡f完,直接布置了寫字的任務(wù),每個人寫三張大字,外加小楷抄寫《緒龍子見陳太后》,而且要保持絕對安靜,誰說話了,誰就加一張大字,寫不完不能回家。 于是,天真無邪,不知人間險惡的小家伙們奮力地寫寫寫,被從天而降的寵溺埋沒的某人,什么也不用做,開心地睡睡睡。 圍觀了整個事件的十三殿下表示:他的眼神是有多差,才會以為九哥跟杜三小姐有仇! 第40章 功勞 杜月芷這一天就這么睡過去了,回家的時候,夏侯乾也沒有為難她,只是問她肚子還疼不疼,然后拿了一只小玉盒遞給她。杜月芷接了,奇怪地打開看,里面裝著一盒朱紅色的丸子,約莫十來顆,指甲大小,清香撲鼻。 抬頭看夏侯乾,夏侯乾似乎早知道她會問,便道:“前日十三弟神神秘秘,只叫我取了紅糖粉給你,其實那紅糖粉雖然是貢品,卻不如這個。這是我母親研制的,名叫鑲榮丸,是從名醫(yī)那里得來的方子,費了半年功夫才有這么幾顆,你拿了回去,用人參茶化開半顆丸子,熱熱喝一盅,肚子便不會再痛了?!?/br> 杜月芷臉微微發(fā)熱,聽見用人參茶配著喝,就知道里面的用料必定十分珍貴。九殿下特特拿來給她,她心里很感激,將玉盒收入袖內(nèi),唇紅齒白,聲音清甜:“謝九殿下,也請殿下幫我轉(zhuǎn)達謝意給菱妃娘娘,以后若有機會,定會當面請安致謝。” 她知道母親菱妃,夏侯乾并不意外,只是看她面容雪白,一副正經(jīng)的樣子,就想伸手摸摸她的臉,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目光移到她裙子上的那枚玉佩,上面打著絡(luò)子,她那么困,昨夜定是打絡(luò)子打到很晚,想到這里,又泛起一絲心疼。 “當面請安致謝的機會多的是,只是你還小,再等等罷?!?/br> 杜月芷聞言一怔,只當他在開玩笑。 宮里的皇妃是能隨便見的嗎? 再說,什么叫還小,還小跟見面有什么關(guān)系。 又不是談婚論…… 杜月芷很識趣地掐斷了狂奔的思緒。 嗯,她還小,她很純潔,什么都不懂呢! 夏侯慈在一旁看到九哥拿更好的東西給杜月芷,早就憋了一肚子氣,鼓著小臉不出聲。他因年少喪母,身份敏感,所以心事重,性子易怒易爆,也只有九哥才降得住他。這會兒九哥只顧看著杜月芷,無人開導(dǎo)他,他越想越挫敗,臉色也越發(fā)陰沉…… 哪知杜月芷分外懂人心,一邊揣摩夏侯乾的意思,一邊又悄悄沖夏侯慈眨了眨眼:“十三殿下的紅糖茶我也在好好喝,很甜,我很喜歡?!?/br> “真的嗎?”仿佛風(fēng)推走了烏云,月明風(fēng)清,夏侯慈興奮起來,滿眼發(fā)光地看杜月芷。 “真的,不騙你?!倍旁萝菩χc點頭,夏侯慈不會泡茶,那日泡的紅糖茶齁甜,甜到發(fā)苦,回家后自己掂量著分量泡了,這才好些。夏侯慈一高興,對著九哥忍不住喜形于色,認為自己送的東西雖然不如九哥的珍貴,但也得到了認可和喜愛。開心~ 不知是不是錯覺,開心的夏侯慈,眼睛好像變成了黑色…… 正常的黑色眼睛,蒙著薄薄的水汽,輕盈,靈動,沒有一絲藍。 杜月芷正要細看,杜月荇從門口探出小腦袋,嬌嬌怯怯喚了一句:“三jiejie,可以走了嗎?” 杜月荇雖然跟杜月芷在一處念書,但是回家還是坐的杜月薇的馬車。往常杜月荇怕誤了時間,早早就走了,今日卻肯等著杜月芷。這倒也好,正好找理由出去,杜月芷忙回答道:“五妹等我……九殿下,那么我就先行告退?” 她要走了,連身體都傾出一半,是個隨時要跑的姿態(tài),偏偏還側(cè)過半邊臉,目光灼灼看著他,好似不得他的同意不敢走似的。夏侯乾漆黑如夜的眼睛閃過一絲波瀾:“去吧。” 杜月芷行了禮,提著裙子走了,夏侯乾在后面靜靜看著她離開,嬌嫩纖細的身影,青絲及腰,長裙曳地,還是個半大不大的少女模樣,卻有著別人沒有的堅韌、聰慧與柔善,當然也有她很可惡的一面,比如甜言蜜語,看似柔弱實則膽子比天還大,時不時撓他一下,想打舍不得,想放過她,更舍不得。 夏侯乾不由得苦笑,他怎么會喜歡這樣的人。 忽聽旁側(cè)夏侯慈輕聲道:“九哥,你悄悄告訴我,你和月芷是不是認識……” 夏侯乾低頭看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語氣涼涼的:“十三弟,你是皇子,要注意長幼有序,月芷也是你叫的?叫jiejie?!?/br>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