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你大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宋太后喃喃。 “想做慈父了唄?!蔽涵?cè)A隨口道。 宋太后納悶的看著她。 魏瓊?cè)A:“我得到的消息,就登基大典那天,阿闕中了人的計,差點淹死了。” 宋太后眸光一閃:“老二做的?” 魏瓊?cè)A聳了聳肩:“我哪知道,大哥消息捂得緊,就這我還是無意中打聽來的?!?/br> 宋太后若有所思,怪不得華氏只得了昭儀之位,魏廷也沒成親王。 “可為什么挑中禾丫頭?”宋太后心頭惴惴,皇帝不可能不明白這門婚事帶來的影響。 “為什么不能是禾丫頭?!蔽涵?cè)A反問。 宋太后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別揣著明白裝糊涂?!?/br> 魏瓊?cè)A挑了挑眉:“還能是為什么?之前您和我大哥一門心思想給阿闕討個門第低一點,不就是怕他威脅到阿閎地位。 可誰能想到阿閎因為太過順利反倒不爭氣?,F(xiàn)下估摸著大哥是想亡羊補牢,看看這樣能不能激的阿閎上進點?!?/br> 宋太后沉了臉,那要是魏閎上進了,宋家怎么辦?她得找皇帝問個明白。 正當時,有宮女匆匆而入,帶來了柯皇后咳血暈過去的消息。 魏瓊?cè)A嘖了一聲:“這是氣急攻心了!” 宋太后捻了捻佛珠,淡聲吩咐宮女代她過去看看。 好一會兒才傳回消息,柯皇后怕是要不好了。 第115章 清寧宮里,魏閎與莊氏夫婦,魏闕,魏聞與燕婉前后腳趕到,便是禁足中的魏歆瑤也被放了出來。 就在剛才,太醫(yī)宣布柯皇后只剩下多則三四月,少則個把月光景。 魏聞暴怒,一把揪住白太醫(yī)的衣領(lǐng),雙眼怒瞪如銅鈴:“胡說八道!你個庸醫(yī)!” 要不是魏闕拉開魏聞,懸空的白太醫(yī)差點窒息。 魏聞、魏歆瑤還有燕婉跪坐在踏腳上哭泣,越哭聲音越大,饒是如此,床上的柯皇后都紋絲不動,驚得魏歆瑤抓住母親的手腕,指尖微弱的脈象才讓她彷徨無措的心稍稍安定。 她不過是被關(guān)了一個多月,母親怎么病成這樣了,望著面無血色,眼窩凹陷的柯皇后,魏歆瑤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搖搖欲墜。 “我昨兒過來請安時,母后還好好的,你說,你們到底是怎么伺候的?”魏聞突然抹了一把淚,跳起來一腳踹飛邊上的柯mama。 魏聞一大小伙子,盛怒之下這一腳力道可想而知,豈是柯mama這等老嫗承受得住。 慘叫一聲,柯mama整個人被踹飛出去,撞在桌腳,不禁翻滾起來。 “小九!”本就心情郁燥的魏閎氣急敗壞的喝道:“你給我消停點?!?/br> 見魏聞雙拳緊握,胸膛劇烈起伏,發(fā)出沉重的呼吸聲。燕婉忍著心怯趨步上前:“聞表哥,你別這樣,你這樣……” “別煩我!”魏聞厲喝一聲,推開靠近的燕婉。 猝不及防之下,燕婉被退了一個趔趄。幸好莊氏眼疾手快,接住了燕婉,她不滿的看一眼魏聞。 魏聞卻是一眼都不多看,兀自扭頭回了床前盯著柯皇后不放。 “表妹莫生氣,小叔擔憂母后才會失態(tài)?!鼻f氏細聲安慰燕婉,拿著帕子輕輕替她擦眼淚。 燕婉扯出一絲十分勉強的微笑,望著魏聞的背影,他是只擔憂姨母身體,還是驚怒于宋嘉禾即將成為他嫂子,成為他這輩子都可望不可即的女人。 莊氏看了看她,心下一嘆,又低聲吩咐人把哀嚎著的柯mama帶下去療傷。 屋子里重新恢復了平靜,只有斷斷續(xù)續(xù)的啼哭聲。 “娘,”魏歆瑤喜形于色,聲音都走了調(diào),她前傾身體,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柯皇后。 睫毛顫了顫,柯皇后吃力的睜開眼,茫然的看著又哭又笑的魏歆瑤。 “娘,母后,”魏歆瑤語無倫次:“你終于醒了,你可算是醒了?!?/br> 魏閎等人也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關(guān)切。 腦袋暈暈乎乎的,柯皇后眼珠子動起來,視線在兒子,女兒,兒媳,外甥女臉上一一逡巡,像是在認人。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魏闕臉上:“你過來。”三個字說的斷斷續(xù)續(xù)。 近前的魏聞連忙讓開。 魏歆瑤猶豫了下,也往邊上讓了讓,將正中間的位置騰給魏闕。 魏闕上前,單膝跪地,直視柯皇后:“母后?!?/br> 柯皇后定定的看著他,忽爾彎了彎嘴角,神情變得格外慈愛安詳,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 魏闕看著她的雙眼,伸手握住她的雙手。 柯皇后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恢復了些許力氣,說話連貫起來:“你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毖蹨I應聲而落:“我突然發(fā)現(xiàn),幾個孩子里,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魏閎雙眼微微睜大,眼底浮現(xiàn)難以置信。他仔仔細細的端詳柯皇后,臉色微微一變。 魏歆瑤也是驚了驚,不敢相信這話從她母親嘴里出來,難道這是傳說中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頓時心頭針扎一般疼起來。 魏闕看著她,更靠近了一些。 柯皇后摸索著他的雙臂,逐漸往上,摸到了他棱角分明的臉。她一眨不眨的看著魏闕,都說魏廷長得像皇帝,皇帝也為此偏疼魏廷幾分,哪個人會不愛自己呢。 然而魏廷只是像個形罷了,論氣度論威儀,最像皇帝的是魏闕。越大越像,所以她才會那么忌憚他,即便他表現(xiàn)的再安分守己。午夜夢回,她都會問自己,神似皇帝的魏闕愿意屈居人下嗎? “我知道我時日無多了。” “母后。”此起彼伏的哭喊聲。 柯皇后淡然一笑,看穿了生死一般:“莫哭,莫哭,有你們幾個,我這輩子算是值了。” 她看著魏闕,眼底布滿愧疚和遺憾:“這些年我都沒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是我對不起你?!笨禄屎笈踔念^,淚水滾滾而下:“可惜為娘明白的太晚了?!?/br> 魏闕眼眶發(fā)紅,似乎為了掩蓋眼底水光,他低下頭。 柯皇后神情驟然一厲,猛的拔下魏闕束發(fā)玉簪,刺向脖頸。 魏闕身子一側(cè),霎時血花四濺。 玉簪刺進魏闕左肩,沒入大半,可見柯皇后用了多大的勁頭,若是刺中脖頸,后果不堪設(shè)想。 柯皇后雙眼赤紅,神情癲狂,見沒刺中,竟然硬生生從肩頭拔出玉簪再次刺向魏闕。 “母后!”魏聞大驚失色,撲上去抱住發(fā)狂的柯皇后:“母后,你要做什么!” 柯皇后歇斯底里的掙扎,想掙脫魏聞的桎梏,然她一個重病之人哪有這力氣,剛才的爆發(fā)已經(jīng)用完了她全部精力,很快,她就脫力一般躺在魏聞懷里。 柯皇后五內(nèi)俱焚,悲不自勝,怒視魏闕,那目光看的不像是兒子而是滅門仇人,恨不能飲其血、啖其rou、啃其骨、寢其皮。此時殺不了魏闕,日后他一定會成為阿閎的心腹大患,他會搶走阿閎的太子之位,一定會的。他像他父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 當年和皇帝爭權(quán)奪利的兄弟,尸骨都化成灰,成灰了! 柯皇后瞳孔大張,眼前浮現(xiàn)當年霍老姨娘墜樓而亡那一幕,霍老姨娘的兩個兒子都死了,一個死于戰(zhàn)場,另一個在軍需上動手腳被皇帝砍了頭。 霍老姨娘求饒不成,絕望之下從高樓一躍而下,腦漿迸裂,一顆眼珠滾到了她腳邊,她做了整整一個月的噩夢。 柯皇后再一次劇烈掙扎起來,力道之大,魏聞差一點抱不住,他急的滿頭大汗:“三哥,你快走啊,大哥,你快來幫幫我!” “孽障,災星,你生來克我,你生下來就是克我的,你活一日,我便一日不得安寧,災星,災星,你是我們母子幾個的災星。”柯皇后沖著魏闕歇斯底里的狂叫。 魏闕看一眼死命抱著柯皇后滿頭大汗的魏聞,離開床榻。 魏閎幾個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紛紛上前。屋內(nèi)宮人也像是如夢初醒一般,運作起來,端水的端水,拿藥的拿藥。 魏闕拂開要為他包扎的宮女,任鮮血直流,望著氣息虛弱下去了也還在咒罵不休的柯皇后,目光無悲亦無喜。 明明肩膀劇痛無比,他卻覺得肩頭輕松了許多??禄屎蟮耐狄u,他可以躲開,但是他沒有。歸根到底,她的確生了他。他不可能削rou剔骨將這條命還她,挨她這一下,就當還了她當年生他時所承受的痛楚。 第116章 “勞煩大哥與我一套衣裳更換?!?/br> 魏閎一愣,連忙吩咐宮人去東宮取衣。他看一眼氣若游絲還不忘怒瞪魏闕的柯皇后,看向魏闕的目光欲言又止。 魏闕扯了扯嘴角:“我不會告訴父皇,但是我不保證父皇會不會從其他人口中得知?!?/br> 在場下人都是柯皇后心腹,可保不住就有被收買的,又不是沒有前例。 魏閎將信將疑,魏闕愿意放棄這個在皇帝面前博取同情的機會?時至今日魏閎絕不會再把魏闕當做溫良無害的綿羊。 賜婚前,父皇必然先問過他的意見!他要是真的安分豈會答應娶宋氏女,他難道不知道娶宋氏女帶來的影響? 之前種種猜忌懷疑終于成真,當初設(shè)計他的愧疚煙消云散,只剩下后悔,后悔沒有聽張泉的建議,早點對魏闕下手。眼下他羽翼已豐,又有宋氏為輔,再想鏟除他難上加難。 望著因為失血而臉色發(fā)白的魏闕,一股涼意順著脊背爬上心頭。魏閎的目光定格在他染血的肩頭,倏爾握緊拳頭。 心底生再次生出絲絲縷縷的遺憾,就差那一么一點點,如果刺中了……那該多好! 上一次被他逃過一劫,這一次還是,難道真是命不該絕。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魏閎不想信。 壓下千頭萬緒,魏閎溫聲對魏闕道:“三弟先去把傷口包扎一下。” 魏闕點了點頭,抬腳去了隔間。 魏閎叮囑莊氏趕緊把屋里的狼藉收拾下,能掩飾一點是一點。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想讓皇帝知道這件事。 父皇知道后,會不會懷疑這是他和母后聯(lián)合為之,甚至懷疑是他攛掇母后下手。 之前魏闕與梅姨娘那樁事,明明沒有證據(jù)指向他,父皇卻詐他。那一刻,魏閎如墜冰窖,他知道父皇待他不如從前,卻是沒想到,父皇已經(jīng)不信任他至此。 也是因此,魏閎更加忌憚魏闕。再這樣的情況下,父皇賜婚魏闕和宋嘉禾,若說沒有扶持魏闕的心思在里頭。 魏閎萬萬不信,濃厚的陰霾蒙上心頭,壓得魏閎有些喘不過氣來。 “太子放心!”心悸如雷的莊氏強自穩(wěn)下心神,其中關(guān)鍵她豈會不懂。 她也被這一連串的變化給打蒙了!萬萬想不到,柯皇后竟然會對魏闕下殺手,虎毒不食子??! 即便她早前敏感察覺到她婆婆對魏闕有隔閡,也隱隱聽說過那些陳年舊事。但是怎么也想不到,柯皇后厭惡魏闕已到恨之欲死的地步。